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吴龙球站起来说:“田书记,我同意你的意见,维护原来的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秦忠良当这个队长了。否则,咱们领导在群众中怎样树立起威信呢?”
“我现在正在考虑,还没表态,你怎么把你的意见强加于我,说成是我的意见呢?”田书记对吴龙球说。吴龙球一巴掌拍在了马蹄子上被弹了回来。
“我还是认为让秦忠良继续当队长比较合适,他的能力强,成绩突出,群众基础也好。只有他干,大秦庄才会有更大的反展,更快的发展,至于私分瞞产的问题,我建议说服群众,把分下去又没算在分配账目上的那部分粮食再缴给生产队留作集体储备。这样,既挽回了一些影响,我们也好向上级交待。”董为民说。
“嗯!”田书记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不同意!你这是想办法为秦忠良开脱罪责!”吴龙球反驳着董为民。
“混蛋!这是讨论阶段,可以各抒己见,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又不是最后的决议?”田书记训斥着吴龙球:“董副书记,继续说你的想法!”
“我只是说出我个人的意见供大家参考,竟惹得宣传部长如此暴跳如雷。我装聋作哑,你怎么决定我怎么执行,行了吧?”董为民对吴龙球说。
会场上又一次安静下来,各人的心跳并没有减慢。
“这是在开会,是在讨论工作,不是地痞流氓殴打吵闹的地方!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田书记对二人说。
“覆水难收呀!”公社两委委员兼武装部长的司桂军说:“作为一个生产队长,秦忠良能在短时间内使大秦庄有如此巨大的变化,确实不易,为咱们公社也争得了不少荣誉,不让他干是可惜了。按照董副书记的意见,让群众把进仓的粮食往外拿,他们是不是愿意?公社的处分决定已是妇孺皆知,怎么收回?秦忠良现在会不会拒绝接受呢?”
“大秦庄是公社的典型和榜样,哪能随便换队长?万一上面追究下来,咱们都有责任。”
“大秦庄五百多号人,换了队长,万一倒退到几年前的情况,人心涣散,恐怕不是先进,又要落后了,逐渐减少的单身汉可能又要与日俱增了。”
“改改处分意见不就行了吗?何必这样死板?”
参加会议的人各自说着看法。
“按大家的意见办。”田书记说:“我初步考虑了一下,决定这样写:柳秦大队大秦庄生产队队长秦忠良,在今年午季的粮食分配中私分了过水带糠的粮食,没算在账目内,有瞒报产量的错误,但考虑到他能及时抢救,没造成霉烂、坏掉的损失,且数量不大,给予严重警告,免予处罚的决定。下面是公社的落款和印章以及时间年月日。”
“行行行!”大家称赞说:“田书记的文采连秘书也快感到自愧不如了!”
“岂敢!岂敢!还是让秘书修改一下,送给秦书记吧!尽快把大秦庄群众的心情稳定下来。”田书记谦虚地说着。
一场难以决断的公社两委会议结束。
有了上方宝剑,秦书记觉得事情好办多了。和柳明远、吴威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亮出上方宝剑。
他们来到大秦庄找到宝拴,试探着他有没有改变。宝拴依然是态度强硬,任凭三人磨破嘴皮也不认这壶酒钱。
“群众信任你你不愿意干,那你认为谁可以当好这个队长呢?我们找他去。”秦胜利对宝拴说。
“不知道。你们爱找谁找谁!”宝拴说。
“你不说谁能当好这个队长,我们根据群众意见,就定在你身上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从今天起,你不喊群众下地干活造成的一切损失、一切后果由你负责。”秦胜利说:“让你推荐个人你都不干,我们只有如实向上级汇报,让他们派人来处理啦?”秦胜利推着柳明远、吴威做出要走的准备。
“别……别走!”宝拴说:“我向你们推荐一个人当队长,你们真能不盯着我吗?”
“那是当然喽!你宁死也不愿意干,我们有什么办法?只得另外做别人的工作,总不能让地里的庄稼无人管理,长期荒下去吧?”
“说谁都行吗?”宝拴问。
“说谁都行?你认为是买萝卜白菜,买到篮子里就是菜?推荐个没有能力的人把个先进队给我搞得一塌糊涂没法收场,我仍然追究你的责任!”秦胜利严肃地说。
“什么人都可以说吗?”宝拴胆怯地问。
“只要不是反革命,有本事把生产搞得越来越好就行!”秦胜利依然保持着严肃的态度,厉声说。
“秦……秦……”宝拴心里想着秦忠良没敢说出口。
“秦什么秦?”秦胜利厉声追问着:“你是口吃,还是哑巴?半天说不出个名字来?”
“秦忠良!”宝拴装着胆子大声说:“只有秦忠良能干好!”
“秦书记,你太严肃了!吓着宝拴,秦长庚不找你算账才怪呢!”柳明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吓着吧?”秦胜利拍着宝拴的肩膀亲切地说:“好好跟着你信任的人干吧!”秦胜利自己也笑了。
“你们几个唱的是哪一出,一会严肃得像阎王爷一样吓死人,一会像没事人一样的放声大笑?”宝拴不解地问。
秦胜利就把昨天公社会议的决定一五一十地说了。宝拴这才从梦中醒过来,高兴地说:“太好了,大秦庄又有希望了!”
“你帮着我们召集一下社员,我们在群众大会上宣布公社昨天的决定,行吗?”秦胜利对宝拴说。
“行!我先替忠良哥当三分钟的队长。”宝拴走出门喊群众开会。秦胜利、柳明远、吴威向会场走去。
“都到昨天的地点去开会,秦书记宣布一项重要决定!”宝拴满庄喊着。
“宝拴这小子走马上任了?昨天还不愿意干呢?怎么过了一夜,精神十足地接受了?”
“是官强于民。谁不想干?还有人想把秦忠良扳倒自己当呢!可惜就是干不上,没人选他!不得人心的东西!一肚子坏水!”
“这样的人毒着呢!我不选他,选别人、选他,我都不高兴!”
“宝拴干,不能比忠良干得好,但能保证有饭吃。”
“要是那个东西当这个官,恐怕又要回到六零年那个年头了!”
“要是忠良干该有多好哇!半年一个样,一年大变样。唉!太可惜了,让根稻草给绊倒了!爬不起来了!”
“走吧!开会去,听听有什么重要决定!”
“什么重要决定?领导人放屁也是重要决定,比老百姓的影响大!”
“……”
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人们来到了会场,各自寻找着位置坐下或游逛。
“各位群众,请安静,大家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好时刻就要到了,请咱们的领导秦书记给大家作报告,欢迎!”宝拴大模大样地站在会场上说。
下面没有掌声,只有一双双猜不透、说不清、迷茫的眼睛。
“各位父老乡亲,久拖未果的生产队长人选,上级终于批准下来了,你们猜他是谁?”秦胜利看着群众失望的表情,故弄玄虚地问大家,想改变一下会场氛围。
下面依然是一片冷清,若无其事。
“是领导相信、你们信任的秦忠良同志!”秦书记的话音刚落,场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静一静,静一静!”吴威对群众说。
下面的掌声停了下来。
“我现在照本宣科,说说公社两委昨天对秦忠良的处理意见,相信大家听了一定会满意的。”秦胜利把公社做的修改意见读了一遍,下面又一次响起了掌声,群众一颗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秦忠良经过两逮两放、生死悬于一线的痛苦经历后,心若冰霜,意如苦胆,不愿接受此任,在群众自愿退回每人五斤账外的粮食为其赎罪和热切的要求下,在领导干部的劝导下,无奈地答应下来。一场由分掉连糠带水粮食引起的风波总算是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