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媸瞪矸荩豢稍傧嗦髁恕!?br />
呼延平拉过小慕容超,面色沉重:“小主人是大燕国北海王之子。大燕复国后,北海王与范阳王在张掖之亲眷,全部遭难,唯有公孙娘娘与北海王妃逃脱。这些年,呼延平不才,辗转凉州,流离失所,仅得果腹。”(注:北海王是慕容超父亲慕容纳的封号,范阳王是慕容超亲叔叔慕容德的封号。慕容垂于公元384年复国,仍号“燕”)
他惨痛地摇头:“若无法师庇护,这场饥荒,我等怕是逃不过一死。”
他们的身份我早就告诉了罗什,现在看到他们自己坦诚,很是感动。听得呼延平重重叹气:“如今要去大燕,有姚秦和拓拔魏国阻隔。战乱纷杂,妇儒幼子,实在难为。本想借法师之力,在姑臧隐名埋姓,伺机再往。不料今日竟然被旧人认出,若他去告发,吕氏得知我等身份,难保会以公孙娘娘和小主人为质,要挟燕国陛下和范阳王。我等在法师家中数月,法师亦可能受牵连。法师恩泽惠及慕容血脉,所以……”
他单膝跪下,抱拳过顶:“呼延平绝不可给法师添难,今日便带小主人一家继续逃亡。若今生有缘再遇,呼延平,还有小主人,必报答法师与夫人再生之大德。”
罗什要扶他起来,呼延平不肯。段娉婷拉着慕容超也一并跪下。心下凄然,本来想让他们好歹在姑臧能有一席安生之地,如今看来,不得不让他们逃亡了。
罗什也明白呼延平的担心极有道理。吕光如果能得慕容德的亲人,难保不会想法利用。他对我使个眼色,我点头,去柜子里把我们最后的一些铜钱拿出,也就一千文不到。想了一想,再把我背包里的空白笔记本铅笔还有橡皮拿了一些出来。
我把钱塞给呼延平,他推辞不过,只好收了。再把铅笔橡皮笔记本交到小慕容超手中:“超儿,姑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这些,你学习时可以用上。无论生活多苦,一定要好好念书,记得要听你母亲还要呼延叔叔的话。”
超儿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晶亮的瞳仁里泪花扑闪,扑进我怀里抽泣:“姑姑,以后超儿一定回来找你。超儿还要听刘邦项羽的故事,还要跟姑姑玩剪刀石头布。”
抱着慕容家最后一位悲剧英雄,想起他仅二十七年生命中,颠沛流亡的日子远超过安定的时间。我也不禁落泪:“好,姑姑在这里等。超儿长大了,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走到段娉婷身边,与她拥抱,借机在她耳边轻声说:“娉婷,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不要等失去后才后悔啊。”
娉婷脸红了,偷眼看看公孙氏,应该没听到我说的话。她回头望我,眼角噙泪。拉着慕容超对我们盈盈拜别:“‘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乱世偷生,兵戈相隔,这一别之后,怕又是一曲《长相忆》了。唯愿法师与晴姐恩爱到老,相扶相持。无论身在何处,娉婷都会为法师和晴姐祝福。”
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看着他们在混在流民中出城,又要开始流浪生活,再相见又是何时?
他们离开之后第二天,吕绍果真带着人来搜查,身后跟着神色漠然的蒙逊,还有那天在鼓楼认出呼延平的那个人。下令让我们家中所有人站在庭院中,他手下的进屋一间间搜。吕绍对结果自然极度不满,瞪着我们,一脸寻衅模样。
“世子,姑臧城内无人不知法师处可收容饥民。慕容一家混进来,法师亦无法断定。”蒙逊上前劝解,对我不动声色地瞥一眼,“我看,他们肯定逃匿了,世子不如就此罢休吧。”
吕绍对蒙逊倒是很信任,言听计从。愤愤然挥手,带上人走了。
我嘘口气,挎上篮子出门买菜。这几天杜进来了一次,罗什跟他讲了筹建石窟寺的构想,杜进也都表示愿意支持。最重要的是,他给我们又送了些粮食和钱物,所以我们不用再像前段时间那样捉襟见肘。我打算给罗什买块羊R,他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艾师傅,好久不见。”拐过一个街角,就看见蒙逊靠着墙,摆明了是在等我。
他向我走来,两手交叉摆在胸前,嬉笑着说:“流民还有慕容一家既然已经走了,艾师傅便无须那么忙,何时可继续上课?”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叹口气,对视上他的眼:“小将军,多谢前日一直救助,妾身感激不尽。这课,本已经讲完了……”
他玩味地笑了笑,低头看我:“艾晴,若那两百多人还留在你家中,这课便不会这么早结束吧?”
他慢悠悠在我身边不住晃,鼻子里哼声:“不过这也难怪,若不是为了粮食,你怎会甘愿进我的门?只是,你我相处一个月,总是无法让你改口叫我一声蒙逊。每天这般忌我三分的模样,连笑容都没有,是不想跟我过多牵扯吧?真是看得心中窝火呢。”
我将腰杆挺得笔直,他说的是事实,我也没必要虚与委蛇:“妾身只是民女,怎敢直呼小将军之名?家中还有事,妾身先告辞了。”
把心一横,我就不教,他又敢怎样?真的强行带我走,只怕他还不敢。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俩件东西,嘴里还啧啧有声:“可惜了,本来还想送你礼物的……”
“你!”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我怒目相向,“我当的可是三个月的活契!”
“小爷我想要什么,还怕没手段得到么?”他冷笑一声,又把东西收回去,“只要你能把那部奇书讲完,我便将这两件玉器当酬劳送你,怎么样?”
我咬一咬嘴角,盯着他Y晴不定的鹰眸:“好,明日我照常时间来。”
我对着眼前表情认真的学生缓缓讲述《君主论》最后一章《如何把意大利从蛮族手中解放出来》。同样为师,面对罗什时我满身心投入,与他的互动让我开心不已。可是面对蒙逊,我只有提防与忌惮,每次讲完离去,才能舒出一口气。
“我们既已讨论了以上种种,便可自己思量:中原此时此刻是否可以给一位新君主大展宏图,是否为一位贤明有能力的君主提供了机会,让他采取某种方式,使自己得到后世赞誉,并造福百姓。”
原文里其实是说意大利,被我改成了中原。我停顿住,想一想后续的内容。记得马基雅维里接下来说:为了表现摩西的能力,必须使以色列人在埃及成为奴隶;为了认识居鲁士精神的伟大,必须使波斯人受梅迪人压迫;为了表现提休斯的优秀,必须使雅典人分散流离。
相比较马基雅维里这种绝对站在君主角度上不在意受苦民众的话,我更欣赏中国人说的时势造英雄。不过这些我不想跟眼前这位野心家说。不是因为这段话要解释给他听太难了,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被命运选中的可以结束混乱的伟大君主。
“小将军,至此我已讲完了这位奇人的所有君主之术。多谢小将军援手相助一月有余,明日,妾身便无须再来了。”我站起,欠一欠身,将手伸到他面前。
他嘴角挂一丝凉薄的笑,浓眉上扬:“莫要着急回去。”
他对着门外拍一拍掌,便有丫鬟端着碗盅进来。对我细声叮咛,脸上表情柔软如棉:“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了红枣木耳汤。看你面黄肌瘦的,女人么,还是得面色红润才好看。”
“谢谢小将军,妾身当不起。”对几案上冒着香气的碗盅不看一眼,再次欠身,“妾身只希望拿回玉……”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打断我,身子靠来,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这一个月来,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吃,连水也不碰,是怕我下蒙药吧?”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拉开跟他的距离。他也不继续迫近,看一眼碗盅,赞许地点头:“你还真猜对了。这红枣汤里,的确下了蒙药。你若吃了,我反而会放你走。你不吃……”
他顿住,犀利的眼神如箭:“证明我蒙逊看对了人。艾晴,若我之前只是直觉你会对我有用,在你讲了一个月的君主之术后,我怎可能再放手让你走,让你再去跟别人讲这些?”
心中凛然,果真罗什的担心都变成了事实。今天我是瞒着罗什来的,因为无论如何也想拿回弗沙提婆的礼物。但我怎会不知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看我沉默,他又靠近,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劝说:“你既有清晰灵敏的头脑,在乱世之中便该拿出来立一番作为。何苦跟着一个年长你许多的僧人挨饿受冻,还要忍受背后的指指戳戳?”
他想拉我的手,我赶紧跳开。他没再坚持,继续朗声说:“知道你心肠慈悲,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会滥杀无辜。起码,我会比吕氏更善待百姓重视民心。艾晴,我定好好待你,日后建了基业,你便是我的皇后,你所出之子定是我的太子。跟着我,站在我蒙逊身边看我打天下,我们一起去结束这乱世,可好?”
“蒙逊……”我抬眼与他对视,他一喜,俯耳向我倾来。
我叹口气,打算尽量以理服人:“多谢你的错爱。我只是个小女人,并无野心,富贵权势非我所需。跟你说过的所有一切,我绝对不会再跟其他人提一个字……”
“富贵权势万人之上你都不要?”他粗声打断我,冷哼着,眼光不停在我身上转悠,“那你要什么?”
对他欠身一鞠,真诚地说:“我只想陪伴法师终身。我们历经千难才结为夫妇,旁人怎么说我们根本不在意。法师之愿唯有弘扬佛法,对你的鸿图大志无一丝影响,所以你无须担心……”
他嗤笑着再次打断我,轻蔑地摇头:“你们女子就知道情爱。可惜这种东西,换不回粮食,得不来江山,我蒙逊最不需要!”
他紧紧盯着我,眼里冒出Y冷,一步步向我*近:“艾晴,我对你已经用够了软招。从你上次被袭,每次你回去我都派人在暗中跟着你。你在我这里,本想让你能吃饱,可你却从不肯吃。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可你对我却越来越疏远。我本来不想用强,但笃守信义诚实可靠既然无用,如何作恶我比你更懂。”
他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我怎么挣都挣不脱。粗糙的手指摩挲我的脸,有些刺痛。
“是你告诉我: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今日你答应便罢了。若是不答应……”停顿住,鼻子哼声,戾气布满整张方阔大脸,“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扣住你一弱女子,还怕我没这本事么?”
暗暗摇头。果然跟他讲理没有用处,只能用plan b了。刚将手拢进宽大的袖口,突然被欺身上前的他一把抱起。近在咫尺的脸有些狰狞,紧盯着我的眼里又流出我曾见过的征服猎物的渴望。那一刻居然从喉咙里冒出一股恶心,胃酸翻涌如潮。用尽力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他。
他将我抱上一旁的大床,覆在我身上,高大的身躯结实有力。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有一股羊R的膻气,又让我差点忍不住想吐。
“怎么,刚刚不是一直躲我么?现在居然这么乖了?”
我努力深呼吸,强压下那股恶心,竭力不动声色地应答:“躲有用么?不如省省力气。”
他哈哈大笑,床板也微微振动起来:“艾晴啊艾晴,你总是让我出乎意料。临危不乱,对钱权毫无野心却智识过人。”
他将我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间,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开怀地笑了。凝视着我,眼神越来越认真,轻柔地说:“最重要的是:你可共患难,生死相依。如此难得的女子,我怎能放过?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也会对你动情……”
他向我凑来,眼里的渴望燃烧愈烈。虽不算英俊,却浑身充满张力,像豹子一样危险。就在马上要吻到我时,他突然一颤,来不及现出惊诧,目光已渐渐涣散,然后颓然倒下。
如我所料,他肯定没看到我的武器。我等待的就是他不堤防的那一刻,不能让他看到我的麻醉枪。否则,下一次我就没那么容易再度使用同一招数了。
推开他沉重的身体,还没等爬下床便一股酸涩翻江倒海地往喉头涌。探头到床边,大口呕吐起来。将中午吃的东西几乎吐完了才止住,胃里空空地极不舒服。在床头靠着歇一会儿,不敢多逗留,用袖子抹抹嘴,喘着气到他怀里把那两件玉器搜出。再把他身子拖好,盖上锦被。
稳一稳呼吸,出去让仆人丫鬟清扫掉床前的呕吐物。叮嘱他们:蒙逊喝醉酒了,需要睡上一天一夜,明日此时前不许打扰。走出他的府第,回头看看黑油大门,心情异常沉重。罗什之前就再三叮嘱过我,让我不要招惹他,可我那时无暇顾及。
他醒来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不敬鬼神,不信谶纬,又比吕氏诸人有头脑得多。这因是我自己种下的,是我自作自受。现在要摆脱他,岂是让他昏睡几次就可以的?麻醉枪再多用,等到他看破,我就毫无办法了。
郁闷地叹气,朝家里走去,脚步如同灌铅一般沉重。三月末的风已有微暖,柳絮漂漂荡荡,落在肩上。路边的树木开始爆出嫩芽,草也冒出清嫩的绿色。街上往来的姑臧城民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有不少人在种树,跟我打招呼,笑迎春天的到来。我脸上干笑着,心里却是冰凉一片。暖暖的春意带给姑臧新机,却驱不走我身上的寒冷。蒙逊就像梦魇一般,无时不刻缠绕在心头……
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尽量减少出门时间,在家带狗儿。连每日买菜,都让罗什的弟子去。可是,罗什要带着弟子们一家家募捐建寺,每天忙得要命。做为财政主管,我不能老是窝在家里。于是,憋闷了十来天,我终于忍不住上街。我尽捡小巷子走,可还是不出所料,拐了一个弯后,看到了一脸Y沉的蒙逊。他肯定派人在我家外面日夜监视,否则,怎么可能守株待兔十几天?
看见他时,立马刹住脚步。下意识地要往回跑,却在转身后意识到这样做的无用性。重重叹气,放弃逃跑,回头面对着他。
“真聪明,我蒙逊就喜欢这样识实务的女子。”他仰头哈哈大笑,慢慢踱步到我身边,眼里流露出以前不曾有的提防神情。“你该知道小爷想问什么:你是如何让我昏睡一日无法醒来?”
当他靠近我时,又涌起了胃酸,直冲喉咙而来。对他的厌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十来天里,每次想到他时便会想吐。我暗自深呼吸几次,强忍下来。
“妾身是有夫之妇,小将军不顾妾身自己的意愿,强行威迫,佛祖难容,故而惩戒。”
“哈哈,你是说,你有神力?”他冷笑一声,围着我转圈,眼里的Y桀更浓,“艾晴,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怕么?这样不是更好?你有佛祖佑护,宣扬出去,岂不是可帮我赢得更多民心?”
“蒙逊,你对我根本无心,我也对你毫无情意。就因为我知道一本书,你便要强行与我结为夫妻,这岂不可笑?”真真郁闷啊,这书在21世纪哪都有得卖。
实在对他的纠缠烦死了,又是一阵恶心翻涌,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许多:“我已经向你保证过,绝对不再对第二个人说起这书里的一个字。你还要我怎样?”
“艾晴,我要你,不止是因为这本奇书。”他更加*近我,眼底精光闪烁,“这书中所讲,自然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但不过就是把帝王做了却从不说出口,说了又从来不必去做的事统统说了出来。这些不是这奇人自创,而是真正的帝王本来就是如此。”
我猛地抬头看他,这么深刻的分析,蒙逊的确不简单。如同汉代帝王,外儒内法,却绝不会标榜自己实际行法家之术。马基雅维里被人骂Y险狡诈,其实他的非道德政治学不是教唆,而是揭露。他如能遇上蒙逊这样的君主,也不至于在贫穷中惨淡的结束生命。
正在想着,被他凑过来的高大身躯所*,我只能再往后退。“而且,艾晴,你所知道的,恐怕还不止这一本书吧?”
我已退无可退,背贴墙角。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语:“艾晴,与你相处越久,越是惊叹,也越是害怕。你的识见智慧,我从未在其它女子身上看到过。若是让其他男人发现你有这等本事,会对我有多少威胁?你已知悉太多关于我的事情,我自晦藏刃,故做放浪,等待时机。这些努力,岂能毁在你手中?”
他抬起头,语气愈冷,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只有夫妻,才是最好的同盟。不与我做夫妻,你便是我的敌人。”
四月初的春风拂过,却带起了我满身的J皮疙瘩。他捏住我下巴,用力之大让我生疼。如鹰的深邃瞳仁一紧,S出的是……杀气……
声音轻飘飘地落入我耳中,冷冽如冰:“你想,我蒙逊会放一个随时可能坏我前途之人在世上么?”
“你……”我的手已经在袖中扣住了麻醉枪,却无力拿出。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料到他会起杀心。背靠在墙上支持,冷汗涔涔,挣扎着问:“你要杀我?”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你我既然做不成同盟,我也只剩这一条路了……”
他用手指在我脸上摩挲,粗糙的茧子微微扎着肌肤,那种如蛇滑过的冰冷滑腻颤起又一阵的强烈恶心。这已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草,实在忍不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即刻弯腰呕吐起来。
这些天,因为有心思,我总是吃不多。所以并没吐出太多东西。但这样的呕吐实在伤身,吐完了,我无力地倚靠着墙喘气,拿出帕子擦嘴。看见他紧皱浓眉,嫌恶地问:“你究竟是胆子太小,还是对我蒙逊厌恶到如此地步?”
我闭一闭眼,不想回答。心中苦笑,我穿越数次,这是第一次有人威胁要杀我。而这个人的威胁,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只是说说。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惹这头狼……
他突然张大眼瞪着我,手伸到我唇上抹:“艾晴,为何还流鼻血?”
我呆住,脑子瞬间空白,愣愣地看着看到他手指上的鲜血。失神间,觉得自己的头被抬起上扬。我挣脱他的手,无神地平视他神情复杂的双眼。将帕子掩住鼻,感觉血还在继续往外涌。过一会儿,拿开帕子,看到血团化开成一朵朵妖艳的小花,触目惊心地提醒着我一个无法再忽视的事实。
“蒙逊,你不用亲自杀我。”嘴角扯出酸涩的苦笑,绝望与悲凉挥之不去,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我已经没几个月了……到时,便一了百了。你可放心,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你的真实用心。”
“艾晴……”他莫名惊呼,双手抚上我的肩膀,眼里的Y郁渐褪,转而换上不置信的神色。想说什么,却张着嘴没说出口。
“求你,千万不要让法师知道……”悲从中来,鼻子酸楚难忍。拍开他的手,摇着头用虚弱的声音说,“我很累,我要回家。”
我不再理睬蒙逊,自己走回家。他跟了我几步,在我嫌恶的眼神下终于停下,任我一人走了。其实不是走,而是飘。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轻飘飘过。飘进房间,连上街究竟是为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一直呆呆坐着,直到罗什推门进来,我才猛然惊醒,赶紧抹抹脸。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暗,我忘记做晚饭了。
自从脱离饥荒后,为了让大家能尽快恢复身体,也因为每天一户户筹款募捐很耗体力,罗什带头让大家吃晚饭,过午不食的戒律暂时不遵。所以,我每天要为他们做饭。
我一边向罗什道歉,一边急匆匆地打算去厨房。临踏出门时被罗什拉住:“艾晴,看你最近脸色一直很差,是不是太累了?”
他把我拉回到床前,半强制地让我躺下:“晚饭你不用做了,睡一会吧。我让盘耶它罗跟张妈去做。”
他出去吩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点上油灯,举到床前:“来,我给你把脉。”
“不!”我大喊一声,把手死死缩进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太累,多睡就好了。”
“你啊,到现在还那么怕看病。”他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柔溺地看着我,“那为夫陪着你,晚饭好了再叫你。”
“嗯。”我握住他温暖的手,稍稍安心了些。这些天担心蒙逊,真的是太累了……
醒来时看到罗什仍然在身边,却是眉头皱起。然后发觉自己的手腕上搭着他的手指。我一把摔开他的手,惊恐地喊:“罗什,你在干嘛!”
“艾晴,最近身体是否有异状?”他抬眼看我,眉心聚着思虑,“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心一凉,浑身似淋过冰水。我想尽方法隐瞒,却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唉,都怪罗什不好。早该看出来的,却因为饥荒和建寺占了太多心思,不曾过多留意。”他仔细地盯着我,脸有些红,轻声问,“艾晴,月信……来了么?”
我愣住。他不是看出来了么?怎么问这个?自己也忘了,现在想起,似乎好久没来了。我没在意过,反正从来不计具体时间,也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嗫嚅着:“没有……”
“迟了近一个月。”他思索一下,又问,“这些天是否嗜睡,还有想呕吐?”
他的语气里并无过多担忧,是我多心了么?月信推迟,嗜睡,呕吐……猛地抬头看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说……”
他拉过我的手,又搭上我的脉搏。这次,我没再抗拒,惴惴地看他的表情。他眉间缓缓舒展,嘴角越来越弯,眸光流转间,光采璨然。抬头凝视我,一抹明亮的笑染上俊逸的脸庞。
“如果你相信为夫的医术……”他顿住,深吸口气,清晰的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上了微微颤音,“那么,是真的……”
我噌地从床上跃起,嘴角剧烈哆嗦,几次都说不完整一个句子。泪水不争气地蒙上眼,只顾死死拉住他的手。泪眼朦胧中盯着他浅灰的双眸,好半天才憋出来:“是……是真的?你不骗我?”
“你知道的,为夫从来不打妄语。”他抹去我眼角的泪,用力将我搂进怀,欣喜的声音不停在耳边盘旋,“艾晴,是真的,是真的。你要做母亲了。而我,要做父亲了……”
“我……”在他怀里突然放声大哭,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弥漫心间。原来我之前的异样,都是因为怀孕,我还以为是时间到了……
“我以为我不可能怀上的……”我呜咽着,终于把放在心里一年多的大石头搬了出来,“我一直担心害怕,没有任何历史记录说你在这段时间里有孩子。我以为我们不会……”
“那寥寥几字的记载就一定准么?”他打断我,温热的唇轻触我的脸颊,“艾晴,莫要用那些后人写的东西束缚自身。我们为自己而活,管他们怎么写。以后,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
他扶起我的肩头,掏出帕子为我拭去眼泪,笑着吻我的额头:“莫要再哭,你现在是孕妇,情绪不可过于激动。”
将枕头垫到我背后,温柔地让我倚靠好:“我去端晚饭,你不要动,就在床上吃罢。”
他刚要走,突然衣角被我拉住。诧异地回头看我发烫的脸,我支吾着:“是我生日那天……”
他刚开始有些发怔,旋即明了。对我点点头,似乎回味起什么,俊朗地开怀而笑。
“罗什,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对视上他柔情似水的清亮眸子,我用虔诚的感恩之心说,“感激佛祖,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个温软的吻落在我唇上:“是我们的……”
那天他在床前陪着我吃晚饭,不停地为我夹菜,要求我多吃。他自己反而吃得很少。吃完后也不让我下床,还将家务一件件分给弟子们。然后又为我搭脉,说明天开始给我抓个补身子的药,将我前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弥补回来。看他现在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我甜蜜地无以复加,任他为我笨手笨脚地端茶送水。
“师尊!”一个年轻弟子敲门,“沮渠蒙逊在外求见。”
蒙逊?我一惊,本来欣喜若狂的心,瞬间落入冰窟。都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他来干嘛?他到底要Y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罗什看我沉着脸,让我不要担心。然后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我蒙逊请了姑臧城里最好的医生,为前凉张氏所用也是现在被吕氏征为御医的潘征,来为我看病。
我呆住,他不是要我死么?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难道是不放心,特意找了最好的医生来验证我究竟有没有得绝症?
“艾晴,不论蒙逊出于什么心思,既然请来了难请的潘神医,不妨让他看看。”他略一沉思,对我说道,“罗什也想让他证实你的确有孕。”
我不敢告诉罗什蒙逊对我的威胁,只好穿上外套,在罗什搀扶下走到厅堂。寒暄时我特地注意了一下蒙逊,油灯昏暗,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潘征为我把脉,再问了几句关于我近日的身体异状,站起来对着罗什一鞠:“恭喜法师,尊夫人有喜,已有两月,今秋便可得贵子。”
蒙逊似乎有些发懵,怔怔地看潘征,然后突然眼神复杂地盯着我。我偏过头,看着他总是觉得不舒服。他以为我在骗他么?
罗什笑容满面:“多谢潘医生。罗什亦诊出拙荆之喜。只是拙荆在前番饥荒时身体过虚,不知潘医生能否为拙荆再诊一次,看看如何调理呢?”
潘征再次把手搭在我右手脉搏上,半闭眼凝思一会,又问了几句,让我吐出舌头看。“夫人身体的确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潘某给法师开个方子,可安胎保神之用。”
罗什点头,为他拿来笔墨纸砚。潘征正要挥笔,却停顿下来:“不过……”他有些犹豫着说,“潘某觉出夫人体内另有一股莫名之虚,虽然微弱,却似与血虚相近。”
罗什正在磨墨,手一抖,墨汁溅到手上,却是不顾。“血虚?”
“既心脾两脏过度虚弱,使脾不生血所致。”潘征凝重地点点头,再仔细打量我的脸,“夫人脸色泛白,又有头晕流鼻血之症状,加之……”
“流鼻血?”罗什突然转头看我,双瞳圆撑,身体有些战栗,必是想起了上一次我离去前发生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瞒着他,却还是百密一疏。瞪向蒙逊,肯定是他之前已经将我流鼻血告诉了潘征。蒙逊脸上的表情却让我吃了一惊,黯淡的光线下,我居然看到的是一脸担忧与些许的……哀伤……
蒙逊掉转头不看我,问潘征:“这血虚可会致命?”
“得根据患者五脏赢虚,实施补泻,但却无法断根,时日……”他停顿住,小心地说出,“不长远……”
罗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地后退一步。蒙逊却是上前拉住潘征的衣领,刚要发话,潘征急忙摆手:“法师,还有小将军,千万莫急,听潘某讲完。潘某不才,现下实在无法断定。需再等些时日,方可确诊。夫人兴许只因饥荒中饿得太久,所以出现这些征兆,非是血虚。”
蒙逊嘘出一口气,放开潘征。罗什沉默片刻,抬头时似下了很大决心:“潘医官,若罗什不要这胎儿,能否让拙荆康复?”
“不!”我激动地站起来,“罗什,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
“艾晴,你的性命比这孩子更重要!”他拉住我,眼神痛苦却无比坚定,“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这样几次受辐S的身体,还能怀上,实在太难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怀孕机会,我怎能轻言放弃?
“潘医官,只要我好好吃药,调养身体,我可以生下孩子,是么?”
潘征看着我,又看看罗什,迟疑地说:“夫人体质虚弱,强行引产的话,怕是会落下病根,甚至终身不孕。何况现在还无法确诊是否为血虚。若依潘某之意,既然夫人如此想要保住胎儿,不妨一试。”
我开心死了,抓着罗什的衣角婉言恳求:“罗什,你让我吃什么都可以,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半天不言语,低头思索,又抬头看我,犹豫着终于点头:“好,那你一切要听我的。”
我差点扑上去抱他,想想家里还有两个外人,只好冲他傻笑。蒙逊的脸一直Y晴不定,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我。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想去猜。我所有的关注,全在我肚子里那小小的幼苗上。宝宝,你是佛祖聆听到我们的呼唤而来的么?妈妈和爸爸会尽一切力量迎接你的出世。你是妈妈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准父母的生活
四月末已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换上舒适的春装,一边缝着小儿衣服,一边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本来院子里种了几株桃树和杏树,灾荒后期家中无柴烧饭,连不常用的家具都劈了,这些树当然没能幸免。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否则现在正是桃花开时,若能嗅着桃花杏花香,多惬意啊。
狗儿蹲在地上自己玩耍,调皮地拔根草C到我发里,愣是要我承认这样很好看。经过调养,他现在已经比刚来时健康许多。只是被饿得太久,身体落下病根,底子还是很弱,时不时会感冒发烧。幸好家中有个免费医生,经常帮他诊脉开方。
张妈过来抱走狗儿,她是我们收留的两百多人中的一位。儿子被征,死在战场。城门打开后发现男人也饿死了,四十多岁的张妈孤身一人,起了寻死的心,被罗什劝下,留在我们家中。
不用看顾狗儿,我便低头对付手中的针线活。我的手艺当然很粗糙,可是却不想让其它人假手。不管做的再差,也是做妈的一番心意。抚摸一下仍不见隆起的肚子,轻声说:宝宝,不准笑妈妈,听到没有?
大门被推开,人还未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便传到院中:“杜某听闻公主有身,特来向法师与公主道喜。”
我放下针线簸箩,站起来迎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跨进门,对着我抱拳作揖,我连忙回礼。他身后跟着罗什,温和地笑着,快走几步到我身边,扶我坐下。我一窘,现在才三个月不到,肚子都还是瘪瘪的,他就处处小心,把我当成熊猫一样重点保护。
我坐下,拿眼神询问。罗什会意,笑着解释说:“今日在杜将军府上商谈请工匠建寺之事,跟杜将军讲起你有孕,将军非要亲自登门跟你道喜。”
“法师真是体贴,公主有福啊。”杜进朝我挤挤眼,连鬓的虬髯随着笑微微颤动。
我有些脸红,欠身笑道:“杜将军莫要取笑了。”
我们一边聊着家常,一边走进客厅。入座后,再聊几句,杜进问到:“法师,你可知姚秦国主遣使来邀你去长安讲学?”
我们都一愣,罗什摇头:“罗什不知。”
杜进诚恳地对罗什说:“法师学识渊博,却在凉州无用武之地。姚苌虽非善主,但举国奉佛,定能以国师之礼待法师。杜某不才,想恳请凉王放法师东去长安。法师觉得如何?”
我赶紧点头,开心地应诺:“好啊。”
罗什按住我的手臂,对着杜进回礼:“多谢杜将军美意。只是,罗什现在不可离开凉州。”
杜进惊诧:“这是为何?”
“拙荆有孕在身。她身弱,怎禁得起长路颠簸?”罗什对我的肚子看一眼,又思忖着苦笑,“何况,凉王不会放罗什走。”
“这……”杜进刚要说话,却也不禁叹口气,“唉,凉王不尊佛法,却扣住法师。法师辗转无力,杜某于心不忍啊。”
罗什微笑:“杜将军,罗什并非无所事事。凉州虽是佛法之荒漠,但罗什无惧从头开始。”
迎上杜进略显诧异的眼光,罗什清晰而自信地说:“这里,反而是罗什新的起点。”
他缓缓站起,踱步到窗前看着姑臧的蓝天。几朵绵白的浮云飘过,春风里带着醉人的淡淡暖意。
“罗什筹建天梯山大佛寺,得众善男信女之力,初款已备,不日即可动工。若是建成,将一改凉州无正统佛寺之局面。罗什会勘定佛法经、律、论,以正中原大众对佛法之谬解。假以时日,希翼这大佛寺可成为中原西垂之宗法本寺。”
“好!”杜进猛一拍掌,也站起身,对着罗什抱拳在胸,“法师心胸与大志,杜某佩服。法师若有所需,杜某定全力相助。”
“罗什,为何要放过这个机会?”杜进走后,我忍不住对他叹气。
他笑笑,丝毫不以为意:“你不是说,我们在凉州尚需待十六年么?”
“可是,这个机会……”
“既然时候未到,便不是机会。”他打断我,手掌覆在我小腹上,轻声说,“何况,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可有一点闪失。”
我仍是惋惜,刚要开口,一股熟悉的反胃又涌上喉咙。罗什看我干呕,忙拉着我坐下,为我轻轻抚背。我的妊娠反应强烈,这些天一直都吃不下,每天要呕吐好几次。加上头晕乏力,不能闻油烟和异味,人反而更瘦了。
“唉,这孩子,为何要这般折磨母亲。”他心疼地掏出帕子为我擦嘴,“艾晴,苦了你了,罗什什么都无法帮你……”
我还是难受,听到他这么说,又觉得好笑。“我没事的,这是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过程,满三个月便自然消失。”
圈住他的腰,靠上去摩挲,极力压制胃里的翻涌,笑着说:“你怎么会无法帮我呢?有你在一旁,这些苦也是甜蜜。”
从知道我怀孕,他便不让我做任何事情,每天极尽小心地呵护。亲自为我煮安胎药,喂我喝药,简直把我宠上了天。每天沉溺在他的温柔包围中,心中塞满幸福,这点身体上的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把我搂进怀,轻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暖暖的春风扑进屋,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感慨一声,春天真好……
到了五月,缠绕我许久的恶心反胃消失,我突然胃口大增,饭量比以前增加一倍。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丰盈了一些。只是每天吃补药,脸色依旧苍白,这让罗什担心不已。不过我最开心的是:扁平的肚子终于有凸出的迹象了。
每过十天,蒙逊就会带着潘征来诊断。罗什一直在旁虚心请教,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的血虚征兆。平常他也每天给我把脉,钻研医书。每次潘征来之前,我都努力拍自己的脸,把脸色拍得红润些。他问我是否还有流鼻血,我也都说没有。
潘征仍然无法断定我是否得了血虚,只是给我开温和的补药,调养身体。心里苦笑,血虚,应该就是现代所说的白血病吧,就算在现代也是棘手的病。我上次回去,已经查出辐S超标。才吃药调理了九个月就再次穿越,怎可能不受丝毫影响?
我不怕自己得病,这是我违逆时空与古人相恋必须要付的代价。可是我担心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这个时代没有b超,我只能向上天祈求:佛祖,求你保护我的孩子,让它健健康康地出世吧。任何病痛,我来承担。
潘征每次来,蒙逊都会跟来。却一直沉着脸,看不出情绪波动。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想取我性命,可是又觉得不像。潘征的诊费不会低,却无须我们出一文钱。蒙逊,他是要我活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叹口气,继续缝手中宝宝的N布。他这样的人,我岂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