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床上熟睡的凤妃萱后,他的不安瞬间灰飞云散,倦意像是潮水一样席卷过来,竟让他觉得无比困顿,只想抛开一切,唯有抱着她安眠一宿。
赵煜琬一路走过来,双手也不闲着,带着寒意和雪花的外袍被他脱了下来,直接扔在地上,为了不冷着她,还不忘发出身上的内力,先让自己的双手温暖起来,再附身下去掀开被子,将软洋洋的人儿抱了过来,低下头来,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和芳香的唇边,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还是她的体香最为吸引他,而她身子的每一处,都像是为他精心打造的一般,那么贴切,那么熟悉,让他欲罢不能。越是靠近,越是想要更多,越是得到了,越是不能满足,就连现在,这么抱着,他也觉得思念入骨。
兴许是太过疲倦,他并没有发现凤妃萱如同扇子的睫毛微微地动了一下,眼角滴落了一滴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光。
第二天,天色尚早,昏沉的云朵遮住了冬日的骄阳,连同天地都混沌不清,没有再下雪,天气却越发的冰冻蚀骨。
赵煜琬没有等凤妃萱醒来,他便独自起了身,去了六扇门。丹炉上的药还在烧,守了一夜得药童似乎难以支撑,靠着桌子昏昏欲睡。他推门进来,轻轻地推了推那个药童,示意他先去歇息。
不想药童一个激灵,揉揉眼睛,一见是赵煜琬,陡然清醒,惊得一身冷汗涔涔,他惊恐万状的跪了下去,磕头认错,“主子,奴才该死,不小心打了个盹,请王爷恕罪,奴才以后再也不敢这般大意了。”
“无妨,去歇会吧,本王看着就行了。”赵煜琬直径走过去,抬手用掌风撑起火热的炉盖,看里面的成色便知和他所设想的效果相差无异,便也不无心为难,宽厚地安慰了一番。
“谢主子。”药童欢天喜地的站起来,依旧半躬着身,谨慎地道:“是了主子,昨夜您离开不久,萧门主却突然醒了过来,还过来问奴才主子您去了何处,说有事情要向您禀报。奴才看他脸色惨白,还以为是毒发之症,正想着给他把脉瞅瞅,不料他怎么都不愿意。奴才也没法子,只能让他先回去歇息,还不知今日如何了。要不要奴才去请他过来?”
“不必了,你先下去,他有事自会再来找本王。”赵煜琬了然,直接摆手让药童退下,他已经执起桌上仍旧如同昨晚一样翻开着的竹简,细细地研究起来,似乎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半盏茶功夫,果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赵煜琬没抬头,淡淡地回了一句。
“卑职参见七王爷。”萧空图推门进来,他此时已经换下了昨日的一身玄色布衣,穿上一身黑,似乎是为了衬托他脸色的惨白,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这一跪下行礼,竟然有些中气不足,看来伤得不轻。
赵煜琬收起手中的书籍,抬起头来看着他,道:“起来回话。”
“卑职不敢,辜负王爷所托,实在无颜以对。卑职失误,让手刃有机可乘,千面观音已死,请王爷赐罪。”萧空图不敢起来,脸色僵硬地磕头。
“千面观音之死,本王昨夜已经听闻,不仅如此,太子爷和本王的王妃也知道了此事。虽然来不及审问她潜进王府多年的目的,但人都死了,也无谓再追究下去。你不必自责。想来还要本王还要感谢与你及时将她带出王府,不然手刃趁本王不再,为了一个千面观音而潜进入王府大开杀戒,那才叫惨无人道。现在他们都以为是手刃潜进王府将千面观音带走便杀害的,与你无关了,不必担忧。”
赵煜琬站了起来,走到萧空图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了这一番话,看似安慰赞赏,却又体恤廉明得让人臣服。
这么说,历来心胸坦荡的萧空图更加难受了,先不说他们是君臣,就是六扇门一大帮弟兄现在还有求于他,萧空图就不敢大意,“王爷仁慈,卑职实在难以饶恕自己的错失。”他实在是担心,赵煜琬会接着此事不给他们炼药,或者干脆敷衍了事。
“是你将千面观音的尸体送出城外的?”赵煜琬不想再和他纠缠于此,轻易便转开了话题。
萧空图一愣,不敢隐瞒,恭敬地回道:“正是,卑职见她是条汉子,实在不忍拒绝她临终所托。毕竟她也是为了不让王妃伤心,才如此深明大义的。”
“呵呵!”赵煜琬讽刺地一笑,淡淡地道:“萧门主,本王实在不知,你也有如此单纯的时候,或者说,你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候。”
“这……”萧空图一怔,不明所以。
赵煜琬半眯着眼,没有再开口解开萧空图心中的疑惑,因为萧空图不会理解,也没有必要理解。
只有他自己知道千面观音这么做,不是不忍萱儿伤心,而是为了让萱儿永远忘不了他。真是死了也不能消停。若是愁锐真的将他尸体带了回来,还不知道那个小笨蛋哭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早知道,他就该让人将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毁尸灭迹了,免得见到那具不男不女的尸体,让他心塞,还要费力安葬。
不过似乎现在也不迟,正好看看那个家伙,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你下去吧,本王还要炼药。”想到这,赵煜琬不客气,直接开口赶人。
萧空图搞不清楚他心底的想法,自然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再追究他办事不力,但听他说要炼药,萧空图不敢打扰,虔诚地道:“有劳王爷,那卑职先行退下。”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走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将一切的寄托都关在了门后,再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更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萧空图沉声静气,在门口停留了片刻,这才离开。
而此时的琬王府,赵煜琬离开不久,凤妃萱便醒了过来,摸着身边还残留着他温度的床铺,她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柳眉紧蹙,心中似乎有什么缺失了一样,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描画”,却没有人回答她,连墨竹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在门口伺候,等着她醒来。
迷茫地盯着半掩的门帘,良久,她似乎才恍然大悟,原来描画昨晚已经死了,而墨竹也受了伤。心中的缺失开始扩大,慢慢地变得不再完整。
忽然又想起她昨晚偷听到的,赵煜琬和幽芯之间的对话,空白的脑袋瞬间被什么充满,沉甸甸地让她觉得有些窒息,酸楚的感觉也同时压上她的心头,久久没办法顺过气来。
她现在特别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利用了前一世练就的绝技,自以为是地跟在他身后,闭住呼吸,贴着窗缝,看到了他对另一个痴迷他的女子体贴入微,听到他对着这个爱慕者他的女子温言暖语,看到他的犹豫、温柔,深情还有痛惜,凤妃萱突然就觉得心头像是滴血一样,刺刺的痛。
尤其是在看到他妥协竟然因幽芯的一句话,再次坐她的身边,说要守着她睡去,凤妃萱竟然没有勇气再看下去。还没听完他最后的话,她便怕自己会失控,如此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其实赵煜琬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对于幽芯的求嫁没有明显的拒绝而已,可是她为何觉得有人放一把生了绣的刀在她心头上,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血肉?她到底在愤怒什么,嫉妒什么?
其实她并没有埋怨过幽芯昨夜挑衅,更没有责怪过她,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权利,但她唯独承受不了赵煜琬暧昧不清的态度。
幽芯跟了他多年,情义自然不必说,但那不应该是爱,更不应该因为痛惜,内疚,就可以娶了她。
如果这样那她凤妃萱又算什么呢?她又有多尴尬呢?既然都肯接受了她并非清白之身,那么还有什么比得起他的爱?本来对于赵煜琬的感情,她本还自信满满,现在却因为一个他看着长大认为她冰清玉洁的、从一开始就如同蔓藤一样纠缠着他的丫鬟出现了裂缝。
对啊,幽芯是清白之身,冰清玉洁,所以在为了证明劫走描画的是六扇门的人而情愿当众脱衣,他心疼了是么?他不忍了是么?以他的睿智,难道就看不出来,幽芯是故意的吗?
他难道就不知道,经过幽芯这么一闹,整个王府里,明明最难堪的是她这个正牌王妃,好吗?她何曾埋怨过,何曾说过一句幽芯的不是?
可是他呢?非但没有半点责怪幽芯的意思,还亲手为她包扎伤口,句句叮嘱,声声温柔。就算这是应该的,他怜香惜玉,好吧,她应该大度应该理解,但是面对幽芯的求嫁,他为什么不拒绝,还给人家留在念想么,还是说他本就想娶她呢?
难道果真会印证了墨竹那一天,开玩笑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