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王朝,鸢城,极武道馆。
两柄木剑挥舞变斗,撞击在一起,发出“啪啪”之声。
两名身材高大的少年各持木剑正在对练,其中一人剑眉朗目,肌肤白皙,束着头发,长的颇为俊俏,他叫李蛮,今年十五岁。
此刻,他手中木剑虽然疾刺对面那名高大的少年,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那少年名叫吴雄飞,一张国字脸,同样束着头发,却是一双虎目,见李蛮木剑疾刺而来,一个漂亮的回旋躲闪,反手一剑扎在了李蛮的胸口,将他戳倒在地。
他面色一惊,急忙伸手扶他,只听一声怒喝陡然响起,吓的他愣在那里。
“混账东西!”
太师椅上,一名铁塔般的中年人立身而起,怒不可遏的指着地上的李蛮:“这都第几次了?对敌之际怎可分心?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用修炼什么武道了,还是回家打更去吧!”
此人正是极武道馆的馆主赵半山,也是他们的授业恩师,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眼睛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对待弟子十分严苛。
其他弟子见师傅暴怒,一个个面色紧张,噤若寒蝉,全都看向了地上的李蛮。
李蛮遭他呵斥,顿时面色苍白,缓缓起身垂头不语。
赵无极看着身体清瘦,垂头不语的李蛮,喝道:“下去吧,赵林,王双,该你们了!”说完,缓缓的坐下。
李蛮与吴雄飞朝着赵无极鞠了一躬,静静走到一旁。
“你怎么了?”吴雄飞朝李蛮小声道:“这几天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
李蛮苦涩的笑了笑,并不言语。
吴雄飞拍了拍他的肩头:“今天是上元节,晚上有灯会,不如一起去玩?”
李蛮微微摇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吴雄飞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李蛮的面色暗淡,默然不语。
夜晚,圆月高悬,爆竹之声不绝于耳,各色绚丽的烟火映照了天际,宽阔的街道上人流涌动,处处是欢声笑语。
一间低矮的屋顶上,李蛮孤寂的望着那轮圆月愣愣出神,喃喃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曾几何时,他也有家,只不过不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天元大陆。那里曾有过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明,绚丽的科技,只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那些封藏在心底里的记忆,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天元大陆六千六百六十年,天灾不断,先是海啸爆发,地震,再后来便是火山爆发。
巨大的火山持续喷薄了三年,近六万亿立方的玄武熔岩,覆盖了近万里的土地,喷出的火山云灰遮天蔽日,强酸雨下了六个月,农作物毁坏殆尽,牲畜鱼虾更是大量死亡。
灾难过后,人类陷入了粮食危机之中,为了争夺世界各国储存的粮食,天元大陆上的人类放弃了底线,撕掉了文明的外衣,各种被约束的邪恶彻底的释放了!
战争的最后便是核武器的释放,几十亿人口骤减到不足一亿,浓郁的烟尘通过大气环流传遍全世界,最终形成了浓郁的核辐射云,地表温度骤降到零下三十度,整片世界进入了核冬天。
核战爆发的时候,他才九岁多,那时候他跟着其他人一起躲进了地下防空洞,吃蚂蚁,吃虫子,最后连蚂蚁虫子都没得吃了,最后开始吃尸体。
那惨烈的场景,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析骸而炊之,没多久防空洞里到处都是丢弃的白骨,到了最后尸体都吃光了,吃尸体的人也在病痛的折磨下哀嚎着死亡了,尸体与白骨混在一起,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核战爆发的时候,作为科学家的父母并不在他的身边,等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像是一条流浪狗蜷缩在尸骸之中,因遭了核辐射的侵害,他全身皮肤溃烂的厉害,双目近乎失明,生命更是垂危!这让他的父母几乎心疼的晕过去。
一天夜里,一道神秘的光,将核辐射云打开了一个缺口直射在冰封的大地上形成了一道千米高,千米宽的巨大的镜门。
镜门散落的光泽,宛若神灵散落世间神辉,残存的人们从地下爬到镜门附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突然传来野兽的咆哮与嘶吼声,当即让他们退回了地下防空洞,再也不敢靠近那里了。
李蛮望着那轮圆月,黯然神伤,喃喃道:“若是没有那座镜门,或许我跟父母应该死在一起了”,陡然间双目一闪,眼睛出现了重瞳,再一闪重瞳消失了。他永远忘不了那镜门之内的世界,也忘不了父母用生命托起了他生的起点。
他们为了孩子,不顾身体的病痛,四处找药,核冬天之下,什么都没了,哪还有什么药品。
父母无奈之下,将目光转向了镜门,为了孩子,父母总能爆发出伟大的力量。
终于,一个深夜,父亲走出防空洞,只身闯入了镜门之内,也不知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凭着多么坚韧的意志,竟从里面带出来一颗碧绿色的果实,那果实如葡萄般大小,上面还有神奇的纹路,散着神秘的气息。
他吃那颗果实之后,没过多久,双目好了,溃烂的皮肤也止住了,头发也开始生长出来,父母全都十分的欢喜。
可惜好景不长,核辐射实在太严重了,纵然他吃了那神奇的果实,身体开始逐渐变差,父母的状况更是一落千丈,他们一家三口的生命开始变的岌岌可危起来。
父母商量之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这次他们全家一起进入镜门,要么寻到生的希望,要么共赴黄泉。
于是,在一个清晨,父亲背着他,牵着母亲的手,进入了镜门。
李蛮对于镜门的印象很深,里面仿若一个巨大的卷筒世界,到处是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之中更是快速闪动着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异兽,那些异兽从未见过,一个面目十分的狰狞可怖。
父亲曾经进来又出去过,他知道怎么应付这些异兽。
他带着妻儿匍匐在地,一点点的往前爬,稍有异动立刻屏住呼吸,那些异兽对静止的物体,视力的捕捉性很差,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曾经获取绿色果实的地方。
那是一片奇异的空间,长着一株九条枝丫的怪树,像是一个张着九条臂膀的怪物,中央的树干顶上挂着一串颜色各异好似葡萄之类的果实。
父亲告诉他们,上次便是从这树上摘取的果实,原本他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不到居然真的有奇效。
父亲爬上树,将各色的果实摘了下来,足足有八颗,若是算上先前那颗,一共有九颗果实。
他吃了一颗,其他的都给了妻儿,母亲吃了一颗,其他的全都给了儿子。也许是吃多了,李蛮当即沉睡了过去。
那些果实入口即化,味道各异,酸甜苦辣咸,好像世间百态,混在一起又像是醇厚绵长的老酒,睡去之后没多久,只觉得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等他醒来的时候,母亲正背着他狂奔,地面隆隆作响,像是万马奔腾,身后有无数的凶狠异兽在嘶吼,呲着獠牙正在追赶他们。
他那时候没看到父亲,瞧着那些凶狠的异兽,隐隐猜到了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从未想过瘦弱的母亲背着他居然跑的那般快,快的连那些异兽一时都追之不上。
母亲筋疲力竭之际,看到了一口井,毫不迟疑的将他丢进了井里,自己则死死的趴在上面,堵住了井口。
他身体急速下坠,不停的呼喊母亲,隐约听到了异兽的咆哮声与嘶吼声,最后好像听到了母亲竭尽全力的呐喊声。
“活下去!”
李蛮面色悲戚,暗道:“母亲,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跳下来?”转念一想,即便是母亲也未必知道,那口井居然一条跨越时间长河的通道,穿过之后来到了这奇异的上古世界。
他来到此地之后昏迷了许久,最后被一个打更的老者乔三给捡回了家。
乔三是个很老实的人,年过七旬,夜间打更,白天卖菜,他无儿无女,孤苦无依,这间低矮的平房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李蛮因他年纪大一直叫他乔三爷。
乔三对他非常的好,好的有时候让他觉得不真实,乔三跟他非亲非故,自从被他捡回来,对他的照顾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仅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还出钱让他修习武道,李蛮甚至一度觉得他不正常,怀疑他是不是想孩子想疯了。
此时,一盏灯笼出现在庭院中,乔三佝偻着身体缓缓的走到了院子里。
老人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布满皱纹,那皱纹使他的脸如树皮一样粗糙,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他慈和的朝李蛮说道:“今天是上元节,城里处处热闹,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好朋友吴雄飞一起玩耍?杵在房顶做什么?”
李蛮从房顶上跳下来。
乔三没好气道:“有梯子你不走,非要跳下来,小心跌断了腿。”
“要是跌断了腿,我这五年算是白练了,小武生的称号应该丢进茅坑里!”李蛮冲他一笑道:“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大武生了,然后是武者,到时候考个武秀才,武状元什么的,给您老长长脸。”
乔三呵呵笑道:“我不想你什么武秀才,武状元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李蛮闻言心头一热,握住了老人的手:“三爷,咱们爷俩都平平安安的。”
乔三慈祥的笑了笑,突然板起脸来:“今天下午我遇到赵师傅了,他对你可没什么好话,说你这个月一直心不在焉的,让我好好教训你呢。”
李蛮一想到赵无极,顿时头大如斗,此人虽然严苛,却是一个极其负责的好师傅,只是想不到他居然向乔三爷告状,此时面对老人慈祥的目光,只能挠挠脑袋,苦笑了一声,这几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思念父母,难免有些走神。
乔三打量着李蛮,嘴角露出了笑意,轻声道:“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李蛮一愣,随即羞涩道:“三爷,你净开玩笑,根本没有的事。”
乔三呵呵一笑:“害羞什么,你都十五岁了,按照大圣朝的法令你都可以娶妻生子了,说真的,孙豆腐家的二姑娘,今年十四了,长的可不赖,腚大腰圆,那可是旺夫相,你要是看上了,改天我去给你说说。”
李蛮忙道:“三爷,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就孙二姑娘那体重能把我压成饼子。”
乔三哈哈大笑,忽然叹道:“武道也罢,娶亲也罢,全都由你,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算到了九泉也能向”,他陡然住口,苍老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见李蛮并未注意,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
“快说!呸呸呸!”
李蛮听他言语陡然感到害怕,他已经没了父母,早已与乔三相依为命,绝不容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硬逼着他说了“呸呸呸”这才罢休。
乔三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得去打更了。”
李蛮关心道:“今天人多小心磕着碰着,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见他后背上有灰尘,替他轻轻扑打了去。
乔三突然生气道:“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下人做的活计,你绝对不能做!记住了吗?”
这种话李蛮早就听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见他动怒,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记住了。”
乔三咳嗽了一声:“我走了。”
李蛮目送他离开,然后又上了房顶,继续朝着那轮圆月看去,忽然,他惊讶的看到夜色之下圆月当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眨眼间成了一只伸展着百米羽翼的巨大凶禽。
它昂首嘶鸣了一声,尖锐刺耳声音震动他的耳膜,隔着许远都能感受到那股铺天盖地的凶威!
“妖兽袭城!”
李蛮担忧乔三,急忙跳下房顶冲向了大街。
不多时,咚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有人不停地大叫:“妖兽来了,妖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