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统背靠窗口,阳光打在他后背,映衬出了脸部的yin影。
费统在周立昌做书记之前在市委办担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当然,是不拿实权的那种副主任,机关里面的人都戏渍他为“废桶”后来扶摇直上,落到梧桐变凤凰,这种叫法就渐渐少了,但这个称号给了他心理上面的yin影,到有才华的年轻人被突击提拔,升迁,掌权,他内心总是会有莫名的嫉妒和危机感,也算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心理。
“听说市长已经发话了,解决银行这趟事儿之后,再开常务会议专题研究市长分工”费统没有一口气把话说完“财政这一块,是不是由樊康同志负责更加合适呢……”
财政大权完全被杨子轩掌控,费统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必须要在周立昌面前给杨子轩好好上上眼药了。
市委办很多开销,比如十万以上一百万以下的开销,都需要市长签字,一万以内的开销可以直接找分管财政的副市长签字拿钱就行了,不需要经过市长环节,三千以下,由财政局局长签字但是如果杨子轩分管财政,就意味着减少了副市长的签字环节,一万以上的用款,都需要杨子轩过目签字。
对于市委办这种用钱大户,他这个市委秘书长,娄不多每个月都要屁颠颠去一趟市府办找那个青年签字,怎么都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费统这点小心眼,周立昌得明明白白,副市长的分工理论上由市长和几个副市长底下商量决定,报市委常委会议审批,只是走过场的程序
但是不代表,周立昌不能在市委常委会议对分工做一个稍微的调整。
“不急!”周立昌负着手,在办公室里面绕了一圈,办公室的装潢起来平淡无奇,有心人还是能够发现书架上面摆着几个奇形怪状的石头和端砚,周立昌爱好不多搜罗奇石和老端砚算是一个。
费统立刻就知道周立昌并不愿意在分工这个事情上面做什么手脚了,从他的视角来,周立昌的举动有点反常,在他印象里面周立昌可不是什么喜欢放权的人。
周立昌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杨子轩年轻有冲劲,他周立昌今年四十六,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他还想进步的,正部待遇,他不敢想至少能够赶在退休前混个实权副部,弄个享受副部待遇退休,也算不枉此生了。
体制内的人都知道正厅和副部虽然只有一线之隔,但是在个人待遇上面,是天壤之别,在退休之后,这种差别更加凸显。
医疗,保健,秘书车辆配备,政治待遇上面正厅和副部的差距在退休后,极为明显。别的不说,退休后享受副部级待遇,就可以比正厅阅读到一些保密更高级别的内部文件,并且通过一些非公开场合表达自己政治观点继续发挥余热……
对于这次南苏省级领导被调整的原因,周立昌也知道一点,宋世乾在经济工作方面思路出现了偏差,省内经济停滞不前,让中央颇为不满,这也给了他一个政治信号…
经济发展的滚滚大潮已经不可能倒退!谁主政一方,要是在经济工作上面无作为都要让位。
至少在经济工作为中心这个问题上面,中央不会出现朝令夕改的局面。
周立昌知道自己想要再上一步必然在经济工作上面有所成绩,他老了也有自知之明,在经济工作上面,没什么思路,因此,杨子轩就是他期待的一把搞活广陵经济的好手,他才对杨子轩在市府常务会议上面搞的这些“大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也不得不有点佩服这个年轻人,si底下搞了“大动作”但是都是踩着他的承受底线来,没有轻易在人事上面动手动脚,虽然对李立伟这些人展开批评,但是没有鲁莽的动用力量,把这些人直接拿下,他当初还把杨子轩当成毛小孩,现在来,有点可笑了。
他允许杨子轩在市政府这样搞的另外一层原因,也是想杨子轩到底有多少斤两,还有杨子轩背后关系到底有深,能力有多强,如果杨子轩这次顺利把银行这个老大难棘手问题解决,他就要重新定位和杨子轩之间的关系了。
静静坐在办公室里面,杨子轩翻阅着全市各县区的经济发展状况。
广陵市属于黄江中下游城市群成员,溯游而上,有金京这座副省级城市,顺流而下是更庞大繁华的黄江三角洲城市群,属于承上启下的节点城市,照理说,地理位置是相当优越的,完全可以在港口,物流仓储,加工制造业上面大做文章。
但是现实却令人十分失望。
广陵历史工业基础不差,虽然没有丰富矿产资源,但是化工产业,纺织产业都有着不小的优势,尤其是农药生产,纺织产品有较强的市场竞争力,农药产品占据全省八成的市场份额,虽然农药产业利润利税都不大,对于财政贡献甚至不如一个小小的炼油厂,但是这是前一届市政府少数能够拿出来到处宣扬的亮点政绩。
但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之后,纺织产业大多由国有企业组成,历史包袱重,经营管理都出现了较大的问题,转制困难,迅速被沿海那些轻装上阵没有历史包袱,生产管理灵活的民营纺织企业远远的甩在后面,当年全国有名的广陵纺织,陷入了严重亏损当中,人才流失,拖欠工资,种种问题浮现,不断有员工上访闹事。
虽然也有化工产业基础,但是历届政府都没它当成主导产业来抓,缺乏集群效应和产业群效应,无法形成强大的市场竞争力和上下游配套产业链,加上历届政府对于拖商引资工作不主动,许多重要的化工项目都被邻近的几个地市抢走,原本的优势也泯然众人……
除了这两个历史支柱xing产业之外,其他印染,造纸,医药等小型企业也零零散散的不少,但是都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对比起毗邻的静海市,金京市经济发展日新月异广陵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内心失落感和衰落感是极强的……
尤其是广陵市的底层民众对于这个感受更深,从一个劳动力输入城市转变为今天黄江中下游的劳动力主要输出城市之一,那些不得不背乡离井奔赴其他城市务工的广陵人,内心的失落感,怎能一语道尽?
翻这些文献资料的时候,杨子轩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金禀虽然是毗邻广陵的大城市,南苏省的政治文化中心,但是对于广陵市的辐射力极小。
一方面因为金京这几年经济政策混乱,经济总量已经屈居老二,被下游的姑苏市稳稳压过了一头,拉到的项目,自己都消化还不够,没能留点残羹冷炙给广陵。另外一方面还因为金京市府盘踮着一批本地干部,这批本地干部对于广陵等下游城市有些偏见存在,宁愿拉拢黄江更加上游的城市群,也不愿意对广陵市这些下游城市伸出橄榄枝。
地域竞争处处有,但是在黄江中下游这一块地方,表现得尤其强烈。
揉了揉太阳xué,头疼的杨子轩才抬起头,对一直保持恭敬站立姿态的李立伟淡淡说了一句“坐下吧。”
从一进办公室,就被杨子轩冷落的李立伟站了半个小时,tui脚都酸麻充血,坐下来的时候,差点没舒服得shēn吟出来。
“市长,我是来给您做检讨的!”李立伟生怕杨子轩又把他晾上半个小时,趁着杨子轩不资料的空档,提了一句。
杨子轩静静着化,默然不语,李立伟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建委在一些企业改制破产工作上面,做得不够细致,不够认真,我们一定会认真改正!”
杨子轩突然一笑“关键是耍认识到你们自身的错误!这样吧,你回去写一份检讨,再递给我,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在哪里……”
李立伟心里咯噔一跳,这个检讨,可是没谱儿的事儿,鬼知道你到底想揪我们哪里的小辫子啊,你要是存心揪我们的小辫子,我就算把检讨书写得再详尽,把自己写得再罪大恶极的,你还是可以“反思不深刻”的一个帽子扣过来。
不过,杨子轩能够让他写检讨书,而不是继续刁难他,在他来,就是给台阶他下了。
当即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临别的话,才退出办公室杨子轩点燃一根烟,静静抽着,他不是没想过一把火把建委烧起来,在建委拉起来几个亲信取代李立伟,把建委这个实权大部门握在手里,但是樊康在公开场合帮助李立伟说话了,谁都认为樊康和李立伟已经是一条绳子上面的蚱蜢,他要是现在立刻对李立伟下手,在外人来就是他和樊康交恶的信号,必然会遭受到樊康的强烈反弹。
这种结果,不是他希望到的。因为这些,才有了给李立伟台阶下的考量,相信李立伟回头会给樊康汇报这些细节,樊康应该能够明白他传出去的希望两人修好关系的信号。
他没一棍子打死李立伟,就是给樊康面子,这个情,樊康必然要领下。
没有一棍子打死李立伟,不代表杨子轩对于建委这个实权大部,没有觑觎之心,他要在广陵干一番事业,建委是必须要抓在自己的手里。城建等基础设施建设,都需要建委的力量推动,市府的建设思路也需要建委执行。
在李立伟出去不到两个小时,李义东就小跑着过来说有个建委副主任过来,要向他汇报工作……
杨子轩热情接待了这个叫屈利辉的副主任,这算是第一个上门投靠他的人,孙理财那些不过是被他强迫上船的,他当然不会拿捏架子。
和屈利辉交谈了几句,杨子轩就断定了这是个投机分子,说话油滑,几个小马屁拍得含而不lu,业务水平不高,应该是在建委里面被边缘的那种人,应该也在建委里面蛰伏了很久,对于建委内部的那些恩恩怨怨和流言蜚语如数家珍。
杨子轩虽然不怎么喜欢这种人,不喜欢不代表不能用,用他来和李立伟在建委分庭抗礼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此人滑不溜秋心机精深,给他一点助力,应该可以在建委里面闹风闹雨……
临走的时候,屈利辉还给杨子轩递上一份小礼物,杨子轩见不是什么贵重礼品,为了让他安心,就收了下来。
“明天去一趟京城,我们亲自去拜访财政部和建行还有其他银行总行的一些领导”杨子轩对双手垂立的李义东吩咐,拿过笔,在纸上写了几个人名字,包括财政局局长孙理财,审计局局长熊李元,监察局局长黄宇东,此外还有正在移交义州县政府工作的宋静聪。
这些都是他潜在可用的人,通常来说审计局,监察局,人事局这几个部门都归市长兼管,而财政局是他强行夺过来的。
能够被杨子轩这次圈定的人,基本都是进入杨子轩班底的人,这里面要是谁抱恙请假的,基本就等于向杨子轩表达不愿意加入他班底的信号,杨子轩就要考虑想办法替换请假的人了。
孙理财着这批赴京名单,抽着烟,晒着太阳,呆呆出神。
赴京拜访财政部和各大银行领导,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差不多一年都要去几趟,跑部钱进嘛,尤其是分税制确立以后,地方可直接支配的财政收入大幅度减少了,为了在转移支付中争取到更多财政资金倾斜,孙理财每年都要和一群领导跑京城,但没有太多人脉关系,能够跑到的项目资金都少得可怜,驻京办也完全成为了吃吃喝喝**场所而杨子轩赶在这个时候圈定赴京事宜,多少让孙理财有些不解和不屑,想要通过跑部委和跑银行总行解决财政困难,修复和银行关系,无疑是痴人说梦。地方大员在那些实权部委干部来和平头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这路子怎么可能走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