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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阿南是不是真的医生,缝合的技术都让人叹为观止,他用镊子夹着细小弯曲的针,快速的在伤口处动作,每一针都精准而规则,缝线之整齐,就连外行如她,都看得出来很厉害。在他快狠准的动作下,屠勤额头上的伤口,总算看起来没那么恐怖,血水也不再涌出。
阿南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花替他擦干净伤口,迅速确实的在上头贴上纱布。
“好了,搞定,保证过几天你又是一尾活龙!”
“谢了。”屠勤坐直,仍是一阵头晕。
“不客气。”他脱下手套,将医疗器具收好,一边打着呵欠把药交给脸色苍白的静荷。
“喏,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先给他吃一颗,四个小时后再吃一次。”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静荷慌乱的看着那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
“去睡觉。”
睡觉?
“可是屠勤他——”
“死不了的,有事再来敲我门就好。”
她听了一阵傻眼,等她反应过来,那不负责任的家伙早就不见了。
第八章
“我得回现场帮忙处理善后。”
她回头时,在一旁的封青岚挑眉,先下手为强的蹦出这句话,然后一边将满是鲜血的脏毛巾丢到水槽里,一边匆匆走回来说:“既然你醒了,麻烦你顾一下这个笨蛋,有事打我手机。”
继阿南不负责任的缝完就落跑,封青岚也跟着消失。
她哑然无言,一回身,却看见屠勤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上楼换掉这身衣服。”
他t恤上都是血,她可以了解他为什么想换掉,但是这男人才刚把头皮缝回去而已,他显然是失血过多,无法思考。
“我去帮你拿就好!”她将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继续前进。
“我真的没事。”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娇小的女人,安抚她说:“我平常捐血时也差不多是这种量。”
她玻a郏酝己退怖恚肮馐荰恤和毛巾上的血就已经超过了五百cc。”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他微笑要她放心,“况且,楼上比较安静。”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天快亮了,二楼是公共区,人来人往的,他会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但她仍是担心。
“你确定你走得上去?”
“我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没有多想,他脱口回答,却见她微微一颤,漂亮的黑瞳因此收缩。
感觉到她的惊慌和因他而起的痛处,屠勤伸出手,抚着她苍白的小脸,“那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只是一些小伤。”
显然他对小伤的定义和她的不同。
静荷闭上眼,试图稳定情绪,却感觉到他将她揽入怀中。
剎那间,又湿了眼眶。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我几乎不记得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扛你上楼。”
他后面这一句,让她想哭又想笑。
深吸了口气,她睁开眼,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神智也算清楚。
“你要是在中途昏倒,我抬不动你。”
“放心,我比较偏好把你压在床上。”
她羞红了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火热的眼神可一点也不假,她浑身一阵燥热。
老天,她真是个荡妇,这男人才刚缝合了头上的伤口,她却为他全身发热。
“你受伤了。”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我没办法控制。”他好笑的看着她,老实说:“这是生理反应。”
噢。
她满脸通红的看着这顽固的男人,无法理解他怎能如此轻易的把话题从他的伤口,转到他的欲望。
“也许我应该去叫可菲过来。”如果她的存在,这么干扰他,她可以强迫自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担心。
“她还在睡,你不应该吵醒她。”他牵握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无论他怎么说,他需要休息,她从没见过他的脸色这么白,再这样下去,她怀疑他会在这边和她争论到天亮。
所以,虽然很想再抗议,但她还是住了嘴,甚至上前帮忙扶住他,就在这时,他说了一句话,让她完全举旗投降。
“我不需要别人,我只需要你。”
天快亮时,他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但比方才在楼下时,满脸鲜血的模样要好多了。
他的确如他所说,状况还好,虽然她确定他中途有些摇晃,但回到房间后,他不只自己换了衣服,甚至快速的冲了个澡。
她倒了水让他吃药,他没有拒绝,只坐在床上,在她将大灯si掉,打开小灯时,朝她伸出手。
“陪我躺一下。”
“你应该要休息。”她轻声开口。
“我保证不乱来。”他说。
他看起来是如此疲倦,她没有办法拒绝,所以还是依了他。
“谢谢。”他微笑道谢,将她揽入怀中,满足的叹了口气。
“睡吧。”她抚着他疲惫的面容,柔声劝慰。“我会在这里。”
不到几分钟,他就沉沉睡去。
她躺在他身边,看着他,静静守着,感觉他的心脏还卜通卜通的跳着。
窗外逐渐亮了起来,天光透窗而进,照亮了空气里浮游的微尘,也照亮了他的房间。
因为不想她在半夜溜回房,除了第一次,之后两人在一起,都是他到她房里,她从没仔细看过他的房间。
基本上,他房里的家具和她的差不多,并没有比她的高级到哪里去,只是多了电脑和音响,还有一盆摆在书桌上的仙人掌。
浑圆的仙人掌,在阳光下青翠饱满,让她想了她自己的那一盆,只是她养了三年的仙人掌,恐怕早已因为那场恶意的瓦斯爆炸而消失。
她看着它,不觉蹙起了眉。
事实上,这盆仙人掌看起来就像她的那盆,甚至连花盆的样式都一样。
她越看越像,见他睡得正熟,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把他搁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床上,然后下床走到桌边查看。
仙人掌不大,可是很圆,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好奇的将它拿起来,检查盆底。
陶制的盆底,有三个D,只有一个是原来就有的,另外两个是她为了增加排水,用铁锤和钉子慢慢敲出来的。
这是她的仙人掌。
不,这也可能是巧合,仙人掌都长得很像,她的花盆在一般店里也买得到。
她将仙人掌放回桌上,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雕花木盒,它掉在地上,一抹粉红滚了出来。
她震惊的瞪着那透明的粉红,连着白k银炼的粉红水晶被雕成一颗厚实的心,那颗心,在阳光下,映出美丽的六芒星光。
静荷蹲了下来,捡起它。
这是她的星光粉晶项链,是妈在几年前过世时留给她的,她不会认错的。
身后传来床单的窸窣声,她转身,看见他不知何时已醒,坐了起来。
“这是我的。”她迷惘的看着他。
“嗯。”他抹了抹脸,点头承认。
“你到过我家?”
“你失踪了,我得找到你。”他看着她,解释道:“我必须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到你家找线索。”
他一提,她才想到可菲说过为了找她,有拜托他到过她家。
“但它掉了。”她握紧了母亲的遗物,不解的问:“掉到衣柜下了,你怎么会……”
除非他把衣柜搬开,才可能看见它,但那感觉似乎有些荒谬。
他的床,在暗影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在那瞬间,他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些。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挣扎,仿佛她不只问了一个问题,而是要求他做一件很困难的事。
寂静,仿佛被拉紧的弦。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她不懂他为何不愿意回答。
莫名的,感到有些受伤。
屠勤可以感觉到她的退缩,他的沉默伤了她,他可以对她说谎,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他用过太多的借口,对人掩饰他的能力。
但他无法对她说谎,他做不到,她太敏感、太聪明,终会晓得他的隐瞒,可是如果他说了实话,他同样可能失去她。
她垂下了眼,开口转移了话题。
“抱歉,吵到了你,你需要休息,应该再睡一下。”
她礼貌关心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却没有让他放松些,她疏离的表情,只加深了他的恐慌。
“水冷了,我去替你再倒些热水。”
她拿起水壶,转身。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越来越退缩,感觉得到她隐藏在客气表情之下的心伤,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实话,他才刚得到她的信任,沉默和说谎一样糟。
她要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恐慌涌上心头。
该死的,他得说些什么,什么都好,留住她——
“我有追踪的天赋。”
“我有追踪的天赋。”
他的声音,突兀而粗哑,她停下了脚步。
他闭上眼,再睁开,第二句,似乎简单了些。
“武哥找我加入,是因为我有追踪的天赋。”
这一次,她转过了身。
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脏撞击着他的胸口,几乎要跃出喉咙。
“在我十一岁之前,我一直觉得那是种可怕的诅咒。”
“诅咒?”
迷惑再次上了她的脸,是迷惑,而非厌恶。
希望,在胸噫中升起。
他看着她,鼓起了勇气,哑声道:“我是红眼里最好的追踪者,但那并非因为我受过最好的训练,而是因为,只要我触碰人们或他们摸过的物体,我就看得到、感觉得到人们在上面留下的情感和部分的记忆。所以,我才知道你的项链掉在衣柜下面。”
她一愣。
那是特异功能,一种超感应力,她在书上看过,知道有这种人的存在,但从没遇见过。
“你为什么觉得那是诅咒?”
他的黑瞳变暗,脸庞微微一抽。
他的痛苦,是如此明显而清楚,她朝他靠近,坐在床边,伸手欲握住他的,但仿佛她会烫伤他一般,他在她还未触碰到他时,就已将手往后缩握成拳。
静荷心口一缩,不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是因为他的害怕。
他看着她,几乎是戒慎恐惧的看着她,继续*自己说话。
“因为我的能力,我的双亲把我卖了。”
她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小时候,我的能力更强。”他痛苦的直视着她的眼,嗓音嘎哑的陈述,“我可以藉由直接的接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的双亲,觉得我是怪物,他们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所以当我的能力引起了媒体的注意,招来了一位很有钱的科学家之后,他们就把我卖了。”
他粗哑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从他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都透着压抑的伤痛,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像钉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她妈单身抚养她长大,但她妈爱她,即使她不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妈仍是无私的给她满满的爱。
剎那间,她终于了解他为什么缩手,为什么挣扎,为什么……怕。
黑暗中的男人,高大强壮,但此刻的他,看来却像个孩子。
这个男人一直无法摆脱被父母抛弃的伤痛,他害怕她知道他的能力之后,也会把他当怪物,也会离开他。
心好痛好痛,为了他所遭遇过的一切。
泪水,几乎就要夺眶。
“你现在,还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吗?”她开口轻问。
“不。”剎那间,他似乎缩到更黑暗的角落,但他仍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博士的实验,剥夺了我部分的能力,我现在只能感觉情绪,还有人类在物体上残留的感情和记忆。”
实验?
她无法想象他受过这样的苦,怎还能成长为如此温柔的男人。
泪水滑落,他看见了,脸上闪过一抹痛处,几乎是有些急切的脱口。
“但我可以控制,晓夜教会了我如何控制——”
她出其不意的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来不及闪躲,他想抽手,却感觉到温暖,听到她开口。
“我不需要你控制。”静荷坚定的开口。
屠勤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的小手,她是如此温暖,从她手里传来的情感,如此澎湃而汹涌。
“我希望……”她爬上床,将他的手放到心口,柔声道:“你能知道我的感受。”
“你不……怕?”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不。”她心疼的抚着他的脸庞,哑声说出在内心深处,早已明白的话:“我这辈子,最不可能害怕的人,就是你。”
他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但她捧着他的脸,跪着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湿了眼眶,他伸出颤抖的手,抱着柔软温暖的她,收紧,再收紧。
这男人无声的泪,让她心更痛,她紧抱着他,安慰着他。
“你的父母错了,你不是怪物,你只是比较特殊。”她柔声道:“你的能力,不是诅咒,你靠它找到了我,不是吗?除了我,你还帮助了更多的人,我看过公司的档案,你在世界各地找到的山难失踪者,超过了上百人。”
她明亮的温柔情感*退了他黑暗的恐惧,一点一滴的洗刷了他的灵魂。
“因为你,他们才活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随着高升而更加明亮。
她的仙人掌,在桌上迎着阳光,鲜明的翠绿,点亮了他单调的房间,为他的世界,增添了活泼的色彩。
“因为你,我才不再是孤单一人。”
胸口,因她的话发暖鼓涨。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终其一生,都会是一个人。
他也曾和女孩子交往过,但总是以失败告结,因为他不敢说出真相,他不是没有试过,但那经验是个恶梦。
我没有办法和一个随时都能窥视我在想什么的男人在一起……
我需要隐私,你的能力让我很没安全感……
你是个好人,但我很抱歉……
红唇在脑海里一张一合,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女孩的脸,却始终无法忘记她所说的话。
他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就像桃花所说的,会爱他这样的人,接受他原来的样子,真正的模样。
你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一个不会想对你说谎,一个愿意对你完全坦白的女人……
相信我,她一定存在,而且会欣然接受你的天赋……
桃花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他深吸口气,看着她,承认道:“我不能去医院。”
他突兀的再次开口,她微微退开,看着他,但仍握着他的手。
“平常我还能控制,但止痛药或镇定剂都会松动我建立起的防卫,我会接收到所有碰触到我的医疗人员的情感。”
她本来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个,然后才发现他在把自己摊在她面前,在确定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她没有阻止他,只是听他说。
“躺在病床上,我会知道所有曾经躺过那张床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感觉到那有多痛。”
她一凛,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一定像掉入地狱。”
“急诊室对我来说,比那还糟。”
他的黑瞳幽暗,声音很轻,很沙哑。
“红眼的人,都知道你的状况。”所以他受了伤,他们宁愿回来这里,也不带他去医院。
“对。”他点头。
屠勤看着她依然握着他的小手,仍然感觉不到她的厌恶或害怕,只有淡淡的好奇和无比的温柔。
她不怕他。
仿佛她也有超感应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握紧他的手。
“有时候,我从梦中醒来,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梦,但现实总会在我睁眼时提醒我,只有你……”
她温柔的声音,包围着他。
静荷看着他,柔声坦白,“我很高兴你是真的,我很高兴你在这里,在这之前,我无法想象,像你这样的男人会喜欢我——”
他张嘴欲辩,她将手指放到他唇上,阻止他。
“让我说完。”她微笑,自嘲的说:“我是个平凡、无趣的人,没有亮丽的外表,也没有开朗的个性,我最大的嗜好就是看书,我这个人,无聊的就像一本过时的旧版字典,就算放在书架上,过了好几年,也没有人会去翻阅。像你这样的男人,通常不会注意到我,我更不敢想你会喜欢我……”
她将在他嘴上的手收回,他却抓住了她。
“第一,我不认为过时的旧版字典会穿性感内衣。”
她闻言,小脸瞬间泛红。
“第二,我每次看见你,想做的都不只是翻阅。”
她羞窘的想抽手,他却不肯放手。
“第三,一开始,我去找你,的确是因为可菲拜托我。”
她苦笑,但他却继续道:“但当我进入那个房间,看见那个住在屋子里的女人时,她就吸引住了我。”
静荷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你既聪明又机警,温柔又坚强,超乎我的想象,我追踪你留下的痕迹,走你走过的路,摸你摸过的事物,看你看到的一切,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对你的关心,超过了界线。起初,那的确只是工作,但最后,我却迷上了那个在危险与逆境中,依然不屈不挠,坚强地对抗一切的女子。”
“我想认识你,真实的你,和你面对面说话。”他抬手,迷恋地抚着她的面容,“我想感觉你,真正的你,而非虚幻的残念。我想保护你,替你挡去所有的风雨,让你重新露出甜美的微笑。我一直害怕我会来不及,当我找到你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她无法置信的看着他,小脸因羞窘而发红。
“真正的你,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好,最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你只是变得更坚强,你没有被打倒、没有自怨自哀,你想出了办法,凭着自己的力量奋战,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就迷恋上了你,你的温柔与坚强,只是让我更爱你。”
静荷微张着小嘴,因为他的称赞,也因为他的告白,感到莫名晕眩。
她傻愣愣的看着他,完全发不出声音。
屠勤压下再次浮上的恐惧,告诉自己。
她不怕他。
这就像是个奇迹。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奇迹,他不能放她走,至少得试图留住她。
“我爱你。”
她美丽的眼,微微张得更大。
他在勇气还没消失前,开口要求:“我这一生,都不能过正常的生活,也不可能变成正常人,但我希望你能考虑,嫁给我。”
静荷浑身一震,这句话终于震回她的发声系统。
“你说……什么?”
“嫁给我。”
她张嘴,喉咙又再次失声,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再次怀疑自己仍再梦中,她可能还没醒。
但是,眼前的男人浑身紧绷,她可以看见他眼里的害怕和渴望。
她很想偷偷捏自己一下,只是这样太侮辱他,而且这一切也太真实了。
看着他额上的纱布,她不认为自己能想象出如此真实而血淋淋的伤口,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潜意识竟然会编造他从小被父母遗弃贩卖的梦。
好吧,这不是梦。
可是……结婚?
她不是没有想过,但那是在意外发生之前,她以为她也许会遇到一个还不错的男人,也许会结婚,将来的某一天吧。
但是,那一天发生了,她的生命就此改变,她不再认为平安顺利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她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再回到之前那种单纯天真的日子。
嫁给这个男人?
午夜梦回时,她也曾偷偷幻想过,她喜欢他,虽然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但她晓得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可能缺少女人,她以为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暂时的床伴,她不敢去多想,不敢去奢望。
嫁给他,就像是美梦成真,她很想很想答应,却害怕他只是一时昏了头。
“你……确定?”
“确定。”他紧张的看着她,一颗心因等待她的回答,始终悬在半空,当她依然没有确切的答案时,他忍不住开口继续说服她:“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婚人选,我不太正常,工作也有点危险,而且需要经常出国,但只要我在家,我都会陪着你,我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赌博——”
她捧住他的脸,再次压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用她的唇。
他僵住了一秒,就这一秒,她已经将他压倒在床上。
欸,这样好多了。
恋恋不舍的再吻了他一阵,她才抬起头,躺在他身上,好笑又疼惜的抵着他的唇说:“我问的是你确定你想娶我,而不是你够不够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比你更好。”
“所以……”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靠得无比近的女子,哑声问:“你的意思是?”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感觉,但仍需要她说出口,他需要她的承诺。
也许她应该要拒绝,但她没有办法,她贪恋他的温柔、他的怀抱,她无法抗拒这个对她伸出双手的温柔男人,他提供的不只是安全,还有她早已失去的归属。
所以,她卑鄙的、自私的,趁他脑袋不清楚时,开了口。
“我愿意。”
承诺的话语,是如此轻易的脱口。
好简单,好容易,让她感到有些讶异。
短短三个字,有如魔法一般,点亮了他的脸。
她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个温柔的男人,唯一的解释,还是他受了伤的脑袋。
看着他发亮的脸,她几乎想把到嘴的但书吞回去,可是为了两人好,她还是加了一句:“但是我希望订婚的时间,最少要有半年。”
“为什么?”他一愣。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她的良心,试着要他从现实面思考。“热情和欲望只是一时的,它会退烧,我不想你到时才想到我这个人其实很无聊,我们应该要相处久一点,更熟悉一些再结婚。”
“我觉得我们够熟了。”他黑瞳一暗,大手从她的腰上往下滑,捧着她的臀,微微下压,哑声道:“况且,我不认为我对你的欲望会退烧。”
感觉到他的亢奋,她轻抽口气,小手抵着他的胸膛,红着脸说。
“我不希望你的家人觉得我太随便。”
“他们不会。”
他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某种可怕的念头让她惊慌起来,她支起身子,慌乱的看着身下的男人,“不要告诉我,你两个弟弟都知道你每天晚上都溜到我房间。”
屠勤看着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了一句。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迷恋你。”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所以,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对不对?”
“并不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开口试图安慰突然惊慌起来的她。“可菲就不晓得。”
“她不晓得才有鬼,这栋公寓里发生的大小事,她全都一清二楚。”静荷又羞又窘的瞪他一眼,“我还以为只有她晓得!”
天啊,她好想挖个地D钻进去。
难怪他们把他留给她照顾,难怪他们眼也不眨就消失,难怪都过了三、四个小时,也没人过来查看他的状况。
他们一定是怕撞见十八禁的画面。
她遮住羞红的脸,尴尬的呻吟出声,“老天,我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屠勤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拉开她的手,安慰道:“既然我们都要结婚了,其实也没那么糟,你知道,我爸妈也是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
“你爸妈?”她一愣。
“我的养父母,海洋和桃花,我十一岁之后,他们收养了我。”
他之前也提过这个年纪,十一岁之前,他一直认为他的能力是诅咒。
她心疼地抚着他的脸庞,“你在那之前都待在实验室?”
“对。”奇怪的是,看着她,那段过往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面对。
“你十一岁时,是什么样子?”她轻问。
她温柔的指尖描绘着他的脸,他闭上眼,感觉她掌心的温度,不觉开口坦言:“苍白,瘦小,愤世,嫉俗。”
忽然间,她领悟。
“他们拯救了你。”
他睁开眼,开口同意:“他们拯救了我。”
他的养父母,让他从愤世嫉俗的小男孩,变成现在这个温柔的男人。
“我想,我喜欢他们。”
他露出了微笑,笑眼中透着暖意,让人怦然心动。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定蠢死了才会和他分手,不过她还是要把订婚期拉长一点,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结婚,实在太疯狂了。
“你刚说你爸妈认识多久就结婚?”她问。
猜到她问题背后的结论,他含糊其词的说:“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她挑眉。
“不久。”他咕哝。
“屠勤。”她拧眉。
他认得这种口气。
桃花对海洋下最后通牒时,也是用这种口气叫他全名。
事实上,晓夜和如月也常用这种口气叫唤耿叔和莫森叔叔。
他早该猜到她不是简单就能敷衍过去的女人,她就和她们一样顽固。
她抿着嘴,玻鹆搜邸?br />
知道无法再含糊拖延下去,屠勤只好老实承认。
“三个月。”他叹了口气,“他们认识三个月后才结婚。”
三个月?有点短,不过她可以接受。
静荷微笑,宣布道:“那我们就订婚三个月。”
他就知道。
看着那笑容可掬的女人,他猛然低头吻住她。
三个月就三个月,他可以忍耐三个月,不过没人规定他这三个月不能继续说服她提早结婚。
第九章
屠勤头上的伤,一个星期左右就拆线了,但疤痕还在,那稚嫩的伤口,教她每次看到都有些心疼,他却毫不在意它的存在,像是几乎已经忘了。
她帮他洗头,因为怕他弄伤了自己。
他泡在浴缸里,仰着头、半闭着眼,像只心满意足,昏昏欲睡的大熊。
那特制的四脚白瓷大浴缸,是他房里少见的奢侈品。
全身赤L黝黑的他,躺在这洁白的浴缸中,看起来特别养眼。
明明刚刚两人才……她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反应这么好,她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抵抗这个男人。
套着他宽大的t恤,她坐在浴缸边,小心的帮他弄湿短发。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却比她刚认识他时,又长了一些,摸起来,感觉有些柔软。短发洗起来很方便,洗发精的用量只需要她的五分之一。
他后颈有另一道很浅很浅的疤,她轻轻抚着,问他。
小时候打架。
他轻描淡写的笑着说。
她替他满足泡沫的头冲水时,看见他赤L的胸膛、腹侧、大腿内侧上也有旧伤。以往两人做A总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她知道他身上有疤,却不晓得有这么多。
她知道他的工作危险,但……
察觉到她的情绪,屠勤睁开眼,看见她注视着他身上的伤口。
他握住了她停下清洗动作的手,亲吻她的掌心。
“我这几年赚的钱,足够让我们轻松过下半辈子,但我还是得在红眼工作,这个工作让我觉得自己是……”
他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回握住他的大手,了解的道:“让你觉得你是正常的,被人需要的。”
“嗯。”
一颗心,因他温柔的体贴和悲伤的过往,又暖又疼。
他的手也有伤,在掌心上,她抚着他的掌心,只觉得喉头一哽。
很浅很淡,时间应该很久了,但在那的皮肤依然微微纠结着,她可以想见受伤的当时,他有多痛。
他可以感觉到那揪紧她的复杂情绪,挣扎、不舍、悲伤、怜爱,和包围着他的温柔。
她的眼微微泛着水光。
对她的情感,几乎要满溢而出。
“我不会要求你离开。”她抚着他的脸,俯身亲吻他的唇,柔声道:“但请你,为我更加保重自己。”
她的泪,滴落,湿了他的颊。
莫名的,抚慰了他。
他伸出手,以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仰头亲吻她。
她的唇是暖的,和心一样。
泪水,泛滥着。
他吻去她的泪,一次,又一次。
他将她带进了怀中,浴缸里的水,因她的加入,满溢了出来,温热的水,很快浸湿了她身上的t恤,她却几乎没注意到。
她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唇,感觉他的体温,心头依然紧紧揪着。
才短短几天,这个男人就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她呼吸着他呼吸的空气,感觉他的感觉,遇见他之前那段孤单寂寞的日子,遥远得有如上一辈子。
她无法想象再回去过着以前那样平淡寂寥的生活,她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噢,或许还是可以的,但那样的世界,相较之下是如此贫瘠,冰冷灰暗的空虚充斥其中,让她光想到就忍不住发抖。
她对他的渴望,是如此狂热而真实,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他的吻、他的手,他抵着她的灼热。
他的热情是如此昂扬勃发,让她无法再想其他。
他隔着衣服含住她挺立的R尖,她轻喘时,他脱掉了她的内K。
他捧着她的臀,让她坐到他身上。
她的身体,早已准备好接纳他,她感觉到他的进入,感觉到身体因他而扩展,接纳着他的热烫。
他帮助她接纳自己,她攀着他的肩头,俏脸泛着玫瑰般的红,星眸氤氲迷蒙,粉唇微张地轻喘着。
“勤……”
“别怕……”
他亲吻她的唇,再次吻去她颊上的泪。
热水包围着两人,他的皮肤却更加热烫。
他扶着她的腰臀,教她律动,她既害羞又害怕,但对他的热情和欲望却凌驾一切之上。
“我爱你。”
他说,双眼热情而专注。
胸口好热、好热,她没有办法回答,只能泪如泉涌地坐在他身上,随着热情的韵律摇摆,一次又一次的在他低哑的爱语中,和他一起攀上高峰。
“我爱你……”
那瞬间,她知道,他已成为她的一部分,永远永远都无法拭去……
两人的婚约,他在她答应的那天就公告周知,红眼的人都很高兴,但很明显的一点也不意外,屠鹰甚至只挑了一下眉,不过他终于对她开口说话了。
“恭喜。”
她吓了一跳,他是笑着和她说的,很浅但很真心的微笑。
“谢谢。”她是这样回答的,虽然在那瞬间,她其实很想去拿机器回来把他的声音录起来,这男人惜字如金,每一个字都弥足珍贵。
反应最欢乐的就是可菲,她抱着她又叫又笑又跳。
武哥则是露出洁白的牙齿,称赞屠勤“干得好”,然后拿出一纸工作合约,希望她能到红眼正式上班,拯救他们杂乱无章的办公档案。
不过屠震和封青岚的反应就特别了一点。
他们两个前后差了几分钟,各自找上了单独在天台上晒衣服的她,诚恳的找她谈了一番,屠震的大意是——
我很高兴屠勤找到老婆,不过你要是敢故意伤害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之类的。
当然,岚姐说得没有屠震那么直接,但意思同样亲切。
“我很喜欢你,所以请不要*我伤害你。”
“你有没有想过,依据体型的大小,我才是那个可能被伤害的人?”她打趣的问。
“没有。”封青岚回答得毫不犹豫,她只是叉着腰,挑起了眉,“我们的家规是不准打老婆。”
“所以他不准打我,但你可以对付我?”静荷好笑的问。
“没错。”封青岚笑了出来。
“你知道,刚刚他小弟才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阿震?”
“对。”
“我想也是。”她笑了笑,“我应该替他说抱歉,不过既然你要嫁进来,就得学会适应他,就和适应我一样。”
“我喜欢他。”
“阿震?”青岚吓了一跳。
“我也喜欢你。”静荷笑着说:“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我想我会在这里适应得很好。”
“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封青岚笑着伸出手,“欢迎加入红眼。”
她心情愉快的回握住那神采飞扬的女人,和她一起笑了出来。
岚姐离开没两秒,屠勤就出现在天台。
这个屋顶,大概从没像今天早上这么热闹过。
“阿震和岚姐上来找你?”
“嗯。”她抖开一件衣服,是件男性的四角内K。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他惊慌得忘了原先想问的问题。
“你的内K。”她神色自若的抖了抖。
“它应该在我的浴室里。”他震惊的瞪着那条内K说。
“我不喜欢脏内K堆在浴室里。”她看着他说:“所以我把它洗了,麻烦你把那边的衣架拿给我好吗?”
他没有帮她拿衣架,只是一把将内K抓过去,快速的将它晾到衣架上。
她好笑的看着他,提醒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内K,况且,我们都已经订婚了。”
这句话奇异的安抚了他。
他看看她,看看晒起来的内K,再看看她,然后才哑声道:“没有人帮我洗过内K。”
“桃花呢?”
“她和海洋收养我时,我已经十一岁了。”他尴尬的说:“海洋说,我够大了,应该学会自己洗自己的内K。”
“所以,你一直都是自己洗的?”她好奇的问。
“嗯。”
“你以前的女友呢?”
他表情谨慎的看着她,摇头,“没有。”
她笑了,歪着头说:“我很难想象你自己洗内K的样子。”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想象的?”他黑脸微红。
怎么会没有,一想到那个十一岁时愤世嫉俗的他,在父亲的威吓下,努力学着洗衣服的样子,就让她觉得想笑。
她笑着弯腰拿起另一件衣服,抖开。
这件不是内K,他明显的松了口气。
“阿震和岚姐找你做什么?”
欸,她还以为他忘了。
瞥了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眼,她把手中抖好的衣服交给他,边道:“聊天。”
“聊什么?”他很自然接过衣服,套上衣架,挂好。
“聊你以前被发好人卡的事。”
他的脸一整个爆红,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尴尬不已,晒完了手边的衣服,才问:“他们来威胁你?”
“不是威胁。”她笑着交给他另一件衣服。“是恳谈。”
他们的亲切,让她印象深刻。
照理说,接受到他家人的这种威胁,她应该要再三考虑嫁给他这件事,但她实在很难讨厌他们;特别是,他们两个都是为了要保护他。
“抱歉。”他说:“岚姐一直觉得她有义务要照顾我们。”
“除了她和阿震、阿鹰之外,你还有兄弟姐妹吗?”静荷笑问。
“五个。”
她吓了一跳,“你爸妈那么会生?”
“不是。”他笑了出来,解释道:“阿震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其他三个萝卜头,是耿叔和莫叔的。”
然后他开始和她解释他那些没有血缘关系,却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家族成员。
艳阳下,她听着他说话。
他一边帮着她晒衣服,一边诉说他儿时的生活点滴,他在那海岸城市的生活,甚至他父母的爱情故事。
她可以从他的言语,感觉到他对他家人的热爱。
她听着他描述他的老家,仿佛闭上眼,就能看见他说的人事物,感觉到海风的吹拂。
阳光在空气中闪烁,衣服在蓝天下白亮如新。
他是个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