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德大惊,他肯招认固然是受刑不过,也是他想明白了。招认了不会当时就死,自己在府里还有点关系,若是发动起来,或许能弄成个发配,总算可以保住命。没想到,这刘朝佐居然现在就要杀?
“你……你不能这般杀我!我是堂堂朝廷经制吏,乃是吏部里有名字的。就算要杀我,也要有朝廷的公文,才能对我行刑。你无权对我动用私刑,你……”
“你说对了!”李炎卿大喝一声,将手中大刀抡起来砍下,只听一声惨叫,鲜血狂喷,却是他一刀砍在了锁骨上,头没砍下来,却把个张元德疼的大叫,在地上不住翻滚。
洪四妹笑道:“我的太爷。您当这刽子手是谁都能做的呢。没练过的人,想要一刀把人头砍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吧。”
“这个交给我们,那些你们拉到外面,一个不剩,全都剁了吧。”李炎卿将刀递给身边的秦蕊珠“这个仇人,你亲手来杀,也算你对的起蔡前辈了。”
等到洪四妹那边将这些人全都砍了脑袋回来,却见地上到处是血,张元德成了个血葫芦,只是那脑袋只砍掉了一般,刀嵌在骨头里拔不出来。秦蕊珠孝衣上已经到处是血,人趴在李炎卿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什么事外行就是不行,杀个人闹的跟杀猪似的。不过也就是你这样的女人,才惹男人疼啊。像我,杀人倒是利索。可又有什么用?人家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天天我房里不关门。也不肯前来推门。”
李炎卿不理洪四妹那娇嗔,搂着秦蕊珠道:“别怕。不就是杀个人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回你也算是为蔡前辈报仇雪恨,最大的心愿了了,今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秦蕊珠方才手刃张元德,却无半点复仇的快感,只觉得阵阵恶心。反倒是扑在李炎卿怀中,才觉得心里塌实。她心知自己对蔡师兄已是没了半点情意,今日这一刀,就当做是对过去的彻底了断。今后安心做他一辈子的女师爷也好。侧室也罢,自己也就都认了。
那边晴云暖雪虽然学过武功,却没见过杀人,更没见过这种连砍十几刀最后砍头都没砍掉的杀人方法。姐妹二人心灵相通,恶心的程度翻了一倍,吐的天翻地覆眼前发黑,等到了船上,还是阵阵干呕。
李炎卿只好放下身段,自己来哄两个丫头。又是为她们送水。又是讲些小故事转移注意力,直到了澳门附近,两个丫鬟才算恢复正常。
她们往日在张府受宠,但依旧只是个下人。李炎卿这位主人对她们如此相待。倒让二女心中感到阵阵暖意,只是越发看秦蕊珠与洪四妹不顺眼。觉得一个寡妇一个海盗,有什么资格与自己家小姐分享一个男人?
船一到岸。西芒、卜加劳与一名中年男子一起前来迎接。那中年男子胸前挂着十字架,身上穿着长袍。却是那位卡内罗主教。
“尊敬的阁下,愿主保佑你。”等进了城堡。卡内罗先行了礼,接着又送出了自己的礼物。只见几本又大又厚的硬皮书放到李炎卿面前,卡内罗用一口甚是正宗的官话介绍道:
“这几本是我的著作,其中既有神学,也有药理学,还有数学。还有一本葡萄牙语入门教材,可以根据词典学习葡萄牙语。我除了是上帝虔诚的仆人,还是一名合格的药剂师。如果今后贵国有人不幸生病,本人愿效犬马之劳。”
西芒如今已经被正式授予了贵族身份,这保民官的位置算是越发牢靠,与李炎卿这边的关系也更加亲密。见卡内罗送的礼物,暗自摇头:虽然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务,可是这位伟大的阁下喜欢的是金子和白银,送书有什么用。
李炎卿倒是很客气的将书收下,转交给身后的二女“好好收着,我回到县衙之后,一定要仔细阅读。”
“老爷居然懂这佛郎机文字。”
“看来也是一位才子。”
“依我之见,不在那刘公子之下。”
西芒见二女生的俊俏可人,心知多半是知县的房里人。急忙吩咐身边仆人几句,不多时就有人捧了几身洋装出来。西芒道:“这是鄙国的服饰,样式虽不能与贵国相比,不过所用的面料,却是用贵国丝绸制成。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三位美丽的女性笑纳。”
秦蕊珠在上岸前已经换回男装,又扮成了师爷,这礼物自然没她的份,让她心里好生懊恼。李炎卿谢过好意,那边卡内罗开口道:
“尊贵的阁下,您这次来的正好,关于澳门教堂的问题,我正要向您寻求帮助。据我所知,您已经答应了批十顷土地给我们使用,可是眼下只先后有四顷土地办理了正式的手续。而且四顷地全是作为炮厂用地,并没有教堂的土地,我想是不是咱们的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李炎卿将手一摊“当初本官是答应了给你们十顷地,可问题是那地上有老百姓,征地是个漫长而复杂的工作,总不能一步到位吧。至于炮厂的事,那可是件大事,我已经上报到了广东巡抚那,帅爷都十分重视啊。”
李炎卿一拱手“帅爷亲自跟我说,朝佐啊,恭常都的炮厂,要么不办,要么就办大办好办出成绩。这可是吴大帅的亲口批示,谁敢不听?眼下四顷地是少了点,我回去之后,就会动员那些老百姓搬家,争取在年底以前,把土地扩充到七顷。可是这七顷地,都必须作为炮厂使用,不能建教堂,这是吴帅的意思,谁有意见?”
广东这地方,眼下还是吴桂芳的天下,号称朱家江山吴家粤。他如果对炮厂做出了批示,卡内罗自然没招。
更可怕的是,李炎卿言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是,自己可是能得到吴帅亲自接见并接受指示的人,不可以等闲县令视之,你卡内罗一个小小洋教士,还能和自己叫板么?上帝难道还大过了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