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变化,只在翻掌之间。
那自称涂山葛的黄袍少年连头都不敢抬起,悬在他头顶的红白元珠正迸射出无数霹雳电闪,轰轰烈烈,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将他爆成漫天的肉沫。
对于多数妖类而言,它们最畏惧不过的,便是这天雷霹闪。
炼化横骨要遭雷劈,化体脱形要遭雷劈,连功行增进了,还是要遭雷劈。
像这般的一路被雷给劈过来,即便是积年老妖,在听见轰闪时,也要心头一悸,短暂失神。
眼看自家长辈一合便被制住。
楼阁里登时冲出了十数只狐狸,围着陈珩嘤嘤乱叫,想将涂山葛救走,可又畏惧雷火霹雳元珠发出的威光,只在原地急得一阵阵乱炸毛。
“这里是何处?”
陈珩向四周环视了一圈。
这片空间说大也不大,不过十亩地界,却也屋舍齐整,装饰雕丽,显然看得出是废了番心思的。
而最令陈珩感兴致的。
还是这空间尽头处有圈隐隐金光涌动,似这就是空间的边界了……那圈金光忽而缓迟停滞,忽而灵窜跃动,随着这圈金光的拓进,这十亩空间也隐隐约约,好似扩长了几分。
只是这变化微不可察,几分几厘而已,若不故意留心,倒也难以发觉。
“这……这……”
见陈珩问话。
涂山葛眼珠子一转,突得又心生一计。
“这可是赤明派的大洞天!听过‘九皇常阳金阙洞天’吗?这可是洞天的其中一块陆地,我是此地的灵宠!你既擅入洞天,又打伤灵宠,已经是犯下了滔天罪过!还不快快把老爷我放出来,不然小心我主人回来禀明道君,要道君把你打入泥黎道,生生世世都——”
“嘴比刀子还硬。”
陈珩懒得理会,把雷火霹雳元珠又往下降了一寸,惊得涂山葛大叫不止。
“这里究竟是何处?”他又问。
“九……九皇常阳金阙洞天!”
陈珩也不说话。
只淡淡看着他,将这狐狸看得心头发虚,手脚都在颤。
“道,道友……”
涂山葛强忍着恐惧温言道。
“道友?你行神道,我求仙道,如何是一道?”
陈珩袖袍一挥便打断他:
“我虽是山野俗夫,却也知洞天是用来避风火雷三灾的,等三灾一过,再与道合真,离羽化证仙也便不远了。你是想告诉我炀山这等穷土里,居然隐匿有一口洞天,而且还是出自赤明派这等玄门八派?”
“仙道、神道皆是大道,你我同参大道,怎么算不得是道友……”
涂山葛讪笑一声,想搪塞过去,但很快,他就被陈珩接下来的话惊得瞠目结舌,手足冰凉。
“你若再与我胡搅蛮缠,我便先杀了伱,再将这窝狐狸杀了半数,让剩下那半数给我吐露实情。一个不从,我就杀一个,全数不从,那就杀上一窝,我便不信它们都与你是一样的嘴硬!”
“……你不是仙道修士吗?怎么他妈的像个魔教中人啊!”
涂山葛悲愤大叫。
“颜熙真人说过,玄魔正是一阳一阴,一阴一阳谓之道。”
“你白长这么好看了!道君在上!你这是什么蛇蝎心肠!”
雷火霹雳元珠猛得往下一沉,感受到被那股炽烈烧腾气息一浇,自己本就还未弥合的神道金身登时就要熔化。
也顾不得陈珩是否在恫恐自己,涂山葛肝胆俱裂,连忙把心思像倒豆子般全数抖了出来。
“神域,这里是我用神力开辟出的神域!是我先前接收香火愿力的地方,我和族人都是赖它才得以在炀山栖身的!”
神域?
原来,这就是神域……
陈珩心下了然,又问了一句。
“看来,你就是与炀山道人争斗的那头神道白狐了,似乎当年战败后,你便带着这窝狐狸一直栖身于此?只是神域终究也在炀山内,炀山道人就一直没有觉察吗?”
“莫说他了,你不是也没发现……”
涂山葛下意识就要顶一句。
只是望见那枚悬在头顶的红白元珠,又硬生生改口,老老实实解释道:
“神道与仙道不同,它虽在胥都天是小道、外道,但于其他天宇里,却也是一支修行正流,自然是有些妙用功能的,便如这神域,就是隐秘非常……我虽是地祇小神,随意一個拿着符器的练炁修士都能将我打杀了,但区区练炁修士,可没有我这内景造化之能,即便是玄门八大派的练炁修士,也绝做不到。”
“那炀山道人是野修士,不得正法,连道术也只会一门,就凭他也想找到我的神域?痴人说梦!在他睡着后,这炀山还是我的,老子想吃饭就吃饭,想放风就放风,快活!自在!”
“喔?”
陈珩似笑非笑,道:“你这神域既像你说的这般厉害,为何我就进来了?难道它没有门户禁制?”
“见了个大鬼了!”
听陈珩这么一说,也不管雷火霹雳元珠还悬挂头顶,涂山葛鼻子一歪,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我让这群孬货去对付你,结果他们差点被你吓死了!跑进神域后吓得连禁制都忘记关上,就被你闯了进来,不然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狐群中。
一只屁股带箭的大尾巴白狐默默转过了脑袋,似乎觉得愧怍,又用两只爪子捂住耳朵,蜷缩成团。
“你为何要扰我清修,想从我这里夺回炀山?”
涂山葛吭吭哧哧,显然是默认了。
“就以你这点神通?哪来的胆子?”陈珩不解。
“若是我金身尚完好的时候……”
涂山葛不服气辩解,最后又垂头丧气:
“我们狐族天生便有门神通,能在接触时吸取阳气,涂山壮是我们中最擅长变化之术的,尤其擅长变美人……我本以为你年少,自然是好色知慕,不像炀山道人那老狗一样城府幽深,所以才派他勾引你,谁知,他竟连你身都进不得……”
一个擅长惑幻变化的狐狸,居然在容貌上,被人给狠狠比了下去。
怎么说理?
找谁说理?
涂山葛只觉得欲哭无泪。
“炀山道人,他也算城府幽深?看来你真是被吓破胆了。”
陈珩摇头。
他伸手一指,那雷火霹雳元珠就缓缓生出一层火焰,往下炙去。
涂山葛被烧得哀嚎不断,身体明灭不定,好似随时都会在原地炸开。
“想活命吗?”
又过了几息,陈珩才淡淡开口。
“想活,想活……求道友绕我一命。”
涂山葛满地打滚,却又不敢滚太远,唯恐那颗珠子直接打了下来。
“签下法契,成为我的灵宠,便饶你一命。”
“什么?!”
涂山葛冷哼:“我可是有主的!主人乃是赤明派弟子!老狐我忠臣不事二主,想要我臣——”
话音未落。
火势又猛了几分。
涂山葛痛得惨叫,终是忍耐不住,拱手告饶,取出了张法契来。
待陈珩在法契上拟定了条款,又签署下双方名姓,落入精血,他才将元珠施施然收回袖袍。
“这不是要一辈子给人当奴仆了吗?”
涂山葛捧着法契,心头泣血:“这条例何其苛也,等这人死了,说不定我还要给他的子子孙孙继续效劳,妈的!我真成镇族灵兽了?”
“你错了,一来我志在大道,心里容不下儿女私情,二来,你未必就能活过我。”
还没等涂山葛再胡思乱想,一道淡淡的声音就在他心底响起,吓得他连忙收束起念头。
见状,陈珩颔首。
在签下那道法契后,他便和涂山葛便有了一种神妙联系,此人的生死言行都操之于他手,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将其随意揉圆捏扁。
“怎么,初来贵宝地,你这个东道难道不奉茶吗?”
陈珩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其他白狐都不敢与他对视,仓皇把脑袋一低。
“说得好听!这是要开始搜刮我多年的家财了啊!”
涂山葛心头更痛。
也把脑袋一低,闷声闷气将陈珩引向主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