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副将,感情之事,不能强求。”临晚镜之前的热情一下子就消褪了,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温和,清冽如山间泉水。
她知道阿醒对自己有情,他又是先阿景遇上自己的人,有了这份先机,又有揽月楼上那一夜纵酒。她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给了人家错误的信号,所以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住他。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愧于心,她只把阿醒当朋友,并不需要旁人堂而皇之地谴责。
阿福是个粗人,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但是脸色还是会看的。见临晚镜已然有些不高兴,却又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哪里。
明明自家少将军确实喜欢她喜欢的要命,也罢,看不上自家少将军是她眼拙!
“临小姐,虽然你不喜欢我家少将军,但是,能不能请你看在侯爷与我家将军是至交好友的份儿上,去看看少将军。”纪福已经算是放下身段求人了。在纪家军中,他的名头也是很响亮的,像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临晚镜一个小辈,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做。
“我没说不去看他。你先回去吧,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过去。”说着,临晚镜又看向一边儿的临毅,“去准备马车。”
她出行不喜坐轿,马车自然就成了最好的代步工具。
纪福见她同意了,也就放下了心。基本上临家大小姐的性格他们也知道一点,只要她答应了的事情,必定会做。所以,他也不担心她突然反悔。
没过多久,临晚镜的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将军府大管家亲自迎了出来,看见临家小姐,整张老脸都笑出了褶子。
“哎哟,临小姐,可把您给盼来了。”大管家是将军府的老仆了,对主人家至交的女儿也自然不会陌生。而且,自家少将军的那点心思,将军府几乎人尽皆知了。
这不,一听纪福说临小姐要亲自过来,大管家就直接等门口了。临晚镜若是再不来,他都要站成一座雕像了。
“禄伯,天儿这么冷,您怎么能站在外面等我呢,赶紧进去吧。”说着,临晚镜推着纪禄大管家就往将军府走。
虽然以前临晚镜与纪大管家并不熟,但她后来来过两次纪家,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纪禄是很慈爱的长辈,也是个很称职的管家。他早年是纪大将军的父亲手下的副将,后来从战场上退下来,就在将军府当起了管家。
身上自然有一股子铁血气质,这种气质也比较符合临大小姐的胃口,是以,二人亲近不少。
称职的大管家把人带到酒窖门口,只说让临晚镜一个人进去,他在外面等着。
“禄伯,不如你去准备一桌饭菜吧,做些清淡的,你家少将军爱吃的。他从昨天开始就把自己关在酒窖里面,想必现在一定是饿了。对了,还要准备醒酒汤。”到底是不忍心,虽然临晚镜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可好歹,阿醒是她认可的朋友。
“好,我马上去。”临晚镜能想到的,纪大管家自然也想到了。自家少将军可是将军府的独苗,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到了地下,也没办法和老将军交代了。
纪家一向人丁不旺,正是因为纪家人丁不旺,才能免于帝王的猜忌。所以,生独苗也有生独苗的好处。起码,觞帝对将军府就很是放心。一个是纪大将军确实刚正不阿,忠君爱国;另一个就是将军府人丁单薄,容易牵制。
将军府的酒窖比侯府还大,因为纪醒空喜欢酿酒,而纪大将军又喜欢饮酒。所以,将军府的酒窖,修得比将军府的正厅都要豪华。
在酒窖里走了半天,才看到一个角落里露出了一双鞋。顺着那双鞋找过去,果然看见了靠在酒坛子背后的纪醒空。
他的身边是一地的空酒坛,那些酒坛上面的标签显示都是些珍藏品。她可以想象,纪醒空若是酒醒之后看到这些空酒坛该由多心疼。
就像珍藏了一辈子的白菜,一夜之间被猪拱了。
“阿醒?”临晚镜伸手推了推纪醒空,纪少年在某女心中的印象一向极好,现在看到他邋遢得不成样子,又一身的酒气,顿时觉得画面太美不敢看。
美好的东西,果然都是用来打破的。
纪醒空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打扰,不满地嘟哝:“不是说不许进来打扰我的吗?快点出去。”
他以为是禄伯或者纪福,所以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说完了话,又继续灌了一口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是你跟我说喝酒要讲究情调的,怎的现在把好酒都糟践了一地?”临晚镜无奈地念叨,想伸手把他扶起来,又担心他醉了发酒疯。
“一个人喝酒,要情调做什么?本少爷现在是在买醉,又不是在调情。”纪家少年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喝醉了的他这么放得开。若论平时,“调情”这样的字眼,是断不会从纪小将军的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他害羞!
“唷,小将军还知道什么叫调情啊?”这下临晚镜乐了,没想到喝醉之后的纪醒空比清醒的时候好玩得多。
“咦,你是谁?”纪醒空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看了一眼临晚镜,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别动,别动,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家晚晚?”
“谁是你家的?她才不是你家的呢!”临晚镜撇撇嘴,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幼稚了,竟然和纪醒空讨论这样的问题。
“是啊,她不是我家的,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给景王,你知道景王吗?就是夙郁王朝除了陛下之位,最尊贵的男人。”说起景王的身份,纪醒空显得有些怅然若失,“如果她是嫁给别人,我还想争一争,可偏偏她就选了一个我根本没法去争的人。”
景王是君,他是臣,臣拿什么跟君斗呢?
何况,临晚镜的心在景王那里,就算他再怎么斗,都斗不过人家。
“所以,你应该放弃了。放下一个人,将来会遇见更好的。”临晚镜慢慢坐下来,也不嫌弃满地的酒味儿和污秽,她很有耐心地开导他。
“更好的?”嘴里呢喃着这句话,纪醒空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城外。那时候,我刚从边关回来,是陛下新封的少将军。而她,是在外养病才回燕都的临家大小姐。外面都传言临家大小姐纨绔不堪,贪财好色。却不想,世人口中的她,和现实生活中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不算特别漂亮,但是眼神特别干净,父亲说,眼神干净的人纯粹,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见临晚镜不摇头也不表示赞同,纪醒空也不觉得无趣,继续说:“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位小姐气质不凡,整个燕都的贵女,我也是从小就接触的,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一样嬉笑怒骂的表情都那么深动。明明是我救了她,以身相许也应该是她,结果她竟然让自己的丫头代替自己来以身相许。还说她的丫鬟长得漂亮,许给我是我赚了。真是好笑,我堂堂将军府少将军,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会垂涎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吗?”
“第一次见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一见钟情。只觉得此女真的与旁人不一样,普通女子哪里会在面对一群杀手之时还面不改色,笑靥如花。那样血腥的场面,她竟然如同看戏一样,至始至终都没露出过胆怯之色。那份儿从容,淡定,就连许多男人都做不到。何况,她只是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姑娘。”
“……”临晚镜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他。你眼中的这个小姑娘,见惯了杀戮,几乎可以一边用头发丝儿杀人,一边啃鸭脖,吃烤串儿。
当然,这个时候临晚镜不会讲给他听,就算讲了,他也不一定听得进去。瞧他现在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她只能耐心听他发牢骚。
“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也许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原本是我救她,却没想到后来发展到她也救了我。也才知道,她之所以一直能保持看戏的心态,是因为她身边有人保护,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可笑的是,我还在她面前逞了一回英雄。实际上人家根本不需要我救,也难怪只拿个丫鬟来以身相许。”
您终于知道当初我根本不需要帮忙了啊?某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不过,能够认识纪醒空,她也觉得挺好。这少年,给人说不出的纯情。若是没有阿景强势霸道地入侵了她的心,她会看上纪醒空这一款也说不定。
比较,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白马银枪少年郎,谁不喜欢呢?
可惜,造化弄人。
“你知道吗,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惊喜。原来,她是父亲至交之女,原来,我们从小便相识,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甚至,她父亲也委婉地提到过,我若是愿意,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求娶他的女儿。”
说到这里,纪醒空打了一个嗝,迷蒙的眼睛里都是开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让人不忍心告诉他,那糖果只能看,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