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唔,朕现在,只能一点点化开他的心结了。”龙煊烨叹息着說。
人心太狭。感情最好退而守之。本心的爱,最好在静默和退守里沉淀力量。龙煊烨垂下眼帘,或许,这才是最好的保护本心的方法。
“陛下,少君真和百里青锋回到萧地的话,陛下只怕会伤少君更深。”六出肃然說。
“若他执意与那人相守,朕便成全他又如何?”龙煊烨苦笑着說。“凡人的命总是短暂的。”
“主人,少君万一和那人灵魂痴缠,一起坠入轮回,主人亦甘心?”六出目光闪动,笑问。
龙煊烨默然。
“祖龙曾经說过,主人的尘劫只在今世。您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六出轻声說。“成败只在今生而已。”
“朕知道。”龙煊烨轻叹一声。
以前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执着地守护着他,如一朵站在山道上等待了千万年的花,只愿在他经过时飘落。若他抬头望见,便觉无比欢喜。
一颗心,为了他可以跌进尘埃里。
十分忍耐。
这种心情,算是爱?还是欢喜?
龙煊烨微微笑着,“六出,朕觉得,做人很好。活得热闹。”
六出惊奇地看着龙煊烨。
“人想得到什么的时候,总是伸出手,尽力去抓紧。”龙煊烨說。“而以前,朕只知道,想要什么,必须忍耐和等待。”
六出无言地听着。
“人不一样。想要得到珍贵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抓紧之前,先要奉上自己的所有。”龙煊烨轻轻說。“一切都很公平。朕做得到。其实都很简单,也很自然。”
“陛下?……”
龙煊烨抬起脸,悠然地笑了。
“六出,其实,抓得太紧了,人是会厌倦的。”
番外之 须臾经年
父亲每年过年时都能回家。
然后一离开又是一年。
母亲一个人养育四个孩子,还要带一大班的学生。好在母亲的学生都已长大,不需要母亲付出养育幼儿的精力,但是这些已经步入青年的学生有着旺盛的求知欲,母亲竭尽全力地把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而学生们仍旧不能满足。他们眼镜后面的眸子里透出的是更高的理想、更大的抱负。
他们会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为了振兴这个国家的科技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很多年前,父亲和母亲,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奔波在这个忙碌的校园里,一心求知进取。那个时候这个校园里的学生不知道考托福雅思gre,也不会忙着和留学生谈恋爱,就算兵荒马乱的年代依旧抓紧了自己手中的书本,想的全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这个校园似乎永远是那样。
和别的大学比起来,这个学校的学生过分素朴。就像校训那样“厚德载物”,求实进取。某个动乱的时期,别人都上街游行去了,这个学校的学生依旧在自习室里上晚自习。
书呆子多。
书呆子真多。
这就是林笑生活从小的地方。一所巨大的学校,身边一堆智商很高理想很高但是为人很老实的师生。
从林笑会查字典开始,就坐在家中看书。从西游记的小人书看到后来的战国策。从莫名其妙的《长毛兔的饲养方法》看到外祖父留下的《洗冤集录》。上学后的林笑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闻名,深受历任老师宠爱。
林笑不经常說话。
因为家里总是没什么人說话。
哥哥姐姐也都和父母一样,习惯用书打发所有的时间。大家最怕卫生间里有人,因为拿着书上厕所也是大家一致的习惯,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出来,拍门也未必能把里面的人从阅读中唤起——于是在林妈妈的倡议下,大家把卫生间阅读物局限于报纸。这样可以减少在里面逗留的时间。
林笑有时候也会跑出去和同楼的同龄小朋友玩耍,但是很快就都被楼下几个老教授的棋局吸引了注意力。周教授擅长围棋,经常带着几个得意弟子挑战于教授。周教授的研究生里有一个专业围棋选手,所以无人能敌。
几个孩子被大人们的游戏吸引,最后全都成了棋迷,每天书包里背着棋谱,没事就打谱。于是最后,六个孩里子有四个也有了专业棋手的身份。周教授于教授从此不缺同好之人,每天晚饭都老小孩呼唤小小孩,到楼下斗几局。
林笑的父亲在某个深山老林的秘密基地里从事着研究,工资不少,待遇很好,家里四个子女,依旧吃好喝好。那个年代看来,做到这样很难。
就是很多老教授也很羡慕林家的伙食。
虽然食堂的饭菜也不错,但是林妈妈喜欢自己做鱼。经常买了几斤的大鱼回来,红烧、清蒸、炖汤……林家的厨房里飘出鱼汤的香味时,周教授总是吧嗒着嘴說:“吃鱼补脑。”
动脑勤的人都爱吃鱼。
林笑最喜欢吃鱼尾。鱼身鱼尾相接处的柔滑脆骨是最美味的地方,每次吃鱼,林笑都动手把鱼尾钳下放进自己碗里。
哥哥喜欢吃鱼螵,大姐爱吃鱼头,二姐嗜吃鱼的胸鳍,简直恨不得鱼身上长的都是胸鳍才好……反而是鱼身上R最肥厚的胸腹,没有人特别偏爱。于是妈妈吃。
林家人吃鱼时各自分工,于是都很习惯。
直到那一年,大姑姑和月棠表姐来北京,林家人才开始发觉自家吃鱼习惯的与众不同。
“为什么你们都不吃鱼R呢?”月棠看着盘子里被掐头去尾撤掉胸鳍的几条鱼身,怔怔地问。“这么多鱼,够我们大家吃得了,不用特意谦让我们。”
“没有谦让,平日就是这样吃的。”林妈妈笑說。
“为什么?”月棠笑了,挨个问去。
得到的回答大致雷同,都觉得自己喜欢的部位最美味而已。
林笑唆着鱼尾,意犹未尽,月棠掐下另一条鱼尾放进林笑碗里,“小心刺……真是奇怪的孩子……”
林笑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月棠笑了,“鱼身又有什么好吃啊?”
“R多刺少啊!可以多吃很多。”月棠叹道,“一般都是爱吃鱼身吧!”
“……哦。”林笑继续啃着鱼尾巴。虽然喜欢的不是那种可以吃到饱的部位,但是获得的满足却不一样呢!
所以还是继续啃着鱼尾巴,把柔软透明的骨头慢慢嚼碎吃掉。
周教授說过,鱼骨头补钙。
月棠和林笑从小记忆中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上海的水土养人,养出来的女子从小就和别地方的不一样。
一眼看上去,就干净清爽,灵秀*人。
不像身边的小女孩们那样,红扑扑的脸蛋,扎着红领巾,C着京片子嘎巴溜脆地笑闹,一个个都是胡同串子,打小风风火火,泼辣好动。
月棠安静,笑起来都安静。比林家的书虫们看着还斯文。
第一眼看上去就舒服,看着她,心都跳得比平常和缓。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妈妈和姑姑跟月棠轻声细气地聊天,林笑坐在阳台里看着本武侠小說,耳朵却竖起来,听她们讲话。
头一次,看小說时没有集中注意力。
月棠笑呢,格格的像银铃——就跟小說里写的那样。
平时听女生笑都是嘻嘻哈哈的,还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林笑心情忽然大好,决定从此把美女的标准定为——笑起来声若银铃,哪怕他根本不知道银铃是什么声,可是觉得,像月棠那样的笑声,肯定就是银铃般的笑声。
后来才懂得,银铃般的笑声该是清脆的。
而月棠的声音,悦耳,却是柔和的。
月棠和姑姑一起在北京住了一个月,月棠暑假,姑姑特意带她回北方探亲。
那是林笑头一次热衷于逛北京城。
从人潮汹涌的天 安 门到人潮更汹涌的长城,林笑跟月棠母女一同逛了一个月,开学的时候都晒黑了。
“十月一大柿子就下来了,最好吃了!”林笑看着昭陵的柿子树,有点流口水。
“嗯,十月一我有个会,說不定能回来,呵呵,赶上吃火柿子呀!”二姑姑幸福地抻了个懒腰,“到时候背回上海点,让棠棠也尝个新鲜!”
月棠看着柿子树上挂着的青柿子,噗哧一笑,“我妈馋大柿子馋的,做梦都是拿筐捡柿子。”說着用手一比,“还說都是这么大个儿的柿子,这么大的筐!”
“哈哈哈……”二姑姑笑的欢畅,动手给姐弟俩剥桃子皮儿。
月棠接过剥好皮的桃子,用一块洁白的手绢垫着,小口小口咬着吃。
林笑看着她,从来没见过吃桃子吃得这么香还这么好看的人。
真没见过。
月棠回上海之前,林笑总往乃乃家跑。
乃乃家在海军大院。好远。
月棠不像别的北方孩子那样叫“姥姥”,而是叫“外婆”。
于是北方常见的“姥姥姥爷”到了月棠嘴里就是“外公外婆”、“阿公阿婆”。
乃乃爷爷答应的顺溜,什么话到了月棠那都变得自然而然,讨人喜欢。
那段时间,爷爷乃乃特别喜欢夸奖月棠,十句里有九句是夸月棠,都忘了还有林笑这个他们最疼爱的乖孙子了。
林笑却不介意,他喜欢听人夸月棠,每次听到人家夸月棠,他就不住点头,恨不得鼓掌叫好。
真是比自己被人夸奖还高兴。
以前总爱和爷爷一起去某个破旧的老会馆听京剧,没事也爱跟着唱机里吼两嗓子武家坡、坐宫,可是自从月棠来了,全家人一下子都迷上了昆曲。
月棠跟着少年宫的老师学昆曲,还是学的闺门旦。
开口唱上几段牡丹亭,举手投足有模有样。
姑姑回上海之前,家里特意摆了丰盛的晚宴,一家子吃饱喝足,坐在院子里喝着茉莉茶,听着单刀会。
“月棠,给阿公再来段‘游园’!”爷爷摇着大蒲扇,兴高采烈。“等我老外孙女回去了,我再想听就难咯!”
月棠笑呵呵站起来,启唇就唱:“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爷爷手指在大腿上轻轻叩着拍子,全家都笑眯眯地听着。林笑心里很难过。因为,明天早上,月棠就回上海了。想见就难了。
黯然神伤的功夫,月棠忽然就哑了声音,扶住头,倒在地上,不住抽搐着身体。姑姑冲进厨房拿了个勺子,用手帕裹了就塞进月棠嘴里……
全家人围在她身边。
林笑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月棠怎么了。
他惊惶而恐惧,月棠的嘴角不住冒出白沫,清秀的五官都走了形,她怎么了?!
“棠棠的脑子里有条虫子。”二姐握住林笑发抖的手,小声說。“所以姑姑从来不敢带她出门。就怕她犯病。今天可能是要走了心情太激动了吧……唉……”
“不都說控制住了么?”林笑听到妈妈和乃乃在对话,过了好半天月棠才慢慢缓过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精神萎靡,浑身汗透。
脑子里,怎么会有虫子?!
回到上海之后,月棠经常给林笑写信。
林笑查了很多书,慢慢明白了“脑子有虫”的意思。
“以后我要当个大夫,帮你把脑子里的虫子卵取出来!”林笑在信中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弟弟加油!以后帮姐姐把病治好!”月棠也坚信着林笑会做到这一切。
从此,每天放学之后,林笑开始跑到书店的医学类书籍处如饥似渴地阅读。外祖父留下的医书也都被他从书房的柜子里翻出来,堆在自己卧室的床底下。
那些泛黄的书页被林笑夹着各色的玻璃糖纸作书签——那些糖纸是月棠随信夹寄过来的,那时候的小女孩都喜欢把糖纸压得平整,一张张夹在书中信里,林笑班级里的女生也那样做,可是林笑总觉得,她们实在不适合做那样雅致的事,只有月棠那样的女孩子,才适合收集那些美丽的糖纸。
林笑十三岁的时候,月棠又一次到了北京。
这一次,她直接住进了天坛医院。
她的病情已经到了不手术不行的地步。而刚好,爸爸的老朋友肖亚光从美国回国了。
肖亚光是脑外科的权威。
他从国外回来,带着一颗赤诚的心准备报国了。
爷爷当时已经被查出胃癌,住在肿瘤医院。听說了月棠的事,亲自给肖亚光打电话,恳请肖亚光为月棠做手术。
肖亚光一口答应。
但是结果却未如人意。
月棠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死了。
虫子泡在标本瓶里,细长的身体足有十几公分,狰狞扭曲地与林笑对视。
它在月棠的脑干处吸食着月棠的生命,当肖亚光打开月棠颅骨,钳住它的时候,它猛烈挣动。
大出血。
迅速而不可遏制的死亡。
月棠失去过多鲜血之后的尸体奇怪地发黄,刺眼地笼着一团惨白色的光。
林笑轻轻用手握住她蜷成一团的小手,冰凉。
是的。
冰凉。
其实,在她进手术室之前,她的手就一片冰凉。她当时很紧张。不住对林笑說:“其实我一点都不怕,就是睡一觉。一会就醒了。”
手术室里很冷。
她失血过多。
于是她的体温下降无比迅速。
光秃秃的头上还有着手术前画上的线。黑黑的。
映着白色的头皮格外刺眼。
“棠棠姐……棠棠姐……”林笑捂住脸,慢慢蹲在暖气片旁边,泪流满面。
那天家里人都在医院忙着月棠的后事。
林笑独自坐着公车回家。
失眠到凌晨。
独自坐在阳台里,看到天色渐渐开始发蓝。一点一点,慢慢的从黑暗中透出暗蓝,逐渐明亮。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声。整个世界一片肃穆。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林笑还张着眼睛。天地安静得令人窒息。那种蓝,那种寂静,那种无声的凝滞与压力,渐渐把人*迫到崩溃的边缘,无比绝望。
林笑站起来,揉搓着麻木冰冷的双腿,太阳突然跃出了地平线,整个世界明亮得令人吃惊。
院子里的白桦刷拉拉地响着,白色树干上斑驳的黑色如同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看着林笑。
“笑笑,以后,我要考到北京来。”手术前她說。
她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病房窗外湛蓝的天空。
“北京是个大破城。”林笑微笑着說。“不如以后我考去上海。”
“不要……我呆够上海了,我喜欢北京。北京的天空更开阔,不像上海那么*仄。”月棠說。
清脆的鸽哨声响起,又一个北京的清晨开始了。
高考时,林笑不出家里人意料地填报了医大。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时候,林笑独自躺在床上,翻着以前放在床底下的一本旧医书。
一张粉红色的玻璃糖纸飘飘悠悠地从书页间掉落,掉在林笑胸口。
放下书,拿起糖纸,对着阳光举起。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当年的昆曲。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闲凝眄……”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大学开学第一天,住在下铺的林笑躺在床上看着漫画。
上铺来报到的苏姓男生笑呵呵地把行李举上床铺。
整理书的时候随手一抖,一张翠绿的糖纸飘下来,落在林笑肩头。
“不好意思……”男生笑着伸头下来,清秀的五官,明亮的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带着一身阳光。“我妹妹喜欢攒糖纸。”
“哦。”把糖纸递给他。林笑忽然觉得指尖暖暖的。
带着糖纸的温度。
“我选择脑外。”林笑看着那个眼神坚定的人。他的妹妹刚被查出脑瘤。
林笑默默转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
有时候,我们多想成为拯救一切的救世主。
然而,终究没有救世主。
只有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冰冷地闪着光芒。
无法创造生命的双手只能握住手术刀,拼命地,和死神抢夺生命。
许下诺言那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当我终于可以兑现承诺的时候,却已没有机会挽救我最想挽救的人。
但是。
我将挽救更多的人。
很多、很多人。
陌生的,绝望的,痛苦的,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信赖着我的人……
第五十七章 赤子之心
林笑在曲廊间坐了很久,天气炎热,池塘里的荷叶都被晒得打蔫。
砾岩等人也坐在曲廊间,等待林笑开口說回去。
里隆庆宫前门只有几百步远,林笑突然就坐下来不走了。看着池塘发呆。
“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林笑终于站起来說。
临近午时的御花园一样酷热,阳光照得一切都白花花地晃眼,远远望见绿汪汪的涵碧池,还有池边那株盛放得如同着火一般的桂花。
“阿,这棵桂花开得好早……”林笑不由眯起眼睛叹道。
“不在花时便盛放若此,非为吉利。”砾岩說。“陛下已经命令宫中人不得接近此树了——您看那不是用红绸裹了树干了么?”
“咦,树下站的,是不是五哥?”林笑手搭凉棚,远眺着道。
“是五殿下。”鹰锋說。“刚才他站在那侧的树Y里,这会咱们绕过来了,就看到他了。”
看到林笑等人走过来,麒镇轻轻点了下头,随即继续仰头看着桂树冠。
“五哥。”林笑轻轻点了下头,說。
“你们过来看看,这树长得像不像一个人?”麒镇自顾自地說。
“……”林笑和砾岩对视一眼,随即也抬起头看着桂树,“恕小弟眼拙,不曾看出这树长得像谁。”
“就是那个玉华宫的洛辰阿!你看那花,是不是很像他?”麒镇呆望着桂花,“你看,就那一朵……”說着拉过林笑,拼命指着树冠中央。
林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究竟是哪一朵花像洛辰。
“五殿下,陛下有旨,此树花开不合时令,恐非吉利,是以严令宫中人皆不得靠近此树,前日那个女尸蛊的蛊源就埋在此树下,二位殿下还是离此地远些的好!”砾岩恭谨地說。
“我知道。”麒镇皱着眉头說。“只是从几日前开始,我就总是梦见这棵树,好像这树在叫我似的。父皇說过不许我过来,可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那个洛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死了?”
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砾岩试探着问:“五殿下,陛下是怎么跟您說的啊?”
“說什么?”麒镇一愣,反问道。
“关于小洛真人的事啊?”
“父皇說,小洛真人被人夺了魂魄。”麒镇說,接着又抬起头看着桂树,“我怎么觉得,是这棵妖树夺了洛辰的魂呢?你看这树花开得多蹊跷,而且那花,越看越像洛辰!……”麒镇苦苦思索着,“我就是觉得奇怪,总觉得这事好像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林笑看他皱着眉脸色又变得古怪,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对了,五哥你今天是不是得做针灸阿?去过太医院了么?”
“阿……”麒镇啊了一声,笑道:“我差点给忘了!光顾着看这破树了。那我先去太医院了!”
“正好我也有事去太医院,咱们一起走吧!”林笑笑呵呵地說。
一朵桂花微微闪了一下光,接着落下一片花瓣来。
林笑看着花瓣落入麒镇后颈,刚想出声提醒麒镇,随即发现那片花瓣消失了!用力揉揉眼睛,分明就没有什么花瓣!
“难道我看花眼了?”林笑疑惑地揉着眼睛,跟在麒镇身边走向太医院。
鹰锋目中却闪过一道精光,随即抬起头瞪着桂树。
准提用胳膊肘碰了鹰锋一下,“怎么了?”
鹰锋皱着眉头,“不对劲……很不对劲……”
“要不要去禀报六出总管?”朱明也凑过来低声问。
“派你的式神去吧!”砾岩传音给朱明說。
朱明手指虚空结了几个印,一道淡淡的红光就从虚空中冒出,直奔南书房而去!
到了太医院时,沈廷芳正与几个太医在下棋。一见林笑,沈廷芳立刻大笑,“二位殿下今日居然一起来的!稀罕!稀罕!”
上前拉起林笑,道:“十四殿下今日可是有事?”
“呵呵,”林笑笑起来,先向沈廷芳深施一礼,道:“沈老,麒光是来向您求教的!”
沈廷芳不由一惊,随即捋着胡须笑說:“老朽可当不起……殿下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沈老,我们太医院,可有人擅长外科?”
“外科?……”沈廷芳皱着眉思索了一下,“什么意思?”
“比如,有人中箭,谁善于清创、止血、缝合?再比如,体内有疾,不得不开刀,谁最长于此术?”林笑更加细致地解释了一下。
“这个?……这个,谁都可以做,不过要說精于此道的,只有孔澄,他早年常在民间走动,又做了十年军医,对于刀创缝合极其擅长。”沈廷芳沉吟着。
“孔澄?”林笑仔细回忆,想起好像就是那个送给自己几帖膏药的那个,不由笑道:“太好了!我就是要找他!”
“哦?……”沈廷芳讶然看这林笑,“怎么,莫非殿下有朋友受了刀剑之伤?”
“非也。”林笑呵呵一笑道。“我想去看个生眼疾的病人,需要动刀。”
“眼疾?!”沈廷芳大惊失色,“眼睛上如何动刀?那岂不是要生生割瞎了眼睛?”
“不是,应该只是在眼皮处动刀,碰触不到眼睛。”林笑忙說。“我还需要些药物,麻烦您帮我准备一些。”
沈廷芳震惊地看着林笑,随即說:“好啊……殿下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老朽这就安排人去叫孔澄来!”
“啊,药也不须多,只要羊踯躅3钱、茉莉花根1钱、当归3两、菖蒲3分,包成一包就是了。”林笑忙說。
沈廷芳忙命人记下,赶忙地打发小厮去抓药。
“殿下,您这方子?”沈廷芳皱眉看着药方,“似乎有麻痹之效。”
“此方名为麻沸散,可以麻醉止痛,这样能保证病人在开刀时不因疼痛而影响手术。”林笑解释說。
“哦,原来和咱们的僵身药是一个效果。”另一个太医忙說。
“僵身药?”
“嗯,也是手术时用来麻醉止痛的,就是有个不好的地方,有时候容易让病人昏睡不起,好多日才苏醒。”那太医摇头晃脑地說。“这个麻沸散怎样?”
“还好,不会有那般情况发生。”
“阿,那快把此方记下来,以后就少用点僵身药吧!前次有个睡了四天醒过来的,人都痴呆了。”沈廷芳立刻大声說。
“阿?副作用居然那么大?”林笑不由大吃一惊。
“是啊,所以……”沈廷芳眼珠子一转,拉住林笑的手說:“殿下还知道什么好方子,可都告诉我们呀!能救不少人呢!”正說着,孔澄背着鼓囊囊的大药箱子颠颠跑进来,看到林笑,不由擦了把汗,道:“殿下,什么事这么急着叫下官阿?”
“呵呵,叫你来是要教你本事呢!”沈廷芳立刻狠狠拍了孔澄后背一巴掌,“你小子好好跟在殿下身边长见识吧!”
孔澄立刻笑了,看着林笑說:“怎么,殿下莫非要给谁开刀?”
林笑一笑,问:“可否给我看看你的刀具?”
孔澄立刻把药箱撂在地上,一一打开,逐个介绍。
此时的刀具都是以醋高温烹煮消毒,缝合用的是鱼肠线。林笑翻看了半天,发觉那些刀具都太大了,不适合在眼部手术用。不由皱起了眉头。
“殿下,可是有何处不妥?”孔澄见林笑皱起眉头,似有些不满意,赶紧问。
“嗯,这些刀太大了些……”林笑迟疑地說。
“那个,小刀的话……”孔澄挠挠脑袋,为难地說,“就没有了,不知道别的同僚有没有。”
林笑充满希望地看向众太医,谁知他们一个个都摇着头,林笑不由面现失望之色,孔澄也急得抓耳挠腮,团团乱转道:“真没有么?谁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正忙乎着,忽听外面传来“圣上驾到”的声音。众人忙忙地奔出去跪迎。
龙煊烨带着六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参见父皇!”林笑和麒镇也赶紧跪下见礼。
“免礼平身!”龙煊烨一把拉起二人,随即看着麒镇說:“不是說了不许你去御花园么?怎么偏偏跑过去?六出,带他回凌霄阁去!”
不容分說,几个龙卫就走上来架起麒镇走了。
接着,龙煊烨笑眯眯地看着林笑說:“光儿,你在太医院做什么呢?”說着伸手轻轻拉起林笑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笑一把甩开他。龙煊烨的手尴尬地伸在空气中,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好看。
“光儿,你不想让父皇碰你么?”龙煊烨看着林笑,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问道。“父皇又哪里惹到你了?”
“……”林笑也尴尬起来,轻轻摇了摇头,“……父皇,孩儿已经大了,您以后不要总是像对孩子一样对光儿了。”
“你已经长大了?……”龙煊烨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說,“长得再大,在父皇面前,不还都是个孩子?难道父皇以后都不能碰你了么?”
“孩儿不喜欢。”林笑垂下眼帘,轻声說。
龙煊烨看着他,目中不由现出一股怒气,随即隐去,嘿嘿一笑,道:“好,朕都听光儿的,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朕以后,不碰你就是了。”
六出看着林笑,目中掠过一丝异色。
“谢父皇。”林笑恭敬地說。
龙煊烨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龙煊烨扫了林笑一眼,只见室中放着个大药箱,还四散拉开了,刀啊针阿的一大堆。
林笑解释了一番,龙煊烨皱眉想了想,道:“你想要多小的刀?”
林笑赶紧比划着解释应该是怎样的形式、多大尺寸,刀锋应该有多锋利。
龙煊烨闻言微微一笑,手在袖中掏了掏,拿出一个纤细狭窄的碧绿小刀来。“这把如何?”林笑接过来,立刻大喜过望,那把刀几乎和平常的手术刀一模一样,而且更奇特的是,颜色翠绿如玉,隐隐地有一层宝光流动,拔下根头发在刀锋处轻轻一触,头发立刻断成两段!
好一把吹毛断发锋利无匹的小刀!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林笑立刻两眼发亮,兴高采烈地道。“多谢父皇!”
龙煊烨微微一笑,“满意就好。此刀名为龙麟匕,就赐给你吧!”回首对六出說:“回去吧!”
林笑等人一起恭送龙煊烨回宫,龙煊烨深深看了林笑一眼道:“光儿,以后回宫了要去朕那里请安,不要随随便便到处乱跑。”
林笑一滞,随即低下头說:“是。”
离开太医院,龙煊烨猛地冷下脸来。
六出看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說:“陛下,您怎么了?”
“光儿怎么又和朕生分了?”龙煊烨皱起眉,黑着脸說。“他这脾气怎么这么怪,一日三变的!”
說着转过头去,愤愤道:“朕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些外人……素不相识的病人他都能挂记着,可是朕……朕是不是也该病一病才好?”
六出不由笑了。“陛下!”
龙煊烨轻咳一声。
六出笑呵呵地說:“陛下怎么把龙鳞都拔下来了……刚失了血,又拔鳞,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这要多久才长得出来啊……又不是蜕鳞的时候。”
龙煊烨苦笑一声,“朕不是看不得他失望么……再說,一片鳞片罢了。”
六出叹了口气。那可是片肋侧鳞,软肋处最是柔嫩,此处的鳞片也最具韧性,看那隐隐的流光,就知道拔的时候带出了血……得有多疼啊。笨龙,不会随便拔一片手背的鳞阿!
龙煊烨捂着左肋,嘶了一声。随即得意地道:“那块鳞片颜色很漂亮吧?嘿嘿,光儿很喜欢呢!”
“是啊,殿下高兴的不得了呢……”六出悠悠道。
林笑带着孔澄一路到了大理寺后街,一群小儿在街口的牌楼下面簸钱为戏,林笑走上前去跟孩子打听:“你们这条街上,可住着一位眼生怪疾的罗老夫人?”
一个穿着绿褂子,模样清秀的七八岁小儿站起来看着林笑,歪着头道:“你是干嘛的阿?你听谁說的?速速招来?”
其余小儿闻言也立刻都站起来,一起叉腰看着林笑,齐声道:“速速招来!”
林笑和孔澄、砾岩等人皆忍俊不禁,人人失笑。
难怪大理寺衙门的差人多是代代相传,看这些小儿模样,俨然小小官差,准是平日里耳濡目染,看多了罗振纲升堂,一个个都学了衙差的套路话语。
“呵呵,小孩,这位是太医,专门来给罗老夫人看病的!”准提笑嘻嘻地摸了绿褂子小孩的脑袋一把,指着孔澄說。“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老夫人!”
“你们是太医?”几个小孩立刻惊叫起来,绿褂子小孩疑惑地看着几人,随即看着林笑问:“小哥哥,你也是太医么?”
“咄!休得无礼,这是敏孝亲王千岁!”孔澄忙喝止道。“殿下这是来为老夫人诊治的!”
几个小孩把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随即绿褂子小童斜着眼睛看看林笑等人,“你们在这边等着,我去叫七爷爷,让他老人家审你们!”
“快去找你们这边的大人吧!”砾岩笑着挥挥手。“这帮小孩警惕性真高啊!”
“罗大卿教的好啊!”准提嘻嘻笑着說。“果然是一帮小老虎。”
不过片刻,小孩便引着一个身着皂衣容貌清癯瘦削的老者过来,老人身板挺直,眼露精光,一看就是个老公人。
老人一见林笑等人,不等砾岩拿出侍卫腰牌說明来意,就跪下来道:“草民拜见十四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笑不由一怔,忙扶老者起来,几个孩子都傻了眼,忙也跪下要磕头,林笑笑着把他们都拉起来,說:“不用跪了,快带我去罗大卿家吧!”
老者和林笑等人絮叨了几句,当先带路。几个孩子也热闹地跟在众人身边,一起跑跑颠颠地向着罗家去了。
远远的看到两个石狮子,小孩大叫道:“就这里了!快进去吧!”
林笑等人一看,石狮子已经十分残破,家宅也不大,黑漆的大门,也无家丁看守,敞着门,院子里一溜青砖甬路,甬路两旁就种着两大片青菜。还有几棵李子树、桃树、杏树。现在也都结满了果子。
堂堂当朝二品大员,竟然就住在这样的宅第内!
砾岩等人目中也现出惊讶钦佩之色。
七爷看着林笑,道:“这是我们老大人留下的府第,一直也没钱修葺,呵呵,大卿說只要住着舒服就好,不必炫耀虚饰。老夫人病了几年了,一直也没看好,早前陛下也派了太医来过,可惜也没什么好法子,殿下这次……可是有了把握?”
林笑微微一笑道:“只是略有些把握。”
“阿,有把握就好……”七爷眼珠子一转,道,“看殿下这样倒像是能治好病的,不像上次那位孙御医,来的时候风雷火爆,眼珠子差点都翻到天上去了,我们还以为他保证能把老夫人治好呢,白饶他吃了不少酒饭,谁知道他看完了开了一堆药,老夫人眼上的疙瘩倒更厉害了……咳咳。”
林笑等人一起尴尬地看着他。
孔澄嘿嘿一笑說:“孙太医?是孙若虚么?他那次回来蔫头耷脑的,都问他能不能治好,他說只能开些调理的方子,实在搞不清病因。我们就知道,他是没辙了。其实孙太医治妇科倒是不错……”
“妇科?!”七爷怪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气咻咻地道:“老妇人又不是要生孩子,皇帝怎么给派了个妇科大夫?!……真是的!难怪死活治不好!倒把病治坏了!”說着斜眼看着林笑等人道:“这回可派对了太医没?你们这是啥科?……眼科?”
“那个,”林笑嘿嘿一笑,“外科!”
“外科?……”七爷愣愣神,“哦……没听說过!”
“四乃乃!四乃乃!”几个小孩当先奔进院子,大叫起来,“皇帝陛下又派太医来了!”
一个中年的粗壮妇人立刻从堂屋里跑出来喜道:“真的?又有太医来了?”
七爷对妇人道:“翠姑,快去请老夫人!”
“哎!”妇人爽利地应着,叫了个小厮出来奉茶伺候,自己转身进了内堂。几个小孩也跟着跑了进去。
七爷招呼着林笑等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桌边,旁边一个青年也给沏了壶茉莉花茶。
“真难得,居然不是桔皮茶呢!”林笑呵呵笑道,“这茉莉花好香……”心中陡然一酸,当初在家,喝得最多的就是茉莉茶了,其实原本是北京的水不好,茉莉茶才能盖住那股子味儿,现在忽然喝到茉莉茶,不由倏地神思恍惚。爸妈兄姐们还好么?……
正恍惚间,翠姑已经和一个穿绛色衣裙的小丫头扶着一个高大的褐衣老妇人走过来。
“老夫人,十四殿下带着太医来给您看病了!”七爷忙抢上前去,搀住老妇人道。
老妇人一怔,随即向着林笑等人的方向大方地一礼,道:“老身罗金氏,拜见十四殿下!”
“老夫人千万不要多礼!不要折杀麒光!”林笑急忙上前握住罗老夫人的手,和声說:“本来早就该来看望老夫人,叵耐前段日子多有不便,恐影响了大卿清誉,这才拖到今日,老夫人,请来这边坐,待麒光细看病状。”
罗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道:“一直听纲儿夸赞殿下大才,老身早就想见见殿下了。纲儿一向少有推崇谁人,殿下是个例外。”
伸手轻轻拍拍林笑手背,道:“这病古怪得很,已经十年了,看过很多有名的大夫也未曾看好,殿下若是觉得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勉强,直說就是。”
“是。”林笑恭谨地說。搀着罗老夫人坐在藤椅上。
罗老夫人身材高挑硬朗,一身衣服并不华贵,却浆洗的十分干净,一丝皱褶都没有。梳着清爽的盘髻,发丝也是一丝不乱!一张方脸,五官端正,和罗振纲长得九分相似,就连身上那股子端严正气也一丝不输罗大卿!果然不愧是罗卿之母!
林笑小心地端详着罗老夫人,只见她眼眶周围鼓起无数鼓包,搭眼看去,小的如黄豆大,大的竟似有J蛋大小!当下不由也踌躇了一下,随即伸出手,轻轻在每个鼓包上按压,触手微硬,再细摸了几下,每个都很硬实,并不是触感微软或是感觉可以推动的脂肪瘤,林笑不由面现喜色,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翻起老夫人眼皮,里面有的已经破过,出了些瘢痕,“老夫人,这些包曾经挤破过么?”
“是啊,后来又长出来了更多,就不敢挤了。”翠姑忙C口答道。
“挤出来的可都是些黄白的渣状物?”林笑问道。
“是啊,就是那些东西。”
林笑点点头,这些鼓包已经把老夫人的眼珠磨得红肿,再不手术,只怕眼睛都磨坏了。
“准备手术吧!”林笑松开手,对孔澄道。
“阿,殿下可是已经知道怎么医治此病了?”七爷立刻大喜,兴高采烈地问道。
“嗯,此物叫粉瘤,是很小的病症,只要开刀取出即可。一般都是青年人易得,可是不知道为何,老夫人也得了此症,大概是平日饮食中含有太多促使病发的成分,而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