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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裴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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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这一记雷霹威烈至极,在陈珩还未反应过来时,只剩颗头颅的符参老祖便已被轻易撕了个粉碎!

    而眨眼间,偌大的一片水月镜天也在这闷声之中,一并被炸成了个飞灰之象!

    万顷碧波逆冲卷天,爆旋飞转,一道道水柱如箭矢般疾射出,做龙蛇狂舞,又在半空兀得炸裂,轰隆不绝,四散扩去!

    在这仿是地覆天翻般的巨撼之中,陈珩顷刻也便被卷带进了水浪中,根本做不出什么应对,只霎时,就要被强行打出这片水月镜天外。

    而当他的神念刚要被逼返回到现世肉身中时。

    喀喇一声,随着不知何处响起的符参老祖的一声狂吼,这片已满是裂纹的水月世界又被艰难定住!

    “先天……陈……”

    下一瞬,便是符参老祖模模糊糊的声音。

    “巴蛇……赤明派……文稷天……”

    “去郁罗仙府,投奔陈润子和陈元吉,他们和空空道人——”

    磕磕绊绊还未听得几句,符参老祖的声音就低落了下去。

    之后,在一阵漫长的森寂之中。

    方才还被艰难定住的水月世界又渐次崩裂了开来,似是要泄进无数瑰丽的艳霞烟光。

    而陈珩的意识也是恍惚不定,似是一分为二了般。

    时而,他是一团盈盈明光,仍留驻在这濒临破碎的水月镜天之内,脚下是翻天的汹涌水浪。

    时而又兀得回返了现世,被束缚在恶嗔阴胜魔神通所化的大茧之中,不得脱身……

    在这来回的交错其间,符参老祖的声音虽又是艰难响起,但这回,却只是零星几個字眼,断断续续,连不成文。

    而在接连不断的爆裂声中,水月镜天最终仍是塌灭,随着又一道威烈的霹雳雷轰,彻底断碎开来。

    风云消弭,湖月俱崩!

    “裴芷!老祖我回山后跟你没完!”

    “太素玉身——”

    在陈珩意识被驱逐回到现世肉身时,符参老祖声嘶力竭般,奋力传出了最后一句话:

    “先将灵气用在你的太素玉身上!切记!不要轻易筑——”

    然后连这句都未能说完,符参老祖的声音又再次戛然而止,没了声息,陈珩心下沉默叹息一声,顷刻,又是一阵悠长的失重坠空之感袭来。

    眼前昏昏,不能再视物。

    待得再睁开双目时,面前已是并无个什么湖光水月、烟云霞岚。

    他仍是被困在了浮玉泊上的宫阙内,被怀悟洞主和恶嗔阴胜魔当成是夺舍转生的肉身容器。

    “老祖?”

    陈珩传音问道。

    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应答了。

    他等了几息后,耳畔唯有一片空空荡荡。

    “提升太素玉身的功行——”

    陈珩低垂着眼帘,眸光微动:

    “剩下那句……是让我不要轻易筑基吗?”

    ……

    ……

    “裴芷!裴芷!你这破丫头死定了!等到回了阳壤山,我亲自要找道君去告状,狠狠告你一状!”

    “道君如今还在染罗恭首天访友,老祖只怕是见不到她的尊荣。”

    此刻。

    浮玉泊的万丈高空云海之上,只剩下了半个脑袋的符参老祖正忍不住破空大骂,若非只剩下了半个脑袋,都恨不能捏起拳头,用力擂打了过去。

    在符参老祖视线面前,是一个头梳飞仙髻,身量高挑的美貌女子,她生得极是姿容绮丽,冷艳难言。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身着一袭深碧的琅霄羽衣,横插宝阳簪钗,其五官似工笔细描,眸色如秋水,身上散着紫青黄白的华光,缥缈神圣,幽深难名。

    听得女子这不咸不淡的这句话,符参老祖更加气急,现下虽是只剩了半颗脑袋,但还是好似感觉有一颗心在噗通狂蹦,几欲要跃出嗓子眼来。

    “你这死丫头是何时跟过来的?不好好在洞天里内炼三宝,出来疯个甚么?!”

    他咬牙大叫道:

    “死丫头,好生吓我一跳!老祖还以为是陈玉枢那厮用中天斗数算到了些脉络,隔空打杀了过来呢!”

    “那人如今被困在先天魔宗的洞天内,半步不能出,被天公厌憎,又被纯阳雷劫阻了道功,纵是有着天大的神通,也算不真切老祖你这一番苦心布置。”

    裴芷声音冷冷淡淡:

    “除非陈玉枢能够出离到洞天之外,那倒还有几分可能,但他现下这般可怜处境,中天斗数的威能也要大打折扣。老祖说的,倒是个妄言了。”

    “……那还好,吓我一跳,老祖方才还真以为是陈玉枢在发疯呢。”

    符参老祖先是松了口气,怔了怔,旋即又勃然大怒起来:

    “不对!谁要同你掰扯什么陈玉枢?我是问你,你为何不好生在洞天里内炼三宝,跑来浮玉泊作甚?闲得心里慌吗?”

    “自然是为了老祖。”

    “我?”

    “陈玉枢的起势已是合了魔道六宗的勃发气数,势不可当,连玄门八派都不能阻拦,日后的乾元司辰宫,必是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裴芷面无表情,开口道:

    “他成就合道境界,已然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不过是时候长短而已。老祖真要为了自己的一点恻隐之心,为我太符宫惹上这个敌手吗?”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这丫头就是偏爱小题大做了。”

    符参老祖汹汹气焰霎时一熄,像是被一盆冷水铺面浇灭了。

    他尴尬将眉毛一耷,良久后,才讪笑了一声,道:

    “他陈玉枢生了那么多个子嗣,区区一个陈珩,又算得了什么?无足轻重,无足轻重罢!纵使走脱了想必也是不打紧的,你急什么?”

    说完之后,符参老祖也似这感觉这言语合乎情理,颇多得当,底气便也足了不少。mm

    眼睛眨了眨,又试探道:

    “不如,我接着跟那小子传个音,把没说完的话跟他说完?

    沙门那群狗秃子不是常在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老祖积一积阴德,你这丫头也跟着沾一沾?”

    “老祖为何偏要救他?”裴芷问。

    符参老祖默了半晌,刚要开口时,又被裴芷打断。

    “是因为陈嫣吗?老祖觉得是自己害得陈嫣丧了命,所以对与陈嫣是同样处境的陈珩,心生了不忍,想在他身上弥补回来么?”

    符参老祖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所以,老祖是想怎么教这个陈珩,才能让他逃出生天去?”

    片刻后,裴芷突然淡淡笑道。

    “你答允了?真的?”

    本已不抱希冀的符参老祖突得精神一震。

    他认真打量了裴芷几眼,咧了咧嘴,然后便喜笑颜开起来。

    “最好的法子,便是去投赤明派!你不知道,这小子已同赤明派的一位真传弟子好上了,有了赤明派的庇佑,他陈玉枢纵是有天大的神通,也无可奈何,只能熄了心思!如何,这可算是一条活路吧?”

    “赤明派真传,哪位?”

    “卫令姜!”

    裴芷沉吟了一会,嘴角慢慢噙了一丝冷笑,明艳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神色。

    “卫令姜,原来是卫家的那位,她自己生父的仇难道不想报了么?居然在这里谈情说爱了起来,真是有够蠢的。

    道君还说她将来的道功能够与我并肩,现在看来,这也只是一个耽于情爱小道的蠢物,怎配与我裴芷齐名!”

    “人家俩人正甜甜蜜蜜的,又干你这死丫头甚事,连这个也要嘲上两句?”

    符参老祖苦笑道:“你这张嘴啊,还是这般的不饶人!”

    “老祖说去赤明派是上策,依我来看,只怕是下策,那个卫令姜纵是赤明派的真传,但也不是派中道子,赤明派的几位道君只怕也不会为了她,平白多费这些心思。”

    裴芷没理会符参老祖,黛眉微微一挑,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找寻郁罗仙府,投奔陈润子和陈元吉去,这俩人是他兄弟,多少也会拉上一把,陈玉枢现今真身被困,鞭长莫及,想必也是奈何不得……”

    符参老祖一摊手,大笑道:

    “办法总比想的要多,只要老祖告知了他身世实情,再提点几番,逃一世想必是逃不成的,但若只是暂且逃出一时,那倒是不难!”

    “如何?”

    符参老祖试探问道:“这些可都是好计啊,老祖现今可否跟他传音了?”

    见裴芷眼帘微垂,隐约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并不直接答话。

    符参老祖脑子艰难转了好几转,横竖都没弄明白,她到底是要应允,还是要拒绝。

    心内纠结了半晌后,猛然间,似是猜想到了某种可能,符参老祖犹疑地抬起脑袋,一脸复杂。

    “这样不好吧?”他压低声音开口。

    裴芷不明所以。

    “你该不会是看上陈珩了吧,不让老祖开口,是故意要亲自救他?让他将你在心底记得深些?这样……不好吧?

    分明是卫令姜先来的,丫头,你这般强自夺人所爱,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不是啥佳话呢。”

    符参老祖愈说便愈是通顺,愈是觉得有道理,自己猜中了实情。

    仅剩的半颗脑袋都霎时眉飞色舞起来,精神大振。

    如果不是怀着这般心思。

    她裴芷为何会从阳壤山跑到这浮玉泊地界来?

    而且来了也罢,怎就偏生挑在自己要道明真相时才肯发出雷法,打烂自己布下的水月镜天?

    若说前两者都是在秉公行事,情有可原……

    可如今都已然是事毕了,她裴芷为何还要驻留在这浮玉泊,听自己是打算如何救下陈珩的?

    这种种行径加在一处,必然就是有鬼了!

    “你——”

    “老祖又在发什么疯?”

    还没等符参老祖乐完,裴芷便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我和你所说的那个陈珩很相熟吗?都还未真正见过,你怎会断言我对他怀有情意?这也过太荒谬了!”

    “那你——”

    “阻你说出他的身世,乃是魏长老的意思,正巧我很闲,便特意赶过来看热闹了。”

    裴芷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衬着那深妍昳丽的容貌,平白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动人姿态:

    “至于为何特意挑在老祖快说出口的时节,才打烂你的水月镜天,又为何还不离去,要听老祖的琐碎废话。”

    她终是掩唇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开口道:

    “老祖为何不猜猜看呢?”

    “你什么意思?”符参老祖心头平白生起一股不安的感触。

    “……等等!你不会是故意要看我的乐子吧?!”

    他脸色猛得一僵,终是猜中了这个事实。

    “不错。”

    裴芷笑眯眯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网开一面,让我救陈珩一回了!你这丫头怎变得跟我一个鬼样,这般的爱看乐子了!”

    符参老祖瞪眼大叫:“你图什么?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那老祖当年唬骗我吃了一个月的泥巴,说只要每天随餐食用,就能够羽化飞仙,又是图什么?又在发什么疯呢?”

    裴芷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

    “当然,我太符宫向来不管外事,那陈珩的生死究竟如何,老祖还是少费些心思,也别再做无用功了。”

    “你——”

    符参老祖一急。

    他还想再争执些什么,但此时看过了乐子的裴芷已是心满意足,凭空纵起一道符光,便不知飞空远走了多远,须臾不见身影。

    而万丈云空之下。

    在浮玉泊的宫阙内。

    那头恶嗔阴胜魔终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在惊叫一声后,便化作一道绰绰幽幽的魔影脱离了陈珩身躯,惊疑不定地悬在半空处。

    “柳娘,怎么了?”

    法坛上的怀悟洞主皱眉:“有何处不对劲的地方?”

    “此人……此人的真炁不是你所说的那般低劣!而且,他体内似藏着什么手段,把我的魔气都化了去!”

    恶嗔阴胜魔强忍住心头惊惧,抬手打出了一道赤红煞光,却在击中陈珩面目的刹那,被一道薄薄金光给稳稳当当地给拦下,发出沉闷的钟磬之音。

    “这是……金光神符?!”

    见得这一幕,恶嗔阴胜魔终是彻底失了态,魔影一窜,就躲藏到了法坛背后,战战兢兢。

    “艾媛!这必定是艾氏的人,替艾媛来办事的,想想办法,你快想个法子,我不能死在这里!”

    听得背后的凄厉哭嚎声,怀悟洞主脸上一沉,也有些失态。

    他连忙伸手往袖中一掏,刚欲要动作,耳朵却突得一竖,似是听得了什么动静。

    “这是?”

    怀悟洞主抬头往东南角天空望去,心头一慌:

    “这又是个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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