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沂州道的那档子事,警卫连对龙谦的警卫措施自然加强了。便是从郑家庄到陈家崖,丁小富还亲自带了四个警卫护送着四人去陈超家。
龙谦诧异道,“这是在咱们家里,兴师动众地干什么?”
“司令,周标统、鲁标统,还有王司令他们商议了一条规矩,司令出门,必须做好警卫。”丁小富牵来龙谦的马。
“不骑马了。沂州道不过是个偶发事件,完全不必如此。我们几个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别说在根据地,便是如沂州道,想要拿下我们也不是件容易事。今天连小薛也不必去,你们都回去吧。”
“不,司令,这件事你得让一步。根据地里还有近千名抱犊崮的俘虏呢。小心无大错。”王明远拦住龙谦,“不就是几步路吗?累不着他们。”
说着抱犊崮的人,马上就遇到了这些已经编入部队的“新兵”。走出郑家庄的寨门,迎面遇上一队扛着农具回来的队伍,带队的是二标二营七连的郑双庆,看见龙谦等人,郑双庆立即跑了几步,立正敬礼,“报告司令,二营七连帮助军属翻地,已完成今日的定额,返回驻地,请司令指示。”
队伍跟着停了下来。
“哦,帮助老乡们下田了,好。双庆,我看你的连队有不少新面孔呀。”
“是,连队补充了三十三名新兵。”
“都是抱犊崮的兄弟吗?”龙谦的目光从那些陌生的面孔上扫过,落在一个大胡子脸上。那张脸孔看上去很老。
“这位兄弟,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龙谦一指那个老兵。
“俺?你问俺?”大胡子指着自己的鼻子。
“劳占魁!这是咱们司令,龙司令。”郑双庆喝道。
“劳占魁?好,这个名字好。劳动才能占得魁首嘛。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劳占魁大声答道。
“哈哈,占魁兄弟,你的一把大胡子误导我了。”龙谦摸了下自己刮得光光的下巴,“咱俩倒是一对儿,都是属于胡子重的那类。不过军中要注意军容。胡子重不要紧。勤刮脸就是。违反条例是小事,让人家错算年纪,讨不到老婆就是大事了。”
队伍发出笑声。
“好了,开个玩笑。大家劳作一天也累了。想必你们连长给你们讲过为什么帮助百姓翻地播种的意义。咱们当兵的。吃穿都是靠百姓养着。帮他们干点活完全应该。好了,带大家回去洗漱吃饭吧。”龙谦挥挥手。郑双庆一声令下,队伍又前进了。
龙谦目送着七连消失在庄子深处。一个连补入了三十余名俘虏。改造的难度可想而知,加上自己对陶三部首脑们的处决和江云等人搞出的大抓捕,问题就更大了。用什么办法将这些人彻底改造过来呢?鲁山提出帮助百姓春耕的建议获得了龙谦的赞赏,于是以连为单位,朝自治委员会领受了任务,帮助军属、烈属翻地、播种。
王明远似乎看出了龙谦的心思,“司令,除了这个,鲁山的一标最近在做讨论,让俘虏们比较咱们蒙山军跟抱犊崮的不同,效果不赖。”
“诉苦?”龙谦脱口而出,“嘿,谁想出的主意?”
“好像是蓝心治。”
“嘿,得去看看。搞的好的话在全军推广。”
王明远乘机说,“江云是不是该放出来了?那件事其实俺们几个都赞成,不能怪他一人。”
“让他好好想一想没坏处。走吧。”
﹍﹍
“大妹子,是不是不欢迎俺们呀?”叶延冰看到陈淑有些发楞的神情,开玩笑道,“是不是以为就是司令来,想说说悄悄话?”
“去你的,别嫌俺家的菜味道不好就行。”陈淑脸上有些发烧,将辫子一甩,转身进了厨房。在出了沂州道故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龙谦,所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龙谦一眼。
站在屋檐下的陈娴白了叶延冰一眼,“敢看俺姐的玩笑,不怕龙司令收拾你?”
“司令已经收拾的俺够惨了,”叶延冰跟陈娴也算惯熟,本来像陈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见生人的,但蒙山军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开放的空气,特别是他们公开招收女兵的做法和森严的军纪,让根据地核心的几个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再躲避这帮当兵的。
“俺觉着司令还得好好收拾你!”陈娴忍不住多看了叶延冰几眼。在蒙山军的高级军官中,叶延冰无疑是最英俊的,卖相好,人也精神,普通的军装穿在身上,硬是穿出与别人不同的味道。
“可别,你可得帮俺跟你姐夫求求情,让俺早些回部队带兵才好。”叶延冰对陈娴做了个鬼脸。
“退思﹍﹍”陈超迎出门来,看见王明远等人,“喔,王营长叶营长也来了,还有司徒参谋长,不胜荣幸。快请进屋。”
“陈庄主是找司令商议大姑娘的婚事吗?不如找我好了。反正俺现在闲的很,保证将婚事办的风风光光,让俺妹子满意。哈哈。”叶延冰曾率部驻扎过陈家崖,跟陈超陈淑都熟,他比王明远爱开玩笑,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哪里,俺是想跟他聊聊敦煌的事。”陈超确实不是找龙谦谈陈淑的婚事,尽管他希望早些办了。他是惊讶于敦煌之事的神奇。反复研读曲致庸带回来的几册卷子,有佛经,有诗集,还有唐代的账册。陈超不禁对那座遥远的石窟神往了,据曲致庸说,石窟里的经卷无数,很难统计出准确的数据,而且,石窟里的经卷都是藏于夹层中,即窟中有窟。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时代将这些宝贝藏于洞窟中?而远在海外的龙谦又是如何知道遥远的西域竟然有如此的文化宝藏?假如是洋人知道,那么他们为何不去探寻这个宝藏?诸多的疑问折磨着陈超。思来想去,竟然萌生出亲自去西域探访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生,竟是那么的强烈,有些不能自抑了!陈超知道龙谦还会派人去敦煌,何不自己跟着去一趟?所以,他设宴找龙谦来,想得到龙谦的同意。他手里有不少的事,特别是哪天龙谦提出了对鲁南经济做全方位的调查,也颇具吸引力。根据曲致庸的报告。敦煌尚在兰州以西千五百里。去一趟再加上考察的时间,没有一年是无论如何不行的。所以他打算跟龙谦谈谈,征求下龙谦的意见。却被叶延冰等人误会是为了陈淑的婚事了。
“你小子还是光棍一条呢,懂什么呀?尽吹牛。”王明远瞪了叶延冰一眼。“司令不想亏待陈姑娘。总要筹备好了再办嘛。”
“嘿嘿。延冰是在埋怨我不给他差事做呢。好吧,你说,关于组建随营军校的事。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龙谦虎下脸,盯着叶延冰。
“司令,俺打仗不怂,这办军校嘛,可是赶鸭子上架,怕是做不来呢。”叶延冰嬉皮笑脸。虽然在“二一”整编后龙谦专门跟他谈过心,但叶延冰的心结总是没有完全解开,瞧着战友们都在忙着整顿部队,加紧练兵,自己却整日间无所事事,心里便毛的很。
“那就是说没有考虑?我问你,办军校做教官,不是我给你的任务吗?要知道我可是军校的校长呢。”
叶延冰摸摸自己的头发,“这件事,俺真的不知道如何措手嘛。”
“那是因为你不去想。办事情不外人、地、财、法几个要素,一个个落实不就完了?不知道方法,总可以考虑在哪儿办吧?”龙谦不满意,“司徒最近忙购买武器的事,没时间。你去找瞿鸿翔,跟他商量去!瞿鸿翔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前教官,肯定有办法。给你们三天时间,拿出一个章程来我看。”
“退思,此番叫你来,是想解我心中的几个疑惑。”陈超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卷敦煌卷子,“你是如何知道敦煌藏着如此的宝贝?”
“这个﹍﹍不瞒你说,我在美国就听说过。心里也是疑惑着,不知真假。刚回国是在上海遇到一个英国探险家,正在准备去敦煌寻宝。后来遭遇离奇,事情就搁下了。直到腾出手才办,没想到果然是真的。”
“千万不可落入洋人之手!”陈超惊叫道,“曲致庸说洞窟除却文书卷子,尚有无数的文物器皿,都是前朝遗物,万万不可流失海外!退思,吾有意亲自去一趟敦煌,你看如何?”
“什么?!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等龙谦反应,拎了开水进屋的尤氏惊叫道。
“看看,夫人不许吧?”龙谦笑道,“敦煌已掌握在我们手中,洋人不会再拿走一件文物了。现在要做的是封闭洞窟,加以保护,以待将来专家们的研究。您还是帮我做做社会经济调查吧。”
“俺可当不起夫人之称。若是他早些去做官,或许可以,现在嘛,晚了。”尤氏听到龙谦明确反对丈夫出门,心情大好。夫人当然不是随便称呼的,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每一个称呼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洋人不会再拿走一件文物?什么意思?难道已经取走了吗?”陈超品味着龙谦的话。
“口误,口误。咱们应当是早动手一步了,洋人即使跑到敦煌,也只好望窟兴叹了。我马上会派曲致庸再带几个兄弟过去,将敦煌石窟保护起来。该修缮的修缮,但对于文物,还是先不要动为好。”
“为什么?”陈超不解地问。
“之所以是文物,应当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几百年,或者上千年。一旦改换环境,说不定会遭到破坏,那就是不可挽回的损失了。其次呢,非是我小瞧人,我们都是普通人,最多算是文物的爱好者,不是专家。如何保存,鉴别,整理,那是专家的事。如今国家昏暗,朝廷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但总要稳定下来,到时候组织专家进行开发保护,岂不更美?”
“啊,退思说的有理。到时候我一定要参加这件事的,你可不能拦我。”陈超连连颔首。
“若是有那天,国家自有更重要的差事要先生操劳,怕是顾不上做这等整理国故的事情吧。”
司徒均心里一动,去看叶延冰和王明远,俩人脸上也隐藏不住的激动。自蒙山军勤王之役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个前途一直蒙着一张纸,没想到无意间让陈超所捅开了。自接触蒙山军,司徒均就感到这是一支完全不一样的军队,不仅是战术好,战力强,而且其中有一种让他激动的东西。从他加入蒙山军,冷静观察龙谦的所作所为,绝对与朝廷军官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关注天下大势,留意经济民生,整军经武培育实力,包括建立随营军校和预备役,哪里是一个中级武官要做的事?却从来没有丝毫的对朝廷的忠诚,如果说在北京打劫王府是为了敛财,但敛财的目的却十分可畏,不是用于自己挥霍,而是为了建立一份基业!
将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司徒均凝神想着,不觉痴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先要凑一笔银子给张莲芬大人送去,以表示我的诚意。不能说话不算数啊。难不成沂州道遭遇一次伏击,将说好的事都荒了?所以一半天我还要去趟峄县,这次陈先生便幸苦下,跟我一起去吧。”
“真要修铁路?”
“当然。这是必须的。等局面展开,咱根据地的大批农民就可以离开土地进入工厂了。你看着吧,会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那也要蒙山军真正接管两州才行。”陈超沉吟道。
“是啊,”龙谦微笑着去看王明远等三人,“陈先生出个题目,如果袁世凯的兵硬要占着两州要津不让,该怎么办?”
这是蒙山军高级军官们反复考虑的问题,龙谦事实上已经否决了任何动武的建议了,便是发生了沂州道的事,龙谦也没想过跟对手开战。
“司徒,你说。”
“让不让其实不由他。李纯、曹锟不过是占据几个县城州府而已。咱们只要稳步做过去,他想守也不一定守得住。”
“说的好。明远,延冰,你俩听明白了?”
“司徒的意思是,只要咱们实力强,就可以赶走他们?”叶延冰问,“那不是还要打吗?”
“也不是吧?打仗是没办法的办法。假如咱们将两州的百姓都凝聚在蒙山军的大旗下,就像根据地一样,李纯在沂州也呆不住。”王明远道。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在现阶段,没有军事上的威慑,人家是不会把我们当回事的。这就是我要建立预备役,建设军校的目的。千万不要以为这两件事无足轻重,只有办好这两件事,才能让蒙山军的军力上一个大台阶。你俩懂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