二皇子吐着苦水,抬头时,看见郑修表情古怪,像是在憋着笑。
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殿下你稍等片刻!”
郑修伸出巴掌,压下二皇子后面的话。
二皇子:“?”
“我……捋一捋。”
二皇子的意思是,自从他发家后,他郑家,开始量产奇术师了?
然后越来越多,多到某些人都害怕的程度?
这些年有人偷偷熘进郑家想吊我路灯,最后全被暗中解决了?
庆批竟如此给力?
郑修面色古怪,一时间很难相信。
世界兜兜转转地变,不料世界越变,他的郑家越离谱。
以前他是首富。
现在他不仅是首富,郑家还成了许多人眼中的虎穴。
可是。
仔细一想,似乎也说得通。
窥得门径的核心是扮演法。
某些人在某个领域越专注,越遵从规矩,就越容易踏入门径。
当然这是概率问题,但越专注扮演某个职业,这概率就越高。
他当年发家时,的确是重金招揽了不少专业人才,各行各业。
郑修甚至会按照现代化生产的标准要求他们,就拿他最初发迹的香满楼来说,他从一开始就会要求厨师们,在做菜时要科学烹饪,将各种搭配得出的味道作出对比。
比如加四分之一匙盐是什么味,加半匙盐是什么味,一道菜闷煮时间多长最合适,肉块切成什么形状最合适,菜名要讲究,摆盘要有意境韵味,再总结成最完美的菜谱,才能碾压同行。
再譬如他的郑氏打人,他会要求他们打在什么部位,对方叫得最惨,看起来最肿,但最后不痛不痒,两边收钱,皆大欢喜。
再譬如画舫唱歌吹弹的姑娘,他当年会亲自去听,说在哪个位置唱效果最好,最有混响效果。
天上人间的姑娘的技艺,都是郑修手把手指导。他会亲自指导,姑娘们怎么穿,穿什么颜色,用什么嗓音调调说话,最能勾起人类的原始兴致。
年年月月下来,他的产业在他的指引下,已经超出预期,向产业链方向进阶。
他讲究细节到连天上人间门前的柱子浮凋,都能令人啧啧回味、浮想联翩。
千里眼、顺风耳,郑修会要求他们做到隐秘、用哨声交流。
兄弟会,郑修会要求他们穿上统一的服装、配件,在行动前喊出固定的口号。
他以前总说:我们郑家,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专业,不然就别做。
众所周知他郑修是讲究人,但在他手下混饭吃的行当,都服郑修。
因为郑老爷要求虽严格,但给的钱,至少是其他同行的两倍。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况且郑氏产业行当里的人,都知道郑老爷平日和善待人,谁家有事,第一时间嘘寒问暖,尽显老爷风范。
他们不知这只是资本家的基操罢了。
于是,在蝴蝶效应之前,郑修的要求与挖角,造就了一群行业内最顶尖的人物。
而蝴蝶效应后,他的这些要求与讲究,反倒造就了一群默默无闻、踏入门径的奇术师。
郑修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为什么,郑家掀起渡鸦扰动,会惊动全城的夜卫与星宿。
连那上弦三凤北在进入郑家时,也会礼貌敲门。
原来如此!
门径修行,在于一字:耕。越想深入门径,就越要遵从规矩,深耕本行当。
他们一边拿钱,一边修行,自然乐得不行。
久而久之,名为“郑氏”的奇术师超级组织,便成了?
郑修一路捋下,心道离谱,但这却是最可能的原因。
千丝万缕的变化,最终循起源头,都是时辰的错!一切都是那么地刚刚好!
都是郑老爷的原因!
想明白其中纠葛的郑修,恍然大悟。
他想起了二十八星宿壁水,在“镇灵”结束后,拿钱的熟练手势。
这让郑修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对郑氏旗下的那些门内人而言,连“收钱办事”也成了一种“规矩”?
必须收他郑老爷的钱?
天道好轮回呀!
这可算是无心插柳,柳成阴!
可是。
郑修仍有一事不明,这和他入狱有何联系?
难道是有人坐不住了?
郑修稍稍捋清前因后果,压下心中惊讶,稍作思考,便澹然道:“那你们为何故意陷害郑某,让郑某锒铛入狱?”
“我们?”二皇子惊道:“你果真认为是‘我们’?”
“不然?”
二皇子再次露出苦笑:“果然!这真是一石三鸟的绝计!”
每当二皇子露出这幅表情,郑修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二皇子他黑着脸说“你可知死字怎写”。
太怪了。
有点不习惯。
“殿下细说。”
二皇子奇怪地看了郑修一眼,暗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但嘴上仍是说道:“一是能让我们三人心生疑虑,二是能让你郑氏的家卷坐不住动手,三则是,一旦你郑家家卷动手,父皇他再无理由对你郑氏置之不理!”
郑修暗暗摇头,心道不对。
他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若他郑氏真的如二皇子所说,发展得那么牛逼,以老魏那性子,怎么坐得住?
自己当初为何会乖乖入狱?
庆十三等人又迟迟不来劫狱?
一周目老魏那帝王三问,让郑修知道老魏心中鬼得很,怎么可能坐视郑氏做大做强?
等等。
莫非是……郑善?
郑善留下的传说?
郑修想到这个可能时,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对了,当年活下来的,除了凤北,还有魏辰!
郑修其实早就怀疑,夜未央的诞生,一定与魏辰或凤北有关,如今凤北只是夜未央中的上弦三,那么亲手创建了夜未央的人,莫非是魏辰?
若是魏辰是夜未央幕后的首领,那这事便说得通了,他像凤北一样,知道郑修其实有一位二十年前就强得离谱的叔叔,不敢轻易对郑家出手?
可该如何从二皇子口中探到这个口风呢。
还是迟点问问凤北?
一想起凤北盯着自己的眼神,郑修便有几分头痛,不知该怎么解释仙姑庙中发生的一切。
他的说辞忽悠月燕与斗獬倒是可以,凤北却是在二十年前白鲤村亲眼见过郑善的,单单天生异人的说法,很难将郑恶与郑善几乎一模一样的狰狞姿态解释清楚。
在郑修思考时,二皇子忽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侯爷如今仍心生疑虑,但相信本殿,让侯爷入狱,对我们兄弟三人,并没有半点好处!既然侯爷怀疑,那么对方的目的,也达到了!甚至连父皇都认为,是我们兄弟三人其中之一,对侯爷动手!要试探侯爷的意向!”
郑修默默听着。
“可是!”二皇子呼吸顿促,神色拧结,顿了好一会,才说出今夜来的真正意图:“就算侯爷你不信,本殿也必须告诉侯爷!今夜有人指使那姓陈的来鞭笞侯爷,在动手前,有一封信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送到本殿的寝室桌前!逼我前来此处拦下此事!”
“若侯爷受了天大的委屈,或是侯爷被活活打死,皇城中,必定大乱!”
“就连父皇,也会怀疑到我们三兄弟头上!”
“我们三人,谁也不愿看见侯爷出事!以至于,即便明知被人当了枪使,也非得入望天狱一趟,阻拦此事!”
“如今皇城当中,能够轻易进出皇城、视宫内禁军如无物的,一只有你侯爷麾下的兄弟会!至于第二……侯爷必然心中有数!”
郑修讶然,面色微惊:“你想说,夜未央?”
当郑修说出“夜未央”三字时,二皇子露出一副“你他妈之前果然在和我装傻”的神情,继续道:“是!侯爷果然心中雪亮,明白是非!”
郑修皱眉:“可你来……”
“时间无多了!侯爷莫不是忘了,那夜你与父皇促膝长谈,谈了何事?”
郑修一愣,他原本是知道的,可现在郑修也不确定那晚到底和老魏谈了什么。
老魏既然身体健康,自然谈不上会问什么长生秘术了。
见郑修再次装傻,二皇子咬咬牙:“父皇他是不是问你,我们三人,谁适合登上那帝王宝座?”
郑修还是沉默。
二皇子面色阴沉,死死看着郑修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答了,我们三人,皆有大帝之姿?”
郑修瞪了瞪眼。
二皇子牙齿呲出了血:“侯爷你却不知,你这无心一答,却要害死我们三人!逼我们斗个你死我活!”
“啊?”二皇子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而且那大帝之姿的确是他答的没错,但语境是不是像以前那样,郑修也不敢确定,于是他试探着问:“怎么说?”
“父皇他已决定,要在明年三月三的祭祖大典上,”
二皇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最终沉声说出今晚最沉重的两个字。
“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