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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喜欢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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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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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明白是吗?“

    我点点头

    她继续她停了一下继续说

    “别人是找工作,为爱情费尽心机,你是工作找你,爱情也主动找你。你的理论是,只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做的优优秀秀,一切便都在掌握之中对不对?”

    我从来不知道佳佳看人的穿透力如此之强,找不出一句反驳,或许也无需反对,我不觉这样有什么错。

    佳佳轻笑,略微带着不屑

    “你早晚要为自己的幸运付出代价,而我们也要为我们的努力取得收获。否则,世界岂不太不公平?”

    珍珠的形成,蚌都需要从少的隐忍、熬痛、艰辛、涸泽、奉献、维持、成全中走来,历尽掏心置腹,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再加上漫长的岁月,终于把一粒卑微的细砂变作了圆美流转光华历历的珍珠。

    佳佳就是那棵蚌,或者我相信她以后会成为那枚珍珠。

    镜子中的她,猛得撕开自己的上胸的衣服,我看到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好的疤痕,一望即知,是有人用烟头烫的。宛如一朵小小的玫瑰盛开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她冷冰冰的说

    “这是老高烫的,记住,不是每个人都向你一样幸运,不是你以为自己努力了就有收获,有时候你如探馕取物的东西,别人却要花出好大的代价,这世界并不公平“

    她顿了一顿,说“比如李小青“

    我忽然明白,生活的颜色就像洗碗的水,在社会中洗得越久,纯净度越低,而当帷幕拉开后,才发现舞台上的表演不是想象中那么华丽灿烂,只有几个小丑在台上卖力的表演,却得不到一声喝彩。

    窗外的树的叶子还没有掉完,草丛还在努力维持着最后一季的青黄不接,凄凉的冬意就这样向我突然袭来,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偏偏喜欢勾引你二十七

    我跟李小青的新房已经交房了,标后这几天一直忙碌不已收拾新家,我要让他出院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思思为了躲吴亮,下了班就带着晶晶来新房这边,日子渐渐平滑如水。思思很喜欢她的新工作,每天打打文件,收收信,对电脑的使用也越来越熟悉。她说,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充实,和尊重的含义;

    李小青的医生说再有一个星期他就可以下地试着走路了;他在床上也不闲着,时不时听着英语,他刻苦而坚韧的脸,在我心中定格成最优秀的形像。

    非儿的美容院已经开张,我没有将老高跟佳佳的事情告诉她,就让她不知道吧,何必又平填一丝不愉快,反正她要的也不过是金钱;

    袁远也有了新的女朋友,据说两个人正准备结婚。我抿嘴偷笑不已,想起从前他写给我的信中,信誓旦旦的说“将来跟我毕业后一年结婚,两年要孩子“那些青葱的岁月啊,多么的美好。

    张佳佳跟我在这个城市中仍然偶而相遇,我们会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我甚至盼望着下一单再让我与她相遇,我们公平竞争,各靠实力,看看,到抵鹿死谁手,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的时候,她高高举起杯对我说“认识你,真好“

    吴亮据说前景不妙,不仅仅是贿赂问题,还被查出了许多偷税漏税,每次提起她,思思都会沉默好久,我总是说“随他去吧“这就叫恶有恶报。

    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吴亮,我根本不会遇到什么郭启阳,而会跟李小青会在新年到来的时候结婚,一起看向阳花开,一起白头到老,一起坐在地板上慢慢聊那些,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思思也或许会带着晶晶嫁给一个公司追求她的白领,从此告别不开心的往事,新年到来的时候,她会爱上别人,然后为那个人洗衣煮饭,慢慢看着那有细碎阳光的地方,迎着风,眯起眼睛说生活真美好。

    晶晶会成长为一个最漂亮的姑娘,迷倒无数的小伙子,我们会一起培养她的各种兴趣爱好,比如音乐和舞蹈,然后让那些小伙子在她身边追呀追,就是追不到。

    可生活不是这么顺理成章的,没有笔直的路,总是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成败、兴衰、荣辱、曲直、得失、升沉、喜悲、乐哀、甘苦、宠疏……瞬息之间,须臾之时,已经大不一样。事后很久,我仍难以相信,一切是怎么样发生的。那么多痛苦的交织,在漫漫长夜中,成为我难以入睡的唯一理由。

    吴亮,不经意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都起源于那个黄昏。

    偏偏喜欢勾引你二十八

    那个黄昏据说很是美好,谁都看不到会有什么发生,温暖的阳光让人似乎以为春天要来了,最起码已经看到了希望,人们的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互相家常里短的问好。就是这样一个黄昏,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

    吴亮拖欠工人工资已经很久,不知道最后是谁走漏了风声,说他因为经济案件要潜逃,工人的工资一年到头了也拿不到,有几十个民工找到了吴亮住所,那是一个联排别墅,周围绿树成荫,随处可见的雕塑与别墅交错有致形成一副奇特的画面,看起来赏心悦目。这些民工因为被保安多次拒之门外,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是买通?还是硬闯?还是骗保安说有哪家装修需要?这不得可知,总之最后顺利的进入了别墅群。

    吴亮住的那一栋,位于别墅群比较偏僻的角落,穿过前面几个假山,再顺着石子路往右拐,黄白相间带小阳台欧式风格的一排连栋房间就出现在眼前。民工们被这种高档环境更加刺激的热血沸腾,他们的理念是,你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居然给我们结不了工钱?把这房子卖了也远远不只这点钱。但是他们不知道,吴亮欠的远远不是那点工钱,是上千万的高利贷,和银行的上亿的资产,就算杀了他,他也还不起。

    那个时候吴亮刚刚把晶晶从幼儿园接回来,正指挥保姆什么的收拾东西,打算去外地暂时避一下风头,等破产结算清了,筹到下笔资金了,还得起高利贷后再杀回北京;要是还不起,他永远也不可能在北京出现。他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带,房子是公司名下,破产申请后会被公开拍卖,车子他打算开走,那些名牌西装,有几套就可以应付了,加上领带。这些年积攒的一些名人字画倒是应该带走,以后说不定送礼能用得上;一些玉器,翡翠等什么的叫阿姨细心包好;剩下的钱早安全转移到别人的帐户上,就是得给晶晶带一些日常用品加零食。晶晶正在他的腿边,仰着粉嫩的小脸,不停的绕来绕去问

    “爸爸,我们是要去旅游吗?带不带妈妈?“

    吴亮顾不上回答,继续指挥保姆收拾箱子,他想,得在思思发现晶晶失踪之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心中暗暗骂着“婊子无情,我有钱的时候,百般温柔,没钱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

    这个时候思思正去学校接晶晶的路上,她心中无比难过,吴亮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让这个柔弱的女子前几天最终下定了决心离开他,连绵起伏的高楼在黄昏的阳光下灿烂无比,周围的行人微笑着在这种光线下各自奔忙。思思感觉到一种新生的力量,她想,生活总算翻开了新的一页,她自己一定能好好的带大晶晶,让她成为最漂亮,最聪明,最有学历的女孩子,她的全部希望都在晶晶身上。

    非儿正忙着指挥工人装修她的美容院,她头戴着一顶鸭舍帽,手拿着图纸,告诉他们这个地方的应该隔着一个个的小间,漆成棕红的色彩,专供贵客使用;而窗台那个地方要修一个漂亮的展示窗;墙壁的颜色要淡一点;这几个人怎么没有干活?她特别有成就感,红砖粉染了她一身仍然混然不觉,她想起若干年前跟张家墨在北京的小胡同里吃羊R串还计算一下钱够不够的情景,而如今自己指挥着十来个工人忙碌,她想,有钱真好,北京真好,这世界这么辽阔,庆幸自己没有留在家墨身边。她冲着玻璃上的自己微笑。

    袁远正跟他的未婚妻一起写婚礼的请贴,那个圆圆脸的女孩子捧了一碗热汤放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下无比欣慰,终于可以了无遗憾的说一句,他没有找错人,方方那种女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还得找这样的。他高兴的把汤一饮而尽,然后动笔,在第一份请柬上写下了三个大字“方楚妍“

    而同一时间我正试图扶着李小青重新走路,他扶着墙边,试着用脚去站立,但因长时间卧床,双腿肌R酸软无力,一下子跌倒,幸好一只手搭住了我的肩膀,他转过头来冲我微笑,笑容从唇间逸出,袅袅上升,黄昏的阳光他的脸看起来影影绰绰,苍白而疲倦。年华似水,缓缓流过生命,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在二十二岁那年的未名湖边第一眼看见湖对面低头默然读着英语的李小青,心就陷了进去。此后一路携手,年华似水,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与他一起慢慢变老,等到眉毛渐少,一切外表都不重要。忽然李小青的腿不知道为什么钻心似的疼了一下,他怔忡的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偏偏喜欢勾引你二十九

    李小青的预感是对的,民工开始敲门了,而吴亮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晶晶的东西,小保姆要去开门,被他及时喝住,他听那声音不对,正常敲门声没有这么响亮,也不会惊天动地的震得门都发抖,何况这年头大家都礼貌的按门铃,有几个人会拍门拍的震天响?声音越来越大,他想可能坏事了,赶紧下楼,凑到猫眼中一看,几十个面含怒气的民工站在外面,使劲用手拍着,看没人开门,渐渐发展成用脚踹。

    那个时候可能惊动了保安,当时在岗的三五个保安,怎么能拦得住几十个民工?吴亮开始慌了,他手足无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车在前门车库处,现在显然不可能穿过这几十个民工去车库里提车。他想我还是先躲躲吧。门被人踹的越来越松,吴亮第一个反应就是找晶晶,可是晶晶已经被这门声吓得躲在一个角落里说什么不肯出来,吴亮试图安抚她,她拼命哭着,挣扎着,就是不肯跟吴亮走。

    因为从小区出去,要是没车,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吴亮当即立断,抱着晶晶一定会被这帮人赶上的,一个小女孩他们不会为难她,他要是被追上可就不一定了,被打的头破血流也说不准,吴亮,拎起装了最贵重东西的包,拉开后窗户,从上跳了下去,小保姆当时也慌了,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个大人就这样消失在这幢豪华的房子中间。

    民工门踹开了门,最初的一刹被这个房间的美丽震呆了,他们从来没有在这种房间住过,面用素色的簇绒地毯或色织提花地毯,使产生置身于大地或花园中的感觉;窗帘、沙发、床罩等,采用印花或提花面料,用写实的花卉、植物的叶子、芦苇、贝壳为题材,使室内显得活泼而富有生命力。屋内灯光更是点睛之笔,筒灯斑斑宛若星光点点,多角度的设置使灯光的立体造型更加丰富多彩。

    最初的羡慕都转化成了愤怒,特别是在找了一圈找不到吴亮之后,民工们把愤怒完全发泄到了家具上,花瓶上,他们能拿的就拿,能抢的就抢,拿不了也抢不走的就砸。吊灯被砸了,花瓶被砸了,家具被砸了,室内一片狼地上处处是碎片,现在这个房间处处充满了痛苦,破败,忙乱而且凄惨。民工们仍然不过隐,他们的满腔愤怒的寻找着继续发泄的对像。晶晶蜷缩在一角,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苍白着的小脸,只能紧紧抱着自己尽可能的躲藏起来。

    可她还是被发现了,是一个民工在卫生间发现了她,那个民工下意识的去踹每一个没有开放的门,踹到卫生间的时候发现门被从里面紧紧反锁,他叫了一声,“吴亮在这“所有人都集中到这个门面前,一人踹一脚,门踢得咚咚直响,晶晶幼小的心灵经历着从没有的恐惧,她感觉外面不是人,而是一群野兽,只要门一开她就死定了。

    她开始放声大哭,里面传来孩童的哭声,这些民工想也没想到,一时间停止了踢门,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撬开, 一定是吴亮的女儿,扣住她,不愁拿不到工钱“

    于是大家找来各种工具,用了不到二分钟,锁就被撬开了,晶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怜悯,或许有人怜悯也不可知,只是那个叫嚷的最凶的员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洗手间中拎小J一般擒了出来。

    晶晶拼命的踢着他的腿,用手抓住他的脸,他感觉不耐烦了,把晶晶放在地下,一脚踢了出去,他忽略了一个事情,地上处处是灯的碎片,花瓶的碎片,玻璃渣子,二楼的栏杆也已经被人破坏,晶晶,没有站稳,直接被他从二楼一个栏杆的空档踢到一楼,她是仰天摔下去的,把家具都震动了,摔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楼上的人群只看到一滩又稠又粘的鲜血,渐渐从她脑后溢开,宛如盛开的花朵。晶晶的眼睛还在睁着, 诉说着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不安。

    人群安静了,鲜血在晶晶脑后不断流淌,色彩鲜亮,红得吓人,没有人说一句话,仿佛在这冬天的寒冷中,每一个不相关的声音都会被无限制的放大,然后杀人的责任就会揽到自己头上来。静了三十秒钟,民工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跑,空荡荡的屋子中,只剩下晶晶的尸体,冰凉且毫无生气的躺在她曾经无数次玩耍的地板上,窗外的阳光无声无息的照耀着她的脸宠,再也不会有天真的微笑,软语的童音。

    偏偏喜欢勾引你三十

    后事,由袁远跟非儿帮我们处理的。因为思思知道消息时,当场晕到。见到晶晶的那一刻,我心痛的说不出话,瞬间泪流满面。她短短的小腿不合规则的扭向一边,平时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已经踪影不见,我后悔当初没有多给她买几个她爱吃的麦香J,我后悔她活蹦乱跳在我周围时我没有多抱抱她,多亲亲她;我想起第一次在思思家里初见她的场景,那样的粉嫩柔软,那样的娇媚可爱。而如今,她毫无生机,冰凉,死气沉沉的躺在我的面前。再没有见到陌生人的羞涩,就像一个肢离破碎的布娃娃,深刻印在每个在场人物的灵魂当中。我泣不成声。

    我记不清非儿是怎么把我抱在怀里,袁远是怎么样处理现场。我只记得,混乱中再一次录了口供。去院院探望思思的路上,太阳断断续续被乌云遮着,冬天的北京刮着六级大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风声份外凄厉,不停的呼啸,诉说着这世间的不公平。

    思思睡着的样子还是很漂亮的,乌黑的头发散满枕头,只是脸上写满了惊惶,她在这个城市中无依无靠,除了李小青没有一个亲人,被医生注S了安定,仍然浑浑睡梦中也并不安稳,她皱着眉,不停的喊,哭,显然在作噩梦。可我宁愿她从梦中永远不要醒来,我开始相信命,相信生活中那种温暖和珍贵不是每个人有信可以拥有,想起几年前在宿舍楼下看到李小青用自行车拖着她的样子,那顶带鸭舌边的白顶的帽子下那张脸蛋让我那么忌妒,那带蓝色飘带的收腰碎花长裙下美好的身躯让我曾经大叹“这世界这么不公平,凭什么她可以这么漂亮”我把这些细节一个个翻出来,一个都不愿意错过,哪怕是假象,但我仍希望能看到她扬起下巴,落落大方冲我微笑的样子,隐隐在我心中回响。

    可她还是醒了,好像一下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什么也不说,用被子捂住头,我试图去握她的手,她吓得一惊,一下把自己缩回了被子的深处,仿佛那是一个蜗牛的壳,只有不见光线才可以感觉到安全。忽然又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我,我试图对她主话,但一开口她就像蜗牛被碰到触角一般缩回了被子,并把身子蜷成一团, 簌簌发抖。

    非儿给她倒了一杯水,温柔的坐在她的旁边,轻声问“你喝水吗”

    思思似乎渴了,抢过杯子,像牛饮一样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我含着泪笑了,非儿冲我点点头,我想,她可能只是被惊吓了。思思抹了一下嘴唇,说出了,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句话

    “晶晶呢,她放学了吗?”

    恐惧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我惊讶的看着她,我想,她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需要时间。

    思思小心伸出手,抹了抹我脸上的泪,又接着问“你为什么哭呢?”

    忽然之间,我的眼泪忽然再也忍不住,像决堤的洪水奔泄而出,我一下子紧紧抱住思思,她似乎很迷茫,却幸好没有挣扎,晶晶从前俏皮的模样,在我眼前翻滚着,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完全是在梦里,窗外呼啸的大风,眼神迷茫的思思,还在家里静养的李小青,而这个梦醒来,我还能听到晶晶咯咯的笑声,而思思正试图脱掉她的花衣裳,放着洗澡水,挠她的痒痒。

    非儿轻轻拍我的肩膀,我松开思思,转过身去擦泪水,听到背后她又小心,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

    “晶晶呢?“仿佛怕吓到谁。

    非儿说“她还没放学呢,等放了学,我们就接她来看你。”

    我一下子虚脱,双腿微微颤抖,她不知道晶晶已经没有了,一下子高兴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边找鞋子,一边说

    “我得去做饭了,晶晶最爱吃J蛋羹”

    她忽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家里,就恐惧起来,一下子躲到床里边,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们,嘴里大叫着“这是哪,这是哪,你们还我晶晶还我晶晶“她摇着头,发丝飘到嘴里,涕泪齐流,而混然不觉,护士赶过来,试图按抚她,却遭到了更强烈的反抗。她用脚踢,用牙咬,好几个人一起才固定住她,强行打了一针安定,她又沉沉睡去。

    我看到非儿把头深深埋在双手间,以便掩饰因为伤心而变形的脸,窗外的树木因为大风而哗啦啦作响,Y暗的天造成病房中也烟雾沉沉一般,思思那么削瘦,躺在床上仿佛不着力,轻飘飘的,她双颊凹下去,十分苍老。我的大脑似乎脱离了疲劳的躯体,轻飘飘浮在半空,我知道往昔跟李小青比赛着说到底谁是大坏蛋的幸福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思思的病,晶晶的后世,小青的腿,都需要我去照料。

    我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在思思的病房,还是回家看李小青,我不知道怎么告诉李小青这样的消息,他一切都被蒙在鼓里。

    去洗手间给自己洗一把脸,镜子中照耀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的脸,我已经不再是女孩子了,我没有靠山,一无所有,而处处需要花钱,眼前一条长长的路,我看不到尽头,疾病,死亡,精神错乱,我觉得身上好沉,而镜子中的那张脸疲惫不堪,我的双腿也越来越支持不住我的身体,我需要睡觉,我要好好睡一觉,再去想明天。

    心底却忽然浮起林夕的那几句歌词

    “只是杯黑咖啡

    你会问我累不累

    他却让我不能睡”

    终于我所有的念头都汇集成了一个念头,如百川流入大海“我该怎么告诉李小青这一切?”                                                                     “

    偏偏喜欢勾引你三十一

    我没有回家,因为没有办法面对李小青,在非儿那里好好睡了一觉,老高给她安排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并投资让她开美容院。这是我第一次在她与张家墨分手后来她住的地方,虽然与家墨的房子是同样的二室二厅,但装修不可同日而语。我顾不上欣赏她豪华的装修,只是感觉枕头和被褥份外柔软,很快便意识模糊了,多么舒服啊。而窗外已经S进了第一缕阳光,房间内份外空荡。

    中午醒来,似乎恢复了几分精力,非儿中间一回来过,因为桌子上放着盖上盖子的炒菜和豆浆,旁边放了纸条“我在医院陪思思,你不用担心”顿时感觉饥肠辘辘,打开饭盒盖子,正是我爱吃的剁椒鱼头和尖椒炒R。菜很辣,吃起来十分过隐,很快我因饥饿而感觉到的虚弱便一扫而光,只是忽然,有一口饭卡在嗓子中间,我难以下咽,最初身体的疲劳解决后,那种巨大的痛苦就向我涌来,让我不能自已。

    回家之前我故作轻松的给李小青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公司加班,所以昨天没有回去”我买了一些他平时爱吃的东西,下决心在他腿伤之前不告诉他关于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但很快我发现这个决心是徒劳的。

    因为我推开房门,在家里看到两个面目严肃的警察,正不善辞令的一边试图安抚他,一边询问吴亮的下落。我靠在门边,看李小青面色苍白努力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回答一切。但他的撰得指关节发白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几年的相处,我知道他恨,他恨自己躺在床上,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姐姐和侄女。而吴亮一而再,再而三对她产生伤害,他竟无能为力。

    警察例行公事的安慰我们,一再表示:罪犯一定会被抓住的,你们放心好了。可人海茫茫,吴亮和那个民工的线索,我们所知甚少,破案,要等到何年何月。

    警察走了,屋内静悄悄,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想应该给他一个空间,让他有时间缅怀逝去的亲人和接受这种惨酷的现实。李小青吃的很多,我望着他,他没有看我,专心吃着饭,一夜之间,他消瘦得我不敢相认,脸色灰败的几近绿色,我默默的流泪,而他始终不看我。

    我想恢复是需要时间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治好思思的病,和李小青的腿。我红着眼睛说了一些废话,比如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如对牛弹琴,我没有在那张坚毅的脸上看到一丝表情。我不再做徒劳的努力。自己默默去刷碗,从厨房的窗子望去,小区内的居民仍跟平时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匆匆忙忙,碰上熟人了会停下来聊几句今天天气真好,找不到车位的司机焦急的打着方向盘,刚放学的学生嘴里哼着关于爱情的小曲。没有人知道,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是北京。

    非儿打电话来说“得尽快给思思转院,转到精神病医院,医生说了,她这种情况可长可短,有可能受了惊吓只是一时的,也有可能以后都这样,最好还是找专业医生来治疗”

    我跟李小青是没有积蓄的,思思有,但问她存折密码,她只能害怕的说“不知道,不知道”李小青断腿我们已经向非儿和袁远借了钱,而思思的病是一个无底D。我跟李小青商量之后,决定把上半年买的新房卖掉,一方面还债,一方面治病。

    卖房子那天,我去新房收拾走我精心布置的一些毛绒绒玩具,小摆设。 家具什么的一古脑卖给了新买主。我曾经在这个房间中做了多少关于幸福的梦幻,我贪婪的看着房间中每一个细微的地方,比如那个cd架,是我和李小青一起从宜家精选出来的,那个口红镜,是我照思思家中的样子, 摆设的。短短一年不到,身体中每一条细纹每一条血脉都已经被幸福和痛苦轮流侵袭过,在这个冷漠的都市每个人都永远躲不掉的痛苦的轮回,区别只是轻重。

    买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看我这么依依不舍,开玩笑说“不如把房子还租给你住吧,要不从这么漂亮的小姐手中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可为啊!“我冲他笑笑,摇摇头,指挥工人把我收拾好的东西装上包,在那个印花茶几上的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子

    “方楚妍”

    我的心一阵痉挛,仿佛是对过于的一个终结,是我的幸福的终结。我迎着阳光,心痛的闭上双眼。

    偏偏喜欢勾引你三十二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又正常起来,李小青的腿在渐渐恢复只是变得份外沉默,他很努力的练习着走路,年华如水,我想都会过去的。这个城市没有永远的爱恨,也不会有永久的痛苦,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幸福可以从头再来,只要与李小青生活一起,对我来说,便是最大的安全。我知道他在努力走出这些Y影,但心灵的复原与他的腿一样,也需要时间。

    除了每周去看思思回来之后,他会一个人默默吸烟,其它的时候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了。他新加盟的公司还在等他回去,他说过完这个年就去正常的上班,他在试图让自己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有时候我加班,他便在家里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火锅,最起码在我看来,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了。特别是下班回家,吃着火锅,那种几经风雨后的幸福,让我份外珍惜。

    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安宁,平和,最起码表面上看来如此。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过去像是一个伤口,横在我们之间,谁都不敢触及。我从李小青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样子,从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烟灰岗中越积越多的烟头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平静,自责和仇恨像野兽一样咬噬着他的心脏。他所有的轻松坦然,不过是为了做给我看,减轻我的压力。

    年底快到了,他陪我去王府井买新衣服,不知道哪个商店大声放着歌曲

    “有太多往事就别喝下太少酒精

    太珍惜生命就别随便掏心

    舍不得看破就别张开眼睛

    想开心就要舍得伤心”

    我没有意识,正兴致勃勃的试着新衣服,那是一件高领细腰宽皮带的粉红色包身裙装,我美好的身体一展无疑,周围的女孩无不啧啧称叹。我转过身,兴致勃勃的问李小青“你说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我看到人群之中,他背过身去,流泪的脸。我的笑容在脸上嘎然而止,没有追问。只是他忽然惊醍一样,对我说“好看,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我想还是接受吧,几个月不能让他忘却,一年总可以吧?一年不成,两年?终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得到幸福。我会努力缩短这个时间。我付了款,对他说

    “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的新年舞会”

    跳舞是我的长项,为这一天我精心打扮,穿的就是新买的那件粉色裙装,睫毛刷得长长的,眼睛又黑又亮,雪白的脸蛋,长长的脖子,加上脖子上水晶项链,到膝盖处的皮靴,李小青夸我像个小公主。

    现场布置的灯光璀灿,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大理石地板光亮可鉴,人影缤纷,衣着款款,身着丝绒,绸缎,刺绣,珠片。。。。。。她们都是美丽的,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个场景暖昧不清,好像刚刚睡醒的模糊不醒。

    我笑着对李小青说“你的腿,还能跳舞吗?”

    他微笑,带着我旋转在大厅中,我的思绪跟着飞扬,飞扬到大学时候的元旦联欢会,我在幕后悄悄躲着,等李小青报完我的节目,便上场独舞。每场表演,我的舞总是博得满堂喝彩,没有人知道我跳的份外用心,只是为了给一个人看。便如今天,我所有的美丽都为他绽放,在霓虹灯下,我看到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正笑脸。

    人群纷纷往两侧让,为我和李小青让路,我舞在场中央,那些个童贞的岁月,美好的日子,未名湖畔,博雅塔下的浪费统统涌上心头,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与他还是那个不经世事只知道相爱的男孩女孩,单纯,而天真。

    一曲终了,鼓掌似潮水般响起,我看到他黑色的眼睛下有泪光闪动,我想终于是过去了吧,那些不愉快,痛苦的往事,终于沉淀,新年开始了,是充满希望的一年。思思的病会好的,她也会再重新恋爱,我们会努力赚钱,再买一个房子,然后结婚。我会为他生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取名叫做“晶晶“因幸福和希望带来的激动在我心中如藤条枝叶一般疯狂蔓延。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想,又是哪个朋友来道新年愉快的吧。放开了李小青的手,但仍看着他的眼睛,冲他微笑着。

    “喂?”电话那头沉默,没有人吱声。

    “喂喂?”我开始怀疑,紧接着喂了几下,终于,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我悚然而惊,没有经过考虑,大声的叫出了他的名子“吴亮!”

    偏偏喜欢勾引你三十三

    事后警察说“这种经济犯最难对付,高智商人群嘛,他一切都算计的特别好,比如打电话时间绝不超过五分钟,以防有跟踪器,躲藏起来,也会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想抓住他,只有等时间久了,他放松警惕之后,自己露了面,才有可能,请相信警方已经努力了。“

    李小青狠狠一拳砸在墙面上,关节出了血混然不觉。我掏出手绢包扎上他的手。这个世间有一种游戏规则,不是善有善报,善良的人们往往大大咧咧,从而得罪一些小人,被害得下场不好;而用心狠恶的人物却往往有一副光鲜的外表,让人不能设防,且逃之夭夭后,报应更无从谈起。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会对一切有怨言。如果我存心要幸福,没有人可以阻当我的脚步。

    老高那一单我丢了,但这不证明我没有能力,新年开始了,我在跟踪新的订单,这一天约好了另一个客户一起吃晚饭,客户同样是个四十多的,居心不良的中年男子。他对我说“哪天方小姐有空,我们去效区滑雪。大自然风光,非常舒服。“

    我笑笑说好啊,对于这种人见得多了,只是,真的去,我会带上李小青,即联络了感情,又恰到好处的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必再有非份之想“更何况在那种地方。李小青肯定可以暂时忘掉不愉快。

    因此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特别高兴,有点意外的是,李小青不在家,我喊了一句“我回来了,没人应声“拉开灯,房间中空空荡荡的,一切都收拾的很整齐,却似乎少了很多东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发现常挂在衣钩上的几件李小青轮流穿的大衣不在了,如果他出门,只穿就一件就可以吧,可是都不见了。我猛的拉开洗手间的门,他的牙膏牙刷毛巾,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开始害怕。

    推开屋室的内,床上有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

    我拿了起来,却没有勇气去读,不详的预感牢牢盘旋在我的心头。

    “方方:

    我走了,或许从此不在回来,除非找到吴亮!一年找不到,我会找两年,你不要等我,像你这种女孩一定会有人疼爱。我知道你会生气的,你一定会的,你会哭的,可是原谅我不能为你擦干眼泪,不能揽你在我怀里,抚平你的委屈。

    可我必须离开,姐姐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让她被吴亮害得这么惨,却无能为力。如果没有姐姐,不会有今天的我。如果我不替她一口气,心头将终生不得安宁。 因为,当初就是我的无能为力,才导致姐姐一步步走上这条路。

    方方,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一开始,她来到北京,是想从头开始,并没有在天上人间当小姐。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姐姐在王府饭做服务员,我们把母亲也接了来,跟姐姐住在一起,我的奖学金,也基本上可以支付我的生活费。母亲在门口摆个小烟摊,赚几个零用钱,虽然收入不多,但这种生活可以让我们一家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等我毕业后,两个人完全可以让妈妈安享晚年。

    思思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支撑她在北京奋斗的动力全来自于我跟妈妈,与远在它乡或有朝可以相见的孩子。 当时她的故事我们都不知道,后来才听她提起,母亲出事的那一天,就是为了怀念晶晶,而导致没能及时回家。当时她千种委屈,百种惦念只能置于心间,她慢慢踱着步,一步步到家时候天色已经全黑,门口不见了母亲的烟摊,姐姐想一定是她自己先收了烟摊。

    她打开房门,没有熟悉的饭香味,她叫了一声 “妈”竟无人相应,她一惊,放下包,绕过厅堂,在卧室里找到了正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的母亲。姐姐一下子慌了,打电话叫来我,。妈妈的头上已经全是汗,仍挣扎着说 “没事,最近一累就有点疼,疼一会也就好了”

    我们两个人把她硬送到最近的医院,医生看了看舌苔,抽血,化验,两个焦急万分,在门外转来转可是生活总是不按照你的希望前行,一系列的化验完毕,医生残忍的告诉我们

    “乙肝大三阳,她年纪又大了,要是已经转化成肝癌就不好说了,你们赶紧办入院手续吧”

    我走出医院大门,想起七岁的时候,打破小朋友的鼻子,大冬天里我妈拉着我的手去人家里赔礼道谦;我想起父亲刚去逝,很多人劝母亲改嫁,她坚定的拒绝,说“我要改嫁青儿怎么办?”;我想起妈妈在田里晒黑的脸,在家里鼓着炉子做饭,灶前那个忙碌的身影;我在寒风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治好母亲的病。

    我跟姐姐两个人好劝逮劝总算让她住了医院,安顿好洗涮用品,我知道姐姐没有钱交下面的化验费,医疗费,乙肝这种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以死人,但也有得了几十年依旧完好的人。最重要病人要休息好,保养好。

    只有一个字:钱。

    还没等两个人筹到第一笔医药费,ct检查的结果就下来了:肝右叶经肝门处有一个不规则低密度Y影2。5 x 3公分。经诊断为肝癌!

    医院的病床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捂着胸口叫疼的老头;也有紧皱眉毛一声不吭的妙龄少女;有产妇的凄声惨叫;也有脸色惨白的英俊青年。

    母亲睡去,我跟姐姐在医院外的路边上坐到天亮。寒风刺骨,饥肠辘辘,北京的大街上灯火通明,车流不断,寒风围绕着我们身边,我下了决心“退学,打工”

    姐姐按住我的手,脸上全是苍白,微笑着说“你就算现在去打工,又能赚多少钱?够买一瓶药还是够做一次化疗?”

    我崩溃似的大哭“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是个男人啊!!!”

    姐姐摸着我的头发“你只需对上好学,下了课来照顾妈妈就是了”

    她清楚自己的份量及最大的成本,那就是:美丽。在北京,美貌不仅仅可以换钱,还可以换很多很多的钱,因为,在北京,有一个地方叫做:天上人间。

    方方,我告诉你,你这种女孩子,让男人没有办法不喜欢,你美丽可爱,聪明而不失单纯,知书达礼,既活泼也温存。曾经拥有你是我一生的幸运。上学的时候,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每个元旦你跳的舞蹈,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你柔软的肢体,清纯的面庞,无数次成为我们宿舍晚间的话题。我想追你,只是一直怕自己的家庭拖累你。

    当你故作天真,在图书馆偷偷装作没水然后朝我借圆子笔用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欣喜若狂,我看到你的似乎低着头专心看书,但是却用余光瞅着我的反应,我暗自偷笑,只是表面上一本正经。

    我以为,通过我的努力可以让你幸福,我以为,我这里是你最终的岸。可是,我不配拥有你,或许老天爷注定,我不能有爱情。我不能在姐姐为我付出这么多以后,她的孩子死了,自己疯了,而害惨他的那个人仍然逍遥法外。我要去找吴亮,把他绳之以法,纵使晶晶的死不能判刑,他犯的经济案也足以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否则,想到他在外面衣旧花天酒地,而晶晶长眠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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