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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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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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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道而行,首先得上道而白塔寺里的人们不会让宁缺带着桑桑离开,先前被他血腥手段震慑、惊惧渐分的人潮人海,随着讲经首座降临人间,再次获得了勇气和力量,讲经首座本身却才是宁缺和桑桑离开的最大障碍。

    大师兄把宁缺扶起,不知从哪里取出数枝铁箭,递到他的手中,说道:“这些是你遗失在瓦山的铁箭,六师弟进行了修复,你如果能逃出去,把符线再处理一下,这几个铁筒也是六师弟做出来的,他托我带给你。”

    宁缺接过沉甸甸的铁箭,放进箭匣,把其中一个小铁筒旋紧在一枝铁箭的箭簇上,说道:“我和桑桑自已走,师兄你就不要送了。

    大师兄望向湖畔寺内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不远处的讲经首座,说道:“如果你们自已能走得了,先前又何必一直等我来?”

    宁缺看着师兄眉眼间的疲惫,很是不安,在他看来,纵使大师兄已经破五境入无距,面对已经晋入金刚不坏境界的讲经首座,依然没有什么胜算。

    大师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着他温和说道:“确实没有几个人能胜过首座大师,不过至少我可以拦住他。”

    接着他继续说道:“大师脚踩厚土,金刚不坏!法门里唯一的弱点,便是过于缓慢,而且按照当年的承诺,他不能出手,所以我有信心送你离开。”

    他们师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为再如何小的声音,想来都无法瞒过讲经首座的听觉。

    讲经首座盘膝坐在地面上,右手握着锡杖的中段,神情恬静自然,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又或者听到了也并不在意。

    宁缺看着这名佛宗至强者的神情,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总觉得如果大师兄出手之后,会遇到很麻烦的事情,伸手便去抓大师兄的棉袖。

    然而当他的指尖应该触到大师兄的棉袖时,却发现只抓住了一阵风。

    微风无由而起,大师兄身上的棉衣轻颤,然后身形骤然虚化,平空消失,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了一个字在他耳畔回荡。

    “走。”

    宁缺知道这时候不是述别情,徒呼喊的时刻,大师兄既然已经出手,他便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逃走,不然那便是误了大师兄的安排。

    就算大师兄能够把讲经首座拖住一段时间,白塔寺里的人群,尤其是七枚大师和那些佛宗强者,还有那些来自西陵神殿的道门强者,都有可能把他和桑桑留下,所以他背着桑桑,毫不犹豫转身向白塔下那片静湖奔去。

    然而在下一刻,他的脚步骤然一沉,重重落到地面上,再难抬起。

    刚刚开始的逃亡夏然再止。

    不是因为那些佛道两宗的强者,拦住了他的去路,也不是人群再次疯狂地向他们扑来,而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身周异样的天地波动,看到了一些人脸上震怖的神情,猜到了身后发生了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宁缺霍然转身,望向盘膝而坐的讲经首座。

    大师兄骤然消失,进入无距,目标自然便是讲经首座。

    无距是世间修行法门里最神奇的一种,是五境之上的惊世神通,如同御风,又如乘云,须臾便能翻山越岭,横穿诸国。

    世间再没有任何身法,能够比无距更快,哪怕是剑圣柳白的万里纵剑。

    按照宁缺的推算,当大师兄消失之后,再次出现在众生眼前时,必然已经到了讲经首座身前,甚至有可能已经去千里之外取了某样强大的武器,然后再越千里回到白塔寺,对着讲经首座重重击落。

    此时大师兄已经再矣出现在众生眼前。

    但他却不在讲经首座身前。

    他距离讲经首座还很远,甚至仿佛只是刚刚踏出一步,便被迫现出了身形!

    看着十余丈外盘膝而重的讲经首座,大师兄身上棉袄微颤,灰尘缓缓飘起,神情显得得异常凝重,身体显得异常沉重,似不能再踏出一步。

    如果仔细望去,甚至能够看到他脚上的草鞋,并没有踩实地面,与泥土还有半寸左右的距离,然而他却无法再移动分毫!

    便在此时,一道颂经之声才缓缓响起。

    讲经首座盘膝而坐,手扶锡杖,庄容肃色,声若佛音。

    “如是我闻:三界皆无常,诸有无有乐,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无,无风亦无露,无雾亦无电,以此清静观,自彼身再起。”

    这段佛经,出自大慈虚卷。

    这段佛经,说的是大师兄。

    随着佛音响起,四周的环境骤然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湖水不再波动,岸上的寒柳无力垂下,便是白塔上变幻不停的清光都仿佛凝结,哪里还有风?

    白塔寺里一片寂静,湖塔寺人尽皆安宁,天地万物随着佛音回到无数万年之前的原始状态,平静的令人感到心悸。

    在绝对清静的世界里,没有风如何能御风而行?没有露如何能踩露而飞?没有雾如何能穿雾而过?没有电如何能身法如电?

    大师兄的身形便被迫悬停在这个清净的世界里,脚未沾地,然后缓缓落下,棉衣渐静不再轻颤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都说世间万法,唯快不破,而最快的无距境,今天居然被人破了!

    宁缺只来得及转身向后踏出一步,便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他停下脚步霍然回首,便听到那段颂经声,看到大师兄陷入危局之中。

    他极度震惊,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大师兄的无距境界为什么能够被人破解掉,闪电般拉开铁弓一箭射向讲经首座的面门!

    大师兄出规之前,他已经用元十三箭射过讲经首座,面对身心皆金刚不坏的讲经首座,威力恐怖的铁箭变成了枯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他还是射出了第二枝铁箭因为这枝铁箭的箭簇上有个小铁筒。

    他不相信人间真有不死不灭的存在,就算讲经首座金刚不坏,可以无视任何物理伤害,但他坚信小铁筒稍后的爆炸,就算烧不死这名佛宗至强者,至少也可以干扰到对方从而让大师兄从当前的奇异困境里摆脱出来。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

    铁箭离开弓弦,箭尾绽起的白色湍流,竟像被狂风吹舞的蒲公英一样般四散,然后缓缓飘落,宁缺很熟悉元十三箭的击发过程,知道那道白色治流,是铁箭符意与自然里的风息相融合的展现,却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

    本应无视空间距离,悄然无声而去的铁箭,离开弓弦之后,竟没有消失,而是保持着本体,缓慢飞了数丈,便从空中跌落到地面!

    铁箭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讲经首座,箭簇上的铁筒砸在地上,发出六声沉闷的微响,别说没有想像中威力巨大的爆炸,就连一个火苗都没有燃起!

    宁缺脸色骤然苍白,两颊仿佛瞬间消瘦,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对准远处的讲经首座横直一划,劲如铁钩!

    这正是他唯一会的不定神符一、二字符!

    带着桑桑连日逃亡,在小院前危在旦夕,因为担心念力消耗过剧,宁缺一直强行隐忍着没有使用,而此时看着大师兄面临危险,他哪里还会犹豫!

    然而他再次发现了极为诡异的事情。

    无论他的念力怎样狂暴地喷涌而出,无论他的指尖在空气里的划动怎样稳定有力,都无法让手指在空中画出的符线产生任何符意,而且他还隐隐产生了一种更为警惧的推测,就算神符能画出来,也没有办法调动天地气息!

    随着讲经首座的经文缓缓道出,白塔寺里的天地元气,竟就像湖塔寺人风雨雪等诸自然之物一般,沉寂清静到无法调动的程度!

    声声经文入耳,宁缺的识海都开始渐渐变得寂静起来,完全不想调动任何念力,身体逐渐放松,只想坐下听经,甚至就连体内的浩然气都变得平伏很多,那颗在腹内不停旋转的晶莹液体,都开始变得缓慢!

    宁缺看着那名盘膝而坐的讲经首座,震惊无言,心想这是什么手段,竟能够影响到自已的内在,显得如此强大!

    大师兄看着讲经首座,震惊说道:“言出法随!”

    “如是我闻:三界皆无常,诸有无有乐,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无,无风亦无露,无雾亦无电,以此清静观,自彼身而起。”

    讲经首座的经文,在白塔寺里不停回响,如钟声一般悠远,如木鱼声一般清静,如焚香声一般细微,如佛音一般深入人心。

    一切皆空无,风露雾电雨雪露自然没有,而在人间最初的那些岁月里,本也没有什么天地气息,那又从何调动操控天地气息?

    讲经首座是悬空寺至高者,他的弟子都要比戒律堂首座之类的大人物地位更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悬空寺本就是替佛讲经之地。

    而讲经首座在五境之上,他有自已的佛界,所以他是人间之佛,他在人间讲的经文便是佛经,说的话的便是佛言。

    佛言,便是他这个世界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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