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在罗维明走出办公室之前,沈冲叫住他,摊着手,勾了勾手指,说道：“把你的烟给我。”
“怎么”罗维明一愣,然后坏笑,说道：“老板,不装好男人了我上次还和柏生打赌,说你以前肯定也是烟鬼,他还不信。”
“别废话。”沈冲笑骂一句,说道：“快给我。”
罗维明掏出烟盒,摇了摇,然后递给他,说道：“只有三根了,你真要试试的话,一会我给你送几盒上来我别的东西没有,就这个多,今天上来之前,刚开封了一条。”
“我这里有。”江志强也掏出烟盒,说道：“刚抽了两根。”
“不用,三根够了,打火机也给我,等会我让小雨送给你。”沈冲拿过罗维明的烟盒和打火机,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们先去忙吧。”
罗维明和江志强对望了一眼,带着些许疑惑的表情,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后,沈冲站起来,走到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拿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却迟迟没有点燃,而是无意识的看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港,发起呆来,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拿下香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寂寞如雪的人生……”
是啊,好寂寞
他现在的状态,可以用三个成语形容：富可敌国,名满九州,一言九鼎。金钱,声望,权势,统统不缺,如果有心,稍微放纵,女人同样不缺,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对手——缺一个可以真刀真枪,刺刀见红的对手。
虽然他心心念念着要在未来挑战好莱坞的电影霸权,但未来太飘渺,好莱坞太遥远,仿佛天边的云彩,海底的倒影,看得见,摸不着,一拳打过去,影像四散,宛若一场大梦……
而香港本地,邵氏日薄西山,嘉禾不堪一击,台湾电影萎靡不振,内地电影举步维艰,环顾四周,竟无一对手,反而个个嗷嗷待哺,需要沈冲去输血,去扶持
没有对手的日子,真tn无聊。
把玩了一会精致的镀银打火机,沈冲小手指轻轻一拨,打火机在掌心翻转,大拇指一推一擦,“咔嚓”,“嚓”,两声轻响之后,火机亮出一股火苗,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以前苦练过。
再次叼起香烟,凑进火苗,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然后闭着眼睛,仰头喷出烟雾。
虽然姿势很酷,很有文艺范,可是似乎没什么快感……
他正在在琢磨要不要换个姿势再来一口,电话响了。
“沈总,华润的张先成经理在l号线。”小雨的声音传出了出来,说道：“听语气,他好像很急。”
他不是带着台湾商人去福建了吗
沈冲随手把烟头按在玻璃上,然后走过去,拎起话筒,说道：“张经理,你好。”
“小沈,张光斗住院了。”
沈冲眉头一扬,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在哪家医院什么病”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前天下午,张总经理在开会的时候忽然摔倒了。”张先成停了一下,又说道;“现在住在东华医院,初步诊断是脑动脉硬化,有中风的迹象。”
“我一会就去探望他老人家。”沈冲略一沉吟,问道：“张经理,你还在福建”
“是,按照计划,我后天才能回香港。”
“香港医疗水平很高,我相信张总经理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急
挂掉电话,沈冲摸了摸头皮,这事有点麻烦了。
沈冲前世对华润的印象,只有三个——雪花啤酒,万科地产和华润万家超市,华润是怎么改制的,又是如何发展成国内超级大鳄的,张光斗之后,谁上台做了总经理,他一无所知。
和张先成有了瓜葛,也是兴之所至,随手走的一步闲棋,如果他能上位做总经理,是意外之喜,如果他没能上位,也无关紧要,不过从后来的种种迹象看,张先成很识趣,懂得配合,而且野心勃勃,值得推一把。
不过华润三张里,张光斗做了七八年的总经理,一步步把华润发展壮大,威望极高,说一不二,张先成的资历最浅,排名还在另外一个副经理张政之后,沈冲本来计划用几年的时间,以对台贸易为突破口,给他积累政治和经济资本,慢慢培养班底,徐徐图之,不过计划比不过变化,张光斗这病情,显然无法继续工作了,总经理的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
华润号称“第二外贸部”,香港又是内地最重要的对外窗口,总经理的位置,是一块大大的肥肉,高层必然会经过一番博弈和考量之后,才会决定是空降新人还是从内部提拔,也就是说,张先成最多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来运作。
空降新人的话,沈冲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是内部提拔的话,现任总经理张光斗的推荐,就非常重要了。
不过看张光斗住院两天了,张先成才得到消息,显然他在华润内部的控制力有限,只能求助于沈冲这个外人了。
“刚才还在感觉人生寂寞无聊,现在又感觉人生太过复杂纠结。”沈冲苦笑着自言自语：“这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前世对华润一无所知,不代表穿越后还一无所知,华润的下任总经理是谁,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华润的幕后,站着的可是那位著名的经济专家,排名前三的领导人。
要是胡乱插手,搞坏了事,惹恼了这种大人物,以后的日子,就不是愁没有敌人了,而是愁敌人太强大了……
沈冲坐在办公椅上,凝神想了好一会,才按下电话键,说道：“薇薇安,你过来一下。”
谷丽薇很快就过来了,问道：“沈总,什么事”
“你……”沈冲刚想说话,念头一转,又推翻了刚才的决定,他咬了咬牙齿,抓起办公桌上半瘪的烟盒,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说道：“你去做一份禁烟条例,凡是在这栋大厦上班的员工,一律禁烟。”
“啊”谷丽薇一呆,然后抿嘴而笑,说道：“沈总,请三思,东方魅力几乎所有的男员工都是烟鬼,这个条例一做出来,恐怕要人去楼空了。”
“那就每层楼留两个办公室做吸烟室,其余房间一律禁烟,实在不行,七楼禁烟。”沈冲没好气的说道;“总之以后开会,不要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抽烟
“好的。”
等谷丽薇走后,沈冲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安,难以决断到底要不要插手华润的家务事。
半响之后,他一拍脑门,坐回办公桌,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电影——覆盖范围：香港,台湾,内地（待定）。”
“电视台——覆盖范围：香港,台湾（有希望）,内地（还看不到希望）
“纸媒——覆盖范围：香港,台湾,内地（不稳）。”
很多人都以为,电影很简单,弄个剧本,找个导演,拍完了找电影院一放,就完事了,怎么中国电影就是不行呢怎么就拍不出好电影呢怎么就不能卖到世界各地呢
如果把电影比喻成操作系统的话,文化就是内核代码,电视台是桌面工具,纸媒和其他衍生品是应用软件,写个操作系统很难吗不难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计算机系大学生,毕业就能写出来,但是为什么不管是电脑还是手机,总共就那么两三款操作系统
关键是软件的生态环境构建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微软用了年的积累,才成就了u的霸业,谷歌免费做苦力,勾搭了上百家硬件厂商,吸引了数以万计的软件公司,用了5年的时间,才让安卓流行一时。
沈冲早在穿越之初,就定下了以香港为基地,内地文化和市场为养分,以电视台为骨架,以纸媒为羽翼,用至少年的时间,打造一个完善的中国电影生态圈,而这个计划里,内地是重中之重,没有内地,一切都是空谈,他现在之所以举棋不定,烦躁不安,是因为他正面临着战略抉择——是继续保持现在的超然地位,还是深度参与内地的事务。
如果有可能,沈冲当然不愿意去掺合内地的各种事情,但是他不得不去参与,因为好莱坞有一个他永远无法得到的优势——美国有宪法第一修正案。
这个修正案让好莱坞可以无所顾忌的到处吐口水,而且这些口水还真能伤人,但是中国不讲究这个,中国讲究的是千言万语,不如板砖,在中国做媒体集团,必须得后台够硬,本钱够多,才能唬得住人,否则,吐口水的话,要么被人无视,要么被人反手一巴掌扇死。
沈冲没有政府做后台,天生腿软,好在本钱多,所以他如果想拿内地做后盾,搞出一番事业的话,必须得拿钱去砸,砸出一个钢筋铁骨来
以前他走高层路线,跑北京放卫星,虽然短时间内博取了大量的政治利益,但是那些都是空中楼阁,不接地气,领导人一句话,就能让他从云端跌下来,比如他的杂志能进内地销售,是因为廖承志的批准,比如他的电影能进内地公映,是因为邓公看过……
东方魅力横跨两岸三地,看似风光,其实只是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花就能推到。
而如果操作得当,能深度参与华润的改制,获得一个稳定的利益输送渠道,打造一个经济集团,一句话能决定千万人的就业和收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那时候沈冲就不是只会吐口水的空壳子,而是声若洪钟的巨人了。
关键是,怎么才能算操作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