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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董重里的话,梅外婆让人找来马鹞子和段三国。
四人八面,相对而坐,董重里将自己脱离独立大队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几天前,国民政府在武汉召开会议,确定了对被反国民政府的工农红军主力长期占据的黄安、麻城等地区进行围剿的方案。由武汉行营负责集结的八个师三个旅共十万兵力,已经进入到各自的出发位置,随时随地就能发起攻击。董重里的话飘到哪个耳朵里,哪个耳朵都相信。这种在天门口轻易听不到的消息,让马鹞子的眼睛亮了许多。董重里说,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的十万政府军,*得工农红军的指挥员不得不将各地的游击队往一起调,准备决一死战,如果打赢了,就乘势进攻武汉。话说到此,董重里情不自禁地提起冯旅长。冯旅长只带一个排的骑兵,就将近二百人的独立大队打得落花流水。十万政府军一齐开枪开炮,岂不是排山倒海天翻地覆。在是否将董重里当成真正的投诚者这一点上,段三国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上,一切主张都是马鹞子做的。董重里自己也走了一步很关键的棋,他将独立大队不方便带走,藏在山D里的铁沙炮交给了马鹞子。同铁沙炮一起运回天门口的还有两千斤准备过冬的粮食。在铁沙炮面前,任何怀疑都消失了。马鹞子也学冯旅长,将铁沙炮架在小教堂门口,自卫队的人每天上早C时,都要对着炮口解开裤带,将铁沙炮当N缸用。
马鹞子让董重里当了自卫队的文化教官。
说是教官,其实就是天天晚上架起鼓,打着板,高一声、低一句地说那人人爱听的说书。
不韦又把计来定,大计说与贤妻听:倘若救得秦异仁,你可与他结为婚,你今怀孕两月零,移花接木掌朝政,同享荣华富贵春。朱氏点头就依允:救得皇孙转回程,奴家与他结为婚。
一夜谈话到天明,次日来到京都城,朱氏缠住小皇孙,二人对面耍风情,交怀过盏情十分,这段姻缘天生成。不韦公孙下棋玩,不韦一连输三盘。公孙拍手笑连连,宽怀大饮醉沉沉,随身家将也沉醉。不韦当时不消停,就与异仁动了身,上马加鞭如腾云,直奔咸阳一座城,咸阳来见秦国君。秦王一见好伤惨,细听异仁说分明。次日清晨坐龙廷,秦王忙宣吕不韦,金銮殿前把官升,不韦连忙谢了恩,一步登上九霄云。光Y似箭年年春,朱姬房中闷沉沉,不觉孩儿要降生,天昏地暗狂风起,朱氏房中不安宁。岁逢壬寅二月春,生下始皇小娇人。
异仁一见心欢喜,取名叫做秦嬴政。真是易长易成人,嬴政年方十岁整,岁逢庚戊三月春,昭王殿上命归Y。华阳夫人皇后身,王翦章邯领大兵,周王驾下取救兵,秦国势大了不得,伐卫取韩一扫平,万江山归皇孙。皇孙异仁登了位,不韦封了宰相辈,满朝俱封高官位,华阳封了太后尊,朱姬正宫受封赠。在位三年命归Y,传与始皇坐朝廷。
董重里一回来,夜晚的天门口就变得格外快乐。小教堂被自卫队的人占了,雪柠和梅外婆就将狗头出钱修建、后来被当做阿彩嫁妆的白雀园作为书场。梅外婆并不特别喜爱董重里的说书,每场说书只到一半,就会离开,回到自己的睡房里,一个人对着灯盏呢喃地说着一天不说都不行的话语。第一场秋雨落下来的那个夜晚,梅外婆回屋后,一番呢喃将歇未歇之际,杨桃咬着嘴唇跟进来。未曾开口,两行眼泪便顺着红一阵白一阵的面颊往下淌。
“我要做董先生的福音!”
“你已经是董先生的福音了。”
“我还不是!我没有为他做我想做的事!”
“若是能做,那就去做,我这里你先不要管。”
随着董重里一声且听下回分解,听说书的人一哄而散。
圣天门口 四一(2)
杨桃提上一桶热水进了董重里睡觉的屋子。
没有了说书声,四周特别安静。
梅外婆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缕灯光将秋雨打湿的院子照得晶亮。雪柠正在回廊上大声追问,是谁送的洗脚水,这么烫。梅外婆示意雪柠不要再叫了,杨桃夜里有点私事,提前将 热水送到各人屋里了,她以为放一放就会凉,特意少掺一些冷水。洗完脚的水太多,倒不动就不倒,放在房间里,天亮后再倒也不迟。雪柠将衣服上的扣子和带子一道道地解开,半遮半掩地将身子从上到下擦洗一遍。梅外婆在一旁盯着,直到雪柠擦洗完毕,开始系上带子、扣上扣子,才开口说话:“从今日起,你不能将胸脯勒得太紧。”梅外婆动手将缠在雪柠胸脯上的那根六寸宽的布带一点点地松开,“杨桃只比你稍大一点,一看那胸脯,就晓得她能生孩子了。女人身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给别人看是不行的。”梅外婆将雪柠的两只茹房往中间挤了挤,“等它们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你就该出嫁了。”梅外婆没有回自己的睡房,她在雪柠的床上躺下,絮絮叨叨地对睡在脚边的雪柠说了许多与做女人有关的话。
因为落雨,段三国打更的锣声变轻了,偶尔从窗外经过,那种有水波一起荡漾的黄铜声响也不再让人受惊。夜色很深时,从董重里的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细长的惊叫声。雪柠推了一下梅外婆。没等梅外婆反应,她又推了一下。梅外婆从被窝里坐起来,拉着雪柠的手听了好一阵。那女声像一根丝线上穿着许多珍珠,悠悠晃晃地,隔一阵就要放出一番异彩。雪柠终于听出是谁在叫了。她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杨桃,会在心里藏着比董重里的说书还好听的叫声。梅外婆证实了雪柠的判断,这会儿杨桃的确是在董重里屋里。
“她说过要做董先生的福音!她真的做成了!”梅外婆由衷地赞叹起来,“这两个人,第一次到一起就这样快乐,这也是他们的命!哪一天你能如愿和柳先生在一起,一定会更快乐。
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雪柠不再说话。
这样的雨夜说长就长,说短也短。
半夜里,自卫队的哨兵在盘查谁的口令很响。
已经睡着了的雪柠惊醒过来。听听董重里那边,分明没有动静,正要再睡时,杨桃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样的反复一直闹到天亮。每一次,杨桃因为快活而不得不发出来的声音都有所不同。雪柠听着这些声音醒来,又听着这些声音睡去。
雪柠真正醒来,已是上午十点。
梅外婆坐在窗前,没有感觉到雪柠睁开眼皮时的动静。
杨桃眼圈有些发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憔悴,半羞半喜地正说着夜里的事。“董先生刚洗完脸,就不让我在屋里呆。说了半天我才明白,董重里洗脚之前还要用热水抹抹下身。要不是我大着胆笑话他,从来不招惹女人,却像女人一样天天要抹下身,董重里还不一定要我给他咬脚。”梅外婆轻轻一笑。在她看来,这也是董重里这么多年不肯和女人打交道的一个原因。“董先生后来对我说,男人抹自己的下身,是为了让女人更干净。董重里抹下身时,我一直在门外站着。他也晓得我没走,故意在屋里嘟哝,段三国曾经对他说过什么话。门开后,我就进去帮他将鞋脱了,放进水里一边洗一边揉。慢慢地他就同我说起丝丝和杭九枫,他们两个到一起,仗着年轻力壮,一口气躺了三天三夜,真正睡觉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晚上。到现在我才明白,董先生不是不喜欢女人。那年他在武汉碰到一个正在大街上演讲的漂亮女人,被人开黑枪当场打死,从那以后只要一看到女人,便觉得自己有罪,什么也不敢做。
董先生亲口说,这些时他惟独对我有些想法。自从将自己的共产党身份暴露后,董先生总在天门口宣传要解放女人,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像往日雪大奶天天夜里要我给她咬脚都是罪恶。没想到他却主动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咬咬脚,见我点了头,他又得寸进尺地要我回答,万一身上的毛病被我咬脚咬好了,我会不会接受他的任何要求。我只顾点头,他还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楚。”杨桃的话将梅外婆逗笑了。“董先生的脚比雪大爹的软,比雪大奶的硬,一开始很凉。咬了一阵,那脚底就有些热了。没过多久,两只脚就都热了起来。董重里不让我咬了,往起一站,抱着我就往床上去。”杨桃脸色绯红地继续往下说,“董重里一点也不粗暴,他不是只管自己快活。他很体贴人,每当我快要觉得痛时他就停下来。到后来,他在我身上时,我一点不觉得重,整个人就像在云里飘来飘去。雪大奶在世时,曾对我说过,在女人心里,好男人再多也嫌少,真正过起日子,一生中能碰上一个就够了。遇到董先生我才觉得雪大奶说得太好了。记得雪大奶每次生病时,我就不能睡觉,睁着眼睛照看煎药的罐子,也没费什么力气,第二天便累得跨不过门槛。董先生虽好,猛地同他睡在一起,还是不习惯。睡不着时,不是他来撩我,就是我去撩他,每一次好像都将力气用尽了,隔一会儿再来,那劲头仍旧一点也不见少。”
杨桃刚说完,额头上就被梅外婆拍了一巴掌。
“你还嘴硬,如果在武汉,一定要你在大镜子里看看自己:腰垮没垮,腿软没软,走路的步子是不是变宽了。”梅外婆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只铁皮盒子,寻了一只阿司匹林药片塞进杨桃嘴里,“光着身子闹了一整夜,得防着点,小心生病。男女到一起的头三天,女人很容易发热发烧。今日夜里,你和董重里在一起时,一定要留点精力做做梦。如果落下一个病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圣天门口 四一(3)
杨桃含着阿司匹林药片去厨房里找水喝时,一只脚抬得不够高,差点让门槛绊了一个跟头。
梅外婆走到床前,伸手去揭雪柠的被子,却被雪柠从里面死死揪住。隔着被子,梅外婆在她身上抚摸一阵。
“我晓得你早醒了。你坐起来,听我说一件要紧的事。”见雪柠没有动静,梅外婆又说,“你不想听柳子墨的消息吗?我曾碰见柳子墨的哥哥柳子文。柳子文说,柳子墨将建在龟山上的测候所彻底放弃了,新选的地方正是天门口。”
雪柠终于探出头来:“这不可能!”
梅外婆很平静:“为这事我专门找过柳先生,柳子文的话没错。柳先生对我说,天门口一带气象很特别,可能是中原地区的暴雨中心。他还记得你已经在天门口了,只是不晓得这一年里你长大了没有。”
因为激动,雪柠反而将被子缠得更紧。
她要梅外婆离开一会儿,梅外婆反而在床边坐下来:
“要不是家里的这番变化,你也不会长大得这么快。我什么都明白,你起来吧,听我对你说些做女人总要过关的事。”
僵持一阵后,雪柠将被子松开了,充满女人体香的床单被染湿了不大的一块。“我是过来人,难道还不清楚杨桃说的那些事!我是想让你听听。你的睡裤也湿了吧,一会儿将它换了。我都闻到气味了,男人更能闻出来。杨桃说的这些并不是丑事,你要记着,等到柳先生爱你时,它就是你们的福音。”
秋雨还在下个不停。
杨桃将雪柠的床单洗净了晾在天井边。一起晾着的还有董重里的方格手绢,无法洗尽的血迹仍隐约可见。常娘娘和王娘娘站在天井边,故意大声问董重里,昨日夜里为什么流鼻血了。
董重里不停地作揖,接连说了两个说书帽,笑得她们喘不过气来,这才堵住大家的嘴。
一连三天,每到熄灯时分,杨桃便自然地进了董重里的屋子。被烈日烤了一个夏天的旧瓦,经不住冷雨的长时间浸泡,多数房间有一两处地方漏雨。漏雨的道理对人也是适用的,刚嫁的女人就是经过夏天,再到秋天的瓦。新婚的男人则是居高临下,一开始放水就不肯往回收的雨。梅外婆的这个比方董重里也听过,夜里仍然没有歇一歇的意思。每天上午,家里的长工都要双手抱着长竿,瞄准那些有滴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上下两方的瓦顶起来一点,再往一起挪一挪。有时候,这样做了,屋顶上反而漏得更厉害,那样就得继续用竹竿调整瓦的距离,直到不漏为止。说是不漏也是当时,隔了一夜,别的地方又会漏雨。第四天上午,屋顶上的滴漏还在。梅外婆在那里看长工干活时,禁不住问,天门口这地方的房子,是不是有些习惯欺负陌生人。陪着梅外婆的杨桃说,房子哪会欺负人,主要是梅外婆对这些东西不熟。往日,一到秋天,雪大爹和雪大奶就会趁着天晴,请几个砌匠,将屋顶上可能漏雨的地方,整个翻修一遍。梅外婆正要说杨桃为何不早点提醒她,眼前的杨桃忽然转了半圈,不等梅外婆伸手去拉,人已翻身倒地。
杨桃挣扎着爬起来,粘在巴掌上的泥土还没揩干净,人就发起烧来。始皇太子坐朝堂,吕不韦来掌朝纲,私通皇后不可讲,内外专权L伦常。不韦在朝专权柄,文武百官奏一本,要迁不韦到四川省。不韦当时泪淋淋,我今年老怎远行?左思右想无计生,只有毒死命归Y,葬于河南一座城,万古千秋永彪名。自从不韦归Y地,始皇排驾出朝去,巡游天下闲游戏。始皇回到咸阳城,忽得一梦好惊人,掉下红日落西沉,又见青衣小后生,上前抱住太阳神,不知它往哪里行?南边来人穿红衣,高叫别人莫抱去:那个红日是我的!二人厮打力相争,青衣童子命归Y,红衣童子抱太阳,一直径往南边行。始皇当时开言问:你是哪州哪府人?童子回言你且听:我是唐尧后代根,生于丰沛县内人,特来兴业立帝君。梦中小儿不见形,始皇魂飞九霄云。始皇终日不欢乐,差了卢生人一个,要求不老长生药。卢生领命往前行,来至太岳山中林,东羊绝顶一老人,身卧石边把话云。卢生上前把礼行,老翁取出天书文,《天灵秘诀》是书名,递与卢生拿回程,交与始皇看分明。始皇拆开书来看,不觉心中多慌乱,只怕胡人来造反。差了蒙恬大将军,沿边高高筑长城,烧毁孔圣书万卷,坑陷儒生留罪名。阳寿刚刚五十春,三十七年皇帝份。
杨桃一病,董重里的说书就少了许多韵味。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董重里跟着独立大队闹了一年的暴力革命,将说书艺术荒废了。吃过梅外婆给的阿司匹林药片,杨桃身上的烧退了一些。梅外婆不无埋怨地在雪柠面前数落董重里,果然是个半辈子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家伙。梅外婆希望雪柠有缘和柳子墨在一起的时候,会得到多一倍的体贴。雪柠毫不犹豫地告诉梅外婆,只要能和柳子墨在一起,就是下油锅她也不在乎。梅外婆被这话惹得笑了好久,然后说,董重里对杨桃也没有不对,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最少费心思的做法就是拼命地同她睡觉。
久雨见晴的那天,杨桃还在发烧。
一早起来,董重里就有点心神不定,不断地问梅外婆,还有没有盘尼西林,要不要也像往日对傅朗西那样,给杨桃打几支盘尼西林。雪柠觉得董重里太奇怪了,莫说天门口,县城里也难见到盘尼西林。黄州城里当然有这东西卖,因为是管制物资,平常人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董重里没有继续往下说。吃中午饭时,杨桃的额头终于不再发烫了。梅外婆认为,只要傍晚时不再烧起来,这病就算好了。董重里笑了笑,样子不大自然。这时候,一个六安口音的男人骑着马站在门口高声问:“这是雪家吗?我是冯旅长六安家里的人!”
圣天门口 四一(4)
从六安来的男人说,冯旅长的父亲又病了,郎中也看过,医生也看过,都说这一次难逃大劫。老人家心切切地要见冯旅长,就派他骑马前往黄州送信,经过中界岭,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活生生地断了一条腿。冯旅长前两次回家,就曾提起天门口雪家,虽然冒昧,他也只好上门求助。梅外婆从雪柠那里听过冯旅长的故事,她答应找乘轿子送六安男人去黄州。六安来的男人大叫起来,说梅外婆看似通情达理,实际上是在装腔作势,自己的腿断成这个样子了,莫说坐在轿子里东跑西赶,就是让女人搂着睡在床上,也会难受得要死。“你们派 个人,骑上我的马,去见冯旅长吧!”
六安男人的话,首先让董重里动了心。董重里想去黄州,顺便还可以试着弄点盘尼西林回来。但听说必须骑马,不会骑术的董重里,就不再说什么了。好在有几个自卫队士兵曾经练过骑马。马鹞子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应允之际,还要六安男人方便时同冯旅长说,将冲锋枪子弹再卖一点给自己。
被马鹞子挑出来的骑术最好的士兵,顺着西河绝尘而去。六安男人不肯留在雪家休养,有个与他相好的女人就住在中界岭上。听说那个女人很会心疼男人,段三国心里泛起一阵醋意,不由自主地猜测,与六安男人相好的女人也许就是与自己相好的那个女人。段三国不想让六安男人去中界岭。在他即将对马鹞子说出自己的意见的那一刻,六安男人与董重里的目光飞快地碰撞了一下。
段三国心里一惊。
这一惊非同小可。趁着额头上汗水还没有渗出来,段三国赶紧走开,将突如其来的满头大汗擦干了,心情也平静了,这才回去继续同那些人交谈。
再开口时,段三国也帮着六安男人说话。
正是段三国的话让马鹞子同意了六安男人的要求。
杨桃的烧最终还是没退。让梅外婆惊讶的是,她已经提醒过杨桃,不要因一时之贪而毁掉一生的快乐。然而,董重里的说书散场后,他们还是睡在一起。梅外婆许多遍地埋怨董重里,他这样做是不是不想娶杨桃,不想同杨桃过一辈子。说了还不行,J叫之后,杨桃突然在董重里屋里快活地叫起来。梅外婆一声不吭地将屋里的煤油灯扔进天井里,一股熊熊的火苗冲天而起。她大声叫着,让屋里的人都起来灭火。梅外婆成功地将杨桃从董重里屋里引出来,毫不客气地责备董重里只顾自己的贪欲,不是一个好男人。董重里显然是受了委屈,天亮后,趁着早上的清爽与悠闲,董重里一吐为快地说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这里面装的东西太多,只有杨桃能让我轻松一点。”
董重里指着心窝,想让梅外婆明白。梅外婆却懒得同情:
“你若是再优柔寡断下去,会将自己累死。”
寥寥数语作用很大,董重里连续两夜拒绝了杨桃。
第三天,也就是杨桃退烧的那一天。临吃早饭了,董重里还没起床,杨桃过去喊人,没听到她敲门便返回来说,董重里想睡个懒觉,早饭不吃了。梅外婆不放心地让雪柠再去看,那门上果然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杨桃所说的话。
太阳爬上头顶不久,从西河下游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声。
雪柠与梅外婆肩并肩站在紫阳阁前,看着马鹞子集合好队伍,登上左岸上的大路,一蹿一蹿地跑得比狗还快。自卫队的大队人马在视野里消失了一阵,再出现时,队伍里多了两个骑马的人。雪柠很快就认出骑马的人一个是冯旅长,另一个正是给冯旅长送信的自卫队士兵。
全身傲气的冯旅长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败仗。
击败冯旅长的不是工农红军主力部队。迄今为止工农红军主力部队还没到过天门口一带。让冯旅长丢盔卸甲的正是他所蔑视的独立大队。所幸独立大队没有了铁沙炮,否则冯旅长能不能活着逃出来,就难说了。
孝心感天的冯旅长归家心切,一路上都没派尖兵,与二十几个卫兵一起,过了饼子铺,再到汤铺,在离天门口不到十里的一片杂树林里,中了杭九枫和杭天甲亲手设下的埋伏。路两旁长了几十年的杉树和刺槐树,事先被独立大队的人锯得只剩一块皮和树蔸相连。送信的自卫队士兵走在最前面,他闻到杂树林里有过于浓郁的新鲜锯木屑气味,就提醒冯旅长,将手下的人分成两拨,彼此掩护着前进。冯旅长毫不在意地表示,自己一匹马一杆枪就能将独立大队撵得P滚N流。冯旅长领着部下潇洒地穿越树林时,蓄谋已久的杭九枫和杭天甲,指挥着早就埋伏好的独立大队,一齐扔炸弹,将几十棵大树震得像天塌一样倒下来。
马鹞子领着自卫队主力只晚到半个小时,独立大队的人就撤得踪影全无。一马当先的冯旅长跟着送信的自卫队士兵逃了出来,其余士兵全部留在原地。二十几个男人不是惨死就是重伤,所有武器,从冲锋枪到手枪,从子弹到手榴弹,全部被缴走了。树林里弥漫着浓烈的N臊味。打埋伏就是这样,有屎有N都得憋在肚子里,等到仗打完了,再一齐放出来。
追悔莫及的冯旅长这才相信,独立大队一直埋伏在这里。
狼狈不堪的冯旅长没有立即来抓董重里,他在小教堂里洗净自己脸上的硝烟,将逃命过程中弄乱的军装军帽和武装带整理好,恢复先前的威严后,才站到紫阳阁的院子里,看着马鹞子带人砸开董重里的门闯进去,又一脸失望地退出来。不知何时,董重里毫无动静地溜走了,被子里鼓鼓囊囊地塞着的不是书籍就是枕头。
圣天门口 四一(5)
梅外婆懂了冯旅长暂且没说出来的话。
“这事怪不了杨桃,当丫鬟的总是看主人的眼色做事,若是你们认为她有罪过,那也是受我的指派。”
“你自己已经是罪大恶极,还想充好汉替人家顶罪!”
马鹞子说完话,又迅速地回到冯旅长身后。
“是不是嫌我一个人不够?这就不好办了,除了我,这屋里就只剩下雪柠。她可是没开花的朵儿。这样好了,将我分两次杀,第一次杀个半死,第二次再杀个全死!”
“这办法真是太妙了!”
“除了杀人,这年头也没有别的事好做。”
梅外婆正话反说,再次将马鹞子顶回到冯旅长身后。
因为梅外婆的话,屋里生出一股森严之气。
冯旅长闷了半天才发话:“这事谁也不用怪了。”
杨桃在小教堂里关了一个晚上就被放出来,对她来说惟一的损失是身子被许多自卫队士兵摸过,首当其冲的是茹房。这些猫偷食般的抚摸一旦太过分时,杨桃就会质问对方,是不是从今往后不想听董重里的说书了。为救杨桃出来,梅外婆先给段三国一百块银元。杨桃被放出来后,段三国让她又加了二十块。一百二十块银元换回杨桃,梅外婆心里又多了一层为别人的痛惜:太容易获得的钱财,到头来免不了会酿成天灾人祸。
遭到迎头一棒的冯旅长反而更傲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回六安验证了父亲的平安无事,他再来天门口时,那个送假信的六安男人已经被马鹞子从崇山峻岭中搜出来。一起被抓的还有两个木匠。六安男人的断腿并不假,为了将戏演得天衣无缝,他的腿是故意从几丈高的树上跳下来摔断的。六安男人死的时候非常无畏,不仅唱着阿彩在天门口反复教人唱的歌曲,还喊了革命万岁的口号。两个木匠只会喊冤枉,没手没脚的锯子斧头是谁偷走的,时至今日他们也不明白。黑毛猪家家有,做木匠的都靠锯子斧头干活,那些害了冯旅长二十几个手下的大树,为什么一定就是用他们所丢的工具锯倒和砍倒的哩?按照冯旅长的意思,六安男人能算半个军人。杀他时,冯旅长亲自指挥自卫队的士兵如何放排子枪,断气后也没再对那尸体为难。
两个木匠如何处理,冯旅长没有说话。在线线没有生出儿子之前,马鹞子仍旧不想杀人。他劝木匠们早点给自己想个出路,免得拖到后来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挨了一天一夜,眼见着难逃一死,木匠们只好解下自己的裤带,相互勒在对方脖子上。受到牵连的还有那个与六安男人相好的女人。女人被押到天门口后,冯旅长连看一眼都不肯。冯旅长不屑于惩罚这类手无寸铁的女人,马鹞子仿效冯旅长,他也不愿处理这个女人,想将她交给段三国,左找右找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段三国哪里也没去,就在女儿的睡房里躲着。丝丝认识那个女人,她从段三国手里接过两块银元,然后要马鹞子将这个女人卖给她。身价只有两块银元的女人就此被送到西河,上了余鬼鱼的fjf?fjj。丝丝塞了一块银元在那女人手里,随便她往天涯海角走,只要莫再沾天门口的边就行。回黄州那天,冯旅长已经打马出天门口两里远了,忽然一勒缰绳转回来,说了一句专门留给梅外婆的话:
“董重里一直住在你家,我不信你没看出其中凶吉!”
“告诉你吧,我还真的看出一些苗头,董重里这人天生就不是闹革命的材料,迟早要离开独立大队。”
“此话当真?”
“三年五年之内,你可以再来问我。”
冯旅长是上午离开天门口的。
傍晚的炊烟还没完全飘上山腰,一群自卫队士兵突然闯进紫阳阁,虽然没有用绳子捆人,言语里一点也不客气。他们把梅外婆在小教堂里关了十天还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在雪柠面前,段三国明话暗说,暗话明说,反复提醒,这时候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雪柠守着梅外婆对她说的话,一文钱也不乱给。常娘娘沉不住气,背着雪柠拿了一个两块银元的封包给段三国。雪柠听说后,颇严厉地警告她,不是雪家的事她不能做主,这样花钱买通关节的事,会毁掉一个家族的气节。梅外婆没有做错任何事,冯旅长和马鹞子毫无如此对待她的道理。
圣天门口 四二(1)
天黑后,梅外婆明知自卫队士兵会在门外偷窥,仍然在牢房里用清水擦洗了全身。梅外婆对自身的体香十分看重,容不得有异味发生。梅外婆刚洗完身子,牢门就被打开。一个士兵闯进来,殷勤地端起那盆洗澡水,说是替她倒进门外的小溪里。梅外婆听见的水与水撞击的哗啦声,却是因为一群男人往洗澡水里撒N。又有一个士兵闯进来,将一碗拌了麻油的米胡乱撒在地上,临走时不怀好意地望着梅外婆笑了两下。一盏梓油灯在高高的墙D里幽幽闪亮,久久不能入梦的梅外婆刚刚闭上眼睛,就看见数不清有多少肥硕的老鼠,围着自己乱窜 不止。梅外婆以为是梦,强行让自己醒过来,才明白并非是梦:几十只活生生的老鼠,吱吱呀呀地爬满地面,有的老鼠正往梅外婆身上爬。梅外婆将挂在嘴边的救命声咽回肚子里,换了一句话说出来。梅外婆将老鼠们叫做小东西,她说只有人才爱将一切东西分成大小,都是生命,都只能活一世,再也没有重生,相同的珍贵,哪有谁大谁小之分!梅外婆将自己的睡姿调整成坐相。老鼠们乱成一团,有两只甚至顺着肩膀蹿上她的头顶。梅外婆猛一甩头,将老鼠们摔到墙角里,生气地说,人的头是不能随便碰的,那是九鼎至尊,是人身上最要紧的地方。女人也是如此,莫想着女人只会护着自己的下身,那样的想法是男人们强加的,女人只要嫁给男人,想护也护不住。头却不一样,那是谁也强加不了的。梅外婆声音时大时小地说着,外面的哨兵换了一次岗,又换了一次岗。窗口现出晨曦时,有人打开墙根供猫狗进出的D口,熟门熟路的老鼠转眼间就消失得精光。白天,梅外婆好好睡了一觉。秋分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梅外婆一个喷嚏打醒自己,又一个夜晚已经垂在眼帘上。梅外婆没有想到,这个季节还会有蛇。长长短短胖胖瘦瘦花花绿绿的蛇全装在一只布袋里。当着梅外婆的面,士兵们站在门槛外面拎着袋角一扯,满是土腥味的一堆蛇便进了牢房。士兵们在原有的一盏梓油灯之外另加了一盏煤油灯,即使不想看,每条蛇的样子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梅外婆尽力让紧绷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慢慢地看着每条蛇的样子。夜里气温更低,已经在为冬眠做准备的蛇们,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在屋子里弯弯扭扭地乱爬一通,一条接一条地盘成大小不一的饼子,摊在地上。蛇虽然多,种类却少。最大的是乌梢蛇,盘得最圆的是银环蛇,老爱将红通通的信子往外吐的是蝮蛇。蝮蛇最多,若是躲在椅子的Y影下看不清的那两条也是蝮蛇,它就要占总数的三分之二。蝮蛇里又数那种金黄色肚皮的居多。来天门口的路上,梅外婆就碰见过几次蝮蛇。常娘娘说,不管是红肚皮的蝮蛇还是黄肚皮的蝮蛇,一生当中总要见到上千条,否则这个人就会短寿。又因为金黄色肚皮的蝮蛇长得太像杉树根了,天门口人干脆就叫它“杉树根”。若是听到有人说打死了一条“杉树根”,或者说是某某人被“杉树根”咬了,一定就是这种毒蛇。不时有细长的竹G从牢门门缝里伸进来,或是将盘着的蛇弄散,或是轻轻击打昂得高高的蛇头。乌梢蛇最敏感,稍一弄它就要乱窜好一阵,急了的时候甚至还显出想跳起来的样子。蝮蛇也会将中间一段身子拱起来,缓慢地发泄着不满。
所有的银环蛇全盘在远离门口的地方,最长的竹G也够不着它们。门外的人小声议论,难怪要将银环蛇叫做家蛇和手巾蛇,长年累月和人住在一起,都能猜出人的心思。有一阵,门外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最不安分的蛇信子也安静下来,只有梅外婆的心在跳动。一会儿,首先是银环蛇将头抬起来,紧接着乌梢蛇和蝮蛇一齐警觉地将蛇信子吐得长长的。小街上传来一阵S动,有闪闪的红光从高高的窗口映进来。不一会儿,牢门被打开了。有人将一只烧得通红的打铁用的铁砧扔了进来。烧透的铁砧一会儿就将屋子烤热了。大大小小的蛇从半冬眠状态中醒来,绕着牢房纷纷乱窜。坐在地铺上的梅外婆尽情地盯着雕塑在墙壁上的那尊怀抱着婴儿的美丽女人,除了感觉身上在出汗,她不知到底有多少蛇在往自己身上爬。铁砧由炽白慢慢地变成暗红,最终彻底回归冰凉黑色,所有的蛇重又收回蛇信子盘成或大或小的圆饼。
太阳出来后,段三国当着雪柠的面劝马鹞子,梅外婆肯定没有与董重里勾结,不然早就心虚招认了。马鹞子不甘心,他不信这个邪,一个从城里来的老女人,不怕活的,也不怕不死不活的,那一定会怕死的。段三国还要说话,马鹞子烦他又要提线线怀孕的事。老鼠也好,蛇也好,都是常见常怕的东西,与缺德不缺德沾不上边。
天上又在落雨。闲下来的天门口,打个瞌睡就将一天的日子过完了。临近半夜,今年的最后一场雷鸣电闪在窗外闹腾起来。牢门一响,自卫队士兵用椅子抬着一个白花花的人进来。椅子没放稳,人也歪得不成样子,士兵们却不管,扔在那里转身就走。半睡半醒的梅外婆大声感谢,这种天气,若是没个伴在身边,雷打电劈,就是庙里的菩萨也会心神不宁。话没说完,梅外婆就闻到一股恶臭。
梅外婆问,这人怎么啦,是不是十年没有洗过一回澡?一道电光闪过:坐在椅子上的哪里是人,那是前几天被勒死的木匠的尸体。木匠的尸体在野外放了几天,又在土里埋了几天,再挖起来,那种烂了一半的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梅外婆在惊吓之中叫出来的声音,吵醒了半条街。梅外婆只叫了这一声。以为计谋得逞的马鹞子闻讯赶过来,梅外婆已经镇静下来,抑扬顿挫地说:“新来的这位先生,太斯文,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害羞,见到老太婆都不敢抬头。”木匠的尸体在牢房里放了半夜,天快亮时才被士兵们抬走。梅外婆心平气和地对那些士兵说:“这么远的客人,应该留人家吃了早饭再上路。”弥漫在牢房里的尸臭勉强坚持到中午。吃午饭时,外面突然起了多年不见的大风,扬起西河里的沙粒,仿佛专门冲着一向结实轻易不会透风的小教堂而来。青砖大瓦盖的小教堂,到处都在噼里啪啦乱响。等到风声响声一齐停歇下来,牢房里不仅没有尸臭,就连久不清洁,平地生出来的霉味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圣天门口 四二(2)
大风平息的第二天,柳子墨生平第一次出现在天门口。
雪柠正在往小教堂里走。下过雨刮过风的天空很纯粹,很多很多的云彩,热闹得像武汉三镇每隔一阵就出现的欢迎某个大人物连带某股新势力进驻的场面。梅外婆被关押的时间够长了,雪柠天天往小教堂里送吃的和喝的。看守梅外婆的自卫队士兵一有兴趣,就会故意想出事来刁难雪柠,当然也有逗逗漂亮女子的意思。这一天的天空全是云彩,看守梅外婆的 自卫队士兵不停地向上抬眼皮,乞求的样子也有,无奈的心情也有。雪柠都要走进屋里了,士兵还在那里担心,害怕从哪朵云彩里再次倾倒出哗哗的雨水,把他家尚未完全晒干的棉花沤了。新棉花变成旧棉花,无论做棉衣还是做棉被,都不暖和。士兵的唠叨飘进梅外婆耳朵里。梅外婆情不自禁地联想,果真天上的云彩像新弹的棉絮那样松软地挡着所有视线的去路,一定是柳子墨观察气象的好时机。雪柠揭开沙罐的盖子,现出半罐飘着麻油芳香的细鱼儿熬的青菜豆腐汤。
梅外婆再次重申,柳子墨该来了。
柳子墨来天门口,应该选择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里,二十四种白云,都有它显山露水的机会。
总让雪柠惴惴不安的柳子墨,这时候全然没有作用。她只想着梅外婆,开口便问梅外婆,昨日夜里自卫队的人又用了哪些折腾人的办法。
“想折腾别人的人,其实是在折磨自己。”
梅外婆安然取笑的话在雪柠听来早已耳熟能详。
关押梅外婆的屋子是傅朗西他们成立苏维埃时,将祈祷大厅用青砖隔成一间间才有的。它位于进小教堂大门靠右边,是过去就有一处没有门的偏厅。
苏维埃成立时,作为牢房,这间屋子里首先关押的是雪大爹他们。梅外婆进牢房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凡是在这间屋子里关过的人,不管是闹苏维埃的,还是恨苏维埃的,都失去了再在这个世上端着饭碗吃饭的资格。第二天,段三国悄悄地传信给雪柠,抓梅外婆是冯旅长的意思,但是冯旅长并不想对梅外婆下毒手。董重里在雪家住了如此长的时间,冯旅长没法不怀疑,新来乍到的梅外婆会不会又是一个傅朗西,也是那种专从大地方跑进山旮旯煽风点火的革命者?所以,冯旅长离开之前特别留下一句话,既要梅外婆开口说出真情,又不要伤了这个难得一见的高贵女人的皮R。马鹞子以自己对武汉女人的了解,武断地认定,梅外婆一个晚上不开口,两个晚上就会开口,最多熬不过第三夜。梅外婆在土牢里安然度过三个夜晚后,马鹞子不想再为她多费力气了。不过最终恢复梅外婆在这个世上端碗吃饭的资格,还需要冯旅长点头。
梅外婆能够提前出牢房,是得益于柳子墨的一番话。
风尘仆仆的柳子墨在凉亭里碰上用耳朵看世事的常天亮。
常天亮摸了摸柳子墨的手,将一句话分成两部分说出来。他先说:“我晓得你是谁!”柳子墨没有对他的话表现出应有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