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两人启程:此行目的地,是一座远离修仙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凡人城池,因此需要乘坐渡舟。
渡舟上。
东云月居船头,陈衣居船尾,相隔甚远,前者却频频探首回望,眉宇间萦绕着一缕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幽怨。
你说喜欢女帝与女奴的反差,朕便特意将圣旨、玉玺还有凤袍随身携带,结果你倒好,跟朕装起圣人君子了?
几个意思?
“陈卿啊,上阳之罪,你打算如何处置朕啊?”小腹实在燥热难耐的东云月,忍不住端起皇帝架子出言暗示。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主动开口了。
陈衣淡淡一瞥,依旧闭目养神。
东云月食髓知味,却并非奴性根深蒂固:嗜虐症,一种不算心理疾病的心理疾病,倒也称不上什么不良癖好。
不可否认。
有一部分患者的确是天生命贱,痴迷被虐待凌辱,然而大部分患者患病的原因,仅是由于心理压力过于庞大。
东云月就属于后者。
要知道。
当皇帝,尤其是当一位贤主明君,可是件苦差,东云月执掌四海八荒亿万生灵,每日不知要面对多少烦心事。
这些事,只能说与山鬼听,否则难免贻人口实,胸中郁气难以得到宣泄,长此以往,自然就导致她积压成疾。
而昨夜陈衣施虐之举,则犹如开闸泄洪,将其积攒数年的重压一下抒发了大半,这才使她始终对此念念不忘。
但,此举是有弊端的。
泄洪时倘若将闸口大开必然溃堤,同理,倘若东云月终日沉湎声色犬马,必然受欲望支配,沦为欲望的奴隶。
结局可想而知:总有欲求不满的那天,等到陈衣无法满足自己,东云月就会下意识地走上人尽可夫的不归路。
因为对她来说。
现在不是陈衣占有了她,而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征服了陈衣,她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陈衣只是她的附庸。
既然如此。
这个附庸,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任何人呢?以她的姿色和地位,想给人当狗还怕送不出去?
所以。
陈衣要让东云月冷静下来,他要给东云月植入一种思想:只有我给你,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就必须忍着。
当这种思想在东云月脑海生根发芽,便会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言行举止,直至形成一个比御兽环更为沉重的…
枷锁!
自律、自控、自持、自我束缚…这,就叫心理控制!
…
姑苏。
竹篱田埂,小桥流水,燕子晚归,晚霞为这座与世无争的城披上一层红纱,伴秋蝉鸣与溪水潺潺,美不胜收。
“公子快闪开!”
城外数里,陈衣两人正朝城走去,身后忽传来阵阵马蹄:一行车队被豺狼虎豹群追赶,不受控制地撞向二人。
陈衣皱眉,沉吟片刻,还是开口:
“退下。”
未动修为,仅凭剑意,那些世俗猛兽仍然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威压,本能促使着它们低吼几声,接着落荒而逃。
马车停下。
劫后余生的众人纷纷大惊,窃语:
“前方公子什么来头?”
“这山中豺狼虎豹天生地养,食人无数,怕是早已成妖,这位公子却能随口将其喝退,身份绝对不一般呐。”
“难不成是仙师下凡?”
众人议论间,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也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在下赵景忠,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
“公子可是要往姑苏?”
“嗯。”
“实不相瞒,赵某乃城中商贾,公子若不嫌弃,恳请与我等结伴同行,以车马代步,也好叫赵某聊表谢意。”
谢意有,寻求庇护也有。
毕竟距城门尚有些路程,万一那些猛兽去而复返…
陈衣看破不戳破,应允。
化凡过程不能动用法力,有车坐省得赶脚,甚好。
…
半个时辰后,车队进城。
为了答谢陈衣,赵景忠将自己名下一套价值不菲的宅邸赠予了他:临近姑苏河,左右栽满梅花树,景色宜人。
陈衣本欲推辞,奈何对方盛情难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两人便算有了暂住之所,在姑苏城安顿下来。
“陈卿何时才能惩罚朕?”
“再说。”
“陈卿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出尔反尔?”
“咳…请陛下莫要犯贱。”
入夜。
东云月辗转反侧,一个劲乞求陈衣收拾自己,陈衣不胜其烦,索性躲到庭院赏月:这时,外墙响起女婴啼哭。
隔壁府邸乃是赵景忠及其家眷住所。
“赵夫人,你家这是?”
好奇的陈衣敲开陈府大门,是一名妇人怀抱着女婴迎接,前者面带歉意道:“抱歉,惊扰公子了,小女她…”
“唉。”
“说来也怪,小女自出生之日起,每逢午夜便啼哭不止,她跌领她看遍了城里医馆,却没一家能瞧出缘由。”
陈衣将疑惑目光投向女婴。
这是…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挑了挑剑眉,语气轻柔,问道:
“可否让我抱抱她?”
“当然。”
妇人不疑有他,将女婴递给陈衣。
陈衣端详一阵,探出指尖,浅点于女婴眉心,轻轻滑动,一缕无形剑气受到牵引,游至女婴口鼻,哭声愈烈。
“麻烦赵夫人退开些。”
“啊?哦,哦。”
不明所以的赵夫人乖乖退开,陈衣并指,夹住女婴脸颊,巧劲一震:剑气轰然飞出,直接将朱红门切碎一角。
女婴哭声戛然而止,赵夫人呆滞在原地。
陈衣解释道:“你应该知道修士吧?有修士往令爱体内打入了一道剑气,不致死,却会折磨她的五脏六腑。”
闻言。
赵夫人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修士的存在,姑苏以前也来过修士,皆是为化凡,但,眼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剑气的威力她可是亲眼目睹。
一想到这东西曾在自己女儿体内横冲肆虐,自己却不自知亦无能为力,睁眼看着女儿每日承受剑气凌迟之苦…
她心如刀绞,浊泪滑落两侧。
不光是舐犊情深,恨不能代替女儿受苦,更是后怕。
如果不是陈衣。
如果没有陈衣。
如果陈衣铁石心肠,选择冷眼旁观。
数不清的如果,她甚至不敢往下想,后怕的心狂跳。
“陈公子,我…”
她想给眼前人磕头,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动作,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回去歇息吧。”
陈衣摆摆手:“令爱的身子骨需要调理,明日记得请她父亲上医馆抓几味药,就这样,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修士陈衣不可以善良,但凡人陈衣可以,也算积德。
霎时。
陈衣只觉灵台空明,自身道心随之澄澈,天人感应与天地万物愈加契合:“也许,此行收获并非只有境界。”
打道回府。
东云月盘坐床榻上,恢复来时雍容姿态,见陈衣,笑着调侃道:“朕的陈卿何时成为乐于助人的大善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谁家好人像你这样尊卑不分?”
“我尊卑不分?”
陈衣斜睨东云月,冷笑一声:
“那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尊卑不分…滚墙角跪着,脱宫裙,穿亵衣,腿岔开,手抱头,面朝墙。”
东云月脸色一变,阴沉喝道:
“陈易,你别太过分!”
“三…”
陈衣伸出三根手指开始倒数。
东云月握紧拳,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笔直跪好。
陈衣故意推开窗户,好巧不巧,一束月光映照在东云月身上,白玉无暇,阵阵寒风凛冽,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金鸡报晓。
东云月慵懒地从水洼里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