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二十四,黄历有云,诸事皆宜。
姬皇后早早的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姬若娴的婚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虽说是有点突然,但又是情理之中。
姬皇后对镜对花钿时,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坏心眼了。她竟然是如此的庆幸,司徒暮雪做错事了。如果不是司徒暮雪一怒之下带着芸雨荷和小芋头离宫,轩辕凤天就不会龙颜大怒,苏容玉这个温吞脾气,也不会一怒之下同意了姬若娴和轩辕枫的婚事。
不管怎么样,姬皇后从心里感谢司徒暮雪,也对她特别的钦佩。
这世间,未婚生子,然后跟着敌国太子离京到边疆,再隐姓埋名多年不露脸的女子,只有她一人。现在忿然离宫,听起来觉得很逆天,但想想,与她四年前的壮举相比,这又不算什么了。
姬皇后有意效仿,只是有心无胆。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看了又看,见脸色好了许多,这才站起身来,准备更衣。
宫女早已经拿来事先缝制好的衣裳,她们在腰间两侧都放宽了两寸,不但遮住了丰腴的身体,还将已经凸起的肚子好好的藏了起来。
单层素罗所制的对襟长袖上襦,轻薄又保暖,原本漂亮又复杂的盘扣,全部被拆下,换成了可松可紧的系带。即使如此,已经胀起的胸,将那上襦绷得紧紧的,姬皇后对着铜镜又照了两回,想脱下来。
“皇后娘娘……这已经是最大的了……”宫女们为难的看着她。
姬皇后一怔,问:“前些日子不是跟你们说了,将衣服都改改吗?”
“皇后娘娘,奴婢们已经连夜改了五、六件了。可是这几天,皇后娘娘的身形……”宫女们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瞟了她的胸和肚子一眼,没有出声。
姬皇后怀有身孕的事,也不是整个皇陵的人都知道。除了这三、五个心腹能近身外,其它人都被赶到了宫殿的外面,根本看不到姬皇后。
毕竟是守陵,不可能天天制新衣。特别是皇陵的日常用品的给予,都由皇宫负责,哪怕多送一粒米,都有记录的。
姬皇后有孕之后,人也胖了些,特别是胸和肚子,大的厉害。不敢轻易的拿新布匹去做大的新衣,怕万一后面还要再用会不够,所以只能先将就的,将旧衣改大,勉强应付应付。
谁知,这几天胃口好了许多之后,多吃了些,人又胖了。上周才改好的衣服,现在已经有些小了。
临时再去弄新衣,是不可能的了。这件旧衣裳,也只是胸口有些紧,别处还是很全身的,而且特别的藏肚子,换了别的,不见得有这个效果。
“不如……皇后娘娘披上云肩吧!虽说快要入夏了,但皇陵这里还是很冷的,披着云肩,还能暖暖身体。”
有个宫女找来一件上面绣着莲花纹和孩童的“连生贵子”的云肩,帮姬皇后披上之后,说:“皇后娘娘披上这件云肩真得很美!”
姬皇后接过另一个宫女递来的石榴纹翠羽簪,左顾右盼,也觉得这云肩甚好,与这簪子正好相配,点点头,正准备插好簪子就这样出门,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娘娘这是打算敲锣打鼓的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吗?”
姬皇后身子一抖,手中正比划着的石榴纹翠羽簪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上面的镶嵌的价值连城的翠玉也随之破裂。
众宫女们不约而同的转身,跪了下来。
来者正是被软禁在皇陵的轩辕凤宇。
只见他身穿一件款式最简单的直襟暗槿花纹长袍,浅灰色的丝绸料子轻盈舒适,垂感极好。一根金线两根银线相互交错着,在衣襟和袖口上点缀着,绣工极为精致,看上去很素雅,实际上则特别费工。
轩辕凤宇的身上没有其它的饰口,只是在腰上束了一条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乌发束冠,一丝不苟,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都看不到任何一丝零落的发丝。
轩辕凤宇负手站在门边,冷眼一扫,那些宫女们吓得噤若寒蝉,就连姬皇后,也吓得失了神,站在那里,面无血色。
“你们是想把娘娘推到火坑里吗?”轩辕凤宇瞪着他们,那神情就像要把她们全部吃掉似的,目露凶光,一脸肃杀。
姬皇后见状,赶紧上前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准备准备,吉时一到,就要去皇宫了。”
宫女们仿佛得到了赦免令似的,连站都不敢站起来,爬着出了房间。轩辕凤宇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这才上前,把姬皇后搂了过来,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两下,笑道:“肚子又大了几分呢。”
“凤宇……”姬皇后仍然不太习惯与轩辕凤宇有太多的亲昵,尽管已经木已成舟,但她一想到,在皇陵里,夫君的墓前与新欢亲昵,就会有种负罪感。
轩辕凤宇冷冷的笑了一下,大手往上,在她的胸口拧了一把。
因为怀孕而胀大的胸,本来就又痛又胀,突然被拧,更是痛得让人无法忍受。姬皇后难忍的哎哟一声,举起拳头,在他胸口擂了两下。
“你不必担心自己会被他们看见,没有进宫之前,就会有人把你劫走。到时候,你就在外面好好躲着,乖乖的把我们的孩子诞下。只等风头一过,陌儿和若灵就会去找你,照顾你的。”轩辕凤宇说得很自然,好像这件事就像是出门看到一个石头,随便用脚踢踢就能解决问题似的。
姬皇后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这个计划,轩辕凤宇已经跟她说了几百遍。
起初,让姬若娴嫁给轩辕枫这事,也是轩辕凤宇的主意。他们两个刚苟合时,轩辕凤宇就说过这事。他觉得,轩辕烈很有可能战死在沙场上,后来传来假死的消息后,就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如果姬若娴能与轩辕枫成亲,以后就可能是太子妃,再后来就是皇后。如果姬若娴能成为皇后,无论对姬皇后还是对轩辕凤宇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姬皇后也受够了这皇陵的冷清,特别是有轩辕凤宇的温暖之后,她对外面的繁华更加的向往。
虽说是未亡人,但年龄并不大。先皇过世的时候,才四十有余,而她,也不过三十。幸福生活才刚开始没有多久,竟然戛然而止。本以为,可以凭着相思之情,就足以度过剩下的日子。
但自从轩辕凤宇住进皇陵之后,也不知在哪一个晚上,望着清冷月亮的时候,突然多了他的人影之后,姬皇后的心就乱了。当然,如果轩辕凤宇不来找她,不来骚扰她,不来勾引她,不来用他的体温来引诱她,她肯定不会沉沦。
但是,她到底还是沉沦了,并且从此不能自拨。最可怕的是,他们小心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了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他们一直在筹谋,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生下来。他们想过很多方法,都无法隐瞒皇陵里的人。肚子没有出怀的时候,还能藏着掖着,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姬皇后彻底灭了希望,听从了轩辕凤宇的意见,一定要促成姬若娴和轩辕枫的婚事,借机走出皇陵,然后再假装被劫,从此再也不回皇陵。
离开了皇陵,就是得以自由的小鸟,海阔天空任她翱翔,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轩辕凤宇用脚,把刚才那个摔坏的石榴纹翠羽簪踢到一边去,又亲自把姬皇后身上的那个连生贵子的云肩取下来,熟门熟路的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缎地平针盘金绣花卉纹柳叶式云肩,重新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将下面的流苏整理了一下,把姬皇后推到铜镜前,说:“你看,这流苏正好遮住了你傲人的胸.脯,衣裳改得也好,又看不到你凸起的肚子。外面的护卫绝对看不出你的异样,放心大胆的上软轿,好好坐在里面,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只管装吓晕了,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姬皇后见换了一件云肩之后,确实低调了许多。点头时,才发现自己的云鬓上没有任何的头饰,正犹豫该戴什么的时候,轩辕凤宇又拿来一根银梅花纹簪,替她戴好:“记着,你是在守陵,不是在避暑。这银饰可能寒酸了点,但却是很适合的。”
姬皇后安心的让他戴上之后,突然抓住他的手,问他:“凤宇,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我能躲藏起来,若娴能与轩辕枫成婚,你……该如何?你能离开皇陵吗?”
“我若能想法子把你送出去,自然有法子让自己出去。只是,时机不对。”轩辕凤宇摸了摸已经涂脂抹粉的脸,仔细的看了一下,突然说道:“出去以后,要乖乖的,千万别哭,别伤了身子啊。等我出来,一定会去找你。”
姬皇后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又看看外面,知道时辰快到了,自己不能再做久留。
这皇陵,虽说有部分是他们的心腹,但大多数还是听命于皇宫的。
轩辕凤天最近对这里的看管变得严厉了许多,轩辕凤宇来看望她的时间和次数也越来越少。姬皇后也曾听闻,轩辕凤宇在皇陵里不甘寂寞,已经与身边的好几个宫女有染。
是否如她一般,有了身孕,姬皇后不知道。但她心里是清楚的,轩辕凤宇与她有染,是杀头的大罪,但他无论搞了多少宫女,都无关紧要。
她走了,躲在外面生孩子,万一轩辕凤宇仍然留在皇陵不出来,她便完了。以后,独自带着孩子,就算锦衣玉食,又如何快乐。而轩辕凤宇,照样可以在皇陵里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温香暖玉。
“好了,别想太多了,快点上轿吧。我来你这里,可是躲着来的,不能久留。记着,追风会带着兰花宫的人来劫你,暗号是‘劫财劫色,一个不留’啊!只要听到这个喊声,你就躲在轿子里装吓昏过去,让他们抬着轿子把你劫走,明白了吗?”
“嗯。”
轩辕凤宇见姬皇后现在是言听计从,满意的笑了一下,推开房门,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姬皇后深呼吸一口气,镇静下来,隔了两盏茶的时候,这才跟着出去。
宫殿外面,早有马车软轿备着。因出出皇陵之后有段山路,马车比软轿颠簸,所以姬皇后先上了软轿,坐定之后,只听到一声吆喝,轿子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
临出皇陵之时,姬皇后的心不安的跳动着。她将轿帘掀起一角,望着外面的风景,正慢慢的往后倒,不远处,似乎有个浅灰色的身影,站在郁郁葱葱的林子里,正往这里望来。
姬皇后伸手,对着那个浅灰色身影摆了摆手。
此刻,离开皇陵,便不想再回来。背叛了一次就意味着终身背叛。她辜负了先皇对她的疼爱,只渴求能得到现在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关爱。
皇陵的山路,比一般的山路宽敞许多。进皇陵的这段山路不长,大约半里左右,周边,因为建皇陵,迁走了原来的村落,所以显得特别的寂静。
姬皇后坐在轿子里,紧张的,十指交扣。
明明只有一个人在轿子里坐着,她却总是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先皇的声音,就像钟鼓似的,在她耳边敲着,指责她,不守妇道,有失国体,竟然在皇陵偷.情,珠胎暗结。
因为是修整过的山路,并不弯曲,总共九个大弯,寓意天长地久,长命百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