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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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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从天而降的尸与剑,来到荒原的巨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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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车行荒原,暗草飞寒鸦。

    前方遥远的荒原空中偶有剑光掠过,又有乱云渐碎成絮。

    宁缺感知着隐隐传来的气息波动,把手里的果子递到桑桑唇前,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不知有多少强者在那处战斗。”

    在月轮国朝囘阳城白塔寺中,他曾经见过大师囘兄和悬空寺讲经首座的战斗。

    那场战斗大师囘兄以子曰对讲经首座的佛言,双方展现出高妙近乎神迹的境界,并不比此时远方荒原上传来的天地气息波动稍弱。

    只是当日无论大师囘兄还是讲经首座,都不曾往生死里搏杀,此时宁缺感知到的远处风暴一般的天地气息变化要显得更加恐怖、更加令人震撼。

    “我见过。”

    桑桑接过果子咬了。,唇齿所触之处,果肉颜色微变,瞬间冻凝,咀嚼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是在嚼冰。

    宁缺好奇问道:“你在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桑桑说道:“老囘师和颜瑟大师在长安城北山上战斗时,天地气息的变化也很可怕,不过当时被他们自已罩住了。”

    宁缺接过被冰冻的果子,啃了一口,牙齿没有被崩掉,却是被冻的打了个寒颤,笑着说道:“如果还是在长安城,夏天时临四十七巷里的街坊肯定再不会支买冰泼井水,天天都赖在老笔斋里不走。”

    桑桑笑了笑,然后咳了两声。

    自从离开荒人部落后,她咳嗽的次数少了很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咳的太多,如今咳出来的只是纯净的阴寒气息,没有痰也没有黑色的血。

    如今的桑桑很干净,没有污血汗水,也没有唾液,身囘体从里到外都是极纯净的存在,就如同透囘明的琉璃,换句话说,她越来越不像人。

    宁缺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又把手伸进她的黑色裘衣里,抚囘摸囘揉囘弄着,虽然很凉,但依然很软,S里的感觉还很暖。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个神仙当老婆。”他说道。

    桑桑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睫毛上的冰霜弹掉,认真地纠正道:“我不是神仙,我是妖怪。”

    宁块说道:“神仙?妖怪?你是桑桑。”

    一路南行二人说着闲话情话无所谓的话偶尔会回忆岷山渭城与长安,不说生死与未来也没有什么遗言交待一一桑桑所有的遗言在瓦山禅院里已经说完宁缺也没打算再活着,就算有遗言,也没有听遗言的人。

    乌黑的云层里忽然落下一个重物,呼啸破空而至,重重地砸到黑色马车前方数十丈外的原野上,击起一蓬泥土。

    马车行至那处宁缺望去,只见原野浅坑里,是半具人类的尸身看肤色和肌肉强度应该是名强大的荒人战士……”不由神情微凛。

    他很清楚荒人的身囘体强度越强大的荒人战士抵御刀剑的能力越强,而这名强大的荒人战士,竟是被人用剑切断了身囘体,半具尸身被震到了此处,可以想见那剑有多快,那把剑的主人有多强。

    “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西陵神殿的强者看来真的不少。”

    宁缺对桑桑说道。

    不过片刻,荒原空中再次响起破空之声,只是这一次破空声不像先前那次是呼啸作响,而是凄厉鸣啸,显得要锋锐很多。

    宁缺警惕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明亮的剑光,贴着黑云下缘高速掠来,没有刺向马车,而是斜斜刺入右前方一道微微囘隆囘起的草甸。

    那道飞剑威力极大,直接穿透整座草甸,从草甸另一面破土而出,带着一道黑土与草屑,然后落地,明亮的剑身骤然黯然,显得极为颓败。

    这道飞剑威力如此强大,只有晋入知命境的强者,才能施展出来.

    宁缺看着草甸后方那道飞剑,发现剑后有柄,顿时想明白,这把剑的主人是南晋剑阁的强者,而且极有可能便是先前腰斩那名荒人战士的强者。

    一名知命境的剑阁强者,就这样败了。

    宁缺抬头望向南方的战场,看着那处越来越强烈的天地元气变化,看着越来越盛的剑光符意,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黑色马车距离战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便已经看到两名强者的离开,那么此时在这片荒原上,每时每刻都有多少人在死去?

    宁缺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极细的亮线,然后紧接着是无数道。

    他正看着南方的战场黑色囘眼眸里反映的光线……”自然是那处的风景。

    远方的荒原战场上,开始电闪雷鸣,那些闪电并不如真囘实自然里的闪电威力大,但却与地面极近,不停闪烁着瞬移着,似在追着某人。

    何等样境界的强者,才能召雷弓电?宁缺自忖如果那些闪电追的是自已,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只能被劈死,而像那种境界的强者,此时在荒原上并不是一个两个,自已带着桑桑去那边,究竟能改变什么?平静赴死还是说真的如自已所料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数十万囘人还有无数战马、车辆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那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无论是长安城还是西陵神殿,都没有办法完成阅兵,但在广漠无垠的荒原上,不要说排成队列展示,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混战的战斗,依然有足够的空间。

    荒原上刚刚生出来的新草,被热血浇淋、马蹄践囘踏,不得不提前结束生命,草根犹在,绿意尽销,原野表面覆着的泥土变成浮灰,四处扬起。

    荒人与西陵神殿联军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

    虽然被称作天生的战士,虽然有很多强者,荒人部落依然没有办法抵囘抗整个人间,交战之始便落在下风,连战连败,然后连退,只不过凭着千年来在极北寒域打磨的精神气魄在苦苦支撑,但所有人都清楚,荒人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

    大唐天启十八年、西陵大治三千四百四十九年的这场战争,与过往无数年间的无数场战争,都有很大的区别。

    在过往的战争中,修行者始终扮演着辅助的角色口无论阵师还是符师,又或是那些甘于执行刺杀任务的剑师,都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而在这场战争里,修行者则显得非常重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场战争是西陵神殿发动的圣囘战,中原诸国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来到了荒原,数量级的差异导致了战争模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来自西陵神殿的神官,来自诸国道观的道囘门修行强者,来自南晋剑阁、大河墨池苑这些地方的道囘门客卿,珍稀的符师,各**方倚重的阵师,纷纷参战,荒原战场之上,天地元气被无数道念力操控着,被无数张符纸扰动着,被无数阵法撼动着,急剧地变化不安,甚至让自然环境都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深春之时的荒原,暴雨大雪晨露暮风不时出现,然后消失,战场上混乱不堪,危险无处不在,如果不是荒人先天身囘体强横,强大的战士首领暗中学会了魔宗的功囘法,只怕在中原修行者和骑兵的第一次攻击下便会崩溃。

    虽然荒人苦苦支撑了下来,但在这些场战斗中,不知有多少战士死去或者重伤,当然,有更多的中原骑兵死在他们的斧下,又不知有多少修行强者,被普通的荒人囘士兵杀死。

    总之,如今的荒原战场,就像是一架水车,不停地从人类形成的溪流里汲水浇到原野间,只不过那些水是人类的血与肉。

    荒原战场上无形的血肉水车缓缓停止,交战双方暂时收兵。西陵神殿联军和修行者们疲惫地回到营中,荒人部落里的战士,则是支撑着更加疲惫的身囘体,行走在原野间,寻找着属于自已部落的同伴尸身,确认他们的名字。

    西陵神殿联军的中龘央,有一座巨辇。

    这座巨辇有三层楼高,一整块青铜铸刻为底座,辇上的栏杆是纯金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浑,仿佛要夺去世间一切光华。辇上有座楼台,帘纱万重深锁,看不见楼中画面,只能隐隐看到一尊极为高大的身影。

    整片荒原上,就是这座辇上的楼台最高,比远处绵延的草甸更高,甚至给人一种感觉,辇上的楼台仿佛比在天上飞翔的苍鹰还要高。

    最高的辇上,自然是最高的人。

    辇上那道高大的身影,便是西陵神殿掌教大人。

    修行界里最神秘的人物,一直是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但事实上还有一种说法,真正最神秘的人,是这位西陵神殿掌教。

    只不过没有谁,敢用神秘这个词来形容他。

    哪怕关于掌教大人的神秘传说,一直带着某种令人敬畏仰慕的神性。

    西陵神殿掌教,统驭昊天囘道囘门,拥有立废俗世诸国皇帝之权,以无上权威享世间信囘徒之崇拜,单以权力而论,他甚至要超过大唐天子。

    这样一个站在人间顶峰的大人物,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掌教大人也从来没有下过桃山,直到现在他出现在荒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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