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要结婚啦!又能向新娘子要喜糖吃了!”听说欢庆要结婚的消息,孩子们大声呼喊着、奔跑着,像过年穿新衣服、吃肉、吃白面膜一样高兴。天真的孩子们,你们哪里知道祖辈们、父辈们的辛酸和苦处?大秦庄,几百口人的大秦庄,自从拴儿的父母和王嫂以糠代粮的瞒天过海之计被识破之后,从宝拴的妹妹玉莲换亲的悲剧发生之后,从秦大海风光一时给儿子娶了媳妇闹出那么多乱子之后的这么多年,大秦庄这么大的一个自然村,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见过一声鞭炮的响声,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哪一家门上贴过喜庆的对联和两边的大红“喜”字啊!虽说爱情不晚点,但孙子、孙女到来迟,多少人为没有女人在惆怅,多少人为儿子的惆怅在叹息!
“张婶,欢庆明天结婚,你去行礼添份子钱吗?”柳嫂问张婶。
“那咋能不去呢?我家儿子和他只是第四辈,连五服还没出呢!我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上哪里去?要去也是儿子去,儿子不去他媳妇就去,反正得去人。”张婶说:“今年队里收成好,哪在乎十块八块钱?”
“是该去,关系在这里。”柳嫂的眼皮闪了几闪,皱纹皱了几皱,想了想说:“我好像记得你家儿子结婚,他家没来行礼吧!”
“我儿子结婚的时候手头太困难了,连买菜的钱都没有,还能大操大办吗?只是几家推不掉的亲戚到一块聚聚,没收礼,也没记账。”张婶说:“办事那天欢庆他爹也来问了:事情打算怎么办?是打算大办,还是小办,或是不办。我一个女人家一年到头能挣几个工分钱,儿子又上学,没钱办喜事,就让他回去了。”
“噢!不怪不怪!能问问就可以了,说明他秦长亮还没忘记你们娘几个。”柳嫂说。
“你们娘俩在这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议论欢庆的对象要彩礼钱的事?”王嫂挑着水桶到井里去打水,看见张婶和柳嫂在说话,走过来问。
“欢庆的对象不是把彩礼送回来了吗?怎么又要彩礼?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柳嫂惊讶和不解地看着王嫂。
“哪是要彩礼?是要钱!”王嫂甩着手说。
“不要彩礼,要钱也行,三百二百的,女孩家买些嫁衣也行!”张婶说。
“哎呀!哪是三百二百呢!”王嫂跺着脚说。
“那就是要四百、五百!”柳嫂说。
“人家要这个数!”王嫂伸出了一把手的五个指头。
“那不就是五百吗?不识数的女人!”柳嫂把五个指头伸到王嫂的眼上数给她看:“一、二、三、四、五!”
“是五千!”王嫂推开柳嫂的手说。
“啊!天文数字!欢庆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吗?”柳嫂惊讶万分。
“你是不是听错了,侄媳妇!咱方圆左右十里八里地,谁家闺女有向男方要恁么多的?”张婶说。
“不错!我没听错!欢庆的对象就要这么多!秦长亮一家人现在正在发愁呢!上哪里去弄这五千块钱?”王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女人真舍得要!她也不算算账,一个家庭一年能分多少钱,就这么狮子大开口!不想愿意就直接说,又何必这样难为人呢!”柳嫂气愤地说,鸣着不平。
“唉!没办法。长亮叔两口子想说让儿子别娶这样的女人吧!又怕儿子以后找不着女人打光棍,想按女方的要求办,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哪!”王嫂说。
“打光棍活该打光棍了,有什么办法!谁家能拿出那么多钱!”柳嫂说。
“你们俩呀也就太实诚了,大活人有几个被尿憋死的?长亮的女婿是咱县的银行主任,就不能拿两个钱把他内弟的困难事给解决了?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欢庆将要娶到家的媳妇就这么散了?”张婶说。
“张婶呀!你别指望欢庆的姐夫跟指望张天神一样,要风给风,要雨给雨,那孩子是铁公鸡,势利眼,一毛不拔。长亮叔难为得没有办法,想让女婿帮着解决,你想都想不到他女婿对他说的什么话,真是穷了低人三分啊!”王嫂对张婶说。
“帮助一下媳妇的弟弟解决眼下的困难不应该吗?!他又不是拿不出来!谁也没说过后不还他!他能怎么说?”柳嫂听了很生气,问王嫂。
“你不帮不帮也就算了,我们本庄的爷们兄弟另想办法,可是他不该说那噎人的话,使长亮叔气得直拾头。”王嫂说
“他怎么说的?”柳嫂问。
“他说:‘万儿八千的我都有,你以后拿什么还我?!’你说这话气人不气人?搁谁能受得了?后来,看长亮叔拾头犯病的,就拉着凤凰走了。说:‘你们家的事我以后再也不问了,填不满的穷坑!’”王嫂绘声绘色地介绍着她听到的和看到的情况。
“哎呀!欢庆的对象也想不开,你们俩谈这么多年了,有必要把欢庆往死里逼吗?”张婶说:“拴儿的事情之后,你左虹说分手,欢庆也同意和你分手了,可是你后来一次又一次来找欢庆干什么呢?藕断丝连的,说你不同意,你同意;说你同意,又怪相百出,漫天要价,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金子还是银子!我找忠良想办法把这个女人弄过来,看我怎么收拾她!”王嫂说着连水也没挑,就挑着空桶回家了。
“嗨!”张婶长叹一口气,说:“咱庄的这些男孩子的命运到底怎么啦!一个个的娶个媳妇都这么难!”张婶和柳婶在王嫂回家之后也相继离开了。
现在接新人的车都走过了,门上的喜联和两边的喜字也贴过了,各家亲戚该来行礼庆贺的也都来了,欢庆尚未过门的媳妇突然提出要彩礼钱、上车钱、下车钱,可真难坏了秦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