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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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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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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照片来得极不容易。当年陈家驹去她们学校时曾办过一个借书证,那上面必须贴一张照片,在陈家驹走后,苏小染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张借书证,在学校图书管理员手里,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死活不给她,苏小染给她买了一盒化妆品才算完事,她转身走后那个老女人骂了一声。

    多年后苏小染还记得,她骂苏小染,小色女。

    有了自己的小窝后,苏小染把照片反拍了一下,放大,上光,最后,是一张和真人大小的照片了。一进门就能看到,而苏小染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一声,嗨,陈家驹,你好吗?

    这件事,她坚持了三年了。

    她觉得自己在爱情这件事上很一意孤行,在谈过三三两两的恋爱之后,她干脆不再和这些男人纠缠不清,而是想彻底断了这种想法,一心一意找到陈家驹,她那最初的心动和心酸。

    在凯宾斯基饭店见到陈家驹时,苏小染的身子一倾,差点把手里的红酒落到地上。

    是丁蝶芝的婚礼,丁蝶芝嫁了一个外国人,土耳其人,搞石油,非常有钱,只是年纪大了些。

    邀请了些同学,苏小染是伴娘,当陈家驹进来时,苏小染觉得一定是看错了。

    她心跳得厉害,好像透不过气来一样,他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眼神,还是那样英俊,甚至,还是那样让她觉得心疼。

    丁蝶芝说,前些天街上碰到的,正好我要结婚,于是告诉他了。

    宴会上,苏小染很快就喝醉了,她喝的仍然是宁夏红的酒,度数不是很高,可是,她一大杯一大杯地喝。当丁蝶芝过来抱住她时,她哇哇地吐着,吐了丁蝶芝婚纱一身,后来,丁蝶芝抱住她问,苏小染,怎么会这么难过?

    那天晚上,苏小染把陈家驹带回了家。

    陈家驹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样大,就在房间正中央,他有些惊愕。苏小染满身酒气——我找得你好苦,我终于找到了你,陈家驹,陈家驹……

    陈家驹抱住她,伏下身来,他们亲着吻着,苏小染觉得一切都是梦境,这是真的吗?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吗?这是她的初吻,可她觉得似在梦中,好像吻过千百次了一样,那个吻持续了好长时间,最后,陈家驹说,亲爱的,我快出不来气了。

    但苏小染仍然吊在他的胳膊上,她生怕一放手他就飞走了。

    他把她抱上了床,一寸寸地吻她,非常老道。而苏小染蒙上了脸,她羞于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月光下,她的身体光滑似瓷,那样洁白透明。

    她在他耳边说,陈家驹,你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你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她一直说着这句话,一边说一边流泪,到最后,枕头都湿了。

    《烟花乱》no。29(2)

    这是她的第一次做A,也是第一次把男人带回家来。她怕陈家驹有负担,于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可是她真的很疼,又疼又想飞,到最后,她叫着,欢快如一只小鸟,原来,这样可以上天堂的。

    那天晚上他们又做了很多次,最后,苏小染感觉下T有隐隐的疼,可是,不要紧,只要他喜欢。

    他去卫生间洗澡时,她偷偷换掉床单,然后乖乖地躺在床上面等待他。

    陈家驹一直没有说爱她,但他和她做A了,这多好啊。

    女人,原来可以这样地爱一个男人。

    即使他不爱她,可只要他和她在一起,那么,她就是幸福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他的第一句话是,苏小染,我得回去,因为太太今天要出差,我得给她整理一些东西。

    苏小染愣了愣,然后笑了,好,你去吧。

    她刚刚知道他结了婚,有了太太,而且,那个女人不是蒋珊珊。临走时,他忽然趴在苏小染的耳朵边说,亲爱的,我还会再来,还有,说了你不要生气,你好像不太会做A啊。

    苏小染站在门口,低下头,脸红红地说,是,不太会。

    陈家驹走后,苏小染上网,查一些黄色网站,在线看那些a片,这是她第一次看这种a片。她想,下次,她不能让陈家驹觉得她是个生手,她要学会一些技术,只要陈家驹喜欢就好。

    他们开始发短信,陈家驹不停地挑逗她调戏她。苏小染知道,这是他的本性,他天生就是这样的男人吧,风尘气,惹是生非,喜欢坏女人。可她离不开他,这是她的命。

    笃定的,她做了陈家驹的情人。

    并且,用自己的钱养起他。

    他的衬衣鞋子皮带,他的花销,他的名表,他的各式各样的应酬,只要他说出来,苏小染一定会办到。

    甚至要一辆宝来,苏小染只沉吟了一句就说,行。

    不过是和姐姐或哥哥撒个娇而已。

    但他并不珍惜她,说,你茹房有些小,还有,做A技术实在一般,你没怎么和男人睡过觉吧?

    苏小染扭过脸去,一脸的委屈。

    苏小染约了几个男人,之前追求过她的男人,她和他们在电话中说,你想和我做A吗?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她明明是冷漠狂傲的啊。

    但这样的便宜男人还是爱占的。苏小染在酒店开了房间,约了男人来,她让他们教她如何做A,她只看重如何学他们在床上的本事。

    几个月之后,苏小染已经翻身成为一个床上尤物,她已经让陈家驹十分留恋了,但她没有要求他做半点承诺,离婚,或者给她一个名分,不不,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即使这样,他仍然让她伤心。

    他去嫖,让公安局抓到,她去赎他,一次次。最后一次,她求他,以后,你可以把她们带到家里来,但是千万别再让人抓住。

    丁蝶芝,还有家里人都不理解她。她学会了抽烟,陈家驹不在的时候,就一个人抽烟,一抽一大包,屋子里全是烟味,她这样孤独而寂寞地爱着他,没得反悔。即使他烂得不能再烂,可是,那是她的命,她就是爱他,忘不了他。

    陈家驹说,苏小染,你太单纯,没有风尘气,我喜欢有风尘气的女子。

    苏小染就去了那些风月场所,她学着那些风尘女子的媚态,所做这一切,只为讨好他。

    只要他喜欢,她就努力去做。

    是的,她成了一个风尘女子。可心里却是素净的,她来,只是了要那份风尘气,为她喜欢的男子。

    最后一次做A是在合欢开了的七月吧。

    她在酒吧里喝醉了,给陈家驹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媚媚地说,官人啊,你在哪里?我要你陪我。

    她不管了。

    她要这个男人,无论他多坏,那是她的命。

    此时,她刚刚陪完一个德国人,在酒店的大堂里,他们调着情,是的,是做风尘女子以来,她学会了调情,学会了如何让男人上她的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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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乱》no。29(3)

    她的内心里一片冰凉。

    她爱得这样低贱,低贱到没了自己。

    陈家驹来了,伏上她的身,她是一条蛇,紧紧地缠着他,须臾不离。那天她忽然感觉悲伤,没来由的悲伤,没完没了地要,把陈家驹彻底掏空的要。在早晨,陈家驹走了半个小时后,有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有男人问她,请问,你是陈家驹什么人?

    情人。她说,我是他的情人。

    他撞死了,你来认领一下,我们是从他的手机上发现的一个拨出的号码,那是他在最后关头拨出的号码,他想告诉你什么吧。

    苏小染冲出去,到了现场,她看到血,一片片的血弥漫着。

    地下,躺着半个小时之前与她纠缠的人。

    从此,苏小染再不相信爱情,从此,她对男人再不信任,她要用以后所有时间来做一件事情,背叛爱情,玩弄男人,直到自己玩够了为止!

    当我听完这个故事后,内心里一片冰凉,我知道,我更应该好好爱她,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素白的爱情,它是冰,是火,是爱与疼的缠绵。

    。。

    《烟花乱》no。30(1)

    苏小染仍然在吸毒,我们仍然在和毒品做斗争。

    来来回回,吸了戒,戒了吸,我知道她如果再吸,我们将是死路一条!

    她说,沈丹青,你绑起我来吧,不要下不去手,真的,我不怪你,绑起我来吧,只要死不了,我就能挺过来!

    我舍不得!苏小染,我真的舍不得。

    可以后咱还得好好的过日子呢,你不说咱要活到牙齿都掉了吗?我还想给你生个孩子呢,胖胖的大儿子,多好啊。

    我搂着她,泪如涌泉。

    第一次绑她,她发了疯,吐着白沫,眼睛往上翻着,没有一点生机的样子。沈丹青,我管你叫爹行吗,快给我吸一口吧,快给我吧。

    我看不下去,解开了绳子。

    事后,我们都后悔。

    第二次绑她,她一直坚持着,而我抱着她,因为她的浑身在颤抖,好像落了水的孩子一样,手脚冰凉,她闭着眼睛,好像没了呼吸一样,我叫着她的名字,她好久好久没有回答我。

    再接着,她整个人弹起来,从床上落到地下,身体和地板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脸青了,鼻子流了血,她尖叫着,让我把她扔到楼下去,她呻吟着,沈丹青,我不想活了,也不想要什么爱情了,快把我扔下去吧。

    再一次失败。

    我和苏小染陷入了绝境。

    是表哥救了我们。

    他终于不再反对嘲笑我的爱情,而是深深地被感动了。他说,情痴,我一定要帮你,但不是给你钱,是帮苏小染戒毒。

    是他的朋友介绍给他的,一种新药,美沙酮。

    一种可以替代毒品的绿色Y体,尽管也很昂贵,每30毫240元,但和毒品比起来便宜多了,表哥负担了所有费用。

    从和苏小染初相识到现在她吸毒,表哥看着我经历了所有的爱情悲苦,看到毒品如此折磨我们,他四处去打听,终于找到这种替代品,不过,必须要坚持。

    而苏小染下定了决心,只要死不了。

    美沙酮有些酸,而且很难下咽,可是苏小染每次都很坚决地把它吞下去,有时候还吐出来,但她坚持再喝。

    那些日子我们天天在和美沙酮做斗争,喝了吐吐了喝。但苏小染的表现好极了,每次都微笑着说,放心,沈丹青,我一定会喝掉。

    我抱着她,很心疼,她样子极乖,我会好起来的,我要做你的小妻子,听你的话,和你好好地爱。

    谁都没有想到这是个重大的转折,苏小染坚持了几个月,原本软弱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而且脸上出现了红晕,从天天喝到一周喝一次,最后,她的身体基本上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春去春又来,当春天再一次来到南京时,我的苏小染,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我们再一次去看了桃花,她的手一直牵着我的手,她说,沈丹青,我总怕一撒手,你就不见了。

    怎么会呢?

    感谢上天,它还我珠归掌上。这一场战争,我们终于打赢了,感谢美沙酮,感谢爱情,没有爱情,我和苏小染,早就放弃了。

    那天我们采了一些桃枝回去,苏小染像小孩子一样,跳来跳去,把偷来的桃枝放在自己的包里,然后趴在我身边说,我回去C到花瓶里,我要人面桃花相映红,让你比较看看,我和桃花谁更美。

    还用比较?我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当然是你美。即使你没了牙脱了发,老得连粥都喝不了啦,你仍然是我的女神,是我的皇后,是我的小女儿。

    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她甜蜜地腻上来,非让我亲她一下。

    别闹,我说,人家笑话。

    谁笑话啊,老夫老妻了,谁管得着?

    瞧她这个小样子!

    我亲了一下她的脸,她说,不行,这儿。说着,她指了指嘴。

    我看了看前面的师傅,他正从反光镜里看我们,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等回家,回家行吗,回家我亲死你。

    不行,她耍起赖,就要你亲,谁让你今天说话这么好听,妾喜欢死了。

    《烟花乱》no。30(2)

    可是朕不方便啊。

    她伸手,扭了一下我的大腿。哎哟,我嚷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扑上来,紧紧抱着我,沈丹青,我们好吧,就这样,一辈子,永远在一起。

    看她甜腻的样子,我知道,她的人,她的心,她的爱情,全在我这了。

    这是最美丽的春天了吧,有谁知道我千回百转的爱情?我们手牵着手上楼,充满了欢心,没有多少钱了,可快乐却这么多,满得好像要溢出来。

    她去厨房里做饭,让我玩游戏。她说,以后,我要,做你的小妻子。

    巨大的幸福淹没着我,有时我怀疑,这样的幸福是真的吗?

    可苏小染是真的,她真切地来来回回,洗了睡衣挂在阳台上,粉红色,飘来荡去。

    她做的菜是真的,有点咸,我嚷着,咸了啊。她说,下次少放盐。

    她的身体是真的,在夜晚,缠绕在我的身上,湿的热的,不肯饶了我,即使我精疲力竭,她说,还要。

    小馋猫,我骂她。

    就馋。

    一场劫难之后,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呈现出动人的光泽,在黑夜里,是白丝绸,月光之下,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在那里,是女神。

    我喜欢她的身体,那么曼妙,让我欲罢不能。

    我喜欢她看似单纯实则妖娆的眼神,让我沉醉到底。

    每天下班,有她做好的饭,即使外面有应酬,我也会急着赶回来。表哥说,这么长时间了,还这么贪啊?

    我笑笑,不是的,我只是喜欢和爱人在一起的感觉。

    表哥说,从前老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爱情狂,这次终于知道了,也理解了爱德华八世为什么为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放弃了王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真是大有人在。

    苏小染也问过我,如果你是南京的一个帝王,你会为我放弃江山吗?

    会,我说,我会。

    是的,我会。

    表哥说我是迷恋苏小染的性,我和他解释,不是的。

    是的,不是性,性和爱,那真的是两回事。

    人们总把性和爱联系起来,说性A性A。我总听着别扭,其实是完全的两回事,性与爱,如背道而驰的火车,我一直以为,只有爱了,才能有性。身体上的纠缠和感情上的纠缠相比又能算什么?

    所以,我总觉得如果你嚷嚷爱一个人,还是先搞搞清楚到底是在要什么最好。

    因为爱比性复杂得多,至少在C作技术上属于意识范畴,性就属于纯技术性的活。性可以没有爱,那些一夜情的人们不会说爱,这个字对于他们太沉重了,他们要的只是性,非常动物凶猛。

    没有人会为性自杀。比如得不到你的性,比如想和你睡觉没睡成,即使是阿q也会觉得无所谓,他只会嚷嚷:吴妈,和尚睡得,我睡不得?

    但有人会为爱自杀。比如梁山泊祝英台,手都没有牵一下,只靠眉来眼去同窗三载就一起命赴黄泉了,人家要化成蝴蝶比翼双飞,听着和性没有什么关系,纯洁的爱情总是让人感动得掉眼泪。

    就连国外的男男女女也不能免这个俗,罗密欧与茱丽叶,也是为了一个爱字然后双双殉情,这样的悲情故事总是赚我们的眼泪。真假不去说它,但人家确实是为爱情,没有一个是为了和另一个人睡不成觉而自杀的。

    想当年,徐志摩的痛苦也是对林徵因的相思,那样疯了般地爱一个人,其实更吸引他的是那个人的风情,他少性吗?不,那时他已经是两个男孩儿的父亲。

    所以,爱一个人,分清是性和爱很有必要。如果他单纯是身体上的冲动,那么大可不必认真,那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欢场上的人即使夜夜笙歌也记不得来人的样子,因为她根本没有动情。我记得在描写古代青楼女子时,她们总是巧笑倩兮,用自己的身体取悦于男人,那只不过是她们获得生存的一种手段,如同街上炸油饼卖小菜的,并无太大区别。

    《烟花乱》no。30(3)

    可如果她真爱上了一个穷书生,只不过是惊鸿一瞥,或者他偶尔和朋友来了一次,艳遇之后,他们彼此动了情,这样的青楼女子便会上演动人的一幕了。至少,苏三和李香君、柳如是这样的女子都是,苏三从此不下楼,来了家财万贯的沈燕林也要指着燕林高声骂,偷了钱送给落难的王公子,她可不管王公子是穷是富,真爱上一个人,她哪里顾得?

    我喜欢看那样委婉而动人的故事,以爱为铺垫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折。

    我也看《金瓶梅》,里面充了很多的性,被禁了许多年,打开来看,不过如此。里面的性让人感觉到悲凉,因为没有爱,所以,退而求其次,性的荒凉一览无余,看过之后,只觉得无限地悲情起来,如屋檐下一滴滴的更漏声,让我无端地压抑起来。

    当然,当越来越多的一夜情和性A话题被提了上来,当许多人把性挂在嘴头子上无事生非时,当更多的网站在用性来诱惑网民时,性,已经成了快散场时的菜市场,在吆喝中贱卖了。

    最美的性与爱是两者的合二为一,那应该是最高境界,杨玉环和唐明皇曾经有过,人家是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虽然结局不甚美好,可是总有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良辰美景。那一段被传了千年,估计还得让人们讴歌下去,没有办法,那几乎是性与爱巅峰的楷模,让一个女人迷成那样,甚至江山差点丢掉,真的不多。

    最美的爱情应该是爱德华八世和温莎公爵夫人,一个二婚女子,长得不让人惊艳,也快四十岁了,可生生让一个国王退了位,并且真的娶了她,一直到老。到老时,她离开半步他就成了孤单的孩子,叫着她的名字说,你去了哪里?最年轻的时候,他们一定有过身体的极度缠绵,到老了,他们的精神似两棵木棉树,无休无止地缠在一起,那样的爱与性,那样的纯粹与干净,不喜欢他们,怎么可以?

    而我对苏小染,是先爱而性,不爱她,不会这样拼命地要,如果仅仅因为是性,我想,我早就放弃了,可因为有爱,我与苏小染之间,就有了亲情有了纠缠有了难以舍的太多东西!

    当我把自己的理论告诉苏小染时,她伏在我肩上,眼泪泅进我的衬衣,傻瓜,她说,我已经变得和你一样!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情,如果说情痴,那么,你算一个,以后,我也算一个了!

    《烟花乱》no。31(1)

    秋天来的时候,我发起了烧,而且常常是浑身发冷。

    起初以为是感冒,于是不停地吃药,吃了好长时间,还是烧。苏小染催我,去医院检查吧,别光自己乱吃了。

    没事没事,我说,你想我“一夜三次郎”哪里能有事?

    到这时,我仍然在开玩笑。

    苏小染准备出去上班了,她说,在家里太郁闷了,再说,我们把钱也花光了,我和你一起挣钱吧,我们买房子,不让你这么累了,钱再多了,我们自己开公司,呵,我当老板娘,开夫妻店,好不好?

    当然好。

    我和表哥借了二十万块钱,给苏小染开了一个时装专卖店。她喜欢穿衣服,而且很有自己的品位,再说,她早就想开个高级女装店,而且,可以找高级时装师给定做。

    她忙了起来,先是装修门店,再是去广州上海进了几趟货,把一些国外的品牌放进了她的店里,看她这样的忙,我心里很为她高兴。

    这时,没想到表哥出了事。

    喝醉了酒,中了风,三个小时人就没了。我赶到医院里,表嫂发疯地往上扑着,表哥十八岁的儿子站在旁边,苏小染使劲地握着我的手,表哥不过四十岁啊,现在,过力死的中年人太多了!

    表哥的葬礼全是我亲手C办,这个疼我爱我的亲人离我而去了,从此,这世上我只有苏小染一个亲人了。

    表哥去世太匆忙,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说,他所有的财产成了一笔糊涂账,而几天之间,却又冒出好几个女人来,她们都说是表哥的情人,而且有的还带着孩子。

    可想而知表嫂的心情,难过和绝望,悲愤和难言……她和儿子在忙着整理那些财产,表哥尸骨未寒,家已经散了。

    我发着烧帮着忙,表嫂说了一句,你那里还欠我们的钱吗?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心寒了。说到底,我也外人啊。

    一个月之后,我把能帮的忙全忙完了,表嫂一家回了北京,从此,与我联系甚少。

    表哥曾经带给我的一切,刹那间烟消云散。

    苏小染一定让我去检查身体,表哥的死吓坏了她。

    我总是笑着说,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而她忙着自己的店,生意非常火。她说了,等有了钱,先给你买个车。看你天天挤公交车打出租,心疼,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哪里会这样啊。

    好,我说,我就等着你包我了,你有了钱,我就负责花钱。而且,我只负责做你的夫君,白天甜言蜜语,晚上把你伺候好。我搂过她说,到时花钱花到我手累得慌,做A做得你腰累得慌!

    每到这时候,苏小染就说我是流氓。她越来越素白的时候,我却越来越喜欢和她开玩笑了。

    是,我也这么想,角色要学会转换,从前是你养我,以后,我准备养你了。我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想当小白脸。

    她打着我,黏着我,然后再嘱咐我,去医院看看,老发烧老恶心哪里行。

    也许是胃炎呢,我说,我有老胃病,好多年了,胃病也是恶心,早晨起来就恶心呢。

    我的确没拿着自己当回事,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事?

    阳光很好的秋日,我去了医院。

    医生听了我的情况,然后说,你得详细查查了。

    那时,我仍然没有想到事情有多严重,也许我这一年是真的太累了,心力交瘁,所以,难免身体有些虚弱,查查也不是坏事。

    b超、肝功、验血……整整一天,我都在医院里,中间苏小染来了一个电话,她说,有个明星要从她那里定一套衣服,中午不回来了。

    好,我说,你忙吧,我也忙。

    你在哪里?

    我没有说在医院,我说,我在工地呢,正在看工人们装修房子,做监督呢。

    第二天,我去医院拿结果。

    N毒症。

    是的,N毒症。

    我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好像觉得这世界和我开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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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乱》no。31(2)

    怎么可能呢?

    我笑了笑,觉得面部表情特别麻木,好像不是自己在笑。医院里仍然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人捧着鲜花来看病人,有人在走廊里痛苦地呻吟,还有人在担架上疯狂地叫着,疼死了疼死了——是一个刚出车祸的人,血一滴一滴地落着……可这一切,与我无关了。

    我走出医院,看到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世界不是自己的了,是啊,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到这明晃晃的太阳?从前没有觉得秋天有多美,现在,我觉得秋天真的很美,美得那样凋零。

    蹲在南京的马路牙子上,我开始数脚下的几只蚂蚁。有人说,蚂蚁是最讨厌孤独动物,如果它一个人待着,即使有充足的食物,也会寂寞而死。

    而我就会是其中一只蚂蚁了。

    我要选择一个人寂寞地来,寂寞地去了。

    我不能连累苏小染,我们没有多少钱,何况,我病入膏肓,她还那么年轻,还那么美,怎么可以拴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看着那些蚂蚁,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里落了出来,一滴滴砸到蚂蚁身上,它们被我的眼泪砸湿了。我站起来,感觉太阳那样刺眼,以至于我睁开眼睛时,就想掉眼泪。

    晚上吃饭时,苏小染照样坐到了我的腿上,而且用手缠住我脖子说,亲爱的,我看中了一条水晶项链,今年的新款呢。

    哦,我说,买。

    她亲我,说我好乖。

    我笑了笑,然后拍拍苏小染的肩,我明天出差。

    这是我说出的话,空气中回荡着冰凉的声音,我都不相信我能离开她,我多么迷恋她,她的笑,她的声音,她风摆杨柳的样子,她的妖她的媚,但的确,我必须离开了。

    为什么呀,她撒娇说,出什么差,要去北京装修人民大会堂啊?不,我不让你去。

    不行,我说,得多挣点钱,你这么爱花钱,不挣钱怎么行。

    我不爱花钱了,她很乖地说,明天,明天我就把项链退回去,你放心吧,我能过苦日子的,小时候我家里也没钱,照样不是长了傻大个吗?

    公司让我去的,我摸着她的头发,你的头发长这么长了,真好,你知道,男人都是喜欢长发的,长发的女孩子是我们的梦想。

    记得为她留长发和她吵过一架。

    苏小染曾经喜欢短发,卷卷的那种短发,时尚美丽,染上粟色,那是我最初看到她时她的样子,可我要求过她很多次让她留长发,我喜欢黑色的长发!

    我给苏小染讲,电影《英雄》中令人惊心动魄的镜头是两个红衣女人在胡杨林中打斗,红衣闪过处,长发飞散,那样的悲壮与艳情,仿佛冰与火的缠绵,仿佛爱与情的纠缠,长发飞起时,泪水如雪飞溅,红与黄的颜色中,有黑的长发飞散如瀑,那样的惊艳,让人看后只觉得惊心动魄。

    而几百年前,或者几千年前,女人们的美丽总是从一头长发开始,唐朝的人总是高挽云鬓,那样的大度与开朗,像他们那个年代的服装,低胸而透明,像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奔放着吐纳豪情,所以,鬓发就那样如大朵牡丹一样高耸起,耳边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或者莲,或者山茶,或牡丹,不像明清的女人,死死地箍紧自己的头发,生怕不小心泄露了玄机,只在后面支出了一点,如狗尾续貂,而头发上戴着的东西并不好看,仿佛是虚张声势的。

    轻解罗衫时,长发如瀑布飞散开来,又黑又亮的长发缠住了男人的心,所以,几千年的女人总是留着长发,除非那男人变了心。在私订终生的后花园里,女人总是剪了自己的一绺长发,然后用贴身的小衫子包裹了送给男人,那样的表达,胜过许多海誓山盟,在某种意义上,长发是和女人的爱情、性命紧紧连在一起的,一脉相承,不离不弃。

    苏小染都听傻了,她说,行啊你,这么懂女人,快接着说。

    我得意地说,那是,只有真正地爱一个女人,才会这么懂女人!

    《烟花乱》no。31(3)

    长发,写在纸上就是一段风流浪漫,你如果去问男人,十个男人九个会说喜欢长发,剩下那一个还在徘徊,假如有一个长发的女孩和一个短发的女孩同样美丽,他真是要彷徨的。

    丝丝的长发,真的是万种风情,怪不得传奇中的狐狸精和女鬼们都会是长发,比如青蛇和白蛇,也是把长长的发卷盘成蛇状在头上,然后让许仙迷死,别说是美貌如花的白素贞,单是那一头长发,八个许仙也难抵挡啊。

    古代的女子,和恋人分了手或者爱极了,总是剪了三千烦恼丝给恋人带走,比心还重要的。看破了红尘的女子,也是从头开始走向虚无,青丝飘落之时便是与红尘绝别之时。失恋的女子,总是从头发开始断了念头,先剪了头发,然后洗心革面,你知道梁咏琪刚出道时唱了《短发》,全是因为一个男人。

    当然知道,苏小染说,是为郑伊健吧?

    长发和爱情,有时紧紧相连。剪了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不过有人长得快有人长得慢,就像爱情,旧爱情去了,新爱情又长出来,也有人一狠心把所有头发全剪掉,就如同对他死了心,也对爱死了心,然后,一个人,永不再爱。

    就像潘虹,总是短发,她却说,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我会为他留一头长发。已过不惑之年的她还说出这种感人的话来,何况正恋着的我们?

    苏小染依在我怀里,沈丹青,我一定会把头发留得特别长特别长,只要你喜欢。

    我吻了她一下,继续我的关于长发的讲演。

    而被男人抛弃了的女人,最先想到的不是死,而是从头发下手。比如剪了青丝入了佛门,了断了爱欲,没了三千青丝,就没有了让男人心动的道具,没了青丝,就不用再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就不用再轻解罗衫,缓缓地让男人解开头上的钗头风。

    这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了一个情字剪了青丝入了佛门?最让我心疼的是秋仪,苏童《红粉》中的一个妓女,解放了,妓女要被收容改造,改造就要先剪她那一头长长的发,大波浪一样,再穿着水蓝的旗袍,让王姬演绎起来就更多了风情万种,为了躲避剪头发的命运,秋仪从窗户里跳着走了,奔了自己的爱情去,因为爱着的老浦是不能忍受头发短短的女人的,两个人温柔乡里尽是缠绵,然后事情总是一波三折的,没有人能和残酷的生活作对,爱情去了,秋仪想到的是入了佛门,当她自己哭着用剪子把头发剪得如同一堆柴草,那一刻,她的心必是死了的——有佛无发,有发无佛啊。当老浦再来找时,隔着雨帘,她首先抱住的是自己的头,女人没了头发,没了那三千青丝发,还能是一个风情的女人吗?

    而老浦嚷着,你怎么把头发剪了?你的头发呢?你的头发呢?

    所以,当我看到苏小染的又黑又亮的长发时,我明白,她在深深地爱着我了。

    当我说完这些长发的故事时,她笑着,然后拿出剪子,一剪子就下去了,半尺长的头发落下来,递到我手上,长发为君留,给,带着,出差时想我了就闻闻我头发的味道吧。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她傻傻地笑着,削发明志,让我的长发,也成为你故事中的一个故事吧。

    我感动地搂住她,亲爱的,你是我一生的故事啊。

    那段长发,我用丝绸包好,上面,有薄荷的清香。

    苏小染说,她会永远留长发,到四十岁还留,只为我喜欢。

    我拥她入怀,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欢。

    那夜,我与她,是冰与火的缠绵。一段段,全是激情。

    到最后,我崩溃,根本不能了。

    她贴在我的身上,声音如虹,沈丹青,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了,是你,教会了我爱情。

    我紧紧地抱住她,知道这将是最后一夜,天亮了,我将离开。

    我将离开,从此,一去不回了。

    苏小染很快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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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乱》no。31(4)

    我点了一支烟,坐在她的身边。

    月光下的她,仍然那么美,似人生初想见,她是那个让我意乱情迷的女子,她梦中喊着我的名字,我伸出手去握着她,再见啦,亲爱的。

    是的,再见啦,亲爱的。

    《烟花乱》no。32(1)

    我回到了青岛老家。

    是父母留给我的房子,一直有人租住着,我让他们离开了,然后一个人住在海边那老房子里。

    是德国人留下来的老房子。

    有腐朽和陈旧的气息,可是,真的很好。

    我喜欢这些腐朽的气息,旧的铁艺栏杆,因为受了风雨,无限地斑驳着,原木的那些老家具,泛着动人的旧光泽。

    曾经和苏小染说过,有朝一日带她回这里,两个人,男的废了耕,女的废织,相守在一起,如今,却只落得我一个人了。

    是的,我不能牵累她。

    记得有一次开车带她去南京郊外,是晚上,一段残破的路,她坐在我身边,化了艳妆,我们去看一场露天电影,车穿行在那条破路上,风尘弥漫,对面有大卡车一辆辆开过来,苏小染说,像在逃亡。

    这句话让我非常伤感,是啊,像在逃亡。

    一个乱世,黑夜中,光束,大卡车一辆辆从对面过来,刺得睁不开眼睛,这车上,坐着我的佳人,她是乱世中的风尘女子,我是这人面桃花的书生,私奔了,为了爱情?还是为了生?

    恍惚是在三十年代了。

    那是我喜欢的年代。

    宋朝也是,大气而悲凉,我喜欢那样的年代,乱而繁华,一堆乱墨,用得到处都是,哪一段爱情都有浓墨重彩的味道,不肯妥协,不肯低了头。

    苏小染是喜欢低头的。

    她低头,然后扭过脸时,我以为,她是那朵尘埃里的花。

    我喜欢这朵花,即使她破败,即使她只有花J了,这样的爱,近乎盲目,可真的爱情都是盲目的,也许开始还有一二三四甲乙丙丁abcd……到最后,全是盲目地在爱,甚至她的缺点,甚至她的疯狂她的花痴她的变态……爱情,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从来说不清的东西。

    曾渴望一夜之间老去,苏小染没了牙齿,头发全白,如晚年陆小曼一样,腮瘪进去,满头没有几丝头发,或者,她患了老年痴呆,一直去关煤气,我定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然后她开我关,她关我开的男子。或者她卧了床,再也起不来,我定是那个,为了端N盂叫她起床的老男人,然后梳那几丝头发,如果她喜欢,我还会为她涂了口红,推她到院子里散步。

    这样想的时候,满是心酸了,一寸寸,胀了我的胸,让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得急。

    爱了这么久,爱得这么苦,到今天平静下来,却发现,如此爱哭,如此动情,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爱,只能等待时光将我拖走,拖到无边的黑里去,黑了,还要更黑,没处可躲藏了。

    亲爱的,你听到我在叫你唤你么?

    我带的东西,只有苏小染的长发。那一段长发,她剪下给我的,那么黑,那么亮。

    我知道,那将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到死。

    上天还有多长时间留给我?我每天活在记忆中,和苏小染的所有,像在放电影,一幕幕,百转柔肠,爱过这样的一次,这一生,再也无怨,再也无悔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人生,很多时间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我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时,我再次遇到了宝莉。

    是的,我遇到了宝莉。

    我真的吓住了。

    她怎么可能是宝莉?

    是的,她怎么可能?这个头发乱七八糟的女人,胖得足有一百六七十斤,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条碎花的大裙子,一双人字拖,一只开了胶,勉强粘着,一只断了带子,她衣服大襟上还有饭粒子,想必是中午吃的米饭。那胖得变了形的脸上,有生动的雀斑。

    太阳下,汗珠一闪一闪的,照得她鼻子发着亮。

    我们对视了好久,是的,她是宝莉。我终于认出了,她是我曾经迷恋的女神宝莉,那个带着风尘气的女子,那个曾经充满了魅惑之美的女子,如今却满是岁月的尘霜,身体里,恍然间有烂菜帮子的味道。

    《烟花乱》no。32(2)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好看,只有眼睛没有变。

    是在她家的超市里,我的手里,有一些日用品,两卷卫生纸在外面露着。

    当年的人,都变得这样柴米油盐。

    而我曾经为她,拼了命,把马修的眼睛扎瞎了,而她因为马修,从此远走天涯,一步步沦落到柴米夫妻。

    但此时,我们静静相对,如风飞过了千山,云越过了万年,眼睛里全是平淡。

    我们站在那里,相视一笑。

    以为会惊天动地的见面却是如水一样平静,我逗着她的孩子,我说,叫舅舅。

    舅舅。孩子叫着。

    我抱起孩子,感觉有些发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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