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州城外围四个方位都已经建立了比武场,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为界,各方十个场地,有普通的平地,也有春耕田地,有乱石地,有林木地,也有水流竹圈地。
而主会场在东方青龙之位,有一个调集多方人手赶工赶时建立的青石台,分别在四角何中央树立了五根木桩。
四月初一这一天可谓是最近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来月州城最重要的日子。
辰时,月州东城外,距离最近的城市楼阁不过百丈的青龙主场附近已经人山人海。
物不清的江湖武者和儒生文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此刻还用不到主场,青石台上搭建了一個木质高台,上头此时站着几个官员和一些武陵泰斗。
从台上向周围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稍远处的一些城中楼阁那边,屋顶上也站满了武者,根本难以计数。
从承天府来此的大太监章良喜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他代表的是天子威仪。
十几个武林泰斗也不是武功最高的,而是十个武林大派的掌门,此刻他们同样心情激荡,视线频频扫过外围数不清的武者和台上摆在桌案上的那个画卷。
这种盛会,这辈子都难说再有第二次了。
“公公,是时候了。”
“嗯。”
章良喜站起来,先向着身边的官员拱了拱手,也没有遗忘对那些武林泰斗的礼数。
“老奴代表皇上,此事就当仁不让了!”
“公公请!”“自然是要劳烦公公了!”
官员们自不必说,武林泰斗这种时刻也卖朝廷的面子,于是章良喜便一个人缓缓走向高台边缘,其身后的两名卫士则取了图卷跟上。
章良喜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开口,以深厚内力爆发出极其洪亮的嗓音。
“承天子隆恩,感天下武运——”
章良喜的嗓音犹如雷鸣,霎时间将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高台上的人,就连同在台上的一些武林泰斗都面露惊色,谁也没想到这太监的内功竟然如此可怕。
“今日,天下英豪汇聚月州——趁此嘉际天子御赐,山,河,仙,炉,图——”
随着章良喜的这一句话落下,好似小半个月州城都语音回荡,而他身后的两名卫士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画卷缓缓拉开。
几个同在台上的文官和武官相视一眼,不知道谁第一个带头,也跟着站起来往边缘走,在一侧细细看着山河仙炉图。
十几名武陵泰斗相互看了看,也不再矜持,这种机会哪是随便就有的,也纷纷起身到了另一边观看这千古名画。
虽然这些人嘴上不说话,心中却纷纷感受到了那一份震撼。
不愧为山河仙炉图,此画一出,世间画卷都黯淡失色,难道真的出自仙人之手么?
台上的这些人能看清画卷,而台下的人因为距离遥远,能看清画卷的人却不多,即便如此,一个个也显得极为激动。
当然也有一些个功力深厚目力出众的人能看清高台上的画卷,此刻忍不住出声赞叹。
“不愧是无价的千古名画,此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观”
一个长须男子愣愣看着高台喃喃自语,其边上就有几个文士,但他们根本看不清,急得不行。
“哎呀,这么高怎么看得见啊!”“就是说啊,这如何能见到名画真容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而此时此刻,易书元站在距离高台外百丈远的屋顶上,看着那远处几乎小到只有一点点的画卷出神。
当画卷展开的那一刻,即便相隔如此遥远,易书元都能感受到那一份意境,甚至他觉得在这个距离反而更加明显。
为什么远了反而更显这份意境?
易书元心中一动,看向周围城中楼阁和远处的田地与山水。
这山河仙炉图的意境既然是天地与仙炉,可若只是将它当成一幅画,是不是我太狭隘了呢?
有了这一种心态,易书元再去看画,并且将心神沉浸进去,将城中楼阁,将外部远方的田地和林木,将这一切都已经和那一幅画卷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
易书元不由有些失声。
恍惚间,易书元只觉得画卷与天地仿佛不再分彼此,只觉得画卷开始不断延伸,逐渐变得无限大,变得无限宽,目之所及皆为画,更有那更为真实但光芒显得暗淡的丹炉
骤然间,有一道金光闪耀。
卒——
一道金虹一般的光芒夸过天地,一直到了易书元跟前,化为一座巨大的金桥
这一刻,易书元心神也受到冲击,稳不住心中的意境延伸,再一个恍惚,他身子微微一抖,随后清醒了过来。
再看向远处高台的画卷,仿佛刚刚的一切皆是游梦画中,却又觉得倍感真实。
“原来如此啊”
易书元感叹的同时轻轻摇着头,这便是仙与凡的差距么!
这一刻,易书元对山河仙炉图的不凡有了更清晰地认知,但他对山河仙炉图的执着反而却没了。
易书元心中的悸动也逐渐平息,可以平静地看着远方的画卷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敬畏志存高远,动容天地之心,起感万物之情。
“仙道之中有此高人,令我甚是欣喜!多谢前辈了!”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山人海是什么反应,易书元双手相抵伸直手臂,向着山河仙炉图的方向躬身作揖。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易书元的动作,却也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传世名画在前,很多人都比较激动,行为怪异的不止一个。
易书元脸上有喜色,但也有一些疑惑,他现在不解的是,如这种宝物,大庸皇室是如何能传下来的?
大庸皇室不清楚这画的价值,难道世间仙妖魔怪修行之辈不知道么?
只当是传世名画来保存,就这么放在皇宫就能保得住?
易书元现在面对此画能平静,但他不认为其他修行之辈都能平静以对。
忽然间,易书元又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不远处,竟然是月州城的鬼神现身了,而且不止一尊,其中头戴冕冠的明显是月州大城隍。
这些鬼神也在欣赏画作,甚至在相互议论。
很显然,虽然易书元并不远,但鬼神并没有留意到他,大概因为凡人都听不到,鬼神的交谈也较为随意。
“果真是山河仙炉图真迹,这当今大庸天子好大的魄力!”
“城隍大人所言极是,两百年前我考取榜眼,曾在皇宫有缘得见山河仙炉图,真是恍如隔世啊!”
“呵呵呵呵,只可惜此画虽不凡,却不知作画之人是谁。”
“凡人能作出此等画作,无怪乎古今文人墨客欲将此作此画者推为无名画圣了”
鬼神之言在易书元这边已经变得微弱,但却依旧清晰,当听到后面几句的时候,易书元皱起了眉头。
凡人作出此等画作?
易书元忍不住望向那边的鬼神,显然那边的鬼神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不知道是因为武者太多掩盖了气息,还是没有识破他的变化。
但易书元的内心却又有些不平静了。
他们说“凡人”?
易书元心中有道,内心深处其实自视甚高,但看过山河仙炉图他是真的服气,这样的画师如果是凡人,那世间还有仙人么?
难道月州大城隍不清楚这画乃是仙作?难道他们没发现此画上的仙韵吗?这么一座仙炉难道不够明显吗?
易书元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大胆,但很可能距离真相不远的猜测。
包括月州大城隍在内,这些鬼神,根本识不出山河仙炉图的神异,甚至他们根本看不懂山水与丹炉的意义,或者说,这画展现出的仙道,可能迥异于正常的仙道路数?
在易书元心中不断联想的时候,此刻高台上的大太监还在讲话,但那些声音在易书元这却显得好似十分遥远。
“四方武台,擂鼓——天下英豪,以武会友——”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阵鼓声在此刻响起,东南西北城外四个方位皆有力士擂鼓,鼓声压过一切杂音,好似传遍整个月州城。
易书元的也在此刻回神,再次看向高台之上。
若他们真的发现不了山河仙炉图的神异,是不是代表其他人也发现不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抬头看向天际,那武魂天鼓也在此刻响起,而天上却没有神人落下来。
随着鼓声响彻月州城,所有武者都已经沸腾起来,武林泰斗开始在高台上宣布此次大会的比武规则。
只不过其实这规则早两天就已经通知到城中各处,甚至还张贴了告示。
许许多多的武者开始往一些位置挤去,取出各自的路引让朝廷官员查看,阿飞和段嗣烈自然也在此列。
在青龙主会场正西方分别放着三个大木箱,有诸多侍卫把守,武者分成多列在主会场青石台周围接受检查,根据年龄被引导向不同的木箱。
终于轮到阿飞了,他面前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高达武官。
阿飞将路引递过去,武官打开细细查看,青州城批复,麦凌飞,一十九岁。
路引上甚至还有一些阿飞的特征描写,显得极为细致,武官抬头看看阿飞后微微点头。
“二十岁以下,走这边。”
“多谢!”
阿飞接过路引,朝着武官指示的方向走去,来到那一处大木箱的位置,两名侍卫守在那边一言不发。
阿飞前面一人伸手从木箱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给侍卫看过之后就走了,阿飞有样学样,也上前掏出一张纸条。
“展示场次!”
阿飞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朱雀九,乱石坡,一百二十。
这些讯息已经让阿飞明白自己对决的地方和对手。
城南么?
根据单双数对决规则,阿飞的对手会是最接近一百二十的单数,毕竟有可能没人摸到一百十九或者一百二十一。
当同时存在一百十九和一百二十一时,单数取小。
另一边,段嗣烈看向自己手中的纸条,白虎三,竹林,三十一。
一位位自视甚高或忐忑不安的武者陆续摸到了自己的纸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除主会场外一共四十个场地,自日出到日落前,全天候比试,不限时间吗,直至分出胜负或一方认输后才能进行下一场。
这武林大会到了此刻,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先天武道和山河仙炉图,更是江湖排序的巅峰之争。
能在这一场大会上大放光彩的人,其人乃至其门派,未来数十年必定在江湖上享誉盛名。
这一刻,月州城中的武道气数攀升,武者气血牵动煞气,甚至让易书元好似看到城中弥漫起一道道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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