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距离护道大比开始还有三天,昨日张老住持与李敬道说过,除了后山仙霞观不要擅自前往,他可以在茅山上下任意游玩,不会受到什么约束。
仙霞观是老真人清修之所,若无重大事情不得打扰,而且老真人也不会轻易出观,但哪怕他不离开道观半步,整座茅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这即是地仙之境,遍知真人。
正是清晨时分,李敬道入定一夜,将六大神通又提升了一步,此时睁眼醒来,耳边响起道道动静,不需要施展耳通,他便能听出来是练功声。
起身开门,果不其然。
但见院中一名年轻道人,右手持木剑,左手并成剑指,脚踏北斗步法,身随剑走,轻灵无比。
李敬道站在门前,静静看着那人练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崂山的白元真。
剑法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只是最基础的武道剑招路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公然在院子里练了。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也不知练了多少遍,施展完毕,白元真收剑而立,明显也发现了李敬道。
“李道兄,原来你也住这儿。”
他面带笑容,迈步上前,抱拳施礼。
“嗯,这倒是巧了。”
李敬道还了一礼。
“道兄,你也是来参加护道之争的吧,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可全都是一派法脉的传承弟子。”
到了这个地步,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自然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白元真当即把话给挑明了。
李敬道听他这么说,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这可不妙,那咱俩岂不成了对手了?”
他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李敬道,心有无奈。
“唉,到时候得请道兄多多手下留情了!”
李敬道笑了笑。
“放心,我俩绝不可能会是对手的。”
白元真面色一沉,眉毛一挑,说道。
“那可说不准啊,这是抽签制的,万一真就抽到了呢?”
“虽说我很不愿意与李道兄你为敌,可常言道擂台无父子,要是真到了那个境地,却也由不得你我了。”
“唉,总而言之,一切随缘吧!”
李敬道见他这副神态,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慈悲慈悲,李道长,住持请您过去。”
恰在这时,院外一名小道童迈步入内,一眼便瞧见了李敬道,当下上前打个稽首,恭敬开口。
“好,这就随你前去。”
李敬道答应一声,朝白元真拱了拱手。
“白道友,你信我,我俩必不会是对手。”
说着,也不再去理会他,径直随那道童而去。
白元真怔怔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老住持请李敬道过去,自然不是有什么大事,而是准备差人带他去熟悉护道大比的场地。
万福宫在大茅峰之巅,又称顶宫,这里是罗天大醮的醮祭之所,至于护道之争,将在丁公山以北的悟道台举行,届时方圆一里都将结界笼罩。
加之有罗天大醮作为掩护,常人必定是难以察觉。
悟道台,相传为华阳隐居陶弘景悟道之所,原本只是一块七尺见方的青石,后来经过后人修缮扩张,逐渐成为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圆台。
圆台正中砌以八卦太极,极具大道气息。
万寿宫、太平观等宫观弟子晨练,通常会选择来这里。
在悟道台转了一圈,环境布置了然于胸,李敬道便直接请辞离去了。
熟悉场地不需要多长时间,另外他们这个观礼评判人员,说是评判,实则无非就是做个见证,相对来讲观礼更多一些。
再说有那么多高道在现场,就算真要评判,又哪里用得着他多说什么。
到时候只要带眼睛静静看就好,对于场地熟不熟悉其实无足轻重,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折返回到万福宫,李敬道一头栽进西院静室,先是自行摸索了一番五炁的衍生修炼方法,在没有得到新的进展之后,转而练起飞剑之术来。
那枚“符虹剑丸”是从姚正卿手中得来的,没有什么秘咒法诀之类,只要以法力催动,以意念操控,便可任意施为。
他不会什么厉害的御剑之术,不过他成仙之前是学过剑法的,因而将本门的七星剑法加以融合,以飞剑方法施展而出,自认还是蛮不错的。
虽然他没有切实测试过,但他能感受到威力不俗,而且经过这两个多月与自身的磨合,符虹飞剑操控起来早已是得心应手,毫无生涩之感。
……
一晃三日。
万福宫内,醮堂之中,除了醮祭的一众高功法师,另外还有不少山下百姓,齐聚于此,参与醮祭。
法坛之上,一名紫袍高功正在宣诵醮词。
“中原多难,天步方艰,社稷缀旒,寰瀛涂炭。是敢披灵宝简文,按河图品格,设罗天大醮,开黄箓宝坛”
醮祭正式开始,钵铙齐响,鼓乐奉迎,庄严神圣。
与此同时,丁公山悟道台,各门各派道人聚首,身边插有门派幡旗,在圆台四周依次排列,放眼望去,足足有五六十人,气氛极为肃穆。
李敬道跟随一众观礼评判的高道入场,行至圆台外围最上端的观礼台席位坐下,居高临下,正好能看见圆台正中的种种场景。
他们入场,自然是万众瞩目的,毕竟都是各派的大德高真,立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当看到一众高道中混杂了一位年轻道人,不由纷纷心生诧异,大为不解。
“这是哪门哪派的高人?竟然能随同诸多高道一同观礼评判?”
“是啊!看上去还如此年轻,要是与我等一同打擂还说得过去,可如果观礼评判,未免……”
“嗯!你看他颔下那抹胡须,倒像是刻意掩饰一般,莫不是哪个门派的继承人,辈分高,所以才会有此待遇?”
“咳!莫要论人长短,马上要抽签了,都把心思给我放到大比上。”
几个门派的年轻弟子对此议论纷纷,极为好奇,但在自家师兄师叔的一声提醒之下,顿时噤声不再多言。
这些话,自然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李敬道耳中。
他捋了捋颔下胡须,其实也有些无奈。
这还真不能怪他,虽说修成阳神返老还童了,但他以前的习惯还在,一时半会改不了,索性也便懒得去改。
因而只是把胡须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想到在人家眼中,倒成了有意而为之了。
圆台东南侧,崂山派一共四人,白元真站在人群当中,在李敬道入场之时,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
从满脸的惊愕,到内心的疑惑,再到恍然明白。
“原来,他说不会与我是对手,是这个意思。”
想起前些天自己的种种举动,白元真略有些自嘲,不由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