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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夜再逢缘不浅,鸳鸯重整趣天边。
第十一回 招商店李氏寻夫
诗曰:
闲窗何事细推敲,偶演新编慰寂寥;
黑白机深情对奕,官商曲吴倦吹萧。
笔底有灵贪觅句,胸中无俗混称樵;
清风不解法愁梦,拈着情报便可消。
真生略睡一觉,即起身梳洗,作别了真子才,又向众姬叮嘱了几句,趁着流星线月,带领双鸿出门就路。此时乃是三月初旬,风恬日暖,晓夜赶行,止一日已到了黄州地界。只为归心如箭,贪行了五六里路程,渐渐天色向晚,前后兼无宿店。正所谓:
到家心转切,不识问来人。
远远望见正南全树林里面,有一所高大房子,急忙几步到门,连扣几下,只见门扉开处,有一少年仪容俊雅,缓步而出,询之即庄主也,便告以日暮途穷,愿求借宿之意,那少年指手画脚,差唤仆夫,略不回顾答应,真生不耐烦,着双鸿近着哀恳,那少年怒道:“怎有这般不晓事的,只管絮叨可厌。俺家不是客商饭店,现今奉宽严查好究,怎肯担着关系,容留面生人在家过夜。”便回头指着廊下道:“除非此地,权借你们两个歇息一宿。”真生十分恼怒,却因天色已暗,只得忍着气,放下行李,一堆儿盘坐在廊檐底下。将至夜分时候,忽地刮起一阵东南风,吹得寒毛直竖,肚内又饿,主仆两个呻吟不绝,则J声三号,东方微亮,只一个妇人开门汲水,真生走过来低唤道:“小生冒着风寒,有甚热汤,求赐一碗。”那妇人放下水桶,回身走去,笑嘻嘻的舀出一碗,却是热酒,真生呷了一半,把与双鸿吃完,作谢起身,行不上半里路,只见昨夜那个少年如飞赶至,真生怪而问之,那少年各致不安之意,必欲留转待饭。生心下暗想道:此人前倨而后恭,殊觉可笑,又欲留转去,是何意思?那少年道:“小可有眼不识泰山。且到舍下去,容当慢慢清罪。”遂一把拖进草堂,即唤小厮,捧出面汤梳匣,候着真生洗毕,重新向前施扎,真生问其姓氏,那少年道:“小可姓熊,贱字信甫,旋乞兄台坐,容俟寒荆出来相见。”真生踌躇不安道:“这个怎么使得,不劳见罢。”话犹未毕,屏后走出一个妇人,珠翠盈头,衣衫鲜美,向着真生倒身便拜,真生亦欲拜下去,却被熊甫—把抱住,真生道:“仁兄为何如此,却不要折杀了小弟。”再把人仔细一看,原来非别,灵芸也,真生大喜,询以别后事情,灵芸道:“从寻日与君见后,那高梧兄弟,即因看灯被杀,妾幸逃避出城,遇着一个老者,亦系靳水人,纳妾为女,到家未几,适值熊民玄,获嫁为继室。今日为要开筵款客,妾因早起,若非窗缝内窥见郎君,几乎当面错过,且宽心多住几日,更不知二娘,曾有消息否?”真生便以惠娘、兰娘先后相会的事,说了一遍。灵芸带着笑,走进厨房,只捡美味鲜肴,流水搬出,真生吃完饭后,便即告别。熊信甫道:“此去勒水,旱路反要过渡,殊觉不便,家中人舟俱备,暂屈住过今宵。明日早起,即当差人送往贵县。”真生欣然依允,当晚住下不题。
再说郎氏住在姚园祖业,见着真生日久不归,心下十分想念,忽闻邻近纷纷报道:“你家大官人,被着贼擎去了。”郎氏虽则着惊,尚未深信。以后姚子昂亲自来报,怨得郎氏一跤仆地,半日方醒,合家男女再三宽解,郎氏道:“可怜我偌大年纪,止有这点骨血,谅此—去,必然凶多吉少,则我几根老骨头,再有何人收拾。”言讫,便又呜呜咽咽,泪如雨下。自此时刻悲恸央人求神同赴,忽听得闯贼将到,抛了房子,迁进乡下,怎么流贼未来,土寇先发,把那箱细软什物,席卷而去,郎氏越加伤感,渐渐入不敷出,只得移居到城,同着一对家人夫妇,开一个招商饭店。那招牌上写道:
真店萦素酒饭安客公差客寓
自此胡乱过了数月,忽一日傍晚,只见两个一老一少,恰象差官打扮,那年少的头戴貂皮红顶暖帽,身穿白缎布小袖狐裘,向着郎氏暗道:“咱家主仆二人,为着公子于此,快些打扫一间洁净房儿,与俺安歇,那房金住一日算一日,决不亏你。”郎氏不敢违慢,连忙收拾停当,报睦酒肴送进,那年少的官儿,吃了一会,竟自掩门而卧,那年老的即于门旁睡下。自此一连住了数日,那年少的向郎氏问道:“妈妈姓真,此间曾有一个真连城,可是你家嫡派否?”郎氏道:“真连城已被贼劫去已久,客官何从认识,致劳问及。”那官儿一把扯着郎氏,走入房中,问道:“我之此来,单为寻访真生消息,系是妈妈何人,愿以实告。”郎氏止不住眼眶边一点点泪珠落下,道:“亦亦伤心,就是老身的儿子。”那官儿慌忙跪拜道:“媳妇有罪,原来就是婆婆了。”郎氏双手扶住道:“这是怎么说起?”那官儿解开胸窝,露出一双酥R,以示郎氏:“实不相瞒,妾乃闯王之女,李氏翠微,曾与真郎结为夫妇,后来破了北京,正欲间议自全之策,不想真郎撇着我,竟不别而去,窃料父亲必不成其大事,所以改作男装,带领心腹张梅,一心潜访至此,谁想有幸与婆婆相会。”郎氏听了这一番话,又悲又喜,便安慰道:“你且宽心住着,吾儿若在,终有相会之日。”自后仍旧开着饭店,张梅相帮走动。那李翠微的性格,最是温柔贤淑,晨昏奉事之礼,一毫无摧,所以郎氏十分欢喜。
忽一日檐前鹊声乱噪,翠微立在窗内,乱声唤道:“婆婆快到门前一望,真郎今日必定要回来也。”郎氏哪里肯信,只顾低头念佛,忽闻外边唤一声“母亲,孩儿回来了。”急忙抬头一看,只见真生已到面前,一把抱住大哭道:“我那儿也,你怎么撇得下我,一去数年,今日方回。”便叫道:“媳妇快来,丈夫果真到了。”真生愕然道:“哪有媳妇住在这里?”翠微听见,出来道:“薄情郎,独不记着李氏翠微乎?”真生惊喜道:“深悔那日不辞而行,将谓永隔芳标,何幸先期至此。”郎氏又问道:“你在外经这几年,可到东昌祖籍,亦曾一得际会否?看你今日徒步而回,使我做娘的于极喜之中,不免悲感。”真生道:“儿命薄命,所以无意求仕,向住东昌,原已定居于子才兄之东首宅内,薄置地一顷,不忧寂水无资,伏乞母亲宽心保重。”郎氏方有喜色,一边讲话,翠微已唤张梅买下肴菜,整理齐备,欢欢喜喜,直吃到更色,着郎氏睡后,二人携手进房,解衣就榻。翠微道:“自从元夜杀了高梧那厮,奴爱待你情分不薄,为何才抵京都,旋即弃我而逃,枕畔之盟未寒,室中之金已去,即何负恩若土,若非妾来寻你,你已将妾付之落花流水,从来薄幸无情,独称李益,窃恐郎之负我,更甚于李益者。”真生笑讲道:“鄙人凉德,贤卿责之极是,但今既为夫妇,何必再以旧事介怀,容当稽首界怀,以赎不赦之罪。”遂即紧紧搂抱,将那阳具弄入,只觉Y户狭小难客,直待冲突了二十余下,才稍稍滑溜,于是一深一浅,款款抽提,翠微笑道:“不见那花梢月影,已转西窗,残更梦短,郎何需滞乃尔。”真生道:“依爱卿,所以不敢冒犯放肆,然而前矛犹劲,决不至递降书而纳款也。”遂又自首至根,一连顶了二千余抽,翠微纤体欣接,只管盈盈喘笑不已,俄而再一狂耸,不觉芳兴全舒,而春魂欲散矣。
次日午后,真生步到子昂别墅,但见乱萧萧盈石砌,窗围蛛网,壁绣苔纹,池内萍多不见鱼,径边篱破全无竹,怅然叹息,赋感一绝云:
昔年此地投陈塌,今日无人空闭门;
回首不胜愁绝处,乱J凄柳日将瞑。
又到城内访问,绝无消息,那住宅已为镇守官林守备所据,只得叹息而回,忽值崔子服来望,相见揖毕。真生道:“初在金陵,弟见仁兄时,弟就无功名之念,那丰儒秀擅权纳贿,亦即秦桧似道之辈,惟恐祸及,所以不别而行,但有负兄台一片荐拔玉成之谊,殊为罪过。不知闰驾几时得旋,凌兄作近如何?”子服道:“小弟即于那年四月间,弃官左流,流漓辛苦,直至旧岁方回。雅生兄一官恋恋,随着丰儒秀至杭,儒秀欲奉太后垂帘听政,左春坊苏尚新法之道,老先生护驾而来,今圣驾安在,仍乃属柄于后妃耶。而丰儒秀事遂不果,带着凌兄奔返粤中,至今杳无音耗。”直生又问:“姚子昂为何城内城外,寻遍不见。”子服道:‘姚兄避寇出城,久不归家,存亡未卜,那城内旧宅,又被将官占住,可怜孤儿寡妇,流离转徙,苦景万端,吾兄既与子昂至交,那守镇林君,易于贿结,倘能谋获旧房,归与姚家子母,足见仁兄存恤故旧之谊。“真生欣然道:“领教,领教。”
次日即备厚礼,往拜林守备,林守备接入中堂,相见辑毕,分了宾主坐下,问过寒喧,真生着人呈上礼帖,林守备展开,仔细看了一看,回顾书记道:“那柬儿怎写着许多礼物,你逐一念俺听。”那掌记的便念道:
法琅莲花杯一对 大红花会纱二端 上白面壶担一 白米贰拾包 袅薪肆篓蜡炬拾对 山羊贰牵 生猪一口 活J四只 活鹅二十 金酒四罐 时果捌色
林守备欣然笑道:“俺们做着将军,只会上阵厮杀,通没一个识着字儿的,老亲翁体要见笑,只是幸蒙赐顾,怎敢当头上这般隆践,管队那里,快把这些礼物,通拿出去,与妈妈看着,若是要收的收下了,那几件不受的,速宜运出。”只见管队出来禀道:“启覆将爷,乃乃说道全收了。”林守备满面堆笑,再三谢道:“拜领厚仪,愧难克当,赐不长为恳。”林守备道:“自下小弟,就要出汛汉口,俟回衙之日,即当移徙退还,但与老亲翁十分面熟,就象曾在哪里会过一次的。”真生道:“弟亦熟识尊颜,只恨一时想不醒起。”须臾一茶再茶,起身作别,林守备亦随后答拜。
又过两日,真生雇了船只,急忙正要收拾起程,忽见林守备的一个内丁,持着帖儿,邀请赴席,真生道:“你家将爷,于昨早出汛,怎得还在家里,请我吃酒。”那内丁道:“将爷虽已出师,乃乃却在宅内,所以差着小的,特来邀请大爷,若是大爷不去,小的禁不住那乃乃的一百皮鞭。”言讫,一把扯住,不多时,只见一个美妇,打从屏后走出,年可二十多岁,梳起那光油油的黑髻,遍C上翠珠花儿,上穿白绫小袄儿,外罩玄色暗棉半氅,下面大红绣裙,露出一丢儿天青色的绞缎快靴。那妇人出来见礼已毕,即问道:“薄情郎,你也来了么?”真生不知头脑,错愕不敢置对。那妇人道:“薄情郎,那一晚天将昏暗,逃入俺家,俺把你藏在卧房之后,保全性命,难道就忘记了么?”真生抬头把那妇人仔细一看,才认得林桂妇,所以十分面熟,连忙深深一揖道:“活命之恩,天高地厚,心中藏之,何日忘之。”妇人道:“你自家走了也罢,反把一个妇人带去,累着奴家受气,恩将仇报,何乃狠心苦此,前日蒙你亲送礼物,偶于屏后窥看,为此着你来,说个明白。”真生无可措辩,只顾低头含笑,那些侍女已把酒肴陆续捧出,妇人逊着真生坐了客位,自即对面相陪,慢慢的饮了半晌,妇人脸色呈红,秋波滴绿,假以更衣进内,把那脚尖儿往真生一踢,真生会意,亦即起身随入房中,那妇人卸下裤儿,掀起那嫩松松的活儿,招唤真生云雨,真生亦觉霎时间兴发难禁,那件东西,已是咆哮紫涨,直掘掘的乱跳不已,直捣含葩,出则露首,进则尽根,乱乱的顶撞了四千余抽,那妇人叫快连声。既而事毕,张梅已在门外候久,妇人含泪相送,并以后期为约,真生含糊答应、但唯唯而已。
时已选定吉日,并崔子服,并一从亲邻旧,作别起身,一路无话,将次到家,先着双鸿回报,急着兰娘、惠娘、娇凤、云丽重瓣妆裹,俱换了一套新鲜衣服,直到大门前接街。拜见之际,郎氏看了如花似玉,齐齐整整一行儿列着五个媳妇,好不欢喜。当晚多置酒相请,次日真生设席,遍过同族,一连吃了五六日的酒,闹吵吵忙做—团,俱不消细说。于是乃是六月中旬,天气炎热,真生唤着葵花鲜奶洗澡,先自浴毕,次即兰娘、娇凤、惠娘、云丽、翠微相继而浴,真生靠在椅上,逐一看过,但见一个个粉胸玉股,酥R香肩,分明是水浸芙蓉,何异那露滋芍药,怡然神荡,顷刻难持。便把五姬一齐唤到房内,只见惠娘云鬓蓬松,仅穿纱裤,娇凤止披半,下系单裙,云丽、兰娘俱赤着肩胸,把那浴裙儿齐胸裹着,翠微方在照镜,落后绕至,真生道:“适观卿等兰汤试浴,可谓捭体争妍,冰肌均媚,我欲今夜一个乱点鸳鸯,与卿等共成欢,幸毋阻兴。”兰娘、娇凤、云丽,俱都笑嘻嘻的解卸裤裙,脱得精赤条条,背着银缸,一团儿靠在椅上,只见惠娘、翠微低声笑道:“郎真痴了,教人L体相向。象个什么意思。”使掇转身走了出去,真生喝道:“恁般两个歪拗货儿,去便自去,俺决不求着你。”即把兰娘揪倒,唤着云丽,娇凤,各将一只金莲捧起,C进牝去,便深深S入,着实狂抽,不消一盏茶时,即捣上了千五六百,兰娘不住的把那臀尖掀突,连着枕头儿推放一边,云鬓横飞,笑声不绝,娇凤看了这般模样,Y心骤炽,只得闭着双眸,怎耐下面的那牝儿,热烘烘,痒腻腻(此处删一十六字),连那肩臂酥软,忽地里竟将金莲放下,真生笑道:“好一个S货儿,就是这般熬不过了。”遂把兰娘放起,即与娇凤接战,刚刚C入,娇凤便心肝素R,突起凑合,正在干得热闹,忽闻屏后指头弹响,停了一会,又闻唤道:“臭贼囚,这般时候,怎不睡着,不太快活了。”真生侧耳听时,乃是惠娘的声音,假做不听得,故意狂抽用力,弄得渍渍乱响,却忘记了云丽等候多时,十分忍耐不过,只得唤道:“短命的冤家,如今也该轮着我了。”真生登时扒过腹上,把那双股掀起,狠命S入,一连就有二千余抽,忽然回首转来,只见惠娘已是悄然走进,站在灯影底下,真生假做不见,与云恣意弄了一会,再及娇凤,娇凤之后,后到兰娘,竟把惠娘奈何得十分难过,移步近身,伸过尖尖玉指拂着鼻尖,一把捏住,真生笑道:“贼小Y妇,你道是L体相向,不好意思,如今却是谁唤你进来的。”惠娘又羞又恼,照着脸上,着实打了一拳道:“臭王八,你恁地放刁抢白,不管人的脸面,只怕要短命死哩。”真生道:“只要你唤着一声真郎的爷,我就与你弄爽快。”惠娘无奈,只得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真生双手抱住道:“我那心爱的亲亲R儿,待与你作耍,你不要认真怪我。”于是舌吐丁香,紧贴着两窝酥R,花翻红浪,全抛却一片香魂,虽则力战三番,尚可突围一捷,而惠娘已YY连丢,娇声欲颤矣,兰娘对着娇凤道:“俺的二妹已经同事,单有河南姐姐,假意儿竟自走了去,若不把他拖下浑水,只怕日后那嘴儿喳喳,将着俺们笑个不已,不若大家去拖了他来,免着他说青道白。”娇凤笑道:“这也奇怪了,难道听着俺们走来,躲在箱子笼里。”兰娘道:“只消火儿点着,俺三个四下一照,不怕他躲入地窟里去了。”原来翠微静悄悄的伏在东首壁上,窘的良久,当下先是云丽照见,一把扯住道:“已在此了。”兰娘、娇凤慌忙起来,横拖乱拽,竟是扯进房门,真生瞧见,不觉笑道:“我专怪假撇清的货儿,偏要与你弄上一遭,灭着你的嘴脸。”遂撇下惠娘,将翠微掀倒,连根直捣,带水狂抽,不免又是一番鏖战。当在轮流交H,直弄到月坠参横,金J唱彻,这叫做: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第十二回 碧山堂姚生入梦
诗曰:
一片闲倩,零零碎碎,偶尔把耳根收拾,真个才郎如许,佳人如许,何必丹青点色,都道是一幅锦,却非并苏惠织。
自嚼胡言,七横八竖,笑煞那寻常笔墨,请看别离如此,相逢如此,多少神情历历,我曾向寂静处,演完时浮大白。
当下翠微被着真生弄得爽快,汗出了许多,却怕诸姬抢白,所以乍笑忽停,临呼复顿,俄而天色才亮,各归初息,真生走到天井内小解,只见红樱把那指头抵着牙儿,独自一个,靠在栏杆上而立,真生道:“痴妮子,你还是曾睡不曾昨,风露甚寒,怎生站在这个所在?”红樱长叹一声,低头不语,真生虽觉神疲力倦,忽见了这般情景,可怜可爱,把红樱唤进房中,勉强做那残蝶采花,倦鸳戏水。正所谓:
一枕狂云争伴我,满床明月独怜卿。
真生兼着客座窄小,后于东首空起,起造厅房一所,当落成之日,有客送画一幅,那画上题诗四句道:
一模方可醉,十亩便成闭;
卜居何处好,当在碧山间。
真生深喜碧山二字,遂颜其额曰:“碧山堂。”自此栽花酿酒,日与群姬以寻诗半名为乐。忽一日,春光明媚之际,恰值郎氏七旬寿诞,合族亲友以至邻居四十余家,无不遣送贺礼,惠娘、娇凤等,各自夸值人奇宝玩,并会摆诗为寿,兰娘诗道:
瑞烟浮鼎弼筵开,共祝长春寿一杯;
闻说瑶池桃正熟,靖着青鸟自西来。
惠娘诗曰:
一炉青篆攻香风,共沐慈思寿城中;
从此春光长献瑞,年年祝酒映桃红。
真生看了五首寿诗,不胜欢喜道:“卿等俱是佳作,难直我为子的,反无俚言拜视。”于是信笔题成七言一律道:
一杯霞酒就慈亲,愿获遇龄比大椿;
敢向谢座方玉树,争夺孟氏择芳邻。
烟浓宝鸭香初熟,花满湘帘景乍新;
寸草自惭恩莫报,南山永拟祝长寿。
正在笑语喧哗,觥觞争献之际,忽闻报说,参将老爷来拜,连忙有出迎,延进相见,原来就是镇守勒水的守备林桂,真生道:“恭喜荣迁,尚未趋贺,幸存爱示,反启朝遥临,喜接芝眉,光生蓬草。”林桂道:“翼自别后,出汛回营,遽以住房退还姚氏母子,今值移镇淮扬,所以成奉候。”真生连声称谢道:“荷获雅爱,破格垂青,岂惟姚氏永戴隆施,即弟感佩不尽矣。”林桂道:“小弟还有一句没要紧的话,辄敬奉启,为因拙妻临殁之时,不知什么意思,再三遗嘱,要求老亲翁一诗为殉,虽黍乍交,幸勿吝笔。”真生听罢,不觉大惊道:“尊夫人犯着何恙,还是几时亡故的。”林桂道:“据着医生切脉,道是思郁所至,因以病重,暂借尼清尼刹,如今亡后已是五日了。”真生感伤不已,登时赋成一绝,以授林桂,其诗曰:
大地山河总是空,何须怅惜海棠红;
一计囗当浮屠谒,超出轮回欲界中。
真生闻林妇之死,心下时时感念,悲居诸之易逝,伤人世之座浮,就怀着离尘修道之意,而以郎氏年高,诸姬情重,一时未能卸脱。
忽一日,有一道人,从着江西龙虎山来,颇有异术,阎君缙绅士人,无不瞻礼钦奉,真生慕其名,即着人邀请到家。
当下真生见毕,那道人谈吐如流,语语备臻玄妙。真生道:“某虽愚鄙,抱志不凡,不知怎样修持,方成仙道。望乞道丈不吝一言指示。”道人掀髯大笑道:“吾观子聪明绝世,何乃亦习贪痴愚妄之见,只间仙在哪里,世上的人几个能成仙道,此乃方士谬言,骗人局法,有愚妄之徒,张人机饼,倾家荡产,尽力以觅神仙,究竟涉荒唐,反致亲朋讥笑,夫有亲能孝,即仙也,清心寡欲,省事求闲,即仙也,子何弃现在可行之事,而用遐思乎,虚无乌有者,独不见那秦皇汉武乎。”真生变色道:“吾观列仙传所载,如许旌阳、颜真御,以至沿宾湘子诸仙,事迹明显,班班可考,若信如信丈之说,则尸解上升,均为谬诞哪。”道人听毕,不觉呵呵笑道:“不然,原不谓仙道虚无,却非强求可至,今观吾子眼多识,言多发,神久失而不还,骨带轻而混浊,夫眼多视,则内多欲,言多发,则心无主,神久失而不还,则脏腑虚损,骨带轻而混浊,有一于此,即不可以成仙道,而况兼此数有乎。况且娇艳杂陈—丧,黄金堆满于室,神感志纷,拔拔役役,虽欲求道,岂能脱然无累,而可以游心乎。”真生听了这—番话,如醉方醒,再拜谢道:“某实不自揣量,妾意希仙,自非道丈觉示愚替,岂知欲铜尘迷,一至于此,但闻道丈有一慢术,无论人之生者死者,可令游魂入梦,某有故人姚子昂,生死未知,信音久绝,意欲仰仗仙机指示,得与故人一会以决存亡,未审肯见许否?”道人道:“事亦易耳,但须戒七日,方可遵教。”至期,真生复以为请,道人笑道:“凡所谓斋戒者,必须内斋共心,外斋其体,今或子之斋,不为请,必须再俟七日,方可言此。”真生便即移卧外厢,凝神谣虑,秉正法邪,七日既满,后清道人至室,再三恳求,道人披发步罡,书符念咒,将至一更之后,屏去闲人,四围封闭,着令真生独坐碧山堂内,明烛以待,俄而清风徐来,双鹤唤空,则见姚子昂,带一童子,从空冉冉而下,真生欣然色喜,带笑出迎,子昂道:“从着吾兄,被那高梧劫掳而去,小弟思慕之殷,至废寝食。岂料全楚覆没,风鹤播迁,两地愁踪,遂成隔世,今夕幸蒙一晤,喜慰良多。”真生道:“自从分散之后,百苦备尝,时刻思兄,安能复见,囊以迎接慈筛,一至靳水,岂料遍行访觅,沓乏音容,未知雅竞如何?近可回家欢乐,愿以剖示以慰斯心。”子昂道:“原来吾学未知么,弟因避难出去,被着乱兵所害,幸蒙冥府宽恩,后以星坦超释,主领仙岛,掌握群山,久欲寻兄一会,而以彼此路违,遂成迢隔,设非真人妙术,安获登堂,感子高情,徒增们便耳。”真生惊笑道:“岂知吾兄已经故世,得为群山仙主,可喜可羡。但兄既可来,不知弟亦可去,得以遍处一观否?”子昂道:“弟真正欲屈兄到彼一游,至晓即还,应该料无碍。”俄有白鹤飞下,真生与子昂各骑其一,顷刻之间,环以翠竹花样,更有好鸟群鸣,异香扑鼻,至于琼梁金槛,光耀炫目,进入殿内,即分随班侍者,作乐为娱。吹者吹,弹者弹,清音嘹亮,奏着那《水仙游》一曲,洋洋劝耳,亦非人间律吕可吹者,真生和意洽,缥缈意仙,乃从容问道:“不知吾兄何罪而被毁身,身反何修而能至此。”子昂道:“我于前世杀他,他即于后世杀我,此乃冤冤报复之常,何足为异。至我生乎,无一善事可举,惟于荒岁,曾经施粥三月,所全活者,不下万人,遂得冥官申奏,获受此福。”真生道:“北亦深怀出世之愿,即欲离家出道,不知可否?”子昂笑道:“子志可嘉,只恐易言此,从来红尘业务,必须到处遭魔,春债未盈,岂许离群出世,子但于十分浓热之中,存着三分清凉之意,有可行之事,行我一善,有可解之冤,解人一难,如此,则虽未正成果,已有一线根基,而日积月累,何愁找不到神仙地位,况于敏慧超群,夙根不浅,之秘之,毋负我嘱。”真生大喜道:“辱蒙雅海,敢不书绅。”只见左右待者催唤道:“天色将昼,路隔仙凡,恐有未便,真君宜即速返。”子昂遂把真生一直送至家内,再三慰勉而去,只听得礁楼更鼓已残,四处J声唱绝,恍惚寻思,似梦非梦,日色渐明,道人启户而进,拍手笑道:“子既与故人相遇,后得身游仙岛可谓乐乎?”真生再拜而谢,乃以黄金二锭为赠,道人摇手道:“俺家白云清净之乡,何用此尘秽物耳,君宜以赠诸邻里之贫者,否则施于僧刹,可也。”言讫,羽扇一挥,拱手作别而去,只见兰娘、惠娘、翠微、娇凤、云丽俱走出问道:“夜来可曾果有所见么?”真生即以获遇子昂,同诣仙山之事,细述一遍,翠微道:“奇哉,奇哉,原来果有这般灵异。”娇凤道:“想那道者,必然是个神仙降凡。”真生因叹道:“我想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开场演戏,必然是个神仙降凡。只怕锣鼓煞响,假使如花美女,跨马健儿,一朝皮皱齿落,有何趣味,所以我与卿等忧虑者,亦为末后一首耳。”兰娘道:“君与妾等,年缘廿有余,若至壮盛,犹有数岁,愿欢毕此期,然后与君洗心浣虑,一同礼仙如何?”真生笑道:“妙,妙!”遂赋《怀仙》诗,以寓感,不能尽录。后真生以兵荒交迫,酒色过度,囊匣诸金,尽消夜耗,膏盲藏疾,滋滋暗长,只得将宅院转卖,远徒乡僻,作一个穷病居士。那些妻妾,俱系Y奔之流,即不顾自己名节,岂复虑丈夫育鞠,看见真生贫病交困,玉貌憔悴,兼之房事寂寥,未免欲火焚身,便皆倚门盼笑,勾引Y荡子弟。真生闻知,添上一段愤气,不久呜乎死了。适有杭客,窥见兰娘等俱各娇媚,乃托名诈婚,转卖入《丽春院》为娼,以偿厚价,后诸姬皆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