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之后,柳重锦才晦涩的开口继续说起过去的往事,“直到两个月后,大概是清明前后,我带我妻女去南方小镇踏青游玩,才让我后悔接那件任务。”
让他后悔没能当场除掉心魔。
那日天气宜人,阳光明媚,不让人觉得热,也不会让人感到冷。
绿柳刚抽新芽,春季来临,所有的生命都冒着嫩绿的芽。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生机勃勃。
那明明应该是一个愉快又美好的日子。
可惜,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他离开了一下,回去给女儿买糖葫芦。
不过这只是一个幌子。
他其实是想回去给妻子买那个血玉镯子。
他妻子皮肤白,很适合红色,他想,她戴着那镯子一定很好看。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等他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心魔附身的女儿,正用妻子的佩剑,刺入了妻子的心脏中。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离他不足五米的距离。
刹那间,他的世界天崩地裂,那一刻他甚至想都没想,飞身过去。
一剑刺向了自己的女儿。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心魔已经抽身离开他女儿的身体。
妻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女儿被他那一剑刺成了重伤,昏迷不醒,生机薄弱。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先救谁,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要救他女儿。
他只是一位的跪坐在原地。
搂着自己妻子还尚有余温的尸体,麻木的叫着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呼唤着她。
希望她能醒过来。
除了这样,他无助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想放声大哭,他想问问上天,为何要如此对他。
耳边还残留着心魔的嘲讽,“看吧,你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还想来坏我的好事,还想着去救别人呢?”
“现在你连你的妻子和女儿都救不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
“你的亲人们就要死了。”
“她们都将离开你。”
“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哈哈。”
讥讽完他之后,心魔消失了。
半晌后,被心魔刺激之后的柳重锦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模糊充血的双眼,这才看到女儿的小胸脯还在缓慢起伏着。
她女儿还有呼吸。
对,对,对,他要救自己的妻女。
他得赶紧救她们才行。
柳重锦带着妻女回了苍辰山派。
柳琦诺重伤,魂魄有些不稳,需要耐心养魂。
可惜他妻子却再也救不回来了。
一夜之间,他苍老了二十来岁。
他自幼天赋非凡,二十来岁时,已经修炼有成。
所以无论岁月如何流逝,他都年华不老,容貌保持着二十多岁时的模样。
那一夜,他一头青丝染上了白霜。
容貌从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变成了四十多岁的的中年人。
他成了一个白发中年人。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只有两件事,精进修为,杀心魔。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都魔怔了。
他甚至因为想尽快杀了心魔,修炼上都没留下多少时间,几度差点走火入魔。
好在心愿未了,他硬生生给控制住了。
“心魔附身在我女儿的身上,用我女儿的手杀了我的妻子。”
尽管艰涩,柳重锦还是说了出来。
“那之后,我一直在追心魔。”
“两百年前,心魔虽然不强,但是她善于附身隐藏。”
“她附身在普通人身上,我们便不能轻易杀她。”
杀心魔也会杀死那个被她附身的人。
“后来我研究了很多能轻易把心魔从人体内逼出来的术法。”
“只是,逼心魔出人体的术法有了,寻找心魔却很难,她若不动用法术,基本察觉不到她的行踪。”
“我最后一次察觉到心魔的气息,便是两百年前。”他停顿了一下,见千暮和湛露面无异色,才继续往下说,“遇见暮儿那天。”
也就是湛露被杀的那天。
“听你刚才所言,想来是你的那一魂一魄反向拘着心魔,所以后来她沉寂了。”
怪不得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之后他再也找不到心魔了,无论他怎么追逐,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再没有探查到心魔的一点点踪迹。
多少次,他都以为心魔已经消失了,只是他大仇未报,没有亲自确认心魔已经消亡之前,他不会放弃,所以即便他寻不到心魔的踪迹,也一直在坚持做着能与心魔抗衡的准备。
湛露道:“现在,心魔应该又出现了。”
“我回来那日,在客栈遇见千暮那天,我感知到了心魔的气息。”
“只是等我赶去之后,没有心魔,只剩下一个被心魔蛊惑的不甘心的亡魂。”
就是那个叫蝶儿的亡魂。
“上个月,我们在爻城遇见的花魁凤娘,我觉得她也与心魔有关,她的魔气和心魔有些相似。”
“只是没能从她口中问出有关心魔的一切。”
湛露把最近他们遇见的事情,简单的和柳重锦说了一下。
那日若不是沧海那个变故,本来是可以抓住凤娘拷问一番的。
虽然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但是至少能印证一些事情。
可是沧海一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最后提出自己的猜测,“也或许心魔不是沉寂了,而是找到了别的藏匿之法。”
柳重锦一时陷入了沉思,他两百年寻不到心魔的踪迹,也可能是心魔的手段又高明了,而自己,两百年间都没找到新的法子去追踪心魔。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证明心魔的手段已然高明到超越了仙家的能力范围。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湛露打破了一室静谧。
“柳仙师,您两百年前撞见过心魔害人,她害的人有什么相似的特征吗?”
湛露想了想问道,看看能不能通过心魔害的人的类型,来判断心魔的动向。
柳重锦眼睛里灰暗的光恢复了一丝光明,湛露的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他回顾了片刻才道:“第一次去除心魔时,她害的是一对夫妻,而后是我的妻子,那之后有风流公子,也有寻常人家的公子。”
“基本上就这几类,另外就是”
柳重锦没说,他看向了湛露。
湛露明了,这意思是还有她。
湛露主动接过话茬,“您妻子应该是个例外。”她应该只是为了报复您。
湛露后半句没说出口,这话不好多提,提起来,柳重锦会觉得愧疚。
更何况,就算她没说完,她未说完的话,柳重锦也能懂。
“我应该也是个例外,心魔说是我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对她,心魔也是在报复。
“其他几类,老仙师,那对夫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还有那些公子,风流的,属于多情一类的?还是居心叵测一类的?”
“那寻常人家的公子有没有什么特点?是良家好男人,还是好吃懒做的,还是别的什么?”
心魔之所以能成为魔,是因为执着,执着于一些东西,她在恨。
因为那些恨意,放不下,所以她因为执念成了魔。
成魔之后,她杀的,应该是她憎恨的那一类,那就一定有规律。
湛露想找到这种规律。
或许能判断出对方的活动轨迹,甚至可以用心魔恨的那一类来做诱饵,引心魔上钩。
湛露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柳重锦一时脑子一片空白,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有些歉意道:“抱歉,时间有些久了,这些人我记不清了。”
“我之后找找卷宗,翻完之后,我整理一份给你们。”
两百年前,他那时候心中所想只有仇恨,只有杀心魔,对于其他的,他都没办法记在心上。
“那就多谢老仙师了。”湛露道谢。
千暮跟着起身,虚扶了一下起身行礼的湛露,“师傅,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柳重锦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忙吧。”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而后起身去找陈年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