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顾子澈笑了笑，心说若我打算好好活着，当初就在观里当鸵鸟了。
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在聘用合同上签了字，然后轻笑道：“单纯的长生对我而言并没有意义，我来过这个世界，看到了什么，做过了什么，这才是意义。”
东雅看着他，叹了口气，暗道这又是一个把某些东西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家伙。
“或者说，舰长，死亡的痛苦与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活下去的痛苦，哪个更重一点呢？”
顾子澈笑着问道。
东雅下意识地想说死亡，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你……”她憋了一会儿，恼怒地说道，“嘁，随你吧，要是哪天死了可别来找我索命。”
然后身影直接消失，也不知去了哪里。
金仙境的动向可不是小小化神能知道的。
东雅一个人跑到了太空里，恨恨地取出一个吊坠。
那吊坠通体呈银色，挂着一片未知材料制成的银色徽章，上面竟然画着河图之象。
东雅看着吊坠，眼中的恼怒渐渐化为了哀伤和缅怀。
“那些话……你也说过。”
她闭上了眼，像是在思念着谁。
……
东雅走后，顾子澈也离开了咖啡馆，边走边思考：“她似乎有不少秘密……算了，我的秘密也不少，就这样吧。”
在彼此试探之后，虽然都没有透露出什么东西，但至少把话说开了，顾子澈也转为了正式的建设经理。
而这份合同不仅仅意味着身份的正式化，更意味着更多的权限向他开放。
事实上，玉清幻境——也就是修仙界的网络是有信息锁的，看起来大家都能共享网络，实际上不同身份的人在网上能找到的东西有着轻微的差别。
当顾子澈在玉清幻境中的登记身份变成建设经理后，许多资料都会向他开放。
而这其中很可能有关键的，关于大劫的蛛丝马迹。
顾子澈的心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快步走向中控室，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十四个ai全部站在身旁，个人终端与中控室的【仙灵光脑】链接。
血仙星环访问权限，启用。
余晖佣兵建设经理访问权限，启用。
大量光幕跳了出来，映入顾子澈的眼帘，无数的数据随着他意识的跃动而翻腾流转，将周围的黑色墙壁都照得旖旎瑰丽，温柔的智能声音响起：“清玄先生，欢迎访问玉清幻境表层网络。”
光幕包裹了顾子澈的上下左右，有【今日新闻】，有【猜你喜欢】，有【蓝鸟热搜】，玉清幻境的大数据分析将一切他可能用得上的信息全部推送至主屏幕，当然，也可以说是信息茧房。
这大片大片的光幕周围的人是看不见的，仅仅是投射在眼球上的信息，若是要彻底进入玉清幻境的虚拟世界，则需要脑部沉浸。
“当年地球的劫难主要体现在星斗位移，公转自转轨道偏移，导致了温度波动、气候紊乱和气象灾难频发，而且观里的三清像总是冒黑气，塑像也摔了，诡异得很……很多明明不在地震带上的大城市全都被地震掀翻，莫名其妙的火山从各地冒出来，听说甚至连物理常数都出了问题……”
顾子澈回忆起当年的事——那场大劫直至他走时已经持续了两年，情况越来越严重，直到传出了物理常数变动的消息时，大部分政府都顶不住压力了。
“主要猜测有两点：大道和三清，要跨越时间线来造成过去自己的毁灭是绝对违背物理常识的，真想要做到的话，也只能是去动横贯古今的大道或是三清了……但大道可不是那么好动的，三清的可能性大一点……”
“若是从物理的角度上讲，五维生物据说可以操控时间，但最早预警的是道观，因此高维生物的可能性比较低，优先查询唯心方面的信息……”
顾子澈的意识瞬间向表层网络输入了信息。
关键词：大道、天道、三清、玉清、上清、太清、时间、干涉、掌握。
大量的数据开始飞速筛选，横跨五个河系、数十万光年内一千多亿颗宜居行星生产的各类数据开始汇总、筛选、分类，架设在亚空间之上的玉清幻境以其巨大的算力检索并瞬间将一切符合查询关键词的信息传输至顾子澈这里。
“让我看看……天师道举行三清大典……黑洞研究所发生时间异常现象……灵宝天宗发言人宣称贼老天是每一个修士的心腹大患……九转星系的干涉仪竣工……”
一条条数据刷过，令人惊喜的是，这次他似乎找到了一些收获。
顾子澈将一条条大概有用的消息全部单独框出来，列成悬浮的一个个光幕，然后将其中的关键词提取，连成逻辑链条。
最终，上百条消息被顾子澈单独选出。
“天师道对传统的十年一度三清大典越来越敷衍，甚至错漏百出……但他们此前一直以这项传统为傲，在很多新闻上都能看到他们爆雷。”
“灵宝天宗于近期公开宣称贼老天的天劫是每位修士永远的痛，据统计，超过90%的修仙者死于天劫，将要尝试为修仙者根除此害。”
“灵宝天宗在九转星系建设新的干涉类巨构，据灵宝天宗发言人表示，此巨构是正在研制的新一代跃迁干扰仪，但有关方面根据线人透露，怀疑此巨构与五维空间和反物质有关。”
“天师道的第六黑洞研究所近期发生奇怪的时间异常现象，有数位疑似【穿越者】的人类出现，目前已进行常规解剖流程，这似乎意味着第六研究所的主项目【时空穿越】有可能成为现实。”
“玄牝教育宣布与龙吟剑宗达成全新协议，使用新一代基因技术和太清遗宝治疗烛龙的旧疾，具体治疗方案不得而知。”
“近日，天师道当代天师道衍天尊造访星联，求借鸿蒙古宝【玉清道经】，两位天尊多日经过多日的会谈后宣称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流，增进了两宗关系。”
“天箓谷大罗真君，丹仙老人于天尊劫中陨落，其挚友药石老人为其收尸后前往灵宝天宗，已半年没有音讯。”
“……”
“……”
大量的信息被一条条列出，顾子澈写写画画，将其中的关键因素摘出，然后将逻辑线连上。
最终，他在红线的交汇区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顾子澈紧皱着眉头，数百个关键信息交织在一起，已经能大胆猜测出一些东西了。
“不能肯定，但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或许是雷劫对修仙界的高阶修士造成了过大的损伤，七大宗决定干涉雷劫……”顾子澈心想，“其中灵宝天宗应该是主导，天师道加入，天箓谷疑似加入，星联不好说……”
而他在叶少游的地仙劫上已经发现，雷劫源于“道”，那么他们的研究，是否会干涉大道？
而大道纵贯古今，对大道的干涉会影响时间线之前的事，那么五千年后的事情导致了五千年前的变动似乎就说得通了。
……
……
此时，天师道本部，正一星系。
这是一片很神奇的地方，无数巨幅的画面此起彼伏，在浩瀚的空间中流淌，那些巨画中是自汉代以来的全部历史，有耳熟能详的文学典籍，有流传千古的绝世画作，也有大量被二维化的真实历史……飞行在这里，会有种在历史画卷上行走的感觉，脚下、身侧都是数千年的历史与文化，无上无下，无前无后。
这是正一星系的护宗大阵，也是天师道的骄傲。
作为七大宗中历史最久远的存在，他们处处都透露着“崇古”的气息。
历史画卷般的主星系、园林遍地的行星、身着汉服的修士、如星海画舫般的龙舟飞船……
在这里甚至看不到一丝科技的踪影，这些人丧心病狂地将星系巨构都建成了飞檐斗拱，比如第三轨道上那足足有一个行星大小的放大版阿房宫，其实是一艘行星级飞船。
而在绕恒星飞行的【居住巨构·中域龙虎山】中，一位身着黄袍，背挎双剑的中年道士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大门。
他留着一簇倒三角形状的黑色胡须，脸上饱经风霜，皱纹逐渐显露，头发中也有几缕白色，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便能看到数千年的沧海桑田，
他看上去毫无气势，宛如一个凡人，但他背上背着的却是天师道的传承至宝——三五斩邪雌雄二神剑。
如此，他的身份也昭然若揭——天师道当代天师，天尊境的强者，道衍天尊。
此时，他面色凝重，边走边进行验证，一连经过了数十道门，花去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连天师当面也有如此繁琐的验证程序，其中的秘密可想而知。
最终，道衍天尊来到了一处古老的房间中。
和外面的高科技合金装甲外墙不同，这里非常简陋，只是一些简单的木质结构，似乎是一个老道观。
但道衍天尊知道，这里，是五千年前地球上龙虎山天师道的道观建筑。
他们将其整个都移了过来，并封存在层层仓库之中。
他轻轻一碰旁边的木头，那柱子便彻底化为了飞灰。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这座陈朽的木质道观，已经快撑不住了。
“又来到了这里……”道衍天尊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唏嘘。
他依稀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玩耍时闯进过这里的第一道门，而一向很宠他的师傅，上代天师宝箓天尊直接将他打得半死，甚至带着他去前代天师的灵位前下跪请罪。
那是如今权势滔天的道衍天尊，一生的心理阴影。
当时师傅告诉他，那是到某个时候才能打开的门，涉及到整个天师道的生死存亡。
当年被师傅狠揍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但师傅却早已驾鹤仙去，死在了天劫之下。
而今天，就是师傅当年说的，这东西解封的日期。
“被封存了五千年的秘密啊……竟然是在我这一代打开。”道衍天尊满是感慨，“前辈们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我天师道在修仙界独霸一方，竟有什么东西能涉及我们的生死存亡吗？”
他缓缓走入陈旧的道观，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根据神识的指引，他很快地在三清画像后找到了一个暗格。
“打不开……我看看……魁罡六锁秘法，这么老的东西，简单。”他抬起手，灵气涌动，缓缓念道：“欲要知天地变易，昼夜不分，晕晦飘黑风，……恐损生灵。凡遇劫尽用之。”
而后测算此地八卦，三十三道灵气分出，落在了三十三个点位上。
这是三十三天圣位，也就是魁罡六锁秘法的阵眼。
这道秘法乃是地球时代顶级的隐蔽藏匿秘法，号称“天地变易”，是明代道藏中收录的东西，但在道衍天尊面前，如同小儿玩物一般。
修仙界发展至今，地球上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淘汰好几轮了。
随着灵气落下，一阵旋风升起，道衍天尊能感到，四周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再度掀起那副三清画像，成功打开了暗格。
那里面是一个木盒，大小中规中矩，旁边还有几颗彻底失去光泽的灵石，似乎本来盒子上也有一个幻阵，靠这些灵石供应能量，但早就因为灵气的耗尽而消失了。
“竟然是灵石……那时候的灵石可不多见啊……”道衍天尊感叹道。
在灵气复苏之前，灵石几乎是绝迹的存在，而当时的天师竟然用了整整四颗在这里。
他怀揣着朝圣般的情绪打开了那个木盒。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照片。
那上面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站在山巅，不远处是一个高大的八卦道台。
但似乎是照片已经老旧泛黄，显得模糊不清，连人脸都看不出来。
这是谁？
道衍天尊满是疑惑，他试图使用一些回溯秘法来复原照片上的形象，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涉及因果过大，不可回溯”。
带着好奇，他又往下翻。
在照片之后几张纸，似乎写着什么字，道衍天尊将其拿起来翻了个面，上面用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写满了三个字——
顾子澈！
顾子澈顾子澈顾子澈顾子澈顾子澈顾子澈……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好几张纸，黑色的墨痕如诡谲的触手一般在泛黄的无酸纸上蔓延，大大小小的扭曲的字缠绕在一起，诉说着书写这个名字之人的扭曲情绪。
顾子澈？那是谁？
道衍天尊想了想，没想起来这个名字。
他又在盒子里找了找，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封泛黄的信。
他好奇地打开——那是五千年前的前辈天师留下的信。
“咦……等一下，还需要认证……”道衍天尊突然发现这封信上有个小机关，需要天师道的传承至宝【阳平治都功印】来开启，否则内容全部销毁。
“该死……那玩意在四千多年前就遗失了啊……”道衍天尊皱了皱眉。
但他身为天尊境的强者，这种机关哪怕没有认证也难不倒他，只是简单地观察了几分钟，就将这个机关销毁。
他怀揣着紧张的情绪，打开了信。
【天师道后辈亲启：】
【我于五千年前写下这封信，是为了告诉你们部分历史的真相，以及一个可能造成天师道覆灭的因素。】
【这一切都要从公元2039年，我们在秦岭发现的那个洞府说起，我们当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古老的的石碑——那上面记载着灵气复苏的秘密……】
【……】
这一天，道衍天尊一直坐在这里，短短几千字的信，却花了他一整天来看完。
他的神情从好奇，变为震惊，变为复杂，最终变为沉重。
而后，他将所有的东西连带着木盒，用太白真火焚烧殆尽，又运转【因果乾坤诀】将这些东西的存在过的痕迹都尽数抹去。
他走出门，打开终端。
下一刻，所有天师道的大罗真君和太乙真君全部接到了一条消息。
“凡是遇到名为【顾子澈】之人，必须带回我面前，如若不成，可就地格杀”。
命令是由道衍天尊亲自发布的，红色紧急，后面甚至备注着一句话：“此事关乎本宗生死存亡。”
当晚，天师道的真君们，尽数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