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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绝流蹙紧眉,沉着脸辩驳:“我没有生气。”
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宣言被林悦掏掏耳朵就弹掉了,不过他也知道水大侠爱生气归爱生气,但绝不小气,他不担心会被记恨,就笑眯眯地点头附和:“果然是大侠,好有胸襟。”
水绝流唇角微抽,狠狠地剐了林悦一眼,却不再继续这话题。
“好了,该干什么就去吧,别再窝在这里。”
林悦未有动作,只是细细地看着水绝流,目光落在水大侠手上戴的戒指——他们的定情信物上头,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是要处理司马易的事,不过他最近政事繁忙,也没有见上面。”
闻言,水绝流蹙眉:“嗯,灾情真的是严重,即使知道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可是也未免太过了。”话罢,那双宛如藏着浩淼烟波的美目稍稍上抬望天,严厉的神情批判上天无情。
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林悦又想起梦里总是骂他骂得狠却每一次都给他足量美酒的酒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他从来都觉得这刀子口和豆腐心配得绝妙,此刻又情不自禁要伸手梳弄和其主人一般别扭的微卷发丝,那一丝丝黑发溜过指缝后立即弹开,顽固地卷翘着。
水绝流微怔,先是侧眸睨向那只手,又抿紧唇偏开视线,装做没有瞧见。
“我会捐钱赈灾。”林悦轻声说。
水绝流颔首:“嗯,这是善事,捐吧。”
“嗯,哦,顺道跟你说说,我最近可能多跟司马易接触,如果你有安排就说,我把时间空下来。”林悦尽量小心地说,希望水绝流可以接受。
水绝流听了,没有生气,倒是若有所思。
“林悦,你之前问我紫微星君为人如何,好么你对他又记得多少?”
林悦微愕,没想水绝流可以这样平常地提及司马易,他苦笑:“呃,一些上古时候的事,还有一些是赌神和紫微星君那时候的日常事。”
水绝流轻点头:“你无需刻意隐瞒,你们的事我都知道。”
“呃?!”
“你脸皮厚,每一次接近紫微星君都喜欢拉到我那里去,就图我那里冷清,少有人上门探访。”水绝流说着,眉头又深锁。
经这提起,林悦自然记起这些被忽略的细节,照这样看来,他林悦那赌神真是白目得要命,怎么以前的自己就对感情不敏感呢?
“啊……呃,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在这以前是凤凰,后来换成紫微星君而已。”水绝流淡漠地抛下这话,眉头却锁得更紧。
林悦冒了一额冷汗,抽搐着道歉:“……真是万分抱歉。”
水绝流轻点头:“都是陈年旧事,我也不是要你道歉才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与紫微星君接触不少,他为人虽然傲慢无礼城府深沉,但也是尽忠职守认真负责的人。”
“哦。”听着这褒贬掺半的评语,林悦应了一声,就不该知道如何反应。
“朽木!”水绝流喝斥,冷眼瞪视林悦,话就说白了:“自那天你问我以后,我有仔细思考过,也一直有疑问。紫微星君不是傻子,也不莽撞,他做事总是经过深思熟虑,小心谨慎,他司紫微星君一职以来从未出错。何悦他能将野心深藏,甚至不被任何人看穿,那么……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偷盗妖王剑呢?与他的细心相反,这是多么笨拙的失败方式,难道没有人感到困惑吗?”
林悦被水绝流问得哑口无言,他是没有想过,或许因为司马易一直执着于皇位,使得他忽略这些疑点。对呀,在与赌神恋情受阻后分明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以司马易的狡猾,怎么会这时候才去碰那分明守卫森严的宝剑?
这简直就像是自杀。
“搞什么?”林悦嘴里喃喃着,心乱如麻,他不擅长抽丝剥茧分析事情,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水绝流给林悦斟了茶水,轻声道:“我会与朱公子及墨影非讨论一番,不过事情发生的时候朱公子恰好不在,应该没有收获,而长时间监视你的墨影非指不定会有线索。”
听水绝流的意思是要帮忙,林悦错愕地瞪着这人,不觉问:“你为什么会帮他?”
水绝流蹙眉:“谁是帮他?我只是不喜欢受瞒骗,也想知道真相。没有人应该受冤屈,也没有比在迷雾中乱闯来得更冒险,所以必须要查清楚一切。”
林悦愣住,未几后大大失笑,他一把将水绝流搂进怀里,不管水大侠有多厌恶突然的亲密,林悦亲昵地往水绝流颊边蹭了蹭,感叹:“水,我爱死你这性子了,来让爷惜惜。”
“滚开,你这恶心的混账东西!别用胡茬子扎我!”水绝流拼命挣扎,就是逃不开这水蛭似的无赖。
“真是爱你。”林悦顿了顿,又说:“从第一眼开始。”
水绝流停止挣扎,嘀咕:“那不是第一眼。”
第一眼是很久以前,刚刚在天庭被一个莫明其妙的邋遢家伙盯上的时候。
林悦失笑:“要不是第一眼就喜欢,怎么会整天缠着你要酒?”
“……就是为了酒。”虽然这般说,水绝流地禁不住微微地笑开。
林悦挠挠脸颊,虚笑:“主要原因还是你哩,因为你第一眼瞧我那嫌弃的眼神真是可爱,才故意去你那里逗你,去招白眼的。”
“……”水绝流苦笑:“你就是这么古怪。”
古怪不古怪林悦是不自觉,他只知道自己好这人,遭白眼也高兴。
楚王的马车再次回府已经是三天后,为了在迎接外国使者及处理赈灾事宜之间取得平衡,他和众大臣几乎不眠不休地议论,出谋划策,但是要不失体统又妥善照顾难民,实在困难,最难的是钱。经过多番讨论,结果都不满意,司马易不觉重叹。穿堂入室又过了后院,他甚至没有闲心去瞧一眼任何东西,只想梳洗一番再补眠,而后……试试向林悦征讨赈灾资金。
钱家,该收取多少?
“喂,喂喂!司马易!”
林悦喊住那蹙紧眉头匆匆走过去的王爷,在墙头上连连挥手。
司马易与一干侍卫同时回首,瞪着墙头上的人,后者嬉皮笑脸。
“嘿,我是来捐钱的。”
这下司马易终于转过身,正视林悦,他脸带微笑,说:“捐款?难得钱庄主有这善心,那就……下来谈谈?”
林悦干脆地翻过高墙,站在别人家院子上,掸掸衣摆,笑得山花朵朵开:“只跟你谈,其他人要离开。”
“无礼!”左冲急得喊出来:“王爷岂是你能随便接近的?!”
林悦眯起眼睛睐着这侍卫,他早就觉得这左冲碍眼极了,因为他每每接近司马易都要被这家伙瞪,活像是自家老婆被碰了似的。
“吠个P啊,有问你意见吗?”林悦回吼一句,不管那气得打抖的人,就要司马易下决定,但见那脸上难掩的倦容,他心生忿怒,语气变得有些冲动:“喂,你说话呀,我要单独谈,你怎么说?”
司马易淡笑:“有何不可。”
“王爷!”
司马易抬手打断未竟之语,冷声说:“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进入本王的房间半步。”话落,连看也不看身后侍卫一眼,转而对林悦堆满笑容:“钱庄主,这边请。”
林悦挑眉,故意挨近司马易,给那脸色铁青的侍卫丢一记挑衅眼神,笑说:“什么庄主,王爷的,我们什么关系?直呼名字就好。”
司马易的目光不落痕迹地往二人身上扫过,脸谱式微笑丝毫未曾松动:“钱无尽,走吧。”
“好啊,楚楚。”
司马易的唇角狠狠地抽了一把。
第八十八章:交易条件
现楚王府原先是一小商贾的宅子,整体格局虽然大方,却及不上钱家别院或者原楚王府华贵,小楼在夕阳余晖斜照下更显萧条。
林悦抖着二郎腿撑住下巴看了半天,眉头不觉悄悄地收紧。原本他一向随意,对吃住从不挑剔,但此时他却觉得这样的房子配上这样的人就是不妥。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中把司马易与黄帝重叠在一起的关系,又或许这位王爷原本就贵气*人,林悦总觉得让这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一种委屈。
司马易一直知道林悦在打量自己,但他并不道破,只是摇着扇子,一派悠闲惬意,绰绰有余似的轻松从容模样。然而,暗地里他却不断揣测林悦的心意,他知道林悦不在乎名利,那么今天说要捐款肯定是另有所求,但他实在猜不透还有什么值得这个人冒险回来?
除了阻止篡位?司马易实在想不到其它。
“咳,你……吃过没有?”
突兀的问话让那张温文的笑脸微僵,但惊讶一瞬即逝,司马易微笑应道:“没有,钱庄主也未用晚膳吗?”
就因为那个钱庄主喊得无比的生分,林悦可不喜欢这种疏离感,他当下眯着眼睛冷笑:“司马易,你再喊我钱庄主,我就真把你当成我家男宠‘楚楚’,喊得全世界都知道。”
“……”司马易明白这人的任性,当下暗叹,笑容也淡了:“那你要我叫你祝老爷,还是林悦?”
“还是叫我林悦吧。”林悦随意地摆着手,着实这个祝融也是他随手拿来掩人耳目用的罢了,没有特别意思,要真喊他祝融,他肯定反应不过来。
“林悦吗?”轻声呢喃,司马易哼笑,啪地合起扇子搁到一侧,他凝视着林悦,那神情除去似乎能D悉一切的精明,还有着警惕与戒备:“那么林悦,我们就明着说吧,我要赈灾资金,越多越好,那么你的条件呢?”
林悦看这贵公子一副准备讨价还价斗志高昂的模样,他不觉挑眉失笑:“条件?要不……我们先吃完饭再说?”
“呃?”司马易蹙眉,他打量林悦片刻,确认这其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更感困惑。可是面对这笑容灿烂的无赖,他也知道不宜强取,便应林悦的要求命人设下一桌美酒佳肴,先让这人把肚子填饱再说。待热腾腾的美食上桌,倒上香醇美酒,司马易脸挂温煦微笑,挽袖抬手请道:“请用。”
林悦咧着嘴笑:“呵呵,我吃过了,你吃。”
错愕再次打破微笑的和谐,司马易唇角微微抽搐,勉强挂住笑容:“如果你是担心酒菜里有毒,那就大可以放心,我即使不把你放在眼里,也不会不顾忌你家中那些,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呵,你多心了。”林悦掂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咂了咂嘴巴,表情享受:“好酒,不过我趴在墙头之前就吃过晚饭,你吃吧,看你瘦的,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
司马易相信林悦所说,但这只会勾起他更强烈的戒心,他不明白林悦为何多此一举,越是莫明其妙的做法,越显高深莫测。司马易直觉地排斥无法掌控的局面,这感觉就似航行在布满暗礁的水域,危机四伏,让他一刻也不能松懈。
“吃啊。”林悦只是笑眯眯地催着,不忘添上两句威胁:“如果你不吃,那捐款的事就不谈了。”
凝重的脸容再次被这无赖整得不断抽搐,司马易好艰难才堆起一脸微笑,也难掩咬牙切齿的狰狞:“林悦,你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林悦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我只是以牙还牙,快点吃吧,少废话了,饭菜都要凉了。”说着,林悦已经积极地往司马易碗里夹进一只J腿,筷子尖尖立即又转向另一盘菜,利索地挑了几样菜肴。
司马易按捺住异样情绪,默默地夹起碗中菜肴进食。其实以他们的关系,林悦为他布菜是不应该的,但是想到林悦在家中也这般侍候那几人,拒绝的话就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一边吃食,司马易密切关注着林悦的一举一动,巨细不遗,连睫扇开阖也不曾漏掉,他试图从中看出端倪,参透这个人的心思。
林悦自然知道司马易在看自己,他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拎起司马易碗里被弃置的J腿,用旁边洗手用的花茶净过手后,将J腿R撕下来,再搁到司马易案前。
司马易瞪着这碗R丝,那惊悚的眼神仿佛瞧见整着J突然活过来咯咯叫似的。
林悦笑呵呵地说:“你和水在这方面就是别扭,啃个J腿就破坏形象了?那撕成R丝总成了吧?吃呀。”
“这……”司马易眉头堆积起高峰,他不知林悦是怎样想的,但他与水绝流又岂可一概而论?一个是内子,另一个则是连敌我都十分模糊的王爷。
“我有洗手,不用担心脏。”为表诚意,林悦十分滋味地吮着指头,完全不顾及观众的感受——这样一个霸王吮手指,惊悚指数简直要破表了。
司马易怔住,好一会以后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突然间意识到眼前的是林悦,是一个披着恶霸壳子的小人物,或许他不用这般防备着。想罢,司马易扶额失笑,在林悦一脸‘我要威胁’的表情下,他夹起R丝下饭,动作自然,完全不见排斥,又将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果不愧为影帝级的人物……林悦暗暗叹息,又喝下几杯酒。
一顿饭吃下来,大概是因为有林悦督促的关系,司马易的确吃得比平日都多,对此,司马易也不想太深入去思考,毕竟仅仅是一顿饭而已。
吃过饭,洗过手,嗽了口,每一个动作都做细致了,一边擦拭双手,司马易似是无意地问:“那么,现在可以谈谈关于捐款的条件了?”
洁白丝帕在修长十指间滑动,动作是那么的果断利落,却有着说不出的魅力,让林悦移不开视线,只能敷衍般虚应:“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
擦拭的动作止住,帕巾随着主人的迁怒被丢弃在一侧,林悦可惜地喟叹。
“林悦,你这是在消遣我吗?”这声音显得低沉且轻柔,暗藏不容突视的杀机。
林悦知道自己惹恼了这位王爷,要是以前他要吓得立即求饶,但现在毕竟情况已经不一样,就是装做害怕,面对司马易这对象,他也是装不起来。
“我不是捉弄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捐款这事我不可能无私奉献,毕竟我跟大善人有好大一段距离。可是不帮你么?我又没有别的方法接近你。”
“……什么意思?”司马易饮一杯酒,目光不断往对座探索,难以掩藏自身的猜疑。
林悦撑着脸,无奈地垮着肩,一一细数:“你有够可恶的,为了让我不C手你的篡位大计,你竟然陷害水绝流,害他被吴信诚折磨得很惨。水大侠那性子是不容我为他报仇的,我甚至连问都不敢多问,你知道他自尊心有多强,我要是殷殷勤勤地追问还会叫他心里不舒坦。而且墨影非也因为这件事而受了重伤,几乎要没命。就因为我紧张那二人,把小凤凰也给累惨了,他一个人救两个人,开始的时候甚至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我最没用,只能干着急,那段日子可把我憋得苦,第一次这么恨某一些人。司马,你一个小小计谋就把我最重要的人都害惨了,我真的不应该帮你。”
“……”司马易由此至终板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直至此刻,笑容竟然像浮出海平线的旭日,突兀地映亮整张脸,Y霾尽散,又是如沐春风似的和煦:“林悦,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不是该感谢我让那三个人和睦了吗?”
林悦笑得咬牙切齿,暗忖:司马易,要比腹黑你还不及唐三那破戒僧的十分之一呢!
“当然得感谢你,所以我今天不是给你送钱来了嘛?”
“那么,你的意思是?”司马易端着笑容,却从未放松戒备,此时笑得眉目弯弯,笑意却不着眼底:“恕我驽钝,还请明示。”
林悦环手抱胸,唇角扯起牵强的孤度,笑得干巴巴的。
“我要跟着你。”
“啊?”司马易微怔,上身微微前探,侧耳要求:“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跟着你。”林悦笑眯眯地重复。
这一会司马易听清楚了,他确认自己没有幻听,惊得不能言语。
狐狸先生现出受惊小狗似的憨气表情,着实是有趣,使人忍俊不禁。林悦连连干咳以掩饰笑意,结果还是没有藏好,一眼便被看穿,惹来狐狸先生充满魄力的斜睨。
“呵呵,我的意思是我会出钱,但直至你不需要我出钱以前,我可以在任何时间跟着你到任何地点,你不能拒绝,你接受吗?”
“……为什么?”司马易不再惊讶,只是对林悦的想法百思不解。毕竟他认识的林悦是个胆小怕事的痞子,相对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个人更适合安居乐业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样懒性子的人为何会自找麻烦?跟着他,跟着他又能做什么事,又有什么利益可图?
林悦摊开手,耸耸肩,十分无辜的模样。
“没什么,就是想感受摄政王充实精彩的生活,当然,我只是跟着,不会做任何坏事,如果不相信,你也可以增加一堆侍卫保护你。”
“……你不怕我设计你吗?”司马易冷声提醒:“如果我利用你,如果我杀死皇帝嫁祸于你,也没关系吗?林悦,你确认要这么做?”
闻言,林悦额上冒了一层冷汗,他是没有设想过这些,不过想到自己有神仙做后盾,他才稍稍放心。
“不怕,我家的钱藏得深,你没有用够之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吧?”
司马易无语,他看不透林悦的心思,不过林悦的金钱的确能解燃眉之急,他不准备放过这机会。
“只是跟着吗?”
“是呀,跟着。”
食指轻弹桌面,司马易侧目沉思片刻,虚伪笑容又挂了满脸。
“成交。”
“好!”
交易拍案定夺,林悦为表诚意,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都足以让人把眼珠子挤出来,贴到上面去。
司马易也没想到林悦这么干脆,瞪着银票,再瞅瞅林悦,他从容地收起银票:“感谢你的捐赠,相信灾区人民会感谢你。”
林悦笑露一排白牙:“关我P事,我把钱给你,拿钱做什么是你的事。对了,既然你收了钱,那么接下来我要验收我的权利。”
“嗯?”
听到这话,司马易其实半点也不意外,他就知道要求还有下文。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要比计谋,他又怎会输?他就不信会败给林悦。
林悦继续笑,心情好得不得了:“那么请楚王你听清楚了,收了我这些钱,你就得……”
对于这为制造气氛而故意做出一停顿,司马易暗暗鄙视,却笑脸迎人地应和:“嗯?”
“洗洗睡吧。”
“……”
“立即。”
“……”司马易双目霍起眯起,眼角微翘的角度尤其凌厉,令他整个人变得真实,这才是傲慢凌人的楚王。冷眼睨向林悦,司马易背手冷笑:“林悦,你要用这钱财,买的是什么?”
林悦微愕,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话说得太过暧昧,完全被误解了。他苦笑:“买什么,买你乖乖听话,立即梳洗然后就去睡觉,明早起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这下轮到司马易愕然,他盯着林悦,将信将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我休息?”
“没错。”林悦翻了记白眼:“你还想是什么?你当老子是嫖 客,也别把自己当成被嫖的呐!”
半晌后,司马易摇首轻叹:“难道你身边都没有人会训斥你改进这粗痞的说话方式么?”
林悦猛地抽了一口气,左右盼望:“嘘,这可不能让水知道,要被他骂。”
“……”司马易失笑:“有时候真难理解你这人,究竟是真怕,还是装模作样。”
将这笑容看在眼里,林悦挑高眉,心中感慨。眼前司马易笑得真切,相较于之前虚情假意的伪笑,深切体现出正版与山寨之间天壤之别的质量距离。其实司马易长得极好看,这时候的笑就似东方升起的旭日,即使这时候已经日落,黑暗也完全遮掩挡不住这位王爷的风采,仿佛能散发出光芒,映亮整座房间。
目光对上,双方都有一刻凝滞,司马易又迅速将笑容藏起来,林悦也干咳着尴尬地瞥向他处。
“咳咳,这个嘛,是真怕他们生气,毕竟生气会伤身,而我自制力又不够强,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尽量顺着他们。”
“……不想,你还在意这些。”司马易随意搭上一句。
林悦扯了扯唇角,也想不到还能谈什么,他对那些人的想法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更何悦司马易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个。
“行了,别扯开话题,你快去休息,钱都不成问题了,其它的就留着明天再想。”
“那你……”司马易暗示这个似乎没有去意的人。
林悦不甚在意地挥着手:“别管我,当我不存在就好。”
“……”当他不存在?司马易瞠目结舌,实在没有听过这种事。
“去呀。”把人推往内室,嘴里唠叨着:“别想忽悠我,我随时检查,要是有人挑灯夜战,那么下次就没饭吃了。”
司马易已经找不到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见过无赖,也没见过这样古怪的无赖。
监视他?至于么?
这一夜司马易彻底失眠了,细听外室榻椅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费了一夜时间去思考林悦的目的,及各种应对的方案。越是夜深,越是清静,司马易越发真切地感受到林悦造成的压力,如果有可能,他连一刻也不想留在屋子里,他好想逃离这种暧昧的温柔,他猜不透林悦的用心,他始终不相信会有毫无目的的亲近,也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关心。
即使是当初自己疼爱的表妹,自己也是为了权欲而利用了一番,更何悦是林悦对他?
林悦究竟想做什么?
破晓时分,那个人总算离开了屋子,这一刻司马易才真正入眠,待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得这么沉,虽然只是天亮时才入睡,也算是近日睡得最长的一觉,这让他感到精神百倍。
直到此时,他开始怀疑昨夜那荒唐事其实只是一只梦,可惜那一大叠银票完全撕破了他的希望。
“王爷?”
“左冲,准备入宫的马车。”
“是,王爷。”左冲积极地应着,听令办事去。左冲昨夜也是没有睡好,他一直担心主人会干傻事,直到早上发现王爷精神饱满地出来,而且房间里一切都正常,他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两刻钟便准备好马车,司马易前脚才踏上去,后脚还来不及收起就听有人招呼。
“哦,正好,我也要进宫里,搭一个。”
司马易错愕地回首,只见林悦神清气爽踏风而来,那发丝衣袂飒飒迎风,如果忽略充满邪气的脸庞,真是一派仙将降凡的景象。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同样一身雪白,短衫裁剪的墨影非。
“影非,我们坐这个车。”
“是,少爷。”墨影非答罢,碧眸扫描司马易片刻,建议:“少爷,他好像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就坐车顶上吧。”
林悦挑眉睨向司马易:“你不欢迎?”
“我……是要进宫。”司马易唇角轻抽:“你们不要胡闹。”
左冲也惊过了,掩不住憎恨情绪的他凶狠地吼道:“钱无尽!你闹够了,王爷政事繁忙,没有空闲与你们胡闹!”
宝剑锵一声出鞘:“少爷,要割掉他的舌头吗?”
林悦扶额:“影非,你忘了我要你穿白衣的原因了?”
宝剑刷一声回鞘:“哦,那就拧断他的脖子。”
!%#^%^&^……
林悦趁着脑筋还没有打结之前一把搂紧墨影非捂住嘴巴,跃上车顶:“好了,我们就坐上头,走吧。”
司马易始终未能言语,直到最后他看着那二人肆无忌惮地相偎坐于车顶之上,他暗暗咬牙,难以自制心中郁闷感。
“走!”
“王爷?”左冲不敢置信主人这就样纵容这二人。
司马易冷笑:“他们爱游街就由得他们罢了,左冲你是要抗命?”
“属下不敢。”
“哼,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司马易跨进车厢重重阖上门。
左冲战战兢地坐到车夫旁边,令人开车。
“他吃醋呢。”墨影非幽幽道:“少爷,你又随便勾引人了。”
林悦差点没摔下去,他苦笑:“行了,不准胡说,他只是气我掣肘他而已。”
林悦编了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谎言,墨影非的回应是搂住他的脖子狠狠索了一记热吻,这才咂着嘴巴停止发问。
林悦抹了把嘴巴,脸上老热的,他虽然厚脸皮,但这车顶上毕竟是公众地方,还是让他老脸起烧。
“少爷,那边的柳枝很嫩。”
“好好,我给你折。”
“少爷,是摇鼓,花样挺新鲜 ,初一会喜欢。”
“好好,我给她买。”
“少爷,那株花好像可以入药。”
“好好,我给你采。”
“少爷,那块石头不错。”
“好好,我给你捡。”
“少爷,那人的衣服挺好看。”
“好好,我叫他剥……呃,影非!你判断这应不应该?!”
“不应该。”
“哼。”
“对不起。”
“嗯。”
林悦正要教育墨影非正确的思想方向,还未来得及细说,下头板子被重重敲了一记,明显车里的人在警告他们闭嘴。
车顶上二人互觑一眼,碧眸里满满的好奇,黑眸里满满的警告。
于是他们沉默了。
第八十九章:快刀
小皇帝危襟正坐,脚下要垫上金凳子,小小身躯被气度诙宏的龙椅衬托得特别娇弱。朝堂下大臣们陆陆续续发言,隔三岔五酸上一句,唇枪舌剑指桑骂槐声东击西,文人们也厮杀得精彩,遇上哪个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的武官要被气得面红耳赤,青筋直冒。小皇帝表面装得淡定却不断斜眸窥视皇叔,希望得到指示,又或许这位皇叔能助他解决疑难。
就连远在‘观众席’上的林悦也注意到了小皇帝的心思,自个被众侍卫们环绕,受到高度戒备,但他没有瞎掉。那叔侄俩同堂上,对比一目了然,卓立于皇座一侧的摄政王气度非凡,峨冠华衣神态庄严犀利,难掩君临天下的骄人魄力。林悦心里叹服,如果不是这样年幼的小皇帝,谁又能容得下这样一个人物?这皇位,司马易要篡夺,又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当然,要除去那胡弄人的天意。曾经身为黄帝的司马易至今弄得如此下场,林悦也感到不公,虽说上古神祗已经退下舞台,但也不应该这样刻薄对待曾经的神明吧。
“本王,恳请陛下允许发言。”
殿堂之上司马易微微躬身施礼,态度不卑不亢。
小皇帝巴不得这位摄政王相助,立即就应允:“楚王请说。”
“谢陛下,近日本王已经筹集到足够资金应付灾情,迎接夷外使者一事必须循正统礼数进行,不可失国体。”
林悦悄悄问身侧老人:“喂,福伯,我们家的钱还够花吗?”
福伯附耳解释:“少爷,钱是远远的足够,甚至不会影响在海外资金流动。”
林悦着实地松了口气,毕竟他夸下海口说要费用全包,总不能现在才说掏不出钱了。安心地关注朝会,那些人已经讲到一些迎接使者的细节,从守卫乃至所需物品,内容实在无聊。林悦支着脸,目光不能从司马易身上移开,那个人正认真听取意见,全神贯注。有时候林悦真怀疑司马易干什么要这皇位,这些日子他把皇室的精英生活了解透彻了,先不论那些荒Y无度纵情声色的昏君,若果要当一位流芳百世的明君,明显不是好糠的活。司马易选择了后者,这位精英天没亮就上朝,应付完大臣的汇报和牢S,再晚一点就开始批阅奏折,午膳时候没吃进去几口接着继续批阅奏折,偶尔又传召大臣商量一下大事,听取某些意见,接着晚膳,也没吃进去几口,然后掐着眉心思考该如何将大臣们片面的建议揉合成最有利的方案,既要最大限度提高与大臣之间的亲密度,又要给人民谋求利益。结果这当摄政王的人不累,倒把林悦这观众累坏了。如果历代明君都是这个德行,林悦宁愿当昏君,起码有酒池R林,有美人如厮,哪像这种要熬到肝爆似的。
林悦一边自叹不是好人,一边替司马易累,眼见朝会才散下来,一干大臣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位摄政王,窸窸窣窣低语声犹如梁上之鼠,烦人。
大臣们围成一团准备下一场大会,突然一只茶杯重重搁在桌案上,嗑的一声,茶水四溅,数双眼睛同时顺着那无礼的手往上看,立即被那与变态杀人狂有得一拼的狰狞笑脸给骇住,大臣们双目眦裂脸色涨红,活像一只只被卡着脖子的公J。
“林悦,你这是干什么?”司马易轻声喝斥。
林悦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我受够了。”
司马易眉心蹙得更紧,以为林悦是跟得烦了,便微笑劝道:“若你感到寂寞了,大可以回府中去跟你的公子们玩乐。”
林悦唇角轻抽,一把推开准备上来拉走他的左冲,狠辣眼神剐向众大臣。
晓的是在官场中浮沉数载的大臣们也被这恶鬼般Y鸷狠毒的眼神给硬生生地吓退数步。
“我说受够了,是受够了你这种慢性自杀的行为,你不要命,但这条命还要留给我。”完成任务。
林悦说得极轻极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钻入耳内,左冲第一个就发难。
“林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意图谋害王爷!”
“闭上你的狗嘴。”林悦怒斥一声,他可不给司马易顾及形象什么的,强行将人扯离桌案,动作粗鲁,脸上却笑得灿烂:“你们这些人都是白吃饭的吗?开始是嚷嚷着没钱,现在都有了,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吱吱喳喳地唠叨个没完。别怪我没有事先声明,干不好这活,看不把你们的脑袋一一砍下挂在城墙上晾?!瞪啥瞪?一个个高官厚禄肚满肠肥,却连这点事情也做不成,没有拿你们的脑袋当夜壶已经是仁至义尽!都滚下去,有什么要求就打个报告上来等批。还有,别要P大的事也上贴子,还有那些抒发情感,满篇毫言壮语又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破贴子别再发上来,小心我把你们的手指都剁了。”
“林悦!你!”司马易不想林悦会这样狂妄,惊讶过后是狂怒:“闭嘴!这不是你家中,容不得你放肆,下去!”
“你才闭嘴,老子给你钱是要你轻松一点,你就尽是自找罪受,够了,现在你给我乖乖用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什么也没吃!”
就在咆哮的期间,侍卫们锵一声拔剑,明晃晃的刀尖直指林悦。后者气在头上,差点把这些迷眼睛的刀剑给全给折掉。
眼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司马易先一步抬手制止。
“都下去,你们也是。”
遣退所有侍卫和大臣,只有左冲欲行又止,不愿离开。
“下去!”司马易加重语气。
左冲咬紧牙关,气冲冲地下去了。
待人都下去了,司马易一记冷眼杀向林悦,是完完全全的愤怒,他懒得再装出一副笑脸。
“林悦,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林悦眯了眯眼睛:“我是要你别这么拼命!”
“我拼命又于你何干?”司马易怒不可遏:“虽然我不知你真正目的为何,但是近日你乖张狂妄,一再干涉我的生活,也未免太过嚣张。林悦,不要再挑战我的权威,别让我找不到籍口放过你。在家中你要直呼姓名,要随意而为倒罢,但在宫中就必须遵循礼数,进退得有度,别再给我添麻烦,如果忍受不住,就回去过你所喜欢的生活。”
不想关心不成反被训了一顿,林悦一肚子的气,当下横眉竖目,怒声反驳:“干我什么事!?你这工作狂日夜C劳,是人都熬不住,难道我有说错吗?教你多休息,倒是给你的良心,你给当成狗肺了。我管他什么礼数,谁爱守谁去守,老子就是个没礼教的乡巴佬,怎么样?”
司马易气得咬牙切齿,自懂事以来他就知道控制脾气,喜怒哀乐也都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只有在适当场合做出适当的反应才是最正确的。但时至今日,他却被这无赖给气得破功,多年未曾这般坦率地表达即时情感……愤怒。
“你分明狗拿耗子还要得到赞许?我如何C劳也是我的选择,你凭什么说三道四?你以为我与你那水公子一样口是心非?还是你以为我与那朱公子一样好说话?或许你是把我当成与那墨公子一样欠□了?很可惜,我不是。而且你所鄙视的礼数是人人必须遵循的规矩,别*我除去害群之马,以儆效尤。”
林悦一阵气血上涌,抬腿猛地踹向桌案,那巨大的檀目桌刷地横飞,撞上墙壁,震天巨响过后一片碎石横飞。
司马易卓立于原地,衣袂在暴力带起的乱风中舞动,他却依旧冷静沉着,尤其衬托出林悦的幼稚。
林悦怒急攻心:“好,算我多管闲事,你爱怎样折腾就去罢。”
话罢,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砸门声震天,司马易的心情也如同这两扇门板,颤悠悠地哆嗦着,无法平静。今日的事,他原可以处理得更好,毕竟林悦这种人哄哄骗骗就可以,没必要较真。但不知怎地,他觉得比起财政危机,林悦的温柔陷阱更为恐怖。他有预感,一旦跌入便将万劫不复,所以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宁愿决裂,也不要轻易让林悦亲近。
看着一室狼籍,司马易唇角缓缓勾起,他抚额失笑:“林悦,你这混蛋会对那些公子生气么?”
“你要是他们,明早就别想起来了。”
不想自言自语竟然得到回应,司马易错愕地放下手,只见林悦竟然去而复返,虽然还是横眉怒目,却比起刚才缓和多了。
“你……为什么回来?”司马易不动声色地问道,不再提及刚才的失言。
这般明显的疏离,林悦以为司马易是还没有气过,便郁闷地扯了扯唇角,示弱:“我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以后我尽量低调,而你也至少给我吃足睡饱,可以么?”
难道以忽略心中悸动,司马易抿唇不语,表情越发严肃:“……”
“喂,你究竟是答应不答应?”林悦被瞪得心里发毛,却坚持要听取答案。
“我不答应。”司马易淡淡道:“我没有必要向你保证什么,只是奉劝你一句,你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必须按规矩行事。”
“……”林悦被赌得心里又一阵冲动,他龇着牙,怒极反笑:“司马易,你说得没错,你不像他们几个,因为你一点也不可爱。哼,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老子不C心了。”
掷下这话,林悦匆匆出外,叫福伯请上马车回府去。
林悦前脚才出,左冲后脚就进来,不料直直撞进王爷眼里,那眼神让左冲屏住了呼吸。虽不想承认,但已经不容他逃避,主人是对林悦动了情。林悦有什么值得王爷青睐,左冲不了解,但林悦是颗绊脚石,他就再清楚不过。
越想越气愤,左冲难掩怒意,双拳掐紧,恨不得立即去撕了林悦。
司马易不是没有注意到左冲与林悦之间互相怀有敌意,此时他审视着这名侍卫,心中有了主意:“左冲,以后由你提醒本王按时用膳。”
“是,王爷。”左冲应着,满心思索着如何搬掉绊脚石,好让王爷决心完成霸业。
司马易环顾这凌乱的房间,忆起林悦可怖的关心,他心中生起一丝决绝的残忍。笑纹涟漪般自唇角荡开,迅速泛遍整张脸,仿似一只刻画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