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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旧自行车买卖黑市自发地形成于“百货信托”商店门前的街头,这恐怕与这家商店的经营方式有某种关系吧。如今,车贩子往往是站在“百货信托”商店门口的旁边,不停地向过往的行人询问:要不要自行车?一旦有了顾主之后,黑车贩子就会带着欲购车的人拐进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旁边的一条巷子里来看自行车。而这条巷子,在南北方向上横跨过一大片楼房低矮的居民区,约百米长,这一头是民生路,另一头连接着市中心繁华的新华街。巷子内四通八达,到处是连接着各个居民楼房的通道。黑车贩子通常的做法是,事先把准备出手的自行车暗藏于巷子深处的民宅内,有人要购买时这才推出来。
刘云峰带着几名治安联防队队员,每天在这里都能抓到十几起非法交易旧自行车的“现场”,但绝大部分卖车的人都不是偷自行车的毛贼。朝阳派出所这次长时间“蹲点”打击非法倒卖自行车黑市的行动,却很快惊动了以陈佳林为首的街头团伙。原来,在倒卖自行车黑市这块地盘上,陈佳林这一团伙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霸主,这里正是他们投机倒把、收敛不义之财的又一个重要来源地。
这天下午,陈佳林带着手下一个小头目“猪头六”周贵宁和七、八个“街边仔”,前呼后拥地出现在民生路上。走到“百货信托”商店的门口前,陈佳林停下脚步,左右望了望动静,然后咐吩周贵宁带着手下的马仔去附近了解一下倒卖自行车黑市的情况,自已却一个人跨进了“百货信托”商店。凑巧的是,他与在商店内装扮成顾客的刘云峰打了个照面。
“呵,刘队长,”陈佳林一摇一晃地走上前来,主动地向他打着招呼,皮笑R不笑地说道:“没想到你们当民警的这么轻闲,星期天也有空来逛商店呀?”
陈佳林头发刚吹过,上穿白色绸衬衣,脚下一双皮鞋擦得锃亮,看上去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哪里有什么黑老大的模样。而刘云峰剃着闪闪发亮的光头,上身花格衬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下穿着一双波鞋,看上去却不象是什么好人。
刘云峰哪有时间在此闲逛呀,他是待在这里执行任务的。他指挥着手下的几个联防队员分散在外面附近的街道上,时刻跟踪和准备着伏击黑车贩子进行交易的活动。这会让陈佳林这么一嚷嚷,他还真不好再待在这儿了。
“嗯,只是随便来看看。”此时,刘云峰还真的拿陈佳林没办法,他只好边说边向商店门外走去。
“刘队长,好走哟。”陈佳林故意冲着刘云峰的背影喊道。
陈佳林摆出一派悠闲的样子,在商店里到处转悠,看了看挂出来销售的各种服装,而后,又踱步到摆卖贵重手饰的柜台面前。
“师傅,请把这对玉石手镯拿出来看看。”
柜台内闻声走过来一位年龄近五十的老师傅,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穿着灰色的工作服,双手前臂戴着一对黑色的袖套。知情的人都晓得,这位老师傅实际上就是店内作估价的权威人士,由他来决定是否收下市民拿来代卖的商品。
那老师傅看陈佳林虽然年纪轻轻,却衣着高档、穿着名牌皮鞋,显得气度不凡,一副春风得意的派头。老师傅凭多年柜台前看人的经验,知道面前这个人肯定是一个有钱的顾主。
“是这对手镯吗?”老师傅在陈佳林的点头认可下,把一对颜色深绿的翡翠镯子放到柜台面上来,夸赞地说道:“你真有眼力,这可是个好东西呀,真正的缅甸翡翠玉石。”
“哦,是吗,怎么能够知道它是好东西呢?”陈佳林对根本不懂的东西,倒也表现出来一种十分虚心的态度。
“这东西,用行家的行话说叫‘种好’,意思说这块翡翠石料本身玉质非常好的意思。”老师傅拿起陈佳林手上把玩着的一只手镯,指点着说道:“你看,这手镯结晶细腻,透明度好,色深细软滋润,是由上好的翡翠玉石做的。”
“嗯,有点你说的这味道。”
“你掂一掂,是不是感觉很重?”
“嗯,不错,有那么点重手的感觉。”
“这道功夫行话称之为‘盘’玉,”老师傅将只那手镯置于手心加以摩擦,说道:“未经盘玩的翡翠玉石,器面会显得干涩无神,而经盘玩之后,则会慢慢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哦,还有这样的讲究?”陈佳林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没有假吧?”
“这对手镯可是真货,怎么会假呢?”老师傅见陈佳林听得颇有似有兴趣,便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如果是假的翡翠玉石,它的色泽变化看着并不自然,其色彩会给人一种向下沉积的感觉,无论如何盘玩,时间多长,它皆显干涩无神,散发不出润泽感。而真正的翡翠玉石这种自然的色彩中必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浮出感。”
“嘿嘿,这倒还真是好东西呀。”陈佳林起初并没有打算购买,经他这么一说,倒有些心动了,便开门问起了价钱来:“这对手镯卖多少钱?”
“两百八十元,看上去价格很贵,可物有所值呀。”
“好吧,替我包起来,我要了。”陈佳林想到了自己的相好阿莲,便很爽快地买下了这对翡翠手镯。
两百八十元,这在一九八三年对任何一个普通百姓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算小的款子。可对这时候的陈佳林来说,这些钱也就是小菜一碟,“湿湿碎”了(注,方言,小意思)。
“老大,我们来了。”
这时,有两个人一同走进商店里,来到陈佳林的身旁。一个是“猪头六”周贵宁,另一个是“烂仔头”的李东春。李东春也是陈佳林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是在民生路黑市上负责做倒卖自行车生意的得力干将。
“哦,你去柜台那儿交钱,两百八,那一对手镯我要了。”陈佳林一边吩咐周贵宁去交款,一边拉着李东春坐在商店内供顾客休息的长椅上,问道:“你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生意不太好,这几天风声一直都挺紧的,‘老派’(注:指公安)天天都在这里设伏捉人,”李东春详尽汇报着这里的情况,说道:“昨天,我有两个马仔栽进去了。还有雇用的两个农村妇女和一个老头也被抓走了。”
“你怎么做事这么马虎粗心呢?”陈佳林眉头一皱,扭过头来盯着他,说道:“不是经常告诉你们做这样的生意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吗,怎么能这么,带人看车时要放出三道观察哨,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能做交易,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让公安人赃并获、抓现场的呢?”
“那两个马仔是新手,”李东春赶忙解释着,说道:“他们是太急于做成生意想赚钱,才出了这样的差错。”
“就你现在指挥人做事的这种头脑,以后怎么能做大买卖,嗯?”陈佳林毫不客气地责骂他,严厉地教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出事在他们身上,有错在你身上,懂吗?”
“是,老大,是我的责任,”李东春惭愧地低头认错,接过陈佳林递给他的一支烟,说道:“我以后会小心行事的,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嗯,对新手要多训练,要让他们学会做生意的本领才行呀,”陈佳林这时说话的态度缓和下来,说道:“公安现在打击你们这块地盘,那你们就暂时先不要做买卖了,让你手下所有的马仔都轮流到派出所对面街上站岗三天,给我一个一个地盯着看,把朝阳派出所公安和联防队所有人的相貌都给我记在脑子里。”
“是,明白了。”
这时,商店外的街面上出现了人声喧哗的S动场面。这动静实在不小,也惊扰了商店里的人们。李东春手下的一个马仔,忽然从外面小跑似地溜进商店里来。
“‘老派’刚才又冲出街面来,抓了两起交易的,”这个小马仔走上前来,对陈佳林和李东春说道:“不过,被逮住的不是我们的人。”
陈佳林见周贵宁交了钱、拿着包好的手镯走过来,便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对李东春说道:“去交待好你的手下,小心别再出事了。现在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和‘猪头六’先走了,老地方,等一会儿你自己过来吧。”
“是,老大。”李东春答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投机倒把(之四)
当天傍晚时分。
在中山路的饮食街上,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大排挡饭馆。陈佳林手下的六个小头目,除了“烂仔头”李东春未到,其他五个人都先后来齐了。陈佳林和这五个小头目坐在一张圆桌旁边,那些小头目各自带来的手下都落坐在另外两张大餐桌的旁边。这伙人加起来有三十多人。这家大排挡饭馆价钱便宜,菜的味道也不错,还给熟客打八折。陈佳林团伙经常来此“帮衬”,把这里当成了自家饭堂似的。这家饭馆的老板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一看这伙人吆喝蛮横的架势和身上穿着打扮的模样,心里早已明白几分,知道他们都是混街边的泼皮烂仔,一帮难缠而又惹不起的人物。饭馆老板给别的熟客打八折,但每次都给这伙人打六折,这是很特殊的例外啦。
这时候,饭桌上的菜肴还没上齐。
“你怎么就打嗑睡啦?”陈佳林端着杯子品着茶,瞅着身旁坐着的王国亮一脸疲倦的样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问道:“这几天,你那里的生意怎么样啊?”
“呵,昨晚没睡好。我那儿的生意还行,”见老大开口问话,王国亮勉强打起精神来。他是陈佳林团伙中专门负责做倒卖音像制品生意的一个小头目。他从口袋里抽着一盒“良友”牌香烟派发给众兄弟后,自己嘴里也叼上一支烟,说道:“按老大您的吩咐,上个星期二的时候,我们已经租下了一套民房,搬进了一台电视机和两台录像机。我让手下的兄弟们轮着待在那儿,现在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那儿干活啦。”
进入一九八三年以后,陈佳林已不满足于在票证黑市和倒卖旧自行车黑市上做暗地里控局的“生意经”,又开辟了一些挣钱快的新路子。他以敏锐的眼光,看准了音像市场是一块“藏金地”,特有开掘价值,便让小头目王国亮带着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兄弟,在平等街附近专门向行人兜售歌曲录音带、走私的空白录像带以及香港影视剧的录像带复制品。为了牟取更多的暴利,他们除了在黑市上流动兜售音像制品外,还在暗地里不分昼夜地非法大量复制香港影片的录像带,其中,还夹杂着有不少的港台三级片的*录像带,甚至是一些国外*下流的“a”片。
“兜售那些三级片和a片,不能让我们的人在街头上露面,这些东西只能私下批发给那些熟客和贩子们,”陈佳林有着一副冷静的头脑,不厌其烦地交待着王国亮,说道:“记住,宁可少挣一些,也不要去冒太大的风险。”
“明白了,老大。”王国亮点头答道。
在陈佳林团伙中,绰号叫“大东瓜”的邓恩仁,带着一群手下混在火车站一带,做着倒卖火车票的投机生意,不时也还乘机干一些小偷小摸或“拎包”的违法勾当。另一个小头目绰号叫“猪头六”的周贵宁,主要混在市区内各大电影院、剧院这些热闹的场所,领着一伙人做着倒腾影、戏票的投机买卖。这种生意时有时无,而生意火爆的日子都是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这样,周贵宁和他的十几个跟班马仔每天空闲的时间很多,于是,他们就成为陈佳林手中的别动队,随时可以调来支援需要人手的黑市地盘。如果哪块黑市地盘上出现异常的情况,如有其他黑帮小团伙想来争夺地盘,或是有人持强出头敢闹事的,陈佳林就会调遣周贵宁带着一伙人来,用暴力打压或将对方驱逐。通常,陈佳林只在幕后C纵整个团伙的几个小头目,而在他们下面随时可以聚集形成五、六十甚至达到上百个街边仔的黑势力队伍。出现有人不服而发生争抢地盘的情形,陈佳林手下的人马会迅速赶往出事地点,跟着采取用暴力方式群殴对方,直至把对手打得个P滚N流,抱头逃窜为止。一般情况下,在现场的大部分人马只在一旁造势助威,真正出面动手打人的往往是一些未成年的街边仔。这些人胆大狂妄、心狠手辣,手持短G、尖刀等凶器,步步紧*,施用暴力威胁对方,稍遇反抗,就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而一旦被公安方面抓获,大都由这些小马仔出来顶“缸”。 从而,保护了躲在幕后指使教唆的“小头目”和“老大”。 而公安方面对这类案子处理起来往往难度很大,特别是难在给这些案件定性的问题上。这些未成年人既使被抓了好几次,最多不过是拘留十天半个月也就被放出来了,之后仍然继续重C旧业,再作冯妇。
这几年,陈佳林这一团伙的作恶势力不断扩张起来,并迅速在南疆市的江湖道上闯出了名声。而原先混迹在南疆市街面上曾称霸一时的那些所谓江湖强人,此时也对陈佳林这伙人刮目相看。他们私下里提及陈佳林团伙里的那些未成年人在街头巷尾中野蛮霸道的种种劣迹,也是摇头不止,心有余悸,宁愿退避三舍,而不愿与之对峙。
饭桌上,女服务员把点的菜都端齐了,可仍然末见另一个小头目“烂仔头”李东春赶来的人影。
“大家都饿了吧,边吃边等他啦。”陈佳林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举起酒杯对其他五个人说道:“来,兄弟们,喝。”
饭桌上,响起一阵清脆的碰杯声……
坐在另外两张大桌旁边的马仔们,抬头一看:老大那桌已经开始吃喝了。他们这边也开始站起来碰酒杯、拿筷子端碗,动手动嘴吃喝起来。
“别光管吃,你小子还没汇报呢,”陈佳林放下手里的酒杯,侧过脸来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齐胜勇,问道:“你那儿的生意近来如何啊,说说看。”
绰号叫“赖皮三”的齐胜勇,一直以来都是陈佳林最信任的一个小头目。陈佳林自己早已不在倒票黑市上露面了,便让齐胜勇带着他手下的十几个马仔“蹲”在西关街上做生意,算是把这块地盘交到了他手里。
“老大,我那生意相当不错,”齐胜勇嘴里一边大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这两天遇着三个人,跟他们做成了两笔买卖:昨天是一百美金,今天是三百美金。按五比一的价格,收购了他们出手的四百美金。”
“哦,这都是些什么人呀?”陈佳林听说此事,忽然来了兴趣。他喝了一口酒,递给齐胜勇一支香烟,问道:“他们有多大年龄?都是哪里的人?”
“这三个人肯定不是本市的。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边远县城里出来的。这不太好说,我怕也说不准。”齐胜勇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敬地接过陈佳林递过来的香烟,认真的答道:“他们的年龄都不大,跟我们也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嘛,我看他们都挺胆小的,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毛贼。至于长相嘛,很一般了。他们三个的个头都不算高,最高的那个也就一米七左右吧。”
“哎,你没问问,”陈佳林手里转弄着桌面上的酒杯,问道:“他们手里还有没有货,有多少。”
“我问过了,他们始终不肯说,”齐胜勇用火机点燃叼在嘴边的香烟,深吸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不过,我估摸着,他们手上肯定不止这几百美金。”
“你认为他们的货从哪里弄来的?”
“我想,他们可能是‘拎包’的,不知在哪儿拎了外国人的包或香港人的包吧。”
“嗯,……”陈佳林沉思着,继而转过脸,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邓恩仁,问道:“近来,我们这里的火车站、机场、汽车站,有没有听说谁发了财的?”
“没听说过,老大,估计没有。”邓恩仁回答的语气很肯定,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传说我们这边的人在广州的火车站、机场,倒是有几起‘拎包’得手,发了大财的。”
“消息可靠吗?”
“不敢太肯定,”邓恩仁的消息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敢打保票,便含糊其词地说道:“估计错不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陈佳林十分认真地对齐胜勇作了一番具体的吩咐:“‘赖皮三’,你给我听着,这段时间你带的手下一个不能少,全部都给我天天‘蹲’在西关街上,务必要探听到这三个人的消息。一旦这伙人再浮头出来兑对美金,一定要先稳住他们,然后在第一时间内通知我,知道了吗?”
齐胜勇连忙点头称是。
“你跟这伙人打过交道,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的。”陈佳林脑子高速转动了起来,再次咛嘱着齐胜勇。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应对,转而对桌上的众小头目说道:“这样,如果他们再出现了,到时候由‘赖皮三’装着还要跟他们交易的样子,摸清他们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美金。如果数额够大的话,我们的人都带上家伙暗地里跟上去,看准机会后就一口‘吃’掉他们手里的货。”
“老大,好主意,”周贵宁不由得兴奋起来,说道:“真要得手,嘿嘿,那我们可就发大了。他妈的,就是‘黑’了他们,量他们也不敢报案。”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事情还没做呢,都先别高兴,”陈佳林举起手里的酒杯,对众人说道:“来,兄弟们,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二章 投机倒把(之五)
这时,“烂仔头”李东春终于来到了饭馆里。众兄弟给他让了个座位后,又一起围着餐桌吃喝起来了。
“老大,我那儿的事情都按你的吩咐办妥了,”李东春坐下后,赶紧在饭桌上主动汇报情况,说道:“我让手下把那些偷来的自行车都全部转移了,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想法出手。”
“嗯,这就好,”陈佳林听后表示满意,告诫地说道:“以后做事一定要聪明些,不要整天损兵折将的,那还做个P生意呀。”
这天下午,陈佳林带着“猪头六”周贵宁和“大东瓜”邓恩仁这两个人,一起来到解放路上的一家“姐妹”*洗头吹发。这家*规模很小,外间的地方有十几个平方米,摆放着三张座椅。内间是*女住的地方,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木制长沙发。*的女老板叫阿莲,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她有一米六的样子,面容较好,清丽可人,身材也不错,颇有几分迷人的姿色。她的全名叫肖紫莲,是南疆市附近一个县城的农家女,十二、三岁时就随同乡人来到南疆市给别人当小保姆带孩子。她十七岁那年,已出落成大姑娘的肖紫莲辞去了做保姆的那份活儿,到职业学校美容美发班培训了一个多月,学成后在一家个体*里做洗头女。因为她长得还算挺漂亮的,被经常来找她洗头的陈佳林看上了。当她和陈佳林好上之后,他便拿出钱来投资让她当上老板,这才在热闹的解放路上有了这“姐妹”*。开张不久,阿莲又另请了两个洗头妹帮工。这里,现在也算是陈佳林常来常往的一个落脚之处了。
在*里,阿莲帮陈佳林吹好头发后,两人亲热地说着什么,一起进内室去了。周贵宁和邓恩仁还仰坐在镜子前面的椅子上,由两个洗头妹分别替他俩抓头。他俩还不时与身边的洗头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打情骂俏,*逗趣。
这时候,“赖皮三”齐胜勇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从西关街找到*里来了。
“你们俩都在呀,”齐胜勇走进门,跟还在洗头的周贵宁和邓恩仁打了一个招呼,便问道:“老大呢?”
“在里面呢。”
齐胜勇径直向*内室里走去。
陈佳林正搂着阿莲倒在床上亲热着,见齐胜勇急冲冲地闯进来,便和阿莲坐直起来,并用眼色示意她出去。阿莲用手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知趣地从内室里退到外厅去了。
“瞧你那慌慌张张张的样子,什么事情这么急?”陈佳林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上,悠然地点燃一支烟,说道:“坐吧。喘过气没有,说吧。”
“刚才,也就是半小时以前,那三个人在西关街上又晃出来了,”齐胜勇在沙发上坐下后,赶紧汇报情况:“他们找到了我,要兑换五千美金。”
果然不出陈佳林所料。还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有了那三个人的消息。
“五千美金?好大的胃口嘛,”陈佳林忽然像触电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马上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按照你的嘱咐,跟他们说没问题,时间就订在今天晚上十点钟交易。”
“说了吗,在哪儿交易?”
“他们让我带钱过去交易,只许我们有两个人去。地点在大众旅馆四楼410号房间。”
“哦,是这样……你让我想想。”
此时,在外面洗完头的周贵宁和邓恩仁两人也先后走进了内室里来。几个人都抽着烟,小屋里已是烟雾弥漫。
“一下子要兑换五千美金,两万五千元人民币呀,这可是一笔巨款了呀。这样看来,他们并不摸咱们的底。”陈佳林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凭直觉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很坚决地对几个手下说道:“他妈的,这三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一些啦。不行,咱们不能趟这混水。”
“五千美金呀,老大,‘黑’了他们,我们可发大了,”周贵宁性子急,有些坐不住了,右手紧握拳头,压低嗓门地说道:“这到嘴边的肥R,干吗不干他一票?”
“你懂个P,凡事得先用脑子,”陈佳林恼怒地骂了一句。他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推断下去,下结论地说道:“这三个小子一定是犯了大案了,风声紧,想兑换一大笔钱,然后溜之大吉。搞不好,他们手上的美金还不止是这个数目呢。如果他们犯的是死罪,我们真要混水摸鱼,C上一脚,‘黑’了这三个小子倒是不难,可他们一旦东窗事发,我们怕也逃脱不了干系,难道也要连累我们一起把牢底坐穿吗?”
“唉,多好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邓恩仁用力拍打着沙发把手,发出一声叹息:“老大,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过头啦?”
“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怎么读过书的陈佳林突然冒出一句俗语来。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几个手下,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兄弟现在都不能栽进去,以后挣大钱的机会有得是,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是,我们听老大的,您说了算数,”三个小头目最终都明确地表态了,并附和地说道:“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要换五千美金?嗯,这三个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看来他们栽进去那是迟早的事,”陈佳林似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还在思索着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忽然,他计上心来,不由地提高了嗓音,说道:“听我说,这三个小子已经在我们的地盘上搅出事情来了,我们当然不放过他们,我的计划是这样……”
陈佳林的计划就是与公安方面合作。作出这样的决定,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其一,陈佳林团伙作为“地头蛇”,是不能容忍“过江龙”在他的地盘上无故生出事端,今把消息透露出去而一举铲除他们,可谓是“借刀杀人”。其二,这伙人已在票证黑市上与陈佳林的手下有过美金交易,这种事情迟早瞒不过公安方面的,如果到时候这三人的案子“发”了,恐怕自己这一伙人也会被牵扯进去,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公安方面,可谓是“隔岸观火”,以求自身日后的平安。其三,陈佳林虽然在社会上已混迹多年,又有敏锐的头脑和一身好功夫,但他毕竟才二十岁出头,在南疆市的江湖上羽翼尚未丰满,不愿轻意地强出头而惹祸上身,不如来一个“假痴不癫”, 蓄势待发。其四,现在时代变了,变着法儿捞钱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想去干那些太冒风险的傻事,可谓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当天下午,朝阳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他放下电话筒后,便快步来到治安队办公室,却未见着刘云峰。
“刘队长呢?”秦晓勇问内勤的女民警。
“他带人出去办案啦。”
“马上去把他找回来,”秦晓勇对女民警下命令,吐字清楚地交待着:“七点钟以前让他到我办公室等候,通知治安队全体队员待命,今晚有重要任务。”
“是。”
将近晚上十点钟,“赖皮三”齐胜勇和一个剃光头的年轻人并肩出现在大众旅馆四楼的走廊内。齐胜勇右胳膊下夹着一个装满旧报纸的黑色提包。两人悄然来到410房间的门前,剃光头的年轻人伸手敲了敲门。房间的门裂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小平头”,看了看门外来的这两个人。
“钱带来了吗?”小平头认识齐胜勇,问道。
“嗯,带来了。”齐胜勇晃了晃手里的黑色提包。
“小平头”把门拉开一半,让来人侧身进了房间。随后,他往门外的走廊上左右瞟了一眼,确定无他人尾随而来,像乌龟一样缩回头,悄然关上房门。
俗话说:麻杆打狼——两头怕。进来的这俩个人和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很戒备,相互警惕着,双方的身体都保持着空间距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一下子都凝固了。
“钱呢?”小平头眨巴着一双小眼睛,问道。
齐胜勇拉开黑色提包袋口的拉链,在小平头眼前晃了一下,跟着又把提包袋口拉紧了。
“货呢?”剃光头的年轻人背挨着墙壁,问道。
“小平头”抓起床前的枕头,翻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把它打开后放在床中间,亮出了是数叠面额千元的美钞。
“都不许动,我是警察,”剃光头的年轻人从腰后猛然拔出一把五四手枪,指着那三个人,厉声喝道:“往后退,转过身去,把双手举起来放在墙上。”
与此同时,410房间的房门被人猛力撞开,五、六个穿警服的民警迅速地冲进来。那三个人一下子全都楞住了,根本来不及反抗和挣扎,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经过公安部门的审讯,查实这三个人就是大半年前在广州火车站一起拎了“香港人”皮箱的案犯,其涉案金额高达十万美金。此案件虽然是“拎包”偷窃案,但因被盗窃的钱款数额巨大,又涉及到对外政策的影响,早已在公安部被列为必须侦破的要案之一。没想到,这三个案犯穷于生活,猴急般地欲出手美金,竟在南疆市意外落网,正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为此,破获这起大案的南疆市公安局朝阳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治安队队长刘云峰在公安战线中各自荣获了一等功。
时至一九八三年秋冬,在打击刑事犯罪活动“从严、从重、从快”的形势下,全国开始大力追捕那些搅乱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陈佳林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大东瓜”邓恩仁,因曾在朝阳派出所留有多次撬门入室盗窃的案底,在“大搜捕”行动中落入法网,被重判有期徒刑十五年。陈佳林本人因有小偷小摸的案底,也一度上过朝阳派出所的抓捕名单。可是事有凑巧,恰逢陈佳林在那段时间里总是夜不归家,经常留宿在女友阿莲的住处,从而逃过此劫,竟让派出所的民警两次半夜去他家搜捕都扑了空。
此后,陈佳林闻风丧胆,不敢露面,东躲西藏了好长一段时间。。 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三章 狐假虎威(之一)
1984年,初秋。
大街上,一辆草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迎面开来。
当这辆车子拐进沿街设摊摆卖而变得十分狭窄的马路市场后,何秋霖双手握着驾驶把,不得不把车速减慢下来。边三轮摩托车轰响声的渐渐*近,使来往于马路上的人们不由得向两旁躲闪着,让出一条车行通道。这辆边三轮摩托车缓慢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刹停在江南中心工商所门口的道路旁边。
何秋霖从熄火后的摩托车座上跨下来,疾步走进工商所,直接来到所长办公室。
“陈所长,具体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何秋霖用手抹了抹满脸的灰尘,直立在陈所长办公桌的旁边,不无兴奋地汇报道:“昨天得到的‘线报’,今天我去证实啦。确实是有一批数量巨大的走私表偷运进我市。”
“哦,有确切消息了?”陈所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道:“别急,先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大约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是有一辆加长的东风大货车从广东方面过来,”何秋霖坐下后,长喘了一口气,便一五一十地介绍起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说道:“据知情人的举报,整辆车上装的全部是走私电子表,可能有几万只。已经有人从货主手上拿到样品了,是一种外观像手镯模样的女式电子表。我们要不要马上行动,把这批货物查扣下来?”
“货物卸车后存放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单位搞回来的?有没有什么正当的手续?” 陈所长专心地听着,同时向他提出一些问题:“这些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吗?”
“货物存放在我市物质局下属一个公司的仓库里,具体存放地点已查明,”何秋霖按着陈所长的思路回答着提问,而后说道:“但是什么人或什么单位的货物,目前还不清楚。我想,只要我们扣住这批走私货,货主肯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就会水落石出了。”
“小何呀,凡是涉及到走私商品的案件,恐怕不一定会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啊。不过,既然现在掌握了一定的线索,那就不要放过它。你可以带队前去盘查。”陈所长毕竟更有工作经验,想问题也比较全面,正考虑着如何布置行动,说道:“嗯,因为货主的情况还不太明朗,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先打个电话和朝阳派出所的秦副所长联系一下,请公安派人协助我们一同查办这个案子。你检经组人手不够,我再从市场里临时抽调三个人给你。你们到场后,不要急着动作,一定要等公安方面的人到场后,才能采取行动。我在所里坐镇指挥,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你要及时向所里汇报和请示。”
“好的,我明白了。”何秋霖从椅子上站起来,嗓音响亮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办。”
上午十点左右,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先后停在了市物质局下属某仓库门口附近。连带队前来的何秋霖算在内,工商所一共来了六名执法人员。他们下车等了一会儿,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和治安队长刘云峰开着一辆带警灯的白色边三轮摩托车,也跟着赶到现场。
人员一到齐,即刻采取行动。何秋霖和秦副所长并肩走在前面,其他执法人员紧随其后。一进仓库门口,何秋霖立即向守门的保管员出示了工商检查证。
“我们是工商部门的,”何秋霖朝堆满货物的仓库里望了望,转过头来看着仓库保管员,和气地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们领导在吗?”
“不在,就我一个人值班,”保管员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短发,身穿一身深蓝色工作服。她仔细瞅了瞅何秋霖出示的证件,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进仓库的货物,都放在哪里?”何秋霖看她正翻看着桌面上的一个本子,继续问道:“请配合一下我们的检查工作,领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哦,好吧,”女保管员拿起货物入库登记簿,边走边说道:“那你们跟我来吧。”
女保管员领着何秋霖等执法人员来到仓库靠西边的角落,看到了一批货物,全都是纸箱摞纸箱,叠起来的高度足有二米多高,整齐地码放成长方形的占地。
“这是最后进来的一批货物,”女保管员把货物与入库登记簿核实后,肯定地说道:“入库登记表上写的是电子产品,总共有一百二十件。”
“这批货物是谁的,货主叫什么名字?”何秋霖追问道。
“入库登记表上没有货主的签名,”女保管员仔细地瞅着手里的登记表,说道:“这批货物不是我经手入库的,我不知道货主是谁。”
“好吧,我们需要打开纸箱检查一下。”
“那不行,我们仓库保管员没有这个权力。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工商部门有检查这批货物的权力,”何秋霖对女保管员说完,便转过脸来,示意着身后的组员动手开箱,果断地说道:“打开纸箱。”
女保管员知道无法阻拦,只好站在一旁观看着。这些工商执法人员从上面搬下一个纸箱放在地上,撕开纸箱的封条。当这个纸箱被完全打开后,显露在众人眼前的全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女式电子手镯表。
“我们需要查扣这批货物,”何秋霖一看没错,表情严肃地对女保管员说道:“你放心,我会开扣物单给你的,请你协助我们执行公务。”
“不行!这我做不了主,你们不能动这批货物,”女保管员并不示弱,企图用仓库保管的原则和规定作挡箭牌,再次强调地说道:“如果要扣走,必须经过我们领导,我这就去打电话找主任来。”
仓库保管员有自己的工作职责,对此,何秋霖能够理解。他看着保管员到办公桌去打电话去了,也只能耐心地等待着。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已近中午下班时间。这时,一个五十多岁、挺着大肚子的胖男人急步走进仓库。
“何同志,”保管员把来人介绍给何秋霖,说道:“这是管仓库的徐主任,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说吧。”
双方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何秋霖把要查扣这批货物的意见,跟这位徐主任说了,不料竟然遭到他的强烈反对。
“不行,我们仓库有保管货物的职责,货主不在怎么扣走这批货物呢?”徐主任据理力争,不肯让步,说道:“我们是国营单位的仓库,不是你们想查扣就能查扣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批货物究竟是谁的?”何秋霖不依不饶,继续跟徐主任交涉着,并追问道:“为什么在登记簿上没有货主的单位、名字呢?”
“货主是谁,我也不知道,”徐主任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不客气地一挥手,推脱责任地说道:“这批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还是等货主来了再说吧。”
何秋霖转身和站在一旁的秦副所长商量着什么。公安方面也觉得强行查扣,似乎不太合适,毕竟对方还是国有单位。
“请你尽快通知货主来,”这时,秦晓勇出面了。他走过来对徐主任客气地说道:“你们仓库有义务协助我们的执法工作。”
“公安同志,这我知道,”徐主任见此人一身警服却不知如何称呼他,便把说话的态度也缓和下来:“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请你们等一会儿,货主正在赶过来。”
看得出来,仓库的徐主任在尽量拖延着时间,但他的要求也还算讲得通,工商、公安的联合办案组只好耐心地等待着货主的出现,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一辆挂着市政府车牌标志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