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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一场爱情,于她,已无路可走;于他,却刚刚开始。
本文he结尾,蜜月期日更,希望童鞋们多多撒花
本文不提倡一夜情、n夜情,涉及此类只因剧情需要
本文是作者迷上《下一站》小小彬之后抽风作,欢迎同道中人
本文是作者从后妈转型亲妈之作,不足之处多多包涵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春风一度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桐,厉仲谋 ┃ 配角:向佐,张曼迪,顾思琪,吴童童 ┃ 其它:豪门夺子
无爱承欢01
近日来,论轰动全港的新闻,莫过于厉氏掌权人厉仲谋争夺一名六岁男童监护权的官司。
案子还未开庭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事件一头是商业帝国的王,另一头却是……
吴桐?何许人?
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业期刊连篇累牍报道,媒体要挖吴桐背景,结果此人身家白如纸,七年前未毕业时曾在厉氏实习,除此之外,她与金融大鳄厉仲谋无半点交集。
狗仔转而想从孩子那儿下手淘八卦,厉氏公关部发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扰孩子的生活。
有杂志主编刀刃舔血,偷拍得几张小男孩近照,结果三日后杂志公司遭厉氏收购,新老总厉仲谋文件一签,杂志封牌停印。
杂志最后一期销量特别的好,封面上小男孩粉雕玉砌,灵动非常,可爱模样比厉总冷酷果决的形象更讨人喜欢。
更多媒体不愿冒险,只能静候这场世纪夺子案的开庭。
这一天,几位当事人齐聚法务办公室,尝试做最后一次调解。记者纷纷在外蹲点,时间拖得太久,大楼外十几米宽的台阶上,坐着蹲着站着的都是记者,一个个架着照相机、摄像机,备好菲林,只等当事人出现。
天气有些闷,四月,春末的阳光见不得一点忧伤。
一抹略显纤弱的黯淡身影从大门口出来,数百镜头立即捕捉到,所有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围上前去。
吴桐被镁光灯*的睁不开眼,周围都是记者,她前进不是,后退不是,问题炸弹般一个一个投掷过来。
“吴小姐你这次打官司有没有与厉仲谋……”
“听说这次厉仲谋聘请的律师团……”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和你的孩子……”
她被追问的无言以对,不禁回想起法务办公室里那个咄咄*人的律师,还有律师身旁,那个冷酷而强势凌人的男人。
她惨白着一张脸,举步维艰,外围的记者想要往前拥,巨大的麦克风越过众人头顶,伸向她,连她越显急促的呼吸都收录进去,不肯放过。
就在这时,人群后起了更大S动——
厉仲谋现身。
大部分记者弃了这边,要去围攻那边,还未近厉仲谋的身,已被数名黑衣保镖拦下,厉仲谋从众人目光中打马而过,不留半点痕迹。
却在路过吴桐时顿住脚步。
她面对记者,应接不暇,没有看见他。
他却看见她。
厉仲谋眉心微蹙,下一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把吴桐给拽了出来。
众记者反应不及,吴桐也只觉视线天翻地覆,再抬头,发现自己已被拥着走下台阶,横过她肩胛的手臂坚强有力,带着她一步步突出重围。
她忽然间就失去力气。
不敢偏头看哪怕一眼。
记者要追,保镖堵住前路,厉仲谋助理林建岳很快被记者群淹没。林笑言感谢媒体朋友关心,但对案子依旧守口如瓶,只称一切无可奉告。
迈巴赫就停在路边,吴桐被人摁进后座,下意识挣了挣,力气与某人比小的可笑,厉仲谋随后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车子完美加速,远离是非地。
吴桐瞟一眼后照镜,几个不死心的记者还在追着车尾一阵猛拍,她正要收回目光,视线一偏,与厉仲谋的目光碰撞。
他在观察她,隐秘而仔细。
心一颤,吴桐偏头,正瞧见车子驶下交流道,她不禁拔高了声音道:“停车!”
司机老宋最懂察言观色,闻言正要踩刹车,见厉仲谋脸上没有表情,于是也就对女士的要求置若罔闻。
车子依旧平稳行驶,吴桐坐在那儿,一直咬着唇。
她没来得及舒一口气,耳畔低沉淡漠如大提琴的男声响起:“吴小姐去哪儿?送你一程。”
吴桐心中五味杂陈,没有接话,垂着颈子。
车厢内沉默隽永,这个女人周身泛着“闲人勿近”的气息。
之前关于孩子监护权的事,厉仲谋全权交由林建岳处理,偶尔几次听建岳汇报,都是在说这女人态度如何如何强硬,怎么也不肯让步。
她坚持要离开香港,并把孩子一并带走,到头来依旧没谈拢,厉仲谋不愿再耗,直接找律师行派了律师信去。
刚才在法务办公室,她依旧坚持不肯变更监护权,但是说话时始终不敢直视他。
这女人面对他,强势都丢到了哪里?
如此矛盾……厉仲谋承认自己有些好奇。
许久,在厉仲谋几乎以为她已经妥协时,她却重新开口:“我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厉先生你现在和我们老总关系闹得那么僵,大概不会想在我公司楼下被记者拍到的,不是么?”
这个女人语气不卑不亢,一句话就准确切中要点,厉仲谋心下讶异,眉梢微挑,开始正视她。
吴桐目光一顿,垂眼避开。
这个男人的目光没有温度,那比冷如冰的目光更令人胆怯,却又如同泥淖,致人深陷。
令她万劫不复。
厉仲谋却依旧凝着目光,眼瞳中几分打量。直到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他才低一低眉,思索半秒,再抬眸,“老宋,停车。”
车子刚停稳这个女人就开了车门,也不顾车流,横穿马路到了另一边的巴士站。
这一边,迈巴赫没有开走,而是拐了个头,停在停车格内。
后座的厉仲谋,看了一眼那个缩在队伍后等巴士的身影。收回目光,划拉出镶嵌于车中的笔记型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他启动触屏功能,执着电脑笔,静静点阅翻看。
这一端,吴桐也是静静的。她坐在那儿等巴士,懊恼浸染眉心眼角。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无爱承欢02
上个月27号是童童生日,吴桐那几天一直在加班,没办法陪他。
童童为此几天没笑过,吴桐答应有时间一定带他去迪斯尼玩一趟,他才稍微开心些。
整个月吴桐都在忙碌中度过,她准备离开tc,月初就递了辞呈,余下的三个月,手头的客户和项目必须全部交接完毕。
吴宇的公司出了问题,她这个做妹妹的再不回去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听说她要回南京,最开心的要数母亲,多年来女儿和宝贝外孙在外生活,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现在只盼吴桐快点办妥离职手续。
吴桐却总犯难:“爸他……”
“你爸也是心疼外孙,才会去在乎那些闲言闲语。他就脾气倔了点,没事儿,妈和你哥都会劝他的。”
吴桐这才放下一半心来,专心处理手头的业务。
□乏术,她不得不请菲佣照顾童童,偏偏儿子从小一直十分黏她,对露丝玛丽左看右看,就是不满意。
好友顾思琪的越洋电话几乎成了吴桐的专属抱怨时间,她懊恼着不知该怎么教下属,怎么教儿子,思琪却直夸童童好样的,心里除了他妈咪不会再有别人。
“童童这么做也是想引起你注意,这孩子从心思就特别多,你这个做妈的又不是不知道。”
吴桐听她这么说,心尖不知不觉柔软。是啊,她有个这么任性地只黏她的儿子,工作再忙又如何?
值得。
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
时值tc面临最大的公关危机,tc的主体业务被厉氏打压的毫无招架之力,公司上下,工作间隙总是充斥着“厉氏又怎样怎样……”的小道消息,无所不在,连去茶水间倒杯咖啡都听得到“厉仲谋”三字。
吴桐只觉得……烦。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再过三个月就要永久远离。
烦心事却是一桩接着一桩地来。
这天下午临下班,吴桐在职期内参与的最后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总监揪着她和她带的两个下属狠狠地批。
她一面挨训,一面伸手进口袋,按掉一直在震的电话。
吴桐当天必须重做一份sales名单,她忙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天色彻底暗下来,她透过玻璃幕墙往外望,恍然发觉时间已晚。
还有一部分数据没有整理好,同组的见她还在埋头苦干,有点过意不去:“桐姐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搞定。”
吴桐咬唇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们了。”
她退出oa,收拾东西走人。
边往电梯间走边摸出电话开机,下午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的座机,大概是童童催她快回家。
吴桐回拨过去,露丝玛丽的嗓子紧张到发抖:“童童直到现在还没到家!”
她没太在意,儿子用这招捉弄人不是一回两回了。安抚地笑笑:“你去隔壁张先生家问问,看童童是不是在和可可一起。”
张先生的女儿和童童关系好,张翰可也是个小滑头,两个小孩子人小鬼大,联合起来欺负大人……
“早就问过了,童童不在他们家,可可说她被童童拉去看大明星,结果他们两个人走,走散了……”
吴桐脑中“轰”地一声,立时慌了神,慌不择路地奔到停车位取车。
张翰可也说不清楚情况,吴桐在飞速行驶的车里拨电话,拨到学校,联系任何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再不行,再不行就只能报警了……
正当六神无主时,她手机震起来,一看是家里号码,她赶紧接听,握手机的手紧得恍如抓着救命稻草。
这回终于有了童童的消息,却是说:孩子出了交通意外,正在医院。
露丝玛丽口齿不清地絮絮叨叨,吴桐心下焦急,飙车赶去,途中自己竟出了意外,她的那辆丰田与前方的车追尾,保险杠撞得面目全非。
她弃了车,跑两个街区到医院。
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他不能有事!
她只有他了,她不能失去他……
到医院时童童已经睡了。孩子伤了小腿,伤势不重,倒是她自己,额头鲜血淋漓的,痛也没发觉。
吴桐的信用卡和现金都落在车上,两手空空,护士递过来纸巾和吸水纱布,示意她擦擦脸,告诉她,送孩子来的人垫付了所有费用,就在病房,还没走。
吴桐擦拭完脸上血迹,去见恩人。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背门而站,吴桐推门进去时她正巧回过身来。
吴桐呆了半天才晃过神,可是突然之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倒是张曼迪见惯这种场面,颇不以为意,她对着吴桐轻笑,笑容明丽动人,“你好。”
吴桐脑中混沌,“你,你好。”
吴桐不敢多言,赶紧去看童童,孩子睡得香,小脸却跟病床上的罩子一般惨白。
她看着心疼。
童童手里还攥着一张签名照。抓得很紧,吴桐费了点儿劲儿才把它抽出来。
是面前这位女星的照片,还有她的签名,落款处是孩子稚嫩的笔迹:“妈咪,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
张曼迪站在不远处,徐徐地说:“这孩子很懂事,说你是我的影迷,特地跑来向我要签名。”
影迷?
吴桐握着儿子的手,一愣。
努力许久才回想起,自己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不久前金像奖直播,这个女星挽着同门师弟走红地毯,司仪问mandy你获得提名,男友有没有提前送上祝福?
张曼迪一抹动人笑靥印在唇边:“eric这阵子忙,不过他答应尽快飞回来为我庆祝,不论我有没有获奖。”
吴桐在电视机前僵成塑像。
童童穿着印有加菲猫大头的睡衣,揉了揉惺忪睡眼,抱着牛奶罐子,P颠P颠地跑过来,见她发呆,咯咯笑:“妈咪你是她的fan?”
她没说话,回过身来轻轻拥抱儿子。
童童用他的小手抚摸她的额头:“妈咪你冷吗?”
“不冷啊,怎么了?”
“你的身体在发抖呢!”
……
此时身在高级病房中的吴桐也在抖,她*自己冷静,将照片收好,伸长手臂抚摸儿子水珠儿一样的脸蛋。
“我想问一下,我儿子怎么会……”
张曼迪正走向床边,目光逡巡在孩子的脸上。眉眼,鼻子,还有那样微微抿着的唇角……
吴桐的话打断了张曼迪的游思,她略微顿一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回国,很多狗仔在经纪公司楼下等我,场面有点乱,这孩子被他们挤进了车道。”
说着,张曼迪不禁又望向那一枚小小脸孔。
张曼迪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愿意荒废几个小时,守在这个孩子身边,听他说他自己,还有他的妈妈。
小小年纪,又懂事又俏皮的孩子本就不多见,更何况,他还有这样一张令人熟悉的脸……
连eric看到这孩子时,也是一度愣怔……
吴桐没有再多待,她去补填童童的入院手续。
领路的护士看着吴桐惨白的脸,有些担忧,“太太,您应该先去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
太太?
吴桐闻言,禁不住淡淡嗤笑。
入院单交到吴桐手中,童童的姓名,出生年月,血型都已填好,她在家属一栏补上自己的名字。
吴桐昏头涨脑,捏着备份往回走,另一手捂着额头,黏在伤口上的纸巾和纱布已被血润透,她才想起要为自己挂号。
这时候眼睛已经有些失焦,脚下越发的沉,疼痛麻痹接踵而来,要击垮她。
吴桐泫然欲泣,却发现眼睛干涩,七年来她从未流过泪,一滴都没有,大概泪腺已经失去功用。
她扯一扯嘴角。
再过一个拐角便是门诊处,吴桐在这里撞到一个人。
她脚步一趔趄,重心不稳,直直栽倒。
“小姐……小姐……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紧绷,吴桐恍惚睁开眼,望着面前朦胧人影。
像是幻觉。
她朦胧着眼,看着头顶上方这张英俊的脸。慢慢的,她兀自轻笑,喃喃自语:“不是真的……”
头顶的灯异常刺眼,但紧随而来的一片黑暗,迅速笼罩住她……
吴桐再醒来时已被安置在急症室,伤口已经缝合,但周围没有人。
她坐起来,扶额浅笑。
果然是幻觉。
入院单的备份不翼而飞,吴桐也没太在意。她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把童童转到普通病房,车子送到维修厂,再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下午继续上班。
忙碌但是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吴桐接到陌生来电。
对方直截了当:“您好,我是厉先生的助理林建岳。想找您谈谈关于您儿子的事。”
厉先生?
香港700万人里,姓厉的何其多?她认识的有几个?办事效率如此之高的,又有几个?
无爱承欢03
“嘀——!!!”
巴士到站的声音狠狠掐断吴桐的思绪,她揉一揉紧绷的太阳X,起身上车。
同一时间,厉仲谋关闭电脑,偏头望一眼窗外——巴士正关门启动。
他收回目光,说:“老宋,开车吧。”
“回公司吗?”
厉仲谋合上翻盖,没抬头:“去接小少爷。”
吴桐到学校接童童放学,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人接走。能让孩子乖乖跟着走的,还能有谁?
她手头有林建岳的号码,拨过去,童童果真是厉仲谋带走的。
“官司还没开审,他凭什么不声不响接走我儿子?”
她在这头气哼,林建岳在那头苦笑。
这个女人如此强悍的一面,怎么不去拿给媒体看,不去拿给他老板看?在他面前倒是很能耍威风的。
腹诽归腹诽,林建岳表面依旧一派温和:“吴小姐,我也是拿别人薪水,替别人办事。您要接孩子的话,自己去跟厉总说,行么?”
果然,她不吭声了。
林建岳也不是骗她,是真的忙。厉仲谋今晚的行程本来已经排满,结果他心血来潮要陪儿子,苦了一众助理室的人,得替老板收拾烂摊子。
“我现在很忙,要不我把厉宅的地址告诉您,或者派辆车直接接您过去?”
他话说的滴水不漏,吴桐觉得自己再吵下去,都快成了骂街的泼妇,仅有的一点面子也丢了个干净。
她拿着电话,微垂的颈项勾勒一道落寞曲线。想到童童,想到孩子叫厉仲谋爸爸……她接受不了。
吴桐抬起头,径直往路旁走,去拦车,“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好,我直接发给您。”林建岳语气不变,客套又客气。心里却在想,可算打发走了这尊女神。
坐在计程车上的吴桐,却在看着随身镜里的自己。27岁的女人,上着薄薄的妆,唇红齿白。也不乏追求者,还算有魅力可言,可偏偏眼睛里,憔悴的可以。
当年刚进厉氏实习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随身镜的另一面有放照片的地方。那就是她几乎要遗忘的,曾经的自己。
女孩子头发碎碎,扎起个马尾,黑色上衣,瘦,小脸,无所谓的笑。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一个单亲妈妈,跟横空出现的孩子生父争监护权,这能怪谁?
只能怪她自己心里那么一点该死的贪恋。
贪恋到,总想要为过去一段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留下点什么……
孩子是她的唯一,甚至是一半的生命,厉仲谋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同她争?
心里是恨极了的,偏偏只能紧咬着唇齿,一切都往肚子里吞。
厉宅座落在半山,吴桐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佣人领着她进门。穿过花园,透过落地玻璃窗,吴桐见童童和厉仲谋各自占着电视屏幕一端,各拿一只游戏手柄。
落地窗映着夕阳余辉,一大一小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纯白的绒毛地毯上,在模拟的异常真实的枪炮声中突围。
两个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紧密地连在一起。
吴桐没见过这样的厉仲谋。
懒懒的姿态,却是兴奋的眉眼,和童童一样,在虚构的世界里寻找快乐。
同样的眉眼,沉默时都习惯抿成菲薄的唇,还有开怀时,那如出一辙的下颌扬起的弧度……
孩子没有一个地方是像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吴桐心里抽了一下。
再放眼望去,童童对这个父亲并不算亲昵,二人中间隔着宽大的茶几,互相也不交谈。但童童总是趁所有人不备时,偷瞄一眼另一边的厉仲谋。
孩子的目光中藏着探究,好奇,还有隐隐的……血脉亲情。
儿子的心思骗得了其他人,骗不了吴桐。他从小就想要个爸爸,她比谁都了解。可是……厉仲谋,不行。
厉仲谋明明已经发现了孩子的窥伺,也不戳破,只是嘴角轻扬,心情甚好。
童童是懂事的,他始终站在妈咪这一边,然而此情此景,吴桐看着,心中越发凄苦。
她在外头久久驻足,佣人等不及了进去通报,“少爷,吴小姐到了。”
这一瞬间转变的太快,眨眼功夫,厉仲谋已端正起身姿,也端正了脸色,朝吴桐这边望来。
是吴桐所熟悉的没有温度的目光。
他爱孩子,可以把他的欢乐给予孩子,却不舍得给予孩子的母亲。吴桐感受到一秒钟的疼痛,一秒而已。
她走进去,他说:“你好。”
她回:“你好。”随后转头对同样沉默下去的童童说,“童童,跟妈咪回家。”
孩子迟疑了一下才朝吴桐这边走过来,步子很慢,一走一顿,到中途突然停下脚步,征询地看着吴桐:“我可不可以……”
童童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吴桐已经走到他跟前,“你还有很多作业没做,再不回去来不及了,”她牵起他的手,“……还有,你手工课的东西也还在家里。周五要交的对不对?”
吴桐一样一样地跟他数,直到童童眉眼嘴角全都沉下去,直到厉仲谋皱了皱眉,出声阻止:“吴小姐。”
她条件反S地顿了顿,不为别的,只因厉仲谋的语气太像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种完全是应对下属时会有的声音,吴桐的脑子需要想一想,才把厉仲谋和自己的老板区分开来。
她没有必要听他的。
她正要去拉童童,厉仲谋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
厉仲谋身材倾长,个子高,吴桐差一点撞在他身上。视线一下子就有了些慌乱,不知该看向哪里。
吴桐的目光一一掠过他解开两粒纽扣的衬衫,立领处低调的镶边纹路,方形钻扣上刻着的e……
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而这任何一处,都不适合吴桐停留。
厉仲谋挡在童童身前,他抚摸儿子的发顶,对她说:“我有事要找你谈,能不能随我去一下书房?”
吴桐看见他微微翻动的喉结,才从恍然失神间找回自己。她抬起头来:“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有一种人,生来便有令人甘于服从的气场,不消言语,安静的时候也能造就压迫感。厉仲谋正是这样的人,吴桐却完全属于另一种。
她跟着他去了书房。
内心挣扎地跟在这个男人后面,吴桐觉得连他的脚步声对自己都是一场酷刑。
进了书房,关门。
书房设计成挑高构架,书架从地面直达天花板,木香阵阵。吴桐一进门,厉仲谋便开口:“吴小姐,你想要多少,开个价。”
无爱承欢04
厉仲谋斜倚桌沿,一如往常的冷峻。
吴桐没有接话。
他看见这个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禁叹惋: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谈判对手,她还不懂如何掩饰情绪。
这样的对手,只会想让人往死里整,而不是怜悯。
“你开个条件,你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吴桐握紧拳头,在他一点一点进*的势头下强自镇静,松开一直紧咬的唇,“我要儿子。”
厉仲谋表情未变,眼里却一黯,“这不可能。除此之外。”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吴桐转身走,却不及他腿长步子快,还没到门边就被他拉住。
他声音都不见起伏,“吴小姐。”
“时间不早了,童童还得回去做作业。”
她拿对付童童那一套对付他,显然是脑筋还没转过弯。厉仲谋眼里晦暗不明,不再跟她绕弯子,“我其实很好奇,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找过我,怎么突然间就想通了……”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哦?是吗?”他终于笑了,只是低笑,说不清,道不明,他的眼睛是极深的褐色,望进她眼里,“那你为什么要让孩子去找mandy?”
吴桐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她想要笑,无奈嘴角僵硬。
他把她想的这么不堪,她却不知要不要解释。
解释?他会相信?!
“你利用孩子的行径,说实话,我不敢苟同。”
他像陈述一个坚固到任何东西也辩驳不了的真理,轻巧地安一个罪名给她,没给她一点翻身余地。
“也辛苦你了,还要在我、还有媒体面前演这么一场戏。”厉仲谋始终语气平和,近乎赞许,“事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很满意。”
演戏?
满城风雨?
满意?
她确实该满意,他这么多顶帽子扣下来,他把她想的这么聪明,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他以为她想要什么?钱?她如果只是稀罕他的钱,就不会,就不会……
厉仲谋起身往书桌后走,拉开抽屉取出支票夹。
他签支票的动作,她无比熟悉,熟悉到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亲眼目睹一次。
他却已将支票递给她:“之前建岳和你谈,你拒绝了,也许你对金额不满意,所以这次数额由你来填。”
“……”
“就我所知,你哥哥的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有了这笔钱,帮他,绰绰有余……”
厉仲谋没有能够说完——
“撕——”
纸片无声掉落入地毯。
吴桐当着他的面撕毁了支票,再抬起脸来时,已粉饰好所有情绪。
甚至学着他的样子,轻蔑地,淡淡嘲弄地笑:“是,我是别有企图,我是利用了孩子。你想要儿子?可以,拿你全部家产来换!”
厉仲谋怔了一下,这个女人如此强悍的一面令他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也无话可说了吧?吴桐冷哼:“你不是说条件随我开么?这就是我要的,怕只怕……厉先生你给不起。”
说完,吴桐开门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厉仲谋在原地驻足片刻,盯着支票碎片看了好一会儿,也走出去。
他倚靠着长廊向下看。环形走道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见这个女人一步一步的下楼,没了魂魄一般。
矛盾的女人,被他质问时的羞愤,撕支票时的咄咄*人,此时下楼时的失魂落魄……哪个是真实的她?
他请私家侦探调查过她的资料。她工作业绩很好,但并不受大的重用。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升职慢,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
当年她考取香港c大,南下就读,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她的教授曾经很看好她,认为她会在业界站稳脚跟。
半月前在医院,这个女人满额血迹撞上他,之后甚至晕在他怀中,童童那张入院详单,轻飘飘落进他的视线范围。
他当时心脏处被撞的生疼。而他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张入院单上,无法转移……
此刻想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逃都逃不掉。
厉仲谋不止一次试过回想她20岁时的模样,偏偏脑中一点映象都没有。然而她20岁时,已经在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有些讽刺。厉仲谋轻笑,捏着眉心摇摇头。
可是,要他娶她?
不可能。
他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只要儿子。
他聘请的是最精良的律师团,他能给孩子一切。而她,与身在南京的父母关系紧张,甚至产后一度患上抑郁症,律师完全有理由怀疑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她斗不过他的……
吴桐脚下不稳,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下楼梯。
童童正在厨房,几个佣人围绕着他,布上满桌精美的甜点。
孩子挑花了眼,眼仁儿明亮中带着笑。
是吃曲奇还是吃慕斯?杏仁味道的还是草莓味道的?似乎巧克力的也不错……
吴桐走过去,“童童,走吧。”
她给不起他这样优渥的生活,但她现在伸出手,要童童自己选择。
留在这里,或者,跟她回家。
童童目光暗了暗,扭头偷瞄了下二楼才跳下椅子拉住吴桐。
佣人见他蛋糕一口都没吃就要走,请吴桐等等,等她们把蛋糕打包,让孩子带回去。
吴桐把孩子柔柔嫩嫩的手收进掌心,他依依不舍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扬起脑袋,望向吴桐。
她不愿相信儿子这是在等厉仲谋,她蹲下身,视线与儿子平视:“妈咪回去给你买好不好?”
厉仲谋不知何时已经现身,就站在两人身后,沉默看着。
孩子“哦!”了一声,抬头又看一眼,终于看见厉仲谋身影。
童童还小,面对一直陪伴的母亲和突然出现的男人,无异于面对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厉仲谋眼见这一幕,心中柔软,声音柔和但不自知:“陈妈,把这些都放到车上去,待会儿叫司机送小少爷回去。”
童童的到来打乱一切,也打乱了这个男人冷情的面具。陈妈很少见厉仲谋这副样子,难免愕然,半天才找回声音:“是,少爷。”
只是身处这一派其乐融融中央的吴桐,脸色还是不好。
童童看看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回过头仰视厉仲谋,声音细细的,如甜蜜巧克力丝:“谢谢叔叔。”
厉仲谋脸色一滞,但很快恢复。他也蹲下身,轻轻巧巧从吴桐手中得到儿子的小手,握在手里。
他拨一拨儿子额前柔软的碎发,“不用谢。”
吴桐僵在一边,手心空空如也。
却,仍留着这个男人的手刚才无意擦过时那微凉的触感。
他蹲在那里哄着儿子,语气宠溺,吴桐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父亲。
她也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他历来高高在上,可他现在蹲在那里,侧脸晕着Y影。难得的慈父。
对着她的侧脸,下颚线比拟犀利的刀锋。可对着童童的正面,却是英俊的、柔和的,一派令人痴迷的景致。
吴桐也曾想过,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她该给孩子一个父亲,可是……
厉仲谋似是被她的目光打搅,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回望。
吴桐来不及收回目光,与他视线碰撞。“滋滋”有声的电流窜过身体,她有些慌张的转过脸去。
无爱承欢05
今晚的应酬全部推掉了,只剩这一通视讯会议。
谈的是厉氏近段时间准备在新加坡进行的融资计划,视讯另一端是和厉氏有过多次合作的创世恒盛集团ceo,和厉仲谋私交良好。
厉仲谋习惯在书房工作,他对厉仲谋这书房的背景墙便很是熟悉。
今晚空暇时间颇多,两人公事谈完,时间甚早,便有心思多聊聊私事。
“在家里?”
“嗯,”厉仲谋颔首,“你呢?”
“公司。”
“这么晚还没回去?”据厉仲谋所知,这位十分的恋家。
“被老婆赶出来了。”他十分无奈。
厉仲谋闻言依旧只是点头。
彼此都是凉薄的个性,谈论到家庭已算稀奇,其余的,厉仲谋不方便再多问。
可他又隐隐觉得今晚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厉仲谋也说不明白。
“怎么回事?”厉仲谋并没有停止话题。
“女儿刚出生,晚上总是哭。我就抱怨了一句,就被赶出家门。”抱怨着抱怨着,自己却笑了出来。
这位也是商场上的狠辣角色,不知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和金钱登上商业顶峰,然而此刻,笑如少年。
阳光明媚,不见Y霾。
厉仲谋依稀记得这人似乎几年前收养过一个男孩儿。想到“儿子”这个字眼,便留心多问了一句:“你儿子呢?他该帮你劝劝他妈妈。”
“儿子也不够听话,我回家他连门都不给我开。”
厉仲谋笑,这一位新任父亲脸上的幸福,看在他眼里,有些刺目。
时间不早了,厉仲谋关闭接收器。屏幕黑下去,只有系统的logo在浮动。厉仲谋抻着头,后仰在宽大的靠椅中,遥控握在手中,按下开关,顶端的天花板拉开。
夜色星辰收入眼底。
那最闪亮的一颗星跃入厉仲谋的视线时,他忽然脑中就冒出一个念头:她那时,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
澄亮却隐忍,那样悄然地注视着他,隐约……情深。可等他抬起头来,她却只是慌张地转过脸去。
厉仲谋直起身体,抻着头,手指习惯性一下一下点着桌面。有些走神,便没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
直到张曼迪出声:“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厉仲谋这才恍然发觉,一惊回头,就看到张曼迪端着杯牛奶站在门边。
他揉一揉眉心,起身去迎,“你怎么来了?”
张曼迪走过去,牛奶交到他手中,顺势轻揽住他的颈项。他也微张手臂,迎接她的亲昵。
他身上有剃须水的浅淡香味,清爽好闻,张曼迪趴在他肩上嗅了嗅,懒洋洋“嗯?”一声,这才抬头看他。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下午童童来了?”
话一出口,她发现他眼色变了变。她是怕这个男人的,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厉仲谋松开了环紧她的手臂,揽上她腰身。他顺势一带,便把她抱坐到了书桌桌面上。
而他,站着,自上而下看她。
张曼迪做投降状:“好吧,我承认我向林特助打听了一下你的行踪。”
厉仲谋眉一挑,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你给校方捐了座图书馆。整个学校,上至校长下至老师,都在帮你哄儿子。”
厉仲谋此时听着张曼迪的话,心中想的,却是那个名叫吴桐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忙着工作,让他有这么多机会靠近童童,孩子刚开始对他很排斥,但现在已经会对着他笑呵呵了。
他用对了方法,终将赢得父爱。
张曼迪见他似乎在走神,便慢慢噤了声。却不料他一心二用,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
厉仲谋迅速整理了情绪,回神看她。他徐徐地说:“七年前,我收购了我父亲的公司,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母亲,我以为她会赞赏我,结果她只给了我一巴掌。”
距离近,他说话时温暖的气流润着她的皮肤,可她并不觉得温暖。
他的声音平和,张弛有度,音色迷人,近乎完美,只差一点——
感情。
他的声音里,没有感情。
张曼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正视他时,已粉饰好了所有情绪。
他喜欢聪明、听话的女人,她费劲千辛万苦达到他的准绳,尽管辛苦,但是值得。
她甜腻地笑,“这件事你跟我说过。你还说,这就是你不再那么激进的扩张版图的原因。”
厉仲谋看看她的嘴角,看看她的眼睛,也笑了:“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要击垮他。我成功了,但一点也不开心。”
“……”
“我尝过痛恨自己父亲的滋味,那并不好受。我不想我的儿子也和我一样。”
他话里的每一个隐喻她都听得分明,但还是不甘心,可又不能让他发觉,只好装傻充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厉仲谋但笑不语,亲亲她的眼睛。这女人太聪明,跟他玩这种小把戏。可她哪是他的对手?
他只是稍稍沉默,她就按耐不住了:“eric你……你要娶她?”
他用劲楼一楼她的腰,强势的臂弯箍得张曼迪有些疼。
他说:“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说完就松开了她。
张曼迪跳下桌子,暗暗苦笑。他可真是个出色的谈判专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他宠她,给她名与利。但也时刻要她记住,她属于他,他,却不属于她。
张曼迪无数次问自己,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是爱?他会不会也有一天,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张曼迪脑中突然冒出的人,是吴桐。
吴桐起码有他的孩子,自己呢?失去了他,自己只能是一无所有。
厉仲谋在她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轻柔地摩挲她耳后一小块敏感肌肤:“今晚留下来过夜?”
张曼迪退后半步。他是调情高手,一个动作已性感无比。何况他说话时,还微微眯着眼。
她主动退出安全距离:“马上就要飞新加坡做电影宣传,我是趁空挡溜过来的,得尽快赶去机场。”
不等他说话,她几乎是冲过去,撞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啄一下他菲薄的唇:“goodbyekiss,不要太想我!”
厉仲谋看她飞奔出去的身影,无语的摇头,摸摸自己的唇。
这个女孩啊!
吴桐几天后在午休时接到张曼迪的电话。
她最近对陌生号码存在恐惧症,等了很久见电话还在震才不甘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