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在一个幽香的小院中,不时传来翠鸟的鸣叫,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正在室下兴致勃勃的读《东京赋》。
如佳轻轻的走进来,给刘琨放下一杯茶。刘琨看到如佳,从诗文中醒来,叹道:“张衡真乃长赋第一大家,他的《东京赋》描写的就如今天的洛阳城。整篇文章就如一幅全景式的丹青长卷,将洛阳城的雄伟、壮观刻画的栩栩如生。真是汉帝之德,盖天厚地啊!”
如佳笑道:“张衡把洛阳城的美丽、宏伟,归功于皇帝之德吗?”
“难道不是吗?”刘琨反问。
如佳无语,她知道这是刘琨有感而发。刘琨和如佳已经结婚半年多了。这半年来,刘琨的心情一直很苦闷。自黄桥战败,刘琨回到家中,不问世事,埋头反省。
幸好齐王冏自许昌一别,对刘舆之才佩服得紧,不仅没有怪罪刘氏一门附庸于赵王伦,还封官引刘舆为亲信。
刘舆在尚书省任要职,而刘琨虽也有任职,却总是称病窝居家中,成了一个十足的宅男。
经过赵王伦事件之后,刘琨看清了赵王伦的昏庸腐朽,非常痛恨孙秀等人的利益熏心,一想到黄桥的累累白骨,心中便有无比的痛苦。
如佳最知其心中的苦闷,不想喝他争辩,就扯开话题:“当世左思的《三都赋》是否可与《东京赋》媲美?”
刘琨点点头,道:“虽不可媲美古人,但在当世已是独一无二的美文了。不知为何,今人多不写汉赋。”
如佳说道:“先秦是一种口授文化,圣人们大多是一字不写的,他们以口传授,工匠刻之于竹片之上,所以古书多叫‘策’。”
“而自秦蒙恬造笔,出现了手写文字,汉赋必须押韵。辞藻华丽、生偏,格式死板,很难发展。甚至一篇佳作,没有注解竟很难被一般文人看懂。”
“就像左思辛苦十年之大作《三都赋》,竟无几人看懂。出版以后,很长时间无人问津,几年后左思的妹妹入宫做了武帝司马炎的左贵嫔(司马炎只设立一后两贵嫔),左思才有幸将《三都赋》送与才华横溢的丞相张华审阅。张华竟也读了数遍,其中还多次询问左思,才读懂其文章的精妙。请文坛泰斗皇甫谧作序,张载作注,才有了后面的‘洛阳纸贵’。长赋的押韵要逐字逐句的品味,而字词的华丽、生偏更加大了阅读的难度。”
“而魏晋出现了骈文,对押韵要求不严格,讲究对仗工整,即加强了文章的艺术效果,又比较易读懂。”
“骈文流行是因为今人才华不足。”刘琨不以为然。
文学发展的趋势是面向大众的,实用的。新的文化现象刚出现时,都被标上庸俗的标签,可是六岁的孩子就能听懂流行歌曲的美妙,而二十多岁的人,不看字幕也无法理解京剧唱的是什么内容。
如佳耐心得说:“要让更多的人有文化,文学就要向更简单、实用发展。”
刘琨露出讥笑的目光:“照你这么说,以后要流行散乱无序的文章了?押韵、对仗都不要了?”
如佳大笑:“你太有才了,以后就是要盛行散文。形散而意不散,只要讲清中心思想就行啦。”
刘琨还是不以为然,说道:“这样的话,十岁的小儿都能做文学家了。”
如佳也笑了,“对啊,多少年以后的‘写手’大多十几、二十岁,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能掌握写作技能。”
“那一定都是烂篇俗章,他们没有生活的历练。”刘琨说完这话,心中泛起一丝苦楚:自己闻鸡起舞,希望仗剑天涯,经历这一年来的历练,才知从前是多么幼稚。
刘琨又沉下了那张英俊的脸,痛苦地说:“如佳,我跟随赵王伦叛乱,是否要遗臭万年了?”
如佳早已想到刘琨的心情,安慰道:“既然国家不追究你的过失,你就应该振奋起来,以‘除三害’的周处将军为榜样,为国尽力,不可**呀。”
刘琨盯着如佳,眼神中尽是无奈,“前两害没了,我只能除第三害了。”
如佳调皮的跳了起来,拉起刘琨的手说:“是啊,重新学习仁爱、正义,做个有为的小青年吧!”
刘琨知道如佳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认真地说道:“我要学习周处将军,现在天下太平了,只有西蜀有叛乱,我去西蜀平定流民叛乱,为国捐躯。”
“你为国出力,我不阻拦,这事你和父亲、大哥商量就可以了。阳春三月,大好时光,明日我们去城外山野中散散心,可好啊?”
如佳处处贴心安慰自己,刘琨早已察觉,不忍拒绝的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