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电竞椅上,罗群看着刘小妹在那教常觉民怎么点货怎么分类,突然感觉自己的退休生活似乎要开始丰富多彩起来了。
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嗡嗡”地吹着暖气,那微弱的噪音,暖洋洋的热风,加上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好,让此刻有些无所事事的罗群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
突然,超市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推开,“哐当”一声,把迷迷糊糊的罗群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直接弹射起步,直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来人。
来人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的青年,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脸上还爆满了不少青春痘,有几颗已经红得发亮了,白尖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如同火山爆发喷涌而出,看得罗群不禁有些反胃。
这青年不光穿得流里流气的,下身一条花色的紧身裤小脚裤配豆豆鞋,上半身里面一件紧身的大红色衬衫,短得稍微抬个手都能露出肚脐眼和他那离大牌只差了两个c的guggi皮带扣,衬衫扣子解开了上面两颗,露出了干巴巴的胸口,罗群甚至能看到他胸口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
外面是一件薄外套,跟那裤子一样,也是花色的,就这一身,走在人堆里绝对的显眼,堪比明灯,更别说还有那一头已经蒙着一层油光的长发,做发型绝对不需要用啫喱水,能给理发店省下不少钱。
这青年没有留意到坐在柜台里的罗群,反而一进来就眯缝起本就不大的三角眼,贼眉鼠眼地往刘小妹身上瞟。
其实光看这么一身,罗群不看脸都知道来人是谁,来人名叫陈家乐,比罗群小一岁,职业么,算得上是有官面背景的小混混,虽然跟罗群不是一个村的,也没什么资格混进罗群他们的圈子,不过小时候也是经常一起玩,所以平时关系还可以,不过罗群却打心眼里瞧不上这小子。
平街年轻人的圈子,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以罗群他们平街铁三角为首的,算是最顶层的一个圈子,这帮人家里条件都还算可以,喜欢围着他们三个一起玩。
再有的就是普通的那群人,这部分人是最多的,对罗群他们这些人多少有些敌视,觉得罗群这帮人都是有钱有势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的,除了小时候经常团伙打架以外,长大后面上倒都过得去。
再有的,就是陈家乐纠集的十几个小混子团体,平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不过大多也都是打打架什么的,除了看着不正经以外,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不做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陈家乐也算是个可怜人,在平街这个地方,贫穷的人家真的不多,平街的家庭,百分之九十九都妥妥超过古城人均gdp,而陈家乐则是剩下的百分之一中的一个。
陈家乐的母亲有精神疾病,一家赚的钱,基本都丢进了这个无底洞里,但最终也没能治好,在陈家乐幼年的时候,有一次发病,为了不继续拖累家里,就跳进河里自杀死了。
从那以后,陈家乐的父亲也开始萎靡不振,也不想着去赚钱养家了,天天酗酒打牌,动辄就打陈家乐出气,没了家人教导,在外又因为没有了母亲天天被人嘲笑欺负的陈家乐,也就变成了一个混混。
不过,这还不是对陈家乐最大的打击。
陈家乐初中毕业后就再读不进书,开始在街面上混,家也不回,当时对他最好的爷爷有一天突发了脑梗,他父亲那天喝醉了也没发现,等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已经有能力反抗自己父亲的陈家乐,与他父亲大打了一架,离家出走。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陈家乐的父亲只是因为走不出妻子自杀的阴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紧接着因为自己的疏忽,老父亲死了,唯一的儿子也不愿认自己这个爹了,多重打击之下,当天晚上就灌了几斤工业酒精。
当时的陈家乐凭借着自己的凶狠,手下已经很是纠集了一帮人,天天打架斗殴收保护费,成了附近赫赫有名的大混混。
可能因为爷爷和父亲的死亡,点醒了他,开始想走正道了,可像他那样的,除了会打架之外,连工地都不要他,心灰意冷之下又开始去收保护费了,最后是街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着再这样下去,这个人就真的废了,于是就把收保护费改成了收卫生费。
平街做餐饮的多,每天的厨余垃圾更是多得不得了,天冷的时候还好些,一到了夏天,街面上就到处都是污渍,臭烘烘的,特别招苍蝇老鼠。
街道就把卫生这一块交给了陈家乐,平街一百多家商户,每家每天十块钱,不管他自己搞也好,找别人搞也好,反正只要把卫生搞好了,收上来的钱就都归他。
陈家乐也算是个感恩的,带着以前收的十几个小弟,每天亲力亲为地在平街当环卫工,虽然说一天一千多块钱十几个人分也顶多就是个饿不死,但好歹算是个稳定收入。
不过在陈家乐眼里,卫生费并不好听,他对外还是说平街都是他罩着的,收的都是保护费,要是谁敢在平街的地界上闹事,他绝对第一个带头冲锋。
原本这样一个性格上有些小瑕疵,但绝对算是改过自新的人,罗群绝对是尊重的,但罗群看不起他的原因是,陈家乐有一个毛病一直也没改掉,就是好赌。
虽说不大赌,输完了就拉倒,也不会找人借钱去赌,但赚下来的钱基本也都是输在牌上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家乐似乎是看上刘小妹了,从刘小妹来超市工作以后,就时不时地会过来,也不骚扰,但罗群就是看着烦。
“嘿,嘿,嘿,看什么呢?老子给你眼珠子挖出来你信不信?”
罗群用力地敲了敲桌面。
“啊?群哥也在啊。”
陈家乐一看里面的罗群,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对罗群,他是尊重的,因为他爷爷和父亲的丧事,都是罗群的老子罗奋进出钱出力帮着张罗的,靠着陈家乐,连火葬费都指望不上。
“群哥,给我拿一包红利。”
说着,陈家乐在浑身上下的兜里掏了个遍,掏出了两张纸币加三个钢镚,数来数去都只有十三块钱,多一毛都没有,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拿包双喜吧,我最近口比较重,红利有些淡了。”
“你他娘的,早上刚收的钱吧?这都还没过中午呢,就剩下这点了?你晚上吃翔去啊?”
罗群丢出一包双喜,没好气地说道。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势不好,在老九那儿输了一百多。”
陈家乐接过烟立马打开,知道罗群不抽这种烟,也就没想着要散一根给罗群,顺手从柜台上的火机盒里拿了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就把火机揣自己兜里了。
“那打火机防风的,两块一个啊。”
罗群被陈家乐这一手操作都给整无语了,将桌上的两张五块钱收进收银机里,烟八块火机两块,将剩下的三个钢镚推了回去。
陈家乐也不以为意,掸掉落在衣领上的烟灰,将三个钢镚归拢归拢,就揣回自己口袋,等下一块钱一个的老面馒头还能买上三个,这样今天就能对付过去了。
“诶,群哥,那老头咋回事啊?你新招的员工?”
陈家乐一手肘撑着柜台,斜叼着烟吊儿郎当地靠在那里,拿下巴指了指戴着一副老花镜,凑在货架跟前核对价格的常觉民。
闻着烟味,罗群的烟瘾也被勾了起来,正打算摸烟,听到陈家乐的话,手中的动作顿时一停,大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这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帮助常觉民呢,这不,陈家乐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罗群打开下面的香烟柜台,想要拿一包软华子,想了想,又把手伸向了硬华子,给陈家乐抽软华子那就糟蹋了,而且硬华子现在不好卖,每个月都有剩下的还不好处理,正好废物利用了。
陈家乐看着突然甩到自己怀里的那包硬华子,有些懵,不知道罗群是什么意思。
“家乐,哥突然想到有个事要你帮忙,只要你做好了,哥不亏待你,华子管够。”
“啥事啊群哥?你这让我有点害怕,我可事先说好了,我已经改好了,这违法犯罪的事儿我可不干啊,马国栋那老小子,他妈的到现在还每个礼拜一次地往我家里跑呢,要不是他是所长我给他面子,我早他妈揍他了。”
陈家乐看着笑得跟一只老狐狸一样的罗群,心里直突突,无比的纠结,手上的烟那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你拉倒吧,马国栋一只手打你两个都富裕,放心吧,肯定是好事,而且是一件大好事。”
罗群乐的不行,美滋滋地点了一根绿国宝,心里可太佩服自己了,能想到这么绝妙的点子。
“反正啊,你只要帮我把事情做好了,我不光给你烟,我还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