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自己是抄袭的,算不得真学问。
他算是全场第一个完成对联的人了,于是闲暇之余便看了看四周。
虽说沈心茹去招呼姊妹下楼时,在场所有客人都有思索对联的时间,只是一些宾客因为太过翘首以盼,无暇思索;又有一些人虽然想好了,可是此时落笔又觉得不甚好,所以重新再思考。不过陆陆续续,总是有人写出了对联。尤其是一些老士绅,他们根本不在乎对联精妙,无非是来展示一下自己毛笔字而已。
除了上述三类,还有一些自知学问和书法皆拿不出手,索性就不参与其中,只是四下游走,观看其他人的对联。
这时,秦允明忽然听到邻桌一位年轻公子一边写对联,一边与侍候其的那位少女闲聊。
闲聊的内容与先前秦允明问程韵寒的话大致一样,无非是“娘子芳名”、“原籍何处”等等。这本来并没什么奇怪,可是偏偏那位姑娘回答的却是与程韵寒颇有相似之处。虽然名字、原籍是不相同的,可是身世经历却极为相似,无非是家门中落,父母早亡,这故事一气呵成,仿佛早就编辑好了似的。
不过细想起来,这并不算什么硬伤,毕竟沈心茹说过招集的这些姊妹,都是同病相怜!
可是秦允明依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一种抹不去的感觉,这湖仙书社总是带着几分诡异。他回过头来,紧紧盯了程韵寒一阵。
程韵寒被秦允明锐利的目光盯得脸红,本以为秦允明是在欣赏自己,可是不久之后很快发现这目光颇有审问的意味,顿时心中发慌了起来,连忙低下头避开了目光。
“大郎!”
忽然身后有人唤道。
秦允明回过身来,见来者却是张师爷,连忙微笑道:“张夫子已经作出对联了?”
张师爷笑了笑,摇头说道:“老夫又不是什么名士,不过是仗着公府的身份来这里走一走,如何敢舔颜卖弄呢?四处看看罢了。”
他说完,走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桌子上秦允明的对联,念了道:“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大郎,如此老气横秋的对联出你之手,让老夫惊奇不已呀。”
秦允明只得笑道:“让张夫子见笑了,这对联不过是晚生先前与张夫子谈过之后有感而发。正如张夫子昔日对晚生的教导,不好好读书,哪里有资格作学问?而读书也必须下心思去读、用精神去读,不能一味死读硬嗑。因此晚生才作了这副对联。”
张师爷听了这话,心中很高兴,不过脸上却没有露神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秦允明跟自己到角落里来一下。
秦允明疑惑不已,自然还是跟了过去。
来到正厅角落,张师爷压低声音说道:“大郎,你的对联确实很好,然而老夫有必要提点你一下。”
秦允明忙问道:“还请张夫子示下。”
张师爷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说道:“今日到场的非富即贵,任何一人在城里都有独当一面的名望,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士绅们。有些时候刻意让一让,给这些士绅们留一些颜面,可比一时风光要得益的更多。不要学那为蔡公子!”
他的最后一句话略略加重了语气。
秦允明看着张师爷,对方也正用一种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张师爷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不要太风头,尽量让那些老士绅们风光一下。虽然这样的文采切磋故意谦让不会招人好感,但起码能保证不得罪人。
这些老士绅们,平日在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好印象,那日后可是要方便许多。
他恍然的点了点头,连忙感激的向张师爷说道:“晚生明白了,真是多谢夫子提点。唉,晚生果然涉世未深,经验尚浅,若非夫子劝点,晚生也不知道要碰多少钉子了。”
张师爷见秦允明明白了,心中就放心了,同时也越来越觉得秦允明是一个可教孺子。他含笑的点了点头,罢了罢手说道:“年轻人只要肯虚心学,不怕没人指点。去吧去吧。”
秦允明再次向张师爷行了一礼,然后匆匆回到桌子前,伸手就要将先前写的对联撕掉。
程韵寒见了,顿时惊慌起来,问道:“公子,你这是作甚?”
秦允明只是微微一笑,道:“写得不好,我又想了一个更好的。”
程韵寒连忙说道:“那,就请公子将这副对联赠予奴家吧。”
秦允明看了看程韵寒,略思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送你也好,但是你一定要记下我这个人情,日后我可是要讨还人情的!”
程韵寒怔了怔,白嫩的脸蛋有些发烫了起来,心中一时遐想不断。她犹豫了一阵之后,浅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奴家遵命便是。”
秦允明便将那副对联赠给了程韵寒。
程韵寒看着对联上没有落款,到现在也还不知道秦允明的名字,于是弱声问道:“敢问公子尊名?”
不等秦允明回答,原本还在埋头苦思的唐观礼抢先说了道:“他便是钱塘县近日新起的大才子秦允明呢。”
程韵寒没有露出惊愕的样子,显然她这个外乡人对本地才子不甚知晓,只是略略行了一个福礼,说道:“原来是秦公子,幸会。”
唐观礼又说道:“小娘子,秦大郎作词作赋有一个习惯,从来不题名,也从来不落款。今日你不如在这副对联上加上他的名字,省的日后放杂了,不知是谁的了。要知道过不多久,秦大郎的墨宝可会很值钱的呢!”
程韵寒听了这话,又不好驳回,只好笑着拿起了秦允明先前用过的毛笔,在那副对联下面写下了秦允明的名字。
秦允明看着程韵寒写字,忽然发现小娘子握笔时玉手微颤,虽然写出来的字很清秀,却显得十分吃力。他有些惊讶,连忙问道:“娘子,你手怎么了?”
程韵寒赶紧放下了笔,另外一只手匆匆去扯袖子,极力的要将那颤抖的手掩饰起来,神色一下子慌张不已。
秦允明愈发惊奇,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程韵寒右手,将衣袖撩了起来,一直掀到手肘后面,将程韵寒大半个手臂都袒露了出来。这时他赫然看到,程韵寒上臂竟然有七、八道极为鲜艳的伤痕,仿佛不久前刚刚被人用藤条抽打过。
程韵寒又羞又惊,但心中却不敢发怒,一边挣扎,一边低声求饶道:“公子,求你快快放手,你再不放手,奴家可要叫了。”[(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