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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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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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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用针线绣毛主席的画像,甚至迎抬“红宝书”(即《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 )——“红宝书”用红绸包着,端放在椅子上,椅子绑上四根竹杠,由两人抬着,沿着田埂小路,绕着各村 慢慢地游行,椅子后头跟着一支长长的护送队伍。红卫兵还派代表去北京天安门接受毛主席检阅,而从北京 回来的人,满脸灿烂,幸福得不得了,话多得比后边溪的水还要长。红卫兵更走出校门,大搞串联,有的去 温州、杭州等地,不坐车,一路步行,走得满脚尽是血泡。

    1967年,芙蓉中学自己造自己的反。

    学校停课闹革命,红卫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造反派,大家六亲不认,拿自己人开刀。先是学校领导遭到 揪斗;接着是出身不好的教师被赶下讲台,接受审查;然后是造反派发生内讧,分裂成两派,彼此谩骂、攻 讦,莫名其妙地斗来斗去。校园里漫画、大字报满天飞。厕所里也贴满了大字报。所有的大字报,都用毛笔 抄写,白纸黑字,列着一条条罪状,字字咬人,而其首行,都赫然写着“最高指示”(即毛泽东说)四个字 。

    学校里还成立了革命宣传队,宣传队队员表演节目,像做广播体C,其动作特别整齐、有力。这些节目 ,大部分是从县里学来的,唱的少,喊的多,充满了革命激情和斗志。

    俄语女教师王慕娥(武)担任宣传队指导,她30多岁,南京人,从部队文工团转业而来,C一口流利的 普通话,长得非常漂亮。她丈夫在大荆中学教书,出身地主,因不堪批斗而自杀。王慕娥(武)拉扯着两个 幼女,在众人面前,却常常强作笑脸。

    的确,造反泯灭了人性,颠倒了世道,人们变得疯狂不已。社会上的人特别是农民,也纷纷仿效红卫兵 ,人斗人。在芙蓉街,一街两行的房子,其屋檐下方,凡有空白之处,造反派均用油漆涂写了革命标语。下 街张友邦家坐落在丁字街口,丁字街口是芙蓉街最热闹的地方,因此,他家屋檐下那一排窗壁,就成了“海 报”发布中心,各种充满火药味的“海报”总是一日三换,让人看得心惊R跳。而大街小巷上,“洋锣洋鼓 ”和“大闹”(即锣鼓队)常常敲得震天动地。大家更打出了各种造反旗号,不光文攻,还武斗,有人弄不 到真家伙,便在腰间别起了裹着红绸的假手枪。

    芙蓉中学两题(2)

    1968年,人家造芙蓉中学的反。

    贫下中农选派出代表,成立委员会,进驻并管理学校,于是,学校里的事情,一切由“贫管会”说了算 。校领导和出身不好的教师靠边站,而教师不够,就抽调个别“根正苗红”的小学教师补充。从此,学生们 用不着学文化课,一边读《毛主席语录》,唱毛主席语录歌,一边参加农业劳动,而上课时,领头的叫:“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大家便齐声喊:“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领头的叫:“敬祝林副主席 (指林彪)身体健康!”大家便齐声喊:“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贫管会”最怕中学生忘本,除了作革命传统教育报告,还特意组织了一次“忆苦思甜”活动,台上请 苦大仇深的老贫农讲话,台下让全体中学生吃野菜、糠饼。当时,许多同学,也包括我,觉得此事很新鲜, 便争着吃野菜,还吃吃地笑。“贫管会”负责人看见了,便大声地喊:“大家严肃点,大家严肃点,要讲无 产阶级感情!”我们便真的严肃起来,但事后却偷偷地吃带来的饼干。

    经历了上述三次不同方向和性质的造反,芙蓉中学变得“三不像”:不像学校,不像农场,不像放牛坦 。学校的教学设备及图书档案均遭毁坏,教室、寝室的窗玻璃几乎全军覆没,而学生大量辍学,有些班级, 全班只剩下20来人。校园里原先种着许多芙蓉树,每当秋季,树上热热闹闹开满了花,而这些花一日三变, 早晨为白色,中午为粉红色,傍晚为深红色,远看近看都很漂亮。然而,现在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花, 而不少芙蓉树却莫名其妙地死去。

    自然,芙蓉中学落到如此境地,这是“文化大革命”造的孽。然而,也恰恰是“文化大革命”,它却让 芙蓉中学分享了造反的胜利果实——两年之后,芙蓉中学“复课闹革命”,遂办起了高中。

    其实,芙蓉中学一边造人家的反,一边自己造自己的反,更让人家造自己的反;一边停课闹革命,一边 复课闹革命;一边革文化的命,一边却兴办高中……这些事确实说不清楚。

    这真是荒唐时代懵懂多啊!

    张昂老师

    在芙蓉中学,张昂老师是一位个性怪怪的人。我与他同事四年,相处得很好。他许多表现确实很糟,但 他活得很自在,很快活,这一点,对我影响很大,我也很欣赏。

    张老师个子很高,头发披肩,眼袋比拳头还大,脸上肌R松得常常会抖动。他有个习惯,思考问题时, 眼睛总爱往右上角翻,所以,他的眼睛左下角常常露白,样子很可怕。他C一口浓重的四川话,嗓门很高, 大家遇见他,总爱学着他的腔调与他打招呼,但学得不地道,怪里怪气的,他常常被逗得呵呵笑。

    张老师单身,很孤独,不爱说话。他似乎很忙,与他聊天,话永远不会长,没聊上几句,他拔腿就走。 不过,他听你讲话时神情很专注,常常盯着你看。

    张老师哪一年调进芙蓉中学,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当时他是全县工资最高的一位老师,以前在柳市中 学、乐清中学教过书,再之前,他作为右派分子,在龙泉某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有关他的身世及人生经历, 很少有人了解,你想了解也枉然,因为他反对别人提起他的往事。如果有人问起他的身世或人生经历,他总 是一脸不高兴,唬下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听说,张老师是四川成都人,出身大户人家,13岁成亲。他的父亲会抽大烟,但却不让儿子沾染,一日 ,张老师偷偷抽了几口,让他老婆看见了,他老婆便将此事报告了公爹,结果,张老师受到了一顿训斥。张 老师觉得丢了面子,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这一走,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回转四川老家!

    他离开四川后,考进了南京国立美术学院。解放后,就当了一名美术教师。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 ,他被打成了右派分子。

    上述这些内容,皆是传闻,其真实性很不可靠。但谁都这样说,这样传,并且,大家津津乐道,说起来 没完。

    我自然也这样说,这样传,不过,我们大家对张老师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神秘,说说他很 有味道。

    张老师很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他不修边幅,爱穿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孩子们碰见他,总爱 拖长声音,齐齐喊:“张老师——”他也总是拖长声音,笑着甜甜地回答:“嗳——”并常常随手抛几个硬 币。每逢此时,孩子们便一哄而上,笑着吵着,乱作一团。

    我觉得这个时候张老师最幸福,脸上堆满了笑。

    张老师与我同住一幢楼,他住楼上,我住楼下,上下房间正对着。从早到晚,我没感觉到楼上有什么异 常声响。听说,夜里他将小便直接N进塑料壶里,翌日清晨起来,待给塑料壶拧紧盖子后,他便握在手中, 把它当作哑铃而上下左右地甩,直到自己甩累了,才将塑料壶送至厕所,将里头那些已经变了颜色的东西倒 掉。我认为,这是瞎扯,无法可信。

    不过,张老师的房门整天关着,除了我和另一位青年教师夏胜天,谁叫门他也不开。他的房间很零乱, 遍地狼藉,地上、床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颜料瓶子,人进去,很难下脚(为此,20年后,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儿子报考中国美院)。但他作的书画,贴在墙上倒很整齐。他的书画,观赏性不强,艺术水平不怎么高,但 却很有个性,有它自身的语言和意趣。我和夏胜天或单独或一起进去,与他谈的都是书画,我们算是知音。 有时,他高兴起来,拿出小瓷杯,用两根手指擦擦,斟上白酒,让我们也喝几杯。我不敢,总是推托掉,而 夏胜天不嫌脏,偶尔也喝一点。奇怪的是,他酒喝得再多,也不发狂,反而时常发呆。

    芙蓉中学两题(3)

    我那时在偷偷地练写小说。一天,我敲开了张老师的房门,将一篇小说送给他征求意见,他看了,毫无 客气地说:“这小说肯定发表不了。”我说:“为什么?”他盯着我不说话。我说:“没关系,你说呀。” 他才严肃地说:“没有特色。”

    没有特色,就是没有个性。

    张老师这个批评,对我启发很大。从此,我写小说,开始注意凸现自己的特色,追求艺术上的个性。创 作实践证明,个性就是魅力,我追求个性,是追求对了。

    在日常交往中,我发现,张老师是一位很执着和工作责任心很强的人。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曾专此 写过他的一篇文章,题目为《瀑布性格的人》;现全文抄录如下:

    许多人都说芙蓉中学的张昂老师“唐”(荒唐),爱用笑声来补充自己对他的看法。我也想说说张老师 。

    我只想提一件事。

    那是1977年的夏天,在柳市旅馆,县业余文艺创作会议在那里举行。清江区去了三人,除了张老师和我 ,还有一位搞演唱的青年。会议剩下最后一个议程了,各区要表表决心。其时,正值中午,天很热,代表们 都在澡堂里淋浴;我密密地摇扇子,还是热得糊涂,也想瞅个空去淋个痛快。偏巧这时,张老师找来了那个 青年,叫住我:“你写《决心书》,他来念。”我怕写不好稿子不体面,就说:“我不熟悉情况,你俩商量 去吧。”“岂有此理!”不料张老师瞪出眼珠,鼓着肥嘟嘟的腮帮道:“搞文学的不写,谁写!”他见我愕 然,便仄着脑袋,乜斜着眼睛急急想了一下,接着说:“也好。你改,他写,他念,我参谋。”瞧他这副模 样,我和那位青年噗哧笑出声来,可马上又收住,偷偷地看他,只见他用手撂撂长发,伸伸脖子,无可奈何 地说:“别笑了,快写吧,否则,清江区会塌台的。”就这样,《决心书》硬是让*了出来。当天下午,当 那位青年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发言的时候,张老师一反常态,低下头笑了,笑得那样甜美,以至将笑肌 层层推出,脸上涌起了红潮。我也会心地笑了。会后,我问他:“张老师,你回去以后准备创作一幅什么画 ?”“瀑布!”他抬起右手,把手掌往下压,亢着喉咙道:“一泻千里!”我很快想到大龙湫、中折瀑、罗 带瀑,又很快想到他身上去。是啊,他不正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吗?瀑布一落千丈,勇往直前,而他对 自己的工作执着、热情,一往情深;瀑布形态多姿,或白练状,或云烟状,或飞花状,各具神采,而他感情 丰富又难以捉摸,或淡泊近于冷酷,或热烈近于失常,别有超人风度。

    的确,许多事情可以印证,张老师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说他“唐”,这实在是一种误解,一种偏 见。听说,他已退休,搬出校外住了,不知怎的,我深深地为他的晚年担忧。他没有亲人,而又被笑声包围 着,难说不会在笑声中谢世。我想,终身让人误解,那是人生最大的悲剧。我希望母校的师生能正确地理解 他,抛弃偏见,尊重他,让他摆脱人为的厄运,像一位正常人一样去学习,去生活。

    张老师退休之后,租住在下街应某家。听说,他依然很忙,天天呆在屋子里画画、写字。

    我于1984年4月由芙蓉中学调进县委办公室,从此,我与张老师就基本上中断了联系。一天,我下乡经 过芙蓉,便顺便去拜访他。来到他的住处,他的房门锁着,人不在家。我正要离开,偏巧他回来了。我原以 为他打开门锁进屋,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却来到窗前——窗户开着,窗框很大,它分上下两格——只见他双 手抓住窗框的横档,吊起身子,一晃,就将自己整个儿晃进了房间。他在里头向我招招手,让我也“晃”进 去,无奈,我也只好仿效他这样做了。

    其实,这一抓一吊一晃,很费力气,也很危险,弄不好,会摔断背脊、大腿什么的,何况,张老师快70 岁了,手脚笨拙,他这样做,太冒险了。但张老师却毫无担心,反而觉得很好玩,他见我也这样做了,很高 兴,也很得意,乐得呵呵笑。他告诉我,这是他发明的最有效的锻炼身体的方法,退休之后,他一直坚持这 样做。

    那天,我与他交谈了什么,现在全忘了,但我俩进屋子、出屋子,均不是从房门走的,而分明是从窗户 “晃”的,这情景我怎么也忘记不了。这确实太离谱,太刺激,太有意思了。的确,张老师的心态完全是一 个顽童的心态啊!

    难怪有人都在传说,他经常拉着小提琴,吱吱吱的发响,希望找到一位18岁的姑娘作伴侣。

    其实,张老师要找一位18岁的姑娘作伴侣,这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他的心态。他认为自己永远年轻,而 在他的心目中,世界永远充满了爱,充满了跟琴声一般美妙的欢乐。

    前天,我给在芙蓉街的同学朱景福打电话,从他的口中得知,张老师在五年前(2000年10月8日)就病 逝了,享年86岁。我为此感到震惊和惭愧。的确,这些年来,我糊里糊涂,不知到底忙些什么,竟把张老师 给忘了!他病重期间,特别是在他弥留之际,我没有前去看望他,而在他西去天国时,我没有送别他,也没 有向他道一声珍重,这太不应该了,太不近人情了!

    我不知道张老师在临终时有没有想起我和夏胜天,但我可以肯定,假如那天我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我和夏胜天都是他的同事,更是他的知音。夏胜天20多年前离开芙蓉中学,后来一 直在萧山工作,我想,张老师病重期间,他恐怕跟我一样,一无所知,因而也就没有去看望张老师。这真教 人慨叹啊!

    芙蓉中学两题(4)

    听说,多年以前,张老师的女儿曾千里迢迢从四川赶到芙蓉来看望张老师,可张老师态度漠然,说什么 也不肯回四川老家看看。他临终时,我不知道他的四川亲戚,包括他的那位女儿,有没有赶到芙蓉来看望他 ,并最后与他告别。

    张老师逝世后,他的书画和提琴不知道有没有保存下来,但愿它们没有同其他遗物一样,被一把火烧掉 。

    在芙蓉,张老师没有任何亲人,他客死芙蓉,埋葬在芙蓉,将永远地孤身自守了。然而,有个人会常常 想起他,这个人叫倪蓉棣。

    2005年7月27日于乐成马车河

    高滩背(1)

    高滩背是芙蓉人引以骄傲的一方乐土。说到芙蓉的海,说到下海的事,说到下海的快乐,说到下海的种 种故事,芙蓉人都不能不说到高滩背。完全可以这么说,一个不知道高滩背在哪里的人,他就不是一个真正 的芙蓉人,而一个不熟悉高滩背情况的芙蓉人,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热爱芙蓉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地道的下海 人。

    ——题记

    每逢退潮,芙蓉东面的海平线上,总会渐渐地显露出一片湿漉漉的涂滩,这片涂滩面积约7平方公里, 相当于芙蓉镇平原陆地的总面积,它叫高滩背。

    高滩背呈坡形,西北高,东南低,日照充分,整年亮晃晃的,泛着暗绿色的光。它的东部、南部都连着 清江,潮水上涨时,它慢慢地往西北方向收缩,“背”的面积越来越小,以至最后被淹没,而潮水下退时, 它渐渐地往东南方向扩展,“背”的面积越来越大。其实,它扩展的方向,正是下海人前进的方向,而它收 缩的方向,也恰恰是下海人后撤的方向。因此,高滩背的西北部,是下海人的起点与归缩点。

    少时,我与大家一样,常常去高滩背,不光从中获取了许多海鲜,更从中获取了许多知识和快乐,与它 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一章

    我第一次下海才7岁,也是从高滩背的西北部开始起步的。

    那次,我在大人的引领下,是坐着小舢舨去高滩背的。我是同行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因而受到了大人 们的特殊保护。我被夹坐在船中央,几次站起来看稀奇,都被压了回去。

    见面礼——强大的招潮蟹和海蚤子阵容

    登上高滩背的西北岸,我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涂滩和石堆间,分别窜动着一群群招潮蟹和浑身 长满了细腿的海蚤子,它们黑压压的一片,数以万计,其阵容之强大,其运动速度之快,令人见了浑身一震 !

    这是高滩背送给我的见面礼,也是它送给所有第一次登上其领地的人的见面礼。凭着这份见面礼,我和 所有当地的赶海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深刻地记住了它的尊容。的确,高滩背非同寻常,它充满了强大的生命 力和诱惑力。

    这是一次难忘的海上之旅。

    我第一次在高滩背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有趣的是,我发现,我那小小而深深的脚印,大多很快被水所 渗淹,一些跳鱼竟钻了进去,将它当作了藏身之处。

    儿时最幸福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海上的作业很多,我选择了捡咬蛳和黄螺(当地人叫“黄头垒”)。严格地说,捡咬蛳和黄螺不能算是 作业,它太简单、太容易了。咬蛳很多,密密麻麻的,它们在涂滩上缓慢地移动身子,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划 痕,你要捡它们,伸伸手就可以了。黄螺则吸附在石头上,往往铺陈成一片,它们外形像香螺,通体黄色, 但个子很小,最粗的也不过小指甲般大小,它们有个特点,除非刚下过雨,否则,都隐藏在石头底下,你要 捡它们,只要翻开石头,将它们从石头上拉下来就是了。诚然,高滩背是一片涂滩,应该是没有石头的,但 它的北岸是一座山(当地人称之为“寨山”),山脚散落着许多碎石堆,而海上潮水稍有下退,这些碎石堆 就率先露了出来,因此,孩子们到高滩背赶海,总是未等潮水大退,就在岸边翻弄石头,捡起黄螺来了。

    黄螺和咬蛳的R很鲜美,但当地人一般不下饭,只是将它们作为休闲时分的一种零食来品尝,所以,捡 黄螺和咬蛳,那就成了孩子们的专利。孩子们很看重这项活动,往往将它视为向家长请功和向其他大人炫耀 成果的机会,每次赶海,大家总是捡得很认真,有的不小心,脚板或手指让石头给划破了,直流血,也不吭 不哼。

    俗话说:“上山一钳(柴),下山一碟(鲜)。”尽管我第一次赶海才7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感到 陌生,但凭着高滩背的丰厚馈赠,最终我却满载而归,捡了大半篮子的黄螺和咬蛳。

    当晚,我让我妈煮了黄螺和咬蛳,然后用火钳铰去咬蛳的P股,躺在家门口的竹椅上,一边夸张地吱吱 吱地吸食咬蛳,一边用绣花针挑吃黄螺,觉得世界上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比这味道更好了。我妈还吆来邻居, 大家围坐一块,共同品尝起我的成果,并让我细细介绍赶海的经过,以此分享我的快乐。我忽然觉得自己是 个英雄,体面得不得了,说话口气显得很大,引起了大家的阵阵哄笑。

    这是我儿时最幸福最快乐的一个晚上。当然,这幸福这快乐是高滩背赐给我的。

    所以,我同所有的过来人一样,从小就深深地爱上了高滩背。

    第二章

    高滩背确确实实是值得爱的,它太神奇了,太美妙了,太吸引人了。

    高滩背盛产贝类、蟹类、鱼虾类及藻类,产品达50多种,是名副其实的海上聚宝盆。只要你愿意去高滩 背,哪怕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就是在涂滩上瞎走乱闯,也会有所收获的。

    典型的“不劳而获”——捉虾蛄

    值得指出的是,在高滩背行走,是比较吃力的,脚陷进涂滩,往往陷得很深,有时整个腿部都陷了进去 ,它无法迈动步子,只能抽出脚一下一下地戳着前进。当地人管这种走法,有一个很怪的叫法,叫“翁”( 念eong)。涂滩上泥很烂,多处水汪汪的,其间或明或暗,布满了DX,这些DX积满了水,它们大部分相 通,里头深藏着虾蛄,有的还藏着跳鱼、牡蛎鱼、拉N虾、白板蟹等小家伙。你抬脚“翁”进了涂滩,就打 破了涂滩内部固有的平衡性,造成了挤压,而你不断地“翁”,涂滩就会不断地受到挤压,这样一来,你经 过的地方,其附近的DX,里头的水就会被有力地压了出来,喷得高高的,常常会淋湿你的脸及衣服,有趣 的是,躲在DX里的虾蛄、牡蛎鱼或白板蟹等有时也被压了出来,它们落在涂滩上或蹦或跳或爬,这时,你 伸手一扑就抓住了。这是典型的“不劳而获”。由于涂滩内部潜藏着大量的海上小动物,这种“不劳而获” 的机会总是常常遇到的,因此,只要你去了高滩背,终归都有收获的。

    高滩背(2)

    诚然,“不劳而获”是令人惊喜的,但有时遇到下列情况,却又令人感到遗憾或害怕——你在涂滩上乱 “翁”,如果被压出来的是跳鱼,你就很难抓住它了,因为这家伙很灵活,它不光跳得又高又远,反应更为 敏捷,它随着喷水一落地,转个身,三跳两窜,就逃之夭夭了。而如果被压出来的是虾蛄,尽管你手到擒来 ,但却免不了要承受皮R之苦。虾蛄长得很奇特,它三分像虾,七分像怪,头戴宰相帽,全身披着铁甲,有 触须,有细细的腿脚,背上有均匀而明显的节纹,能在水中游泳,能在涂滩上打D,而且“狡免三窟”,打 的D既多又深,藏在D里很难找到它的下落。它的别名不少,有称“琵琶虾”、“龙头凤尾虾”的,也有称 “宰相虾”、“蜈蚣虾”的,等等。虾蛄最大的特点,就是当它遇到外力的侵害时,总是本能地弓起背,然 后奋力一弹,用长满尖刺的尾巴予以反击,因而不熟悉这种情况的人,假如对它贸然出手,就免不了要挨刺 。而挨了它的刺,疼痛是不消说的了,有时伤口还会流血,弄不好还会发炎。因为虾蛄的“弹击”太厉害了 ,它留给人们的疼痛,其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当地人都管它叫“虾蛄弹”。其实,要制服虾蛄倒也不难, 你只要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紧它的头和尾,让它团起身子,它就没辙了,但对初次赶海的人来说,要熟练地掌 握这门要领,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从这个意义上说,在高滩背赶海,是不乏刺激的,而因了这种刺激,才使 得人们更深刻地认识了高滩背,爱上了高滩背。

    被人利用的香螺、花螺和油螺

    在高滩背赶海,最简单、最容易的作业固然是捡咬蛳和黄螺,但实际上从事贝类作业都不难,都不需要 特殊的本事。譬如捡香螺、花螺、油螺和泥螺,你大可不必去辨认它们之间的区别,反正它们煮熟了都可以 吃,而且它们跟咬蛳一样,都在涂滩上缓慢移动身子,身后留下横七竖八的划痕,你只要弯弯腰、伸伸手, 就可以将它们收归囊中。至于捡香螺、花螺、油螺,那有小窍门,学起来也简单——你只要将先期捡来的香 螺、花螺摆放在异处,或将某条鱼撕开,然后将鱼块分别摆放在各处,大约等上10分钟,你再回过头来寻找 目标,这时你会惊奇地发现,原来孤零零身在异处的香螺和花螺,眼前在它们的身边,忽然分别出现许多同 类,形成小小的一群,有时一群多达十多只,而在那些鱼块旁边,则黑戳戳爬满了油螺。这时,你轻轻一出 手,就可以分别将它们一网打尽。而你如法炮制,反复使用这种手段,并不断扩大引诱面,其最后收获自然 是可观而令人满意的。实际上,使用这种引诱手段,主要是利用了香螺、花螺的欺生性和油螺的贪婪性。特 别是油螺,它们长得漆黑油亮,身材比咬蛳短而粗,个子虽小,但嘴巴很馋,用鱼块引诱它们,很灵,很管 用,花上半天时间,往往可以诱到十来斤。当地人何以称它为贪吃螺,原因盖出于此。

    在高滩背从事其他贝类作业也不难。辣螺是吸附在浦湾处的石头上的,你只要翻弄石头,就可以发现并 捡拿它们。花蚶、雪蛤、蛤蛎、蛏子、扁蛏等,它们尽管不同于香螺、花螺和泥螺,没有显身于涂滩,而是 潜身于泥中,但它们在涂滩上都留有透气孔,你只要认得这些透气孔,伸进手去摸就是了。当然,对于初次 赶海的人来说,要认得这些透气孔是比较难的,但这也无大碍,反正涂滩上密密麻麻,或大或小,或深或浅 ,或明显或隐蔽,全是DD孔孔,你逢D乱摸、逢孔乱撮就是了,不管D中或孔中藏着什么东西,你摸着什 么就逮着什么,撮到什么就捡着什么,不要片面追求就是了,如果这样做的话,最后你肯定会大有收获的。

    第三章

    从事贝类作业,一方面它比较容易、简单,用不着什么技术和本事,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行,而另一方 面,它过于单调、枯燥,缺乏刺激,不来劲,因此,赶海的人往往分为两大阵营,妇女、小孩们偏重于这项 活动,而男人们特别是其中的青少年,则偏重于其他活动,如钓跳鱼、挖跳鱼、钓招潮蟹、毒招潮蟹、挖网 潮、C鱼、摸捉各种螃蟹,等等。其实,从事后者活动,除了毒招潮蟹这个项目之外,其他项目,均需要高 超的技术和本事,参与者不光要动手,更要动脑筋。

    招潮蟹——毒你、钓你、捣烂你没商量

    相对来说,毒招潮蟹,其技术要求并不高。

    招潮蟹是涂滩上最常见的一种蟹,雄的有大拇指般大小,长有一只偌大的红红的螯子,雌的有中指般粗 细,两只螯子却很细小,它们繁殖能力出奇的强,涂滩上黑戳戳的,成片成片移动,全是它们的家族成员。 它们最大的爱好似乎是打D,涂滩上特别是在长有海树、海草的沙性泥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它们的DX 。它们爱在D外活动,并总是结伴而行,彼此形成黑压压的一片,当遇到敌情时,便闪电般地纷纷钻进DX 。有时,人们搞突然袭击,蓦地冲向它们的阵地,结果往往会遇到这样的情景:个别雄性蟹由于慌不择路, 钻错了D,而正巧D偏小,它身子勉强钻进去了,可螯子却挂在外面——这时,你抓住螯子一拉,就将它给 逮住了。招潮蟹有个特点,当潮水上涨的时候,它们全都跑出D来迎接,其中雄的还会高高地扬起大螯子, 样子像招手。其实,“招潮蟹”这个名称就由此而来。招潮蟹壳多R少,属于低级蟹之类,人们一般懒得去 捕捉它们,而捕捉它们得挖D,这确实费时又费力,划不来,因此,人们就采用最轻松、最简便而收效最大 的办法——用六六粉来毒它们。

    高滩背(3)

    六六粉是一种常见农药,主要用于毒杀田里和果林里的害虫,供销社里敞开供应,价格也很便宜。这种 农药毒性不强,人少量吸进去不会中毒,可招潮蟹吸食了它,腿脚会严重麻痹而失去行走的功能。所以,当 地人爱用它去毒招潮蟹,而用它去毒招潮蟹,办法十分简单——你只要备一只袜子,将适量的六六粉装进去 ,扎紧口子,然后找一根木棒,人一边在涂滩上行走,一边用木棒在袜子上轻轻敲击,使袜子里头的六六粉 弹散出来而落在涂滩上,如此C作完毕之后,你找个地方休息个把小时,然后折回原处寻找目标,这就大功 告成了。原来,在你休息的时候,招潮蟹纷纷跑出D来,它们一边在涂滩上四处游荡,一边在拣食泥土里的 有机物,这样,它们便不知不觉地中了毒,以致腿脚瘫痪,趴在地上口吐白沫,不能动弹了。显然,这个时 候,你闯进涂滩,涂滩上白花花的,满眼都是那可怜的家伙了。

    对毒捕到的招潮蟹,当地人总是将它们放进盛满清水的大木盆里浸泡,这是一种解毒的有效办法。经过 半天或更长时间的浸泡,招潮蟹恢复了腿脚行走的功能,因而标志着它们身上已解除了毒素,可以食用了。 不过,它们接下来的命运十分悲惨,人们将它们成把成把地抓进捣臼,然后用石椿噼噼啪啪捣打它们,直到 把它们捣成R酱为止!这种R酱掺上盐,腌上一些时日,就是所谓的“蟹亮酱”了。蟹亮酱很咸,它不会发 馊,且有三分香气,价格也便宜,所以,颇受山里人的欢迎。山里人穷,卖不起新鲜菜蔬,用它来下饭,很 划得来。

    除了用六六粉毒招潮蟹外,当地人还用一种特殊的钓钩来钓招潮蟹。这种钓钩一寸多高,形状像锚,但 锚只有三爪,它却有六爪,有人称它为“菊花钓”。用这种“菊花钓”来钓招潮蟹,用不着上诱饵,只要挥 动钓线,顺势将它甩落在某只蟹身后,然后轻轻一拉,就将那只蟹钩了过来。显而易见,这不是在钓,而是 在钩,而钩招潮蟹,钓钩必须要到位,就是说,钓的人眼力一定要好,如果眼力不好,那是很难钩到蟹的, 至少收获是大打折扣的。在芙蓉,一些钓招潮蟹的高手,在这方面,则给人们展示了其超乎寻常的技艺—— 潮水上涨时分,但见他们腰前别着大号蟹篓,在涂滩上缓缓地移动身子,一边不断地挥竿甩钓,一边不断地 钩蟹卸蟹,其眼力之准确,几乎达到“钩不虚发”,百发百中,而其动作之敏捷,且密度之大,简直令人眼 花缭乱。他们钓上个把小时,往往能钓到十来斤,若将篓里的蟹倒在地上,足可以爬满一个房间!的确,看 高手们钓招潮蟹,就像观赏一场精彩的体育或文艺表演,充满了美感和激情。少时,我用弹弓打鸟,眼力很 准,满以为借着这一手,钓招潮蟹应该不在话下,但实际情况远非如此,我钓了好几次,却次次因为钓钩到 位率太低而失败了。其实,钓招潮蟹,钓钩的落脚点很难控制,它落在涂滩上,不是偏左了,就是偏右了, 或者不是偏远了,就是偏近了,很少正好落在某个目标的背后,因此,令人老是钩不到蟹,倒是有时歪打正 着,凭着涂滩上密密麻麻都是那家伙,使人多少有些意外收获。

    死人钓拉胡(跳鱼)

    我在高滩背也钓过跳鱼。钓跳鱼跟钓招潮蟹办法差不多,它同样不是在钓,而是在钩,但钓跳鱼远比钓 招潮蟹困难,它简直是一门艺术,要真正掌握它,谈何容易。跳鱼又名弹涂鱼,是海上有名的二流子,样子 像泥鳅,能潜水能跳跃能打D,眼睛圆鼓鼓的,十分狡猾。它们分为三类:一类个子特别细小,爱在岸边蹦 来跳去的,当地人称之为“拉胡趵(音bao)”;一类个子又细又瘦,可嘴巴很宽,牙齿特别长,爱在涂滩 的低洼处钻来钻去的,当地人称之为“耙牙”;一类身体硕壮,身上长有天蓝色花纹,爱在涂滩上爬行打滚 ,或在水边窜来窜去的,当地人称之为“花蓝”。显然,这三类中“花蓝”最为珍贵。“花蓝”有“海上第 一鲜”之誉,不光可以鲜吃,更可以烹成干作为香料,它们不论是鲜的,还是干的,其价格在市场上都比较 贵。但“花蓝”天生狡猾,很难逮住它们。因此,人们抓住它们爱在涂滩上爬行打滚这个特点,采用“菊花 钓”来钓它们。值得说明的是,这种“菊花钓”爪子细长,爪尖很锋利,“花蓝”碰上它,无不被扎穿了身 子。从这点上说,钓“花蓝”其实就是扎“花蓝”,人们使用这一招,手段是够狠的。应该说,钓“花蓝” 是比较刺激的。你挥动长长的钓线(一般为尼龙丝,长4米左右),将“菊花钓”远远地甩抛在涂滩上,接 着瞄准某条“花蓝”,轻轻地牵动钓线,并随时调整“菊花钓”的移动方向,让它慢慢地*近目标,然后猛 地一挥,吱的一声,便将那条“花蓝”给钩了过来。

    不过,“花蓝”不是呆头,它们鬼得很,况且,它们的眼睛,视角是三百六十度的,贼亮贼亮,你很难 钓到它们。其实,你在涂滩上的一举一动,它们始终都盯得紧紧的,你脚步移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或者你 站立的姿式陡然发生了诸如弯腰、下蹲等变化,它们都会立即弹跳起来,并猛扫尾巴,噼哩啪啦,纷纷钻进 DX里去,而一旦钻进了DX,它们许久许久才重新出来。因此,钓“花蓝”千万不能耍性子,性子越急越 坏事。当地有句谚语说:“死人钓拉胡”。拉胡就是跳鱼,它主要指“花蓝”。这句谚语实际上是经验之谈 ,它告诉人们一个常识,更传授给人们一个要领:谁想钓到“花蓝”,谁就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万万不 可急躁,要有超凡的耐心,要尽可能将自己变成“死人”。当然,这种“死人”是不好当的。我也尝试过几 次,结果都败下阵来。

    高滩背(4)

    也许是同个缘故吧,芙蓉专门从事钓“花蓝”的人极少。在高滩背,你天天所看到的,就是那么三四张 老面孔,他们都是家住高滩背北岸的山外人,且都是中老年汉子。

    在钓“花蓝”这件事上,我得到的最大教训是,自己不光性子太急,而且,太小看“花蓝”的能耐了。 说来惭愧,我每每看见某些“花蓝”受惊钻进了稀泥,等不及它们重新钻出来,便扔掉钓竿,三脚两步“翁 ”上去,急急地在它们的藏身所在,伸手掏摸起来。殊不知,“花蓝”是涂滩上的打D专家,它们在稀泥中 钻来钻去,就跟在水里游来游去一般灵活,因此,任我怎么费力掏摸,最后总是双手空空如也。

    挖你的D巢,看你往哪儿跑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花蓝”既然擅长打D,那就掘地三尺,挖你的D,看你往哪儿跑 !

    同样,网潮、虾蛄、蝤蠓等家伙也是打D的专家,索性把你们的D巢也一并给挖了。

    于是,赶海就多了一类活动。这类活动使用的工具自然是锄头,只是这种锄头比较方正,又扁又大,像 铁锹,而手柄比较短,使用起来比较轻巧。

    在高滩背,挖跳鱼、挖网潮、挖虾蛄、挖蝤蠓等,那几乎成了山外人的专利。山外人以海为生,他们最 拿手的功夫就是挖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亲手尝试过,恐怕谁都很难相信,挖这些东西其实非常之困难。别的 不提,单单那挖泥,五下六下七下,七下八下九下,十下二十下甚至三十下四十下,一鼓作气,将一块块沉 重的泥巴甩开去,这是何等的吃力呀!当然,你在具体挖某个DX时,大可挖挖停停,中间歇歇气,但这恰 恰是干这一行当的大忌,因为你要与D内逃命的家伙比速度,出手必须要快,否则,D内的家伙趁机转移逃 亡路线,从甲D窜入乙D,或者从乙D窜入丙D,特别是忽然窜入那些跟迷宫一般的连环D,那就糟糕了, 就很难逮住它了!恰恰因为如此,一些高手在挖网潮时,眼看快挖到目标了,就扔掉锄头,啪的一声,伸手 往D里猛地打上一拳,然后“吱”的一声抽了回来,这时你会发现,在拳头上忽然多了一个蠕动的满是触须 的怪物。海边人都知道,网潮是海里没有骨头的动物,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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