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这声咒骂,根本没有出口,而是藏在喉音嘟囔。
司徒暮雪却听得明明白白,身子一震,慢了半拍。
轩辕烈不动声色的扶着她,将她送入轿中。起轿前,司徒暮雪突然问他:“你来医馆有何事?”
“下药堕胎之事,我心中有愧。我不能杀幕后主脑,但也一定要查清楚,谁这么胆大,敢害你!”
司徒暮雪突然伸出玉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交待:“夜半三更,我等你。”
“娘子,想我了?”轩辕烈突然变得不正经起来,一张俊脸,哪里还有平时的严肃样,眉眼扬起,嘴角咧开,一点都不含蓄,说话时,挑.逗之意溢于言表,分明就是地痞流.氓的下.流样。
司徒暮雪不动声色的伸出纤纤玉指,看似是为了坐稳扶在他的胳膊上,实际上,手指暗暗使力,隔着薄薄的衣袖,狠狠的掐着轩辕烈的皮。
司徒暮雪有意只掐皮不掐肉,她有意掐着皮往上提,再一百八十度的来回拧。
这种痛,看不到伤痕,却是难以忍受的,轩辕烈却只是会心的微笑,手轻轻的抚着掐他的手背,低头,在她的耳边,又轻佻应着:“等着,为夫一定到。”
司徒暮雪回到将军府之后,就以养胎为由,待在水月阁里不出来。玉圆按照她的吩咐,将许郎中的药和轩辕烈拿来的药分开摆放,在小厨房时单独摆放了两个煎药的药罐,分别做了记号。
一个专门熬许郎中的药,另一个,则专门用来熬轩辕烈带来的药。
吃晚饭的时候,玉圆特地做了条鱼给司徒暮雪补身体。可是,司徒暮雪一看到那鱼就反胃,最终还是只吃了几根青菜和两块豆腐,就懒洋洋的躺下休息。
玉圆不敢打扰她,收拾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司徒暮雪半梦半醒的睡到了三更天,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她没有点亮蜡烛,倚在*边,等轩辕烈来。
她有很多事想问轩辕烈,有很多疑问想和轩辕烈讨论,也有很多想法想告诉他,请他帮忙查清楚云慕裳难产之事。
可是,轩辕烈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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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中堂,轩辕烈正施施然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品茶。
轩辕枫跟着几个纨绔子弟喝花酒回来,前脚刚跨进宣王府,后脚就看见轩辕烈正守在那里,等他回来。
本来还幸福的哼着小曲的轩辕枫立刻闭上了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蹭啊蹭啊的,蹭到了轩辕烈的面前。
“大哥,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啊?”轩辕枫堆满笑容,看着轩辕烈,见他不苟言笑,眼底全是肃肃寒意,知道他在生气,赶紧的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帮他泡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大哥,是我错了。今天我玩得太晚了,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会不敢?”轩辕烈斜眼睨他,不冷不热的说道:“父皇和母后原本坚持要我们住在皇宫,就是怕你在外面学坏,跟人鬼混。你缠着母后坚持要住回宣王府,说什么旧宅是福邸,要祈福守福,为父皇的千功伟业尽一份力。你这些话,也只有母后才会信!”
轩辕枫被轩辕烈数落的一无是处,但又句句都点到要处,令他无法反驳。
轩辕枫讪讪笑着,摸着头,嘿嘿两声,又想用对付皇后的办法还哄轩辕烈,蒙混过关。
可是,轩辕烈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枫,大哥问你一件事。是谁出的主意,要给雪儿下药堕胎?”
轩辕枫捏着茶杯的手一紧,悄悄的瞟了轩辕烈一眼,见他目光炯炯有神,直盯着他不放,自知这事瞒不过轩辕烈,这才放下茶杯,一脸正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大哥,你要娶司徒暮雪,父皇和母后都很支持。因为只有得到司徒将军的支持,政权才能稳定,父皇才能高枕无忧。可是……司徒暮雪肚子里的那个孽子,是我们皇家的耻辱,我怎么能容他进皇家门!”
“啪”,轩辕烈重重的将茶杯放下,轩辕枫分明看见,那茶杯已经在他的手中四分五裂。轩辕烈不看他,手掌轻轻一握,破碎的酒杯在他的手中,变成粉末。
轩辕枫心虚的看着轩辕烈,支支吾吾的喊了他两声“大哥”,见他仍然不理自己,这才问:“大哥……你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轩辕烈重新拿了一个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反问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哥……”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我已知道,你是幕后指使,如果你希望我不跟你计较,可以,你去向雪儿道歉,只要雪儿原谅你,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轩辕烈抿下一口茶,缓缓说道。
轩辕枫气得站起身来,气得差点要掀桌子。
轩辕凤天和苏容玉总共才育有二子,轩辕枫是幼子,从小嘴甜人活,很是得*。轩辕烈身为长子,为人沉着稳重,与轩辕枫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他对这处唯一的弟弟,也很是容忍,无论他闹出多大的事,也未曾翻脸过。
唯独对司徒暮雪这件事,他没有原谅轩辕枫。
司徒暮雪坚持退婚之事,令轩辕烈很是惊讶。他很快就查清了此事,第一时间赶到将军府,希望能得到司徒暮雪的谅解。
司徒暮雪不肯嫁他,是情理之中但又是意料之外的事。轩辕烈知道自己不能勉强司徒暮雪,但又不愿意放弃她,这才答应了她,同意退婚但不能拒绝他的追求。
回到皇宫后,轩辕烈立刻找到轩辕凤天和苏容玉,明确的表达了他的心意。他的坚定,令轩辕凤天和苏容玉大为吃惊,他们和轩辕枫一样,一直认为他不过是为了拉拢司徒明亮,为了司徒家手中的兵权才想娶司徒暮雪的。
苏容玉心疼儿子,也知道儿大不由娘的道理。轩辕烈能娶司徒暮雪,于公于私,于皇家于天下,都是件喜闻乐见的事。
毕竟,六王爷临王对轩辕凤天坐上皇位之事颇为不满,尽管没有正大光明的表现出来,但这些都是心知肚明,不能随便点破的事。
如今司徒暮雪退婚,谁都可以再去将军府提亲。司徒暮雪嫁给谁,就意味着司徒明亮的兵权倾向谁。假如让六王爷临王的独子司徒陌娶了司徒暮雪,目前的格局就会发生改变,无法平衡。
基于以上种种考虑,轩辕凤天和苏容玉算是默认了轩辕烈的决定。
轩辕枫是堕胎之事的幕后指使者,轩辕烈在得到轩辕凤天和苏容玉的支持之后,第一刀,就砍在了轩辕枫的身上。
轩辕枫气呼呼的又重新坐了下来,其实,事情败露之后,他也很是提心吊胆。
一来下药堕胎之事实在太过阴暗,不能放在桌面上说,若让外人知道,有损他的名声。二来下药堕胎也是阴损之事,当初轩辕枫一心抱着帮助大哥的心思才肯做这种事,但现在发现,轩辕烈根本不在乎这孽子的存在,才知道,自己这事错得离谱。
现在轩辕烈指名道姓的要他去道歉,轩辕枫觉得拉不下脸面,这才特别的郁闷。
“她是你皇嫂,难道你打算以后都跟她仇人相见?”轩辕烈终于软下声音,好声好气的劝他:“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也会是你的侄子。难道你希望他长大之后,突然发现你曾经想杀死他,再把你视为凶手?”
轩辕枫不服气的撅起了嘴。他才不想做司徒暮雪肚子里孩子的皇叔,但是这事不由他啊。轩辕烈娶了司徒暮雪,认了那孩子,他就必须成为那个孩子的皇叔。
轩辕枫一想到,在若干年之后,会有一个孩子拿把剑架在他脖子面前,大声骂他是杀人凶手的场景,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大哥……我……”轩辕枫还是觉得拉不下脸来。
轩辕烈正色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枫,如果你不去道歉,不能求得雪儿的原谅,你就不必再喊我大哥了。”
轩辕烈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躺下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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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玉圆进屋伺候司徒暮雪洗漱时,发现她衣着整齐的坐在*沿边,头歪歪的靠在*架上,整个人都坐麻木了。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玉圆急忙扶她躺下,见她脸色难看,不禁担心:“大小姐,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司徒暮雪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轩辕烈半夜会来,特地的没有更衣,衣着整齐的坐在那里等他来。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子,放她鸽子。害得她坐在*边等他,等着等着,竟然这样坐着睡了*。
玉圆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等司徒暮雪的反应,见她闭着眼睛摆摆手,不想请郎中来,这才大着胆子问她:“大小姐,要不要请……大皇子来看看?”
玉圆不提轩辕烈还好,一提起他,司徒暮雪就火冒三丈。
她突然一下睁大眼睛,瞥了眼玉圆,无声的责怪她多事。
玉圆缩了缩脑袋,她知道这个大小姐跟别人不同,她总是深藏心思不肯表露。她对下人很和善,就算生气,也不打骂,只是这样瞥一下,就已经很明确的表达出她的意思,不能再触及刚才的话题。
“大小姐……”玉圆还想劝她请郎中来水月阁,司徒暮雪只是摆摆手,示意她去准备早餐和保胎药,给她点时间和空间再补补眠。
玉圆退下去之后,司徒暮雪叹气。
她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自己,竟然相信了轩辕烈的话,这样自信的以为,只要她开口请他来,他就一定会准时出现。她等了他一晚,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幸亏他没来,否则,被他看见自己这样傻乎乎的坐等他出现,她这一身傲骨,真正是无法安放。
司徒暮雪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熬不过瞌睡,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
桌上,摆着两碗药,一简单的午餐。
没有蜜饯,因为轩辕烈没有来。或许,他早忘了当时的承诺,说会给她从宫里拿些蜜饯给她。
“玉圆,哪碗是许郎中的?”司徒暮雪坐起身来,问她。
玉圆端来两碗药,右手青花瓷碗装的是许郎中开的药方所煎的,左手五彩珐琅掐花金丝碗里装的,则是轩辕烈求御医所开的药方熬出来的药汁。
司徒暮雪接过青花瓷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有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她又接过另一只碗,仔细闻了闻御医所开的药,想了想,一口咽了下去。
玉圆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喝药,蜜饯冰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看着司徒暮雪苦的直皱眉头,急忙端来一杯水,让她漱口。
“药渣,你都装好了?”司徒暮雪缓过劲来后,又让玉圆把熬完药的药渣拿来。她坐在桌前,将这两包药渣分别做了比较,发觉里面除了一两味药不一样,其它都没有区别。
只不过,许郎中用的某些药材,没有御医所用的珍贵。毕竟,有些药材,只有皇宫里才有。
司徒暮雪随手将许郎中的药随手倒在窗外,吩咐玉圆:“你记住把许郎中的药渣扔到咱们水月阁的垃圾里,大皇子送来药方的药渣,小心包好,你每日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寻个僻静地方扔了。”
玉圆不明白司徒暮雪为何要这么做,但她乖巧的点头答应,伺候完司徒暮雪用完餐之后,便将这些药渣都收拾好,悄悄的带了出去。
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司徒暮雪熬夜之后觉得更加困乏,她连出去走走的力气都没有。玉圆走后,她便回去继续睡,恢复体力。连续三天,她都足不出户,不是在研究药方看药渣,就是躺着休息。
三天后,司徒玉禄跑来水月阁,将香包送还给司徒暮雪,还特地的在这里吃了一顿午饭。
司徒暮雪知道这一定是柳氏叮嘱的,做给司徒明亮看的,也不介意。司徒暮雪很喜欢司徒玉禄,见他聪明伶俐,有空便教他读书认字,给他讲故事做些小游戏。
不过几日,司徒玉禄就爱上了这个大姐姐。每天都要在这里赖上一两个时辰,才肯回牡丹阁。
司徒暮雪已经忘了自己和轩辕烈之间的约定,香包送过来之后,她每日都在研究这些香包和许郎中的药方。这些草药,都没有任何问题,彼此之间也不相冲突,对孕妇没有任何的伤害。
可是,司徒暮雪不相信这些。她明明记得,当初许郎中拿出香包时,手轻微的抖动,不敢直视的眼睛,还在看到她那见鬼般的神情。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当年云慕裳的难道与许郎中有着莫大的关系。司徒暮雪觉得自己离zhēn'xiàng越来越近,可是,又总是没有头脑。
“雪姐姐,这香包的味道好闻吗?”就在司徒暮雪躲在水月阁休养的第十天,司徒玉禄又跑来这里玩耍,他见香包没有挂在*头上,便问她:“雪姐姐,你为什么不挂起来?我娘每天都问我你挂了香包没有,说这香包对雪姐姐的身体还有我外甥有好处!”
司徒暮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司徒玉禄所说的外甥是谁。她怔了怔,当她意识到司徒玉禄说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时,笑了。
“昨天玉圆不小心弄脏了香包,我吩咐她把香包拿去洗洗,顺便再把药材晒晒,弄干净了再挂起来。”司徒暮雪解释道。
司徒玉禄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心无城府的缠着司徒暮雪给他讲故事。
一个时辰后,司徒暮雪让玉圆送走了司徒玉禄。她深思片刻,再次来到柴房,在里面翻找。
司徒暮雪已经偷偷进入这柴房十几次了,她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她需要找到的东西,但每次都一无所获。司徒暮雪也怀疑过,在云慕裳难产之后,所有有嫌疑的东西都被收起毁掉,但她就是不甘心,希望能从这些遗物中,找到蛛丝马迹。
终于,司徒暮雪一口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司徒暮雪将那东西悄悄的藏到怀里,回到房里,从衣柜里拿出几件新衣裳,比划了半天,打了个小包袱,放在身边,悠悠然的坐在那里等玉圆回来。
过了会,玉圆回来了。
司徒暮雪神清气爽的摇着团扇,对着玉圆说道:“在府里憋了十天,也该出去走走。玉圆,扶我去舅舅家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