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闯天辞世的二十多年后,闯天门在通天河畔的大扬府上,举办了一场惊动四海的英雄大会,为的是征讨卷土重来、日渐嚣张的土匪势力。
十多日的英雄大会上,白天讨论剿匪事宜,到了晚上,便是盛大的宴席,席间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武斗过招、兵器鉴赏之类的余兴节目。
大铸剑师卫云五名满天下,领着三个学艺有成的儿子和百余名学生,一同赴会,是那年英雄大会上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卫家剑在十数日间的兵器比斗场子里,每战皆捷,所向披靡。
当时卫文年仅十八,握着一柄金亮长剑,宝剑名号“无二”,刃长四尺,剑刃两面各自上了一层明耀闪亮的金银漆,是他花了一年时间打造而成的宝剑。
无二剑身上虽然也有些缺口,但卫文脚下却是一圈断刃,共是七柄乌钢好剑的断骸,多半是在三招之内让无二斩断的。
卫文学艺十年,初露锋芒,对自己的铸˙剑技艺十分自负,加上席间喝了些酒,双颊红通通地霸着场子不愿下台。
此时,周遭好汉们早已见识了卫家剑的厉害,一边饮酒,一边猜测着卫文手上这名号“无二”的乌钢剑,还能够击断多少名家好剑。
“真是浪费!咱们千里迢迢赶来赴会,只是瞧这卫家糟蹋兵刃吗?打了数个晚上了,谁不知道卫家剑已无对手?好好的宝剑被打成这副模样,也不心疼?过些日子拿来杀土匪不好吗?”有些人看不过去,瞧了瞧卫文脚下那堆剑尸,连连摇头。
“你先别叹气,闯天门里早准备好了顶级的打铁工房,有大铸剑师卫云五在闯天门坐镇监工,这一堆破铜烂铁、断剑残骸等送入工房重修铸造,就能投胎成宝剑,怎会可惜呢?”有人这么说。
其他铸剑名家们听了,脸上都是一阵青,却也不敢反驳些什么。
他们带来与会的十余柄心血兵刃,大都断在卫家剑上。
但闯天门头头之一的李晟,倒是看得兴致高昂,不停敬酒鼓噪,嚷着哪家名师“换你上去如何”,大伙儿也不好推辞,只能眼睁睁地招呼门下弟子,提着自家兵器上去送死,再给送入工房“投胎轮回”,还得听其他看热闹的铸剑师傅、各路汉子们冷嘲热讽,尽是些“这柄东西不济事儿”、“材料不好”、“铸工简直不象样”、“那家伙徒有虚名”之类的话语。
“自大狂,爹爹说你可以滚下去了。”一个娇声自卫文背后扬起,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正交头接耳,猜测卫文手上这柄“无二”能够打断几柄剑,台子上已多了位黄衣女子,年纪和卫文相仿,握着柄三尺薄剑,比“无二”短上一大截。
“唔?”卫文打了个嗝,他酒力不佳,只喝了三杯酒,说起话来便不甚清楚了。
“报上名号。你这是第七??不,是第八柄剑了。”卫文不屑地扬了扬手中无二,只想快点超过二哥卫开来那柄“秋枫剑”击断十一柄好剑的纪录。
“大言不惭,滚下去吧!”黄衣女子一声娇斥,一步上前,出手快如闪电,三尺软剑削在无二的护手处,削去了用黑檀木包着白银的护手一角。
卫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黄衣女子另一手揪住了他的领口,略一使力,自个儿身子便天旋地转起来,跟着便是剧烈撞击,摔得结结实实,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似的。
“啊呀!这娃儿有没有搞错,这是比拼兵器,得照着剑招套路来玩,怎地胡乱摔人呐!”底下的好汉们大声嚷着。
却也有不少早就瞧卫家不顺眼的,见到卫文摔跤,又见黄衣女子年轻美貌,纷纷鼓噪,喊着:“这些天来都这样比,早瞧得厌了,换换花样也好呐!”
“要打架就到另一边比斗场子和小霸王李岳比去,在这里搅和干啥?”“啰嗦,要你多话!”众汉子们酒酣耳热,意见不合便互相拍桌叫嚣。
卫文挣扎着起身,见自己差一点摔到那堆断剑上,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这才瞧清楚眼前的黄衣女子模样秀丽。
本来比剑双方使的应当是同一套路,让双剑互击以分出好坏。但黄衣女子不按规矩出剑,出手快如闪电,剑剑都削向卫文那柄无二剑的护手处。
卫文剑术平平,只懂得当时几套最寻常的剑术套路,只得狼狈地胡乱举剑格挡。
不出一会儿,卫文这柄无二剑上的护手处几乎给削没了,握柄和剑身间空出了截,十分滑稽。
“你没胆和我比剑!就只会出这些卑鄙招数?”卫文心中恼怒,但剑术完全不是黄衣女子的敌手,已经退到场子边,退无可退,手背让黄衣女子的软剑点中,手背一麻,无二剑飞脱出手。
黄衣女子连刺数剑,将荡在空中的无二剑挑呀挑地,便是不让它落地,还嘻嘻笑着说:“哟!原来这剑一面金色,一面银色,可真俗气得让人瞧了火大。”
底下的铸剑师傅、豪杰汉子们爆出喝彩,却也有许多不服气的,骂着:“现在是如何?耍起猴戏来了?”“哪家的野丫头?滚下场去!”
无二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落下,黄衣女子挺剑顺势一压,将无二剑插在地板上。
“现在你是如何?”卫文吸了口气,强忍心头怒气,双手交叉胸前,瞪视着黄衣女子,说:“我的剑还好端端的,你不将它击断,便不算赢。”
黄衣女子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未歇已然出手,几剑将无二剑漂亮的木质握柄也打碎了,说:“这样的剑还不算输吗?你睁大眼睛瞧瞧。”
黄衣女子这么说的同时,一剑斩在竖立场子上的无二剑身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黄衣女子手中软剑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卷口,无二剑身上也出现一道明显的缺口。
“你这剑也不错??”卫文一愣,心知软剑通常刃薄,大都当作刺击之用,最顶级的软剑虽亦能斩手断足,但体肤血肉的硬度自不能与乌钢相比。
黄衣女子手上那柄软剑的斩击威力,竟不比厚剑逊色,在无二剑身上,斩出了道明显的口子来。
“你别得意,软剑较韧,不易断,但威力自然比不上厚剑,你看是你的剑受损多,还是我的剑受损多?”卫文不服输地说,黄衣女子软剑上头卷口的确较大。
“是吗?”黄衣女子娇笑几声,身形缓缓挪动,握剑那只手翻腾挥舞,电光石火,连环十数剑斩在无二剑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你再看看。”黄衣女子停下动作,指着无二剑,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文说。
卫文咦了一声,连同场下桌边的大哥卫长青、二哥卫开来,都有些惊愕。
无二剑身上有着一道明显的大缺口,周边还隐隐有些裂痕,而黄衣女子的软剑身上,却是十数个卷口。
原来黄衣女子每一剑都斩在无二剑上同一位置,以软剑十数个卷口,换取无二剑上的一道大缺口。
“你打了这么久,只在我的剑上打出一道口,但你的剑快烂了,认输了吗?”卫文自是不服气,知道这般打法,全凭剑术高绝,和铸剑工夫本身无关。
“哈哈!”黄衣女子身形飘动,一剑刺向卫文腰间,割断了他腰间的剑鞘绳子。软剑一挑,将无二剑鞘夺了过来,反手持着剑鞘,盖在无二剑柄上。
无二的木质剑柄已没了,只剩下一截薄薄的乌钢片,顺势插入剑鞘当中。
卫文一凛,知道黄衣女子的企图,连忙要去抢剑,但他武艺平凡,让黄衣女子一脚绊倒在地,鼻血都给摔出来了。
只见黄衣女子双手扳动套在无二剑柄上的长剑鞘,一脚抵在无二剑身上的大裂口处,猛一使力,将无二剑折断了。
哗的一声,场子下的群豪们都大声惊呼,这是卫家剑第一次在英雄会上断裂。
“你怎能这样打!”卫文指着黄衣女子,恨恨骂着:“你用这等方法扳断我的无二剑,和铸剑工夫有何干系?倘若是一流的武术高手上场,将对方打倒,夺剑入手再折断,那便如何?那是武艺高低,不是兵器本身好坏使然!”
他本来性情温吞,但此时有些酒意,觉得黄衣女子胜之不武,便火上心来。
“你输了不服气吗?拳脚也可以视为兵刃,一双肉掌便打得你趴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兵刃是给人使用,不是耐打耐撞的就好,否则我说通天河是第一神兵,你卫家哪把剑能斩得断通天河?”黄衣女子扠着腰说。
“这是什么歪理?哼??我瞧你的剑也不错,但为人可蛮横多了。你倒说说,你师传门下可有能够斩得断通天河的宝剑?”卫文反驳。
“通天河这第一神兵是对你们这般凡夫俗子而言,我杨家可不放在眼里,何必出动杨家兵器?找把寻常的铁铲子来,一铲一铲将沙土掘了,拦住支流,不就将河斩断了吗?”黄衣女子歪着头说。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卫文本便不擅辩论,虽然听黄衣女子一席话说得十分牵强,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辩驳的话。
“那丫头是剑王杨仇飞的宝贝女儿!”
“杨大侠也来啦!”
一时之间,大扬府的大厅堂轰闹了不只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