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可怜的小太监彻底迷糊了,嘟嘟囔囔的,听不清说些什么。
“大冷的天,出来干什么呢?”
我把手里的梅花摆到胸前,一努嘴,“这个,冷宫的月妃娘娘惦记着水榭的梅花,我就过来折了几枝。”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墨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花看了半晌,“这花可不太精神。”
“可不是,长得好的全在上头,我又够不着,只能将就着摘了点下面的。还得防着被旁人看见了,我被骂也不打紧,可要是连累了娘娘,我就罪大恶极了。”这小皇子打出世就被抱到别的嫔妃处养,宫中素来忌讳提到冷宫里头的人,也不知他的父皇是否在他跟前对其生母有所隐瞒。但不管怎样,在他面前表现出忠心为主总是没错的。
“我的身量比你高,应该能够着。”小皇子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梅花,“我去折更好的。”
“哎——”我猝不及防,辛辛苦苦摘的梅花被丢到了地上,不由生恼,“就算有更好的,也不用把它们丢掉啊。”
“一比较,你家娘娘肯定看不上这几个花骨朵的。”
“娘娘不希罕,我就不能待见它们啦?”
“噢——”被我冲,他不怒反笑,“原来你是不高兴这个,不怕,我多折几枝,保管有你更爱的。”说完就兴致冲冲地向前走,我只来得及说了声“哎”跟在后头。
个子高的优势无处不在,我跳了半天也没碰着影的花,他轻轻松松地就折断了枝条。不一会儿就好大一捧,我不停地说“够了,够了”,他却置若罔闻,只顾着继续折。小乙子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不时一声惊呼“这边的花好看”,被我狠狠地剜了几眼才噤声。
眼瞅着树上的花被我们糟蹋的差不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住手。还喃喃“那边的花也不错。”幸亏这边离冷宫近,往来的宫人一向就少,这个天寒地冻,连太阳照在身上都是冷光的下午,与梅花同绚烂的只有我们。
以前偏爱百合之流;对梅花倒不甚在意。今儿凑近了;那朵朵芬芳;缕缕冷艳;加上沁人心脾的幽香;真叫人精神为之一振;浑然忘却俗务。我贪婪了吮吸那清甜的香气;仿佛肺腑中的空气也沾染了它的清香;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无怪乎月妃形同软禁;还念念不忘这怡神的馥郁。
“皇子殿下快看那边!”小乙子兴奋地指着东南角的方向。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霍!好一幅奇观。一枝梅花出墙来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一枝上竟开了好几色的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疏影横斜;争奇斗艳的好不热闹。我目瞪口呆;基因突变的神奇居然叫我亲眼所见。
“你喜欢?”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饶有趣味地开口询问。
“喜欢。”我的声音已经近似呢喃;真的是太美了;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微微卷曲的花X;静静地吐纳芬芳。难怪说将女人比作花是对女人最高的赞誉。
“喜欢我就折来送你。”小皇子二话没说就快步走了过去;我一路小跑才跟上。远远的不显;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墙还是有一定的高度的。他个子虽高;可还是差了一截。附近空旷;连块踮脚的石头都找不着。我看他也束手无措;便出口道“算了”。心里头不免怅然;美景注定是我无力独享的福气。
即使是遇到见到欣赏到心仪到;终究还是别人的风景。
“小乙子你蹲下。”绕着高墙走了两三圈;皇子殿下突然下令。
小太监蹲下;嘴里直嚷着:“殿下;你别;危险。”
“你罗嗦什么?蹲好!”转头冲我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要是还够不着;你就踩在我肩上;可惜那样就不是我亲手采来送你的了。”
“我不要。”我吓的连忙摆手;拜托;骑在他肩膀上。我就是印度教传说里的千头神也没那么多脑袋够掉。
“怕什么;有我在;不会摔着你的;好嘞;看我的;还是我自己折的比较有意义。”三皇子麻利地踏上了小乙子的肩头。我担忧地看着单薄的小太监。他主子虽然瘦;可他的身板也不结实啊。
我知道劝阻无效;只好扶着;祈祷千万别捅出大娄子。
“皇子殿下!”苍老的;威严的;含着千般恐惧万般担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似乎耳熟的声音到底出自何人。一个老叟就气喘吁吁地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我一惊;几乎本能地落荒而逃;藏进了旁边的竹林。
“喂——”皇子殿下的尾音被老儒生给截住了。
“殿下;您快下来;这多危险。“老头儿的声音听上去都混着哭腔了。
“就下来;就下来。”三皇子轻松地跃下太监的肩头;“老师;您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的爬什么墙!皇子殿下;不是老臣多嘴;这么危险——”
“师母不是喜欢梅花吗?我见了这的梅花开的好;就想摘点送给她。”瞧这谎撒的;面不改色。
“老臣替拙荆谢过皇子殿下——不过老夫记得她一向不爱花香;这老婆子何时改性了?”
“……”
我在竹子后面差点笑出声来;撒谎吧;这下穿帮了吧。
地位高的人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理会自己言语上的漏D;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三皇子干咳了几声;借口这里空气好;要多待一会儿;就把气还没喘过来的老先生给打发走了。
我这才慢吞吞地从藏身的竹林走出去。
“没义气!”小皇子狠狠地瞪我;“这花;给你。”
我连忙赔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殿下着想;要是给刚才的那位……(糟糕;那老头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总不能就叫他老头吧;瞅皇子殿下都对他三分敬意;我这么叫岂不是大不敬。)”
“史卿家确实还是不呀见到的好。”他摸了摸鼻子;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清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干笑;无颜承受这种赞誉。
刚回院子;佳颜就急急地拉着我的手。
“怎么现在才回来;娘娘害怕你出事;三番两次地催我出去找;我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呆在屋里;——幸好你回来了。”
“我没事的;在外头走岔了路;耽搁了一些时候。——看;漂亮吧。”我献宝的把那朵奇葩递到她眼前。
“哎呀;竟有这种奇事!看;这花可有好几色呢;说;你是不是为了逗娘娘开心;特意找颜料染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在里头都听见了。”月妃破天荒地走到了院子里。
“娘娘;你别出来;仔细外头冷。”我俩连忙上前搀扶她回屋。家里头可暖和多了;前两天太监送来了半袋炭;所以书房里也烧起了火炉。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梅花的美丽;把那株奇花拿出来时;月妃也是连连惊叹;爱不释手。虽然三皇子说花是送我的;我也很喜欢它。可是我无法抗拒她脸上那种雀跃的神情;仿佛韶华重现;眼睛都嗖的亮了起来。
我没有说三皇子的事情;因为我害怕月妃纤弱的神经禁受不住任何刺激。
也因为;直觉告诉我;在外头遭人妒胜过遭人怜;而在深宫;毫无背景的我却极有可能因为权贵偶尔的青眼而丧命。
更吹落;星如雨
已亥年的冬天,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久为水患虫灾所扰的圣上龙颜大悦,这一年的春节,宫中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喜庆熏天,越发趁的冷宫里的女人冷冷清清的凄切;就连破天荒恩准挂上的红灯笼也在猎猎寒风里瑟缩不暖,小小的烛光不仅没能带来些许安慰,反而显得黑夜更加漫长无边。
幸而我是喜欢黑夜的,黑夜就像是母体的ZG,让我觉得舒适而安全。
在漫长的冬天的夜晚,围炉夜话也别有一番雅趣。简陋的炭火炉上煮着茶,茶叶是最劣质的叶梗叶渣,然而香气却没有因为宿主的其貌不扬而消退,萦绕鼻端,缠绵不绝。
基本上是我在说,她们在听。我擅长在不同的环境展现自己性格的不同面的特质又一次拯救了我们的孤独。
月妃照例是淡淡的微笑,佳颜也少见的不接我的话茬,只是不时往炉里加几块炭。
大年三十的晚上,好象没有月光。
越来越沉默,我渐渐也觉得口干舌燥,声音慢慢低下去就再也提不起劲继续说《红楼梦》。动和静,热闹与冷清是最容易勾起人的愁思的。我开始想家,想我的同学,想我还没来得及完成的实验,想永远寒着张千年冰山脸的导师,甚至开始怀念那总也念不完的医学辞典。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突然暴躁起来,我闷声不吭地跳起身,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跑出门外。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许我哪也不想去;因为我该死的顽固的理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你想去的地方永远都去不了,你想再见的人永远都见不到。哪怕是远远的,假装是偶然的一瞥。
冲天的焰火声震住了我,我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身上有点冷,又担心走远了找不到回去的路,索性就缩着脑袋,把手掖在袖子里,眯眼欣赏漫天的烟花。
我一直以为中国是到了唐代以后才有的烟花爆竹,可现在却怀疑可能在更早的时候,我们的先贤就已经创造出了这一奇迹。要知道按照这里的史书记载,才不过是战国以后百年光景,挪到我们的历史书里也就是三国时代,就已经有如此精致唯美的烟火,真正的火树银花。美的足以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夜空帷幕,淡淡的星光已被遮掩,喧宾夺主的焰火漫步天纬,绽放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比最明媚的夏花还要光彩夺目。转瞬即逝,转眼又开,美不胜收;大的小的,黄的紫的,圆形的,三角的,纷纷扬扬的坠下,好似一场星星雨。
然后天空忽而回归寂寞,比热闹之前更加寂寞,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而热闹已经转眼成空。
心也一下子空了下来,仿佛已经不充盈的灵魂又被狠狠地掏走了一块,更加支离破碎。
我忍受不了这种无端的折磨,逃逸般向冷宫跑去。
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让我畏葸不前。漫天的火光不是节日的焰火,而是无妄的灾难,夹杂着簌簌的“劈啪”声。我听不到周围宫女的哭喊声,也听不到太监尖利的叱骂。漫天的火光,嘈杂的人声,我的眼里耳里心里只有我要命的包裹;我的手机,我的藏服,我的旅游鞋,我与我的世界的硕果仅存的联系。
兵荒马乱的当口,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动。大脑的思维赶不上本能的节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之前,我已经冲进了火海。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安全观念根深蒂固,行为失控的时候也没忘记从赶来救火的宫女手里抢过一桶水从头浇下。跑进去被扑面的浓烟一呛,我赶紧脱下外头罩的衫子捂住口鼻,这件衣服是月妃今天早上刚赏的,虽有些褪色,却是真正的丝绵,沾水后阻固体小颗粒的效果应当不错。好在火是从书房开始烧的,我的房间里除了弥散的浓烟,火势还没来得及蔓延到这里。我在床里头一阵乱摸,终于找到了我要命的包裹,用手捏捏,一切安好,不由暗暗欣慰。我把东西往怀里头一揣,开始艰辛的突围。
前进到大厅,我被从天而降的柱子吓傻了,房梁上的原木烧断了,挟着火势,“轰”地从我眼前砸下,在地上滚了两滚,爆发出良好的燃烧性能。我苦笑,意图回房间,才发现房门上已是火光一片。退无可退的我只好跑进火势渐弱的书房,月妃房间的窗户挺大,估计可以从那里逃生。
走了没两步,我就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我顾惜此时此刻能吸进肺的空气着实宝贵,抑住了骂娘的冲动,连忙挣扎着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身下的地面是温软的。我大惊,借着门外的火光,仔细辨认地上人的脸,竟然是月妃娘娘!
她口眼紧闭,我这么重重地摔在她身上也没引起任何反应,可见她的昏迷程度还不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手还是紧攥着的,一小角的丝帕隐隐的露出些许端倪。我叹气,难道这个女人也是穿越过来的,手里抓的也是反穿越的必需品,所以才这么不要命?佳颜不在屋里,她绝对不会丢下月妃独自逃生,这个孤勇的娘娘此时此刻昏倒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要东西不要命!
我要东西也要命,就只好认命。把包裹往里头塞塞,充当毛巾的衣服扎牢在脑后,我蹲下去,把她搭到肩头,一脚揣开齐腰高的木窗,幸好木窗年久失修,腐朽的厉害,我一踹之力就门户大开。背着个人我可没能力跳窗,把她放在窗台推出去。至于她落地会不会摔成轻微脑震荡就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了。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肯救她实在是出于职业道德。原谅我的凉薄,对于自己找死的人,我实在没力气同情。
我也没力气继续背着她走,扯着烟熏火燎的破锣嗓,我嘶声厉叫。
“快来人啊,娘娘昏倒了。”
然后我就变成了路人甲,看各票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到,这场除夕夜的大火惊动的层次颇高,连炙手可热的大太监总管都亲自坐镇指挥救火。如果不是清楚古人对天灾的忌讳,这么大的阵势会让我误以为当今的皇帝陛下对他的废妃余情未了。小小的院落挤满了人,我没力气跟别人抢位置,就向院子的外围退去。衣服已经被火烤了半干,里头熏的厉害,现在脸上还是烫的。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发烧的面颊,却赫然发现手上被燎出了一块红印。来不及自怜自艾地叫疼,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是福不是祸
“让我过去,她都快死了,你还不肯叫我见上唯一一面吗?娘——”凄厉的,委屈的,肝肠寸断的哭声,连我都为之动容。
那个一脸戏谑,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此刻脸上却挂着满脸的泪痕,红黄的火光中,青白的脸悲怆而绝望。旁边那个叫什么卿家的老头正死命地拦着;倾巢出动的侍卫围成人墙,堵在门口,铜铠铁甲彻底瓦解他想冲过去的企图。
怎么娘儿俩都是实心眼。
我叹了口气,不想趟这趟浑水都难。
“三皇子殿下,娘娘并无大虞。”我走到他跟前,“太医已经为娘娘诊治了,娘娘目前的状况也不宜见客。”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殿下要是不想给娘娘带来麻烦的话,就请千万不要进去。”
“真的吗?她真的没事?”仿佛是看见了溺水前的最后一块浮木,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炽热的空D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火光。
“我发誓。”我皱眉,苦笑,“娘娘是我救出来的,要是有任何差池,你尽管惟我是问。”
见他半心半疑,我连忙趁热打铁,半哄半劝:“好了,我的皇子殿下,我说没事就绝对没事,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娘娘的情况可是比我好多了。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我手上的烫伤老被他这么攥着,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好了。
“你可不许骗我。”似乎被我说动了,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决。
我简直不想了他,我看上去有那么喜欢骗人吗。本小姐骗人一向是目的明确的,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骗你,清儿怎么会骗你呢。真的没事……啊!”这小孩没事手动什么,粗砺的指腹划过了我手上的伤痕,疼的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想不到,他这种养尊处优的王子居然会长了一手茧子。
“你的手怎么了?”他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仔细检查,“怎么会烫出这么大一块,袖子还是湿的。”好看的眉毛纠成一团,“怎么搞成这样?”
我无奈地朝天空翻白眼,拜托!我尊贵的王子殿下,我知道我位卑人轻不足关心,可也必要忽视到这种程度吧,我都跟他说了三卡车话了,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我才是情况糟糕的那一个。
“这个样子你会生病的。”三皇子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我身上,旁边的大儒想阻止,被他一眼瞪了回去。这小孩,还在生食君禄忠君事的替罪羊的气呢。我也没有推脱,人都在院子里头,我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犯的着吗?
再说他妈好歹也是我救的,借条披风御御寒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我不清楚,这一御寒怎么跑到他家里取暖去了。
小乙子焦急地守在门口,“千岁爷,我的祖宗,您可总算回来了。二皇子还亲自跑来一趟,问您怎么不去守夜,我推说你多吃了几杯酒身子不适,歇下了。才打发过去,倒是万岁爷听说您不舒服,又差人送来了醒酒石和长白山的千年老参。……”
“行了,你别罗嗦,把紫烟叫来,准备热水,还有给清儿准备全身的衣服。”他不耐烦地打断了絮絮叨叨的小太监,唉,这小太监貌似寡言,怎么这么韶啊。我都快冻死了。
小乙子这才注意到他主子身边的我,娘的,我脸上有浓墨重彩的标志:请自动把我忽略为空气吗,怎么一个个都视我为无形。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掉!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太监停止了对我的瞻仰,麻利地跑腿去了。
不得不佩服小皇子心思剔透,浑身冰凉的我,确实只有立刻泡在热水里才不会冻出毛病。何况自进宫过后,因为条件简陋,我几乎从来没有洗过一个安稳澡。水面漂浮着梅花的花瓣,清香宜人。我紧张疲倦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那个名为“紫烟”的宫女细心地帮我搓洗,平静的脸上不见任何波澜。本来我执意要自己洗的,但此间主人坚持说我的手受伤了,不能浸水;级别比我高出好几个档次的紫烟姑娘反而成了我的奴婢。
“真是麻烦姐姐了,您帮我洗澡,清儿真的是受宠若惊。”我谦卑地低头。
“没什么。”她脸上淡淡,手上的力道不急不缓,“咱们做奴才的还不是听主子的吩咐。”言下之意,你少自作多情,要不是千岁爷吩咐了没办法,本姑娘了都不会了你的。
切,当我不知道啊。于是我放弃了跟她套近乎的打算,搞不懂为什么反而是这种地位也就一般般的人,特别会自我感觉良好,时时刻刻都想跟自己的同类划清界线,无时无刻不再自我标榜,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实际上呢,京城的花魁与窑子里的娼妓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起码在恩客眼中都是有钱就能享用的货色。
洗好澡,小皇子要帮我的伤手涂药膏,被我义正严词地拒绝了。男女有别,我可不想再落下什么话柄。小孩子精神好,非缠着我陪他说话,我没法子,只好勉力支撑着听他诉说平日读书习武中发生的趣事。这可是古代王ZG廷生活的纪实版,等我回去以后可以考虑出一本〈我与古代王子的独处一夜〉,光是名字就充满了卖点。
后来我是怎么睡着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英俊绝美的面庞近在咫尺,就在我口水吞了三吞之后,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别人的床上。眼前这个貌似温良无害的人不是三皇子这个魔王又是谁!
我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还好,衣服正常,下身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我不敢惊动任何人,草草收拾一下就匆匆离去。
在院子门口撞到了佳颜,从她口中得知昨晚我出去没多久,飞来的焰火落到了房顶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她们俩跑出来叫人救火,人刚到,娘娘不知为何又重新跑了进去。这时候火已经很大了,佳颜跪下来求他们,也没人肯进去救娘娘。
我听了她略有些抱怨的诉说,在心里淡漠地冷笑,谁不知道自己的命珍贵,谁会脑子进水去救一个实际上的犯人。佳颜你自己不也没有进去救她吗?
“幸好有你,清儿,你可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啊。”佳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心里一惊,这歪打正着可别生出别的事端来。
我连忙岔开话题,问她娘娘现在怎样。
佳颜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告诉我月妃娘娘已经醒了,被送到别的地方休养。总管叫我们也一同搬过去,她找不到我,只好在这里等。
我解释说自己衣服湿了,去找小梳子借了一套,然后又在她那里凑合了一夜。小梳子是洗衣服的小宫女,平日同我们交好,加上紫烟借我的这套衣服也极为普通(她大概是觉得我不配穿多好的衣服吧),佳颜对我的话不疑有他。只是对着断壁残垣感慨了一番,就带我到新处所报到。
也难怪她感慨,一点小小的火花,就把这间院落烧的片瓦不留,这么多人过来救火,依然于事无补。我以前总怀疑明永乐皇帝费心修建的紫禁城毁于天火实际上是有人蓄意而为。现在只能说,永乐大帝实在是时运不济。
祸兮,福之所伏。
以前的一个贵妃薨后留下的听风阁还空着,月妃地方烧了没处安身,圣上下旨,暂且将听风阁拨给月妃暂住,等到有合适的地方再另作打算。里头原先的宫女太监也一并归月妃调度,以便她休养。这样子,我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宫女,手下管着四个小宫女和三个小太监,每月光月钱就有一吊,吃穿用度与以前更是没法比。我在刚搬来的头几天,睡在梦里都能笑醒,呵呵,这火烧的太是时候了。
比起我们以前住的小院子实在好过太多,环境优美,地理位置也好,坐北朝南。小院子静幽归静幽,可惜有点过,就像是林妹妹住的潇湘馆,墨绿的色调,总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宜远观而不宜久居。
听风斋地方大,布置的也很优雅。因为是从火海逃生,我们身无长物,房子几个小的平日就料理的很整洁,我们搬过去后简单的收拾一下便安心的住下。皇帝大人虽说是“暂住”,但我估计,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挪窝了,除非月妃命犯火神,再遭一次火光之灾。要真那样,我肯定第一个撒脚丫子闪人!想想那天的事就后怕,难怪自此过后,佳颜看我的眼神总有些怪,真真个是不要命。罪魁祸首——那方我只识一角的小丝帕倒是再也没有现过身,也不知道我亲爱的月妃娘娘把它藏到哪去了。
自火灾过后,月妃的性情也发生了转变,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我搬进去的第一天到她床前请安,她古怪地瞅了我半晌,突然桀桀地凄厉地笑,“该来的终究会来”,铁青苍白的面容丝毫不见平日的慈祥,笑声似含着无限的悲怆和不甘。我吓得不知所措地直拿求助的眼神丢给佳颜,后者也束手无策,连忙用口型示意我去找太医,一场大火把我们平时备好的药烧了个干净。
“你们不必紧张,我没事。”月妃忽而幽幽地开口,转眼间似乎又苍老了十年,眼里那内敛的光彩也散了,颓唐而漠然。她缓缓闭上眼睛,我俩站在床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此时的月妃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温柔娘娘。
“外头是赵公公吗?”月妃平静地开口,尊贵的仿佛公主。
“回娘娘的话,正是咱家,圣上差咱家来看看,娘娘住在这里可曾习惯,吃穿用度方面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外头传来的声音可不正是太监总管大人。我跟佳颜面面相觑,这惊动的高层可真够高的,平时我们主仆三缺衣少食可没见谁这么上心。
月妃倒是宠辱不惊,除了听到“圣上”,面容微耸外,一直淡然。
“有劳公公费心了,带罪之人,承蒙圣上恩典,有片瓦遮身已是感恩涕零,何曾再另有非分之想。麻烦公公替妾身谢主隆恩,臣妾深感皇恩浩荡,对过往种种悔恨不已,希望皇上能够恩准臣妾带发修行,青灯木鱼,以减轻自身的罪孽。”
我俩目瞪口呆,娘娘平日喜读佛经是一回事,做在家居士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门外的总管大人也骇了一跳,过了好一晌才苦口婆心地劝说,“皇恩浩荡,娘娘你这又是……”
“赵公公,有劳您了。”
“好吧,娘娘你请多保重,回头老奴给皇上提提这件事。”良久,门外传来悠悠一声长叹。
月妃疲乏地阖上眼睑,佳颜替她掖好被角,守在榻上。我讪讪地自行退下。
一场大火,把我们平静的生活也烧的面目全非。
外头暖阁里,两个小丫头正在做针线活,一面飞针走线、描花绣草,一面还能丝毫不受手上活计影响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没有,咱三皇子昨儿个在大殿上受封为王了,比二皇子当年受封时可年轻了好几岁。”
“真的!那三皇子岂不是最得宠的皇子了。”面孔看起来更加稚气一点的惊讶地睁大了水汪汪的杏子眼。
“那是!谁不知道咱万岁爷最疼爱的就是三皇子,不然今儿个咱娘娘有这么受人待见吗?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往冷宫里送过一回东西,那地方叫Y的,三伏天我都忍不住想打寒战。”
我在屏风后头忍俊不禁,她当是Y曹地府吗?
两个小丫头慌成一团,较老成的那个壮着胆子叫了一句。
“谁!”
我见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现身。
“清儿姐,你吓死我们呢?”杏子眼拍了拍胸口,娇嗔地埋怨。她的同伴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我假装没看见,随手给自己倒了碗茶,略一沾唇,飞了她一眼。
“还知道害怕,这种话咱姐妹私下里说说还成,要叫旁人听去了,还得了。脑袋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也是两姐妹瞎聊,也没有旁人。”大一点的有些不服气。
“没旁人?”我冷笑,“这进进出出的,你知道个个都是实心好意吗?”见她们不吱声,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一有居心叵测的人断章取义,添油加醋报上去,不仅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连娘娘都会被无端牵连。你们也想娘娘过几天好日子,要是咱娘娘倒下了,咱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清儿姐,我们听教诲了。”两个丫头低下了头,巴掌大的小脸羞赧的通红。
我见树立威信的目标达到,立刻开始亲民政策。
“你们在绣什么?可真漂亮,我连针都捉不住。”我饶有兴致地看她们绣的花样,虽然是了无新意的牡丹之类,可针法可比我在所谓的绣品专卖店里看到的精致多了。
“咱娘娘偏好梅花什么的,你们绣点那样的,保管娘娘见了心里欢喜。”
小丫头高高兴兴地谢过了我的提醒,听说我喜欢百合,自告奋勇地要帮我绣一条百合的帕子。我推辞不过,也接受了她们的好意。
晚上的时候,太监总管就传来了皇上的口谕,恩准月妃在听风斋带发修行。还赏赐了《金刚经》一卷、上好的檀香木佛珠一串、木鱼一只。西边套间里的暖阁被收拾出来做佛堂,从此木鱼声声,青烟袅袅。我以为信仰宗教更加容易回归心灵的平静,加上位卑言轻,说了也没多少影响,从来没有劝说过她回心转意。倒是佳颜,煞费苦心地劝,虔诚的程度快赶上《三个火枪手》里阿拉密斯的忠仆巴赞先生了。不过人家是劝主人献身宗教,她的目的正好相反而已。
对他们而言,我们的话语是无足轻重,够不成任何实质上的影响的。我又何苦来哉,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月妃一修行,我们的日子彻底清闲无聊起来。一个佳颜就足够伺候除了吃穿睡几乎没有任何生活上要求的月妃娘娘。不知为什么,我从火灾救出月妃后,她反倒跟我生分了,从来不召见我,每天日醒午昏也是淡淡地一点头,笑容都吝啬起来。我没有心思去研究她的心理状况,只能将其归咎为“更年期综合症”。
幸福各有各的命数,但快乐可以自己创造。
月妃的佛堂在最里面,所以我们可以肆无忌顾地在前面的空地上玩。听风斋的旁边有一大片林子,正好将其与外头隔开。不担心有外面的人打搅,我也不介意教他们一些新鲜的玩意。
比方今天,我教的是太极里的“云手”。
“全体站好,身体放轻松,不要僵直,嗳,对,太极讲究的是行云流水,以柔克刚。先从右手开始,手随身动,腰都给我动起来。仔细手里的铜板,谁掉了可就归我了。”
“云手”里头,手掌要求一直是上翻的。当年修武术时,我们常常忘记这一点;教我们的老师就出了个狠招,每人手里平放一枚一元硬币,谁要是掉下来就归他所有。我小心再小心还是损失惨重,同学也多半破财。后来课程结束,老师请我们去食堂的小炒部撮了一顿才平息了我们的心头之忿。
不过,我们的“云手”却这样练成了。
不时有铜钱落地的清脆声,金属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真是悦耳啊,我贼笑着在小柱子的哭丧脸下捡起一枚光亮的铜钱。脸一板,“继续练!”后者莫可奈何地重新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手里。没多久,自然是铜钱的主人又变成了我。呵呵,这可比教他们玩扑克牌有意思多了。这一个个小孩全是七窍玲珑心,我那拙劣的算牌技术在他们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
“哟,好热闹。”三皇子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笑道。话是对练的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说的,探究的眼光可是落在我身上。
我尴尬起来,自从那天早上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四目相对,总也做不到真正的坦然,我吃不准这小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可别突然闯到屋里去,我担心地瞥了眼虚掩的门。
“你可真是粗心,包袱都丢在了紫烟那儿。刚好我放学回来,顺便替她跑一趟腿。”像是揣测到了我的心思,他剑眉一挑,扬了扬手里的包裹。
我大惊,这些天我都糊涂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我性命攸关的反穿越法宝不在我身边。
我连忙从他手里几乎是抢过包袱,颤颤巍巍地打开检查了一遍,确信所有的东西都在,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然落下,胸腔里轰轰的响声回响了好久。
“东西都在吧,你还好吗?”小皇子被我的过度反应怔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我。
“没事,我很好。”我低头,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思绪,对他绽放出一朵微笑。
把包袱拿进去收好,我又不放心的在上面罩上了一个大瓦罐。这样子就是再起火,一时半伙也不容易烧到。
出来一看,三皇子居然还没走。我总不好请他进屋喝杯茶,这几个人里头我又是老大,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他。
见我走过去,他先开口笑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本王倒是头回看见。”
我在心里翻白眼,你当然没见过,张三丰他老人家还没生呢。
“太极,修行方法的一种。”我言简意赅地解释,具体的原理我也说不清楚。
小皇子兴致上来了,也吵着要练,我拗不过他,只好放任自流。
“殿下,要在手里放一枚铜钱的。”有嘴快的宫女C嘴,我瞥了一眼,是上次被我训斥的两个宫女中的杏子眼,年纪小,人倒机灵。
“是吗?本王身上倒没带铜钱。就——”他在身上检视了一便,随手拽下掖在腰间的玉佩,“用这个吧。”
“掉下去要归清儿姐的。”许是三皇子没什么架子,另一个小宫女冬儿也C了一句话。
我连忙笑道:“王爷,规矩不能坏的,奴婢还是先借你一枚铜钱吧。”
“笑话!我堂堂一介王爷还会缺一个铜板。”他笑,“就这样吧,你也未必收的住它。”
我拗不过,讲授了注意事宜,开始带他开练。不得不承认有功夫底子的人上手就是快,别扭了几下后,他就练的有模有样的。小孩子心性,冲着我得意地直眨眼。我走过去,干咳一声,压低嗓音:“严肃点,认真点。”这才知收敛。
好马也有失蹄时,何况是新手上路。
眼看着碧绿的玉佩就要重重地砸上青石板,我眼明手快接住,骇的脸煞白,好险。
“看样子这块玉很喜欢你啊。”小皇子居然拍手大笑,“你接住了就归你了。”
“王爷别折煞奴婢了。”我忙推脱,“这么贵重的玉放在奴婢手里岂不是明珠投暗。”
“你可一点也不黑,皮肤很白啊。”他故意曲解我的话,“收起来,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娘的事情,谢谢你。”
我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眼见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停下来看着我俩。我连忙作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拉远了同他的距离。
“既然三皇子大方,奴婢就不推脱了,可惜王爷只戴了一块玉佩,否则全落我手里,咱听风斋就人手一块了。”
“你倒大方,拿本王的东西做人情。”
一句话说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最后我叮嘱他以后少往听风斋跑。他叹了口气,兴致索然地走了。
看着他瘦高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我也重重地叹息,幸福的人每每相似,不幸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幸。这小皇子貌似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连自己的亲娘近在咫尺都不能亲眼见上一面。
吃晚饭的时候,佳颜问我日里是怎么回事。我省略了送衣服的这一段,只是说他拜托我悉心照料娘娘。她皱眉,“你怎么不早说,三皇子与你认识也不是今天的事吧,不然也不会找你。要是早点告诉娘娘他的事情,些许娘娘业务不会有遁入空门的念头。”
我不悦,对她咄咄*人的语气有点不满,然而面上却不起波澜。
“三皇子知道我这个小人物也就是失火那天的事。”言下之意,你比我更加掌握先机,只是你畏惧不敢把握。时至今日,就不要再酸溜溜的说风凉话。
“而且姐姐可曾想过,娘娘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太医也叮嘱过,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万一娘娘知道三皇子的事后,情绪波动过大惹出事情来怎么办。现在我们不仅不能说三皇子的事情,就是在娘娘面前‘三皇子’这三个字提都不要提。我已经吩咐过下头对今天的事情一律不许外传,更不许再议论。”我往碗里舀了些火腿鲜笋汤,无上的美味啊,几天前还想都不敢想。
见她不言语,我放下筷子,诚恳地抓住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进宫短,认识的朋友到今天也只有你和小梳子,最亲的人就是你和咱们娘娘。咱们在一个榻上睡过这么长时间,我是个怎样的人,想必姐姐比我自己还清楚。我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把我们分过来服侍娘娘是我的命,也是我的福气。我只想着娘娘的后半辈子别再遭什么孽了,让她安度余生。依我看,娘娘修佛是最明智不过的举动。圣上仁慈,开恩赏赐了娘娘听风斋是大义,可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能容得下娘娘过的舒坦吗?她们必定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使坏,陷害咱们娘娘。到时候咱们的境遇肯定比以前还不如。可娘娘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那些等着找茬的人有心也无处下手,况且咱娘娘修不修行也差不多,你还指望皇上会特赦娘娘出冷宫?”我摇头,我是不敢指望。红颜未老尚且恩先断,何况是对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妪。
自死里逃生后,月妃的精神状况可是大不如前,那场大火一并烧去的是她残留的生气,苍老的仿佛一日三秋。
佳颜也叹了口气,“赶快吃饭吧,汤都要凉了。”
我闷头扒饭,以前佳颜是个挺淡然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会反应这么激烈。只是她不说,我也不好问,我以为朋友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充当倾听者,在对方不想讲时保持缄默。
小巫见大巫
皇帝国号大同,治理国家方面是一把好手,没发展到“康乾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