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太好了。”玛尔戈说着,语气却很微弱。她最后一颗炮弹都已发出,却发现卢卡根本就不为所动。“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客人们,卢卡。黛茜,别老抓着他不放。让这个可怜的男人松口气吧。”
黛茜猛地把手从卢卡的衣袖上缩回来。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卢卡不放。她茫然地瞅着他伸手去拿侍者手中托盘里的香槟。他有一双修长的褐色手臂,长长的手指,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她回忆起那光滑的指尖在自己颧骨上摩挲的情景,一阵电击般的痉挛顺脊柱划过,在她体内激起一股原始的欲望。当她不经意地撞见卢卡深不可测的黑色眼眸时,内心一阵狂跳,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你是不是从来就不予以还击?”卢卡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可能的话,我从不和玛尔戈做对。”她耳语道, “她的报复总是让我更加羞辱。多年前我就已经接受了教训。”
“很奇怪……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人。”
听到这个讽刺的回答,黛茜畏缩了一下。 “请原谅,”她喃喃地说着,匆匆逃离他身边,来到人相对要少些的大厅里。
“你连控制他十秒钟都办不到。”黛茜身后传来一句刺耳的话, “我想象不出他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黛茜转身面对异父异母的姐姐, “毫无疑问,时间会说明一切。”
“卢卡根本不属于你那一类的人。”尼娜恨恨地说, “你以为你能坚持多久?我看他并不是一文不名。看得出他穿的衣服价值不菲,并不是从什么慈善机构拿来的旧货色。”
黛茜耸耸肩, “卢卡喜欢穿好衣服。”
“漂亮的雄孔雀难道会喜欢身边跟着一只乏味的雌孔雀吗?”尼娜嘲笑道, “他很快就会想要更多的刺激。是的,如果说我有什么敢断定的话,那就是他别有所图。他所追求的一定是一本英国护照,不然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呢?”
为什么?黛茜在心里重复着尼娜的问话。一旦玛尔戈和尼娜发现事情的真相——卢卡只不过是个雇来扮演六个月丈夫的工人——她们一定会大大地嘲笑她一番。尼娜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无情的现实:按常理,像卢卡这样的男人连看都不会看黛茜一眼。
“黛茜……”卢卡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那漂亮的嘴唇上挂着一抹微笑,深陷的黑眼睛熠熠发光, “我还在想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上帝,他真会演戏!黛茜在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对此更加确定了。他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引她说话,无微不至地照料她。黛茜不由自主地被他深深吸引着,着迷似的看着他,倾听他说话。
她徒劳地想从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身上找到那个骑着摩托车、穿一身皮装的人的影子。眼前的这个卢卡·拉法尼就像个变色龙。穿着那身晚礼服,他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另外一个人。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成熟老练、在社交圈里游刃有余的男人。对于涉及隐私的询问,他能够不动声色地避而不答。他酷得像块冰,却又机智无比。黛茜渐渐感到他聪明得可怕。其他人也有同感。他的身边不久就聚集起一群人。他不仅做到了融人人群,而且还进一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凌晨一点钟,卢卡牵着黛茜走下舞池。舞池里还有几对在翩翩起舞。卢卡低声抱怨道: “你今晚太安静了。”
“你觉得奇怪吗?”黛茜后退一步,抬眼看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卢卡瘦削黧黑的脸看起来有些冷漠,熠熠发光的眼眸犀利地注视着她,就像是激光探照灯。 “你让人捉摸不透。我觉得我还完全不了解你——”
“你的确不了解我。”卢卡附和说。
“而且你也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有些不确定地低语着,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虽然这想法还不太成熟。 “你有点太突出了。”
“这只是你的想象罢了。”卢卡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模糊的笑声,把黛茜圈在怀中。
他将手掌紧贴着她的脊背。把她轻轻拉近自己。黛茜的胸部擦上他衬衣的前襟,一股热流穿过她的身本。黛茜感到自己的ru房膨胀,茹头也变得坚挺起来。一时之间,她僵住了。 “放松些,”她头顶上传来卢卡的提醒, “玛尔戈在看着呢。我们应该是一对恋人,而不是陌生人……”
她的鼻端萦绕着他的气味,清新、温暖而又十分男性化。她在他怀中轻颤,努力想使自己僵硬的肌R松弛下来,一边却又羞愧地捕捉着他那强壮身躯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她渴望靠在他那结实的身体上,但在她努力克制这个欲望时却踏错了一个舞步。卢卡试图补救,却因此而把她搂得更紧。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舞伴。”她抱歉地说。
“唔,你在我怀中就像空气一样轻盈。”他反驳。
的确,在他怀中,在他的带领下,黛茜好似天生的舞者,随着旋律自如而优雅地旋转着。就好像在飞一样,黛茜做梦一般地想着。她那童话一般的回忆复活了。在威尼斯的大运河上,高高的阳台悬在河面上,她在阳台上跳舞。没有错步,没有不安,甚至不需要言语——只有随着音乐和谐舞动的喜悦。
“和你跳舞就像是在梦里一般。”音乐间歇时,她低声地向他说着,发现自己不愿从梦中醒来。而她的身体就像是化开的奶酪溶在面包上一般紧紧依附在他那精干结实的身躯上。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他的脖颈,手指深深地C在他那头浓密发亮的黑发里。她向上凝望着他,碧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迷惑。哦,上帝,他那双眼睛,就算是半遮半掩在密密的睫毛下也是如此震撼人心,性感无比。
当他向她俯下头时,黛茜不禁屏住了呼吸。而当他真的吻了她时,她还是惊呆了。他的嘴唇分开了她的,以一种雷霆之势攫取了她柔软的双唇,令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在颤抖。她的手指深深地C入他的黑发,身体轻轻地附着在他身上,双脚软软地踩在地面上,尽管她已完全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了。
她浑身发烫,感觉胸部肿胀,茹头坚挺,一股灼痛感在她那颤抖的大腿间窜动。当他的舌头在她那柔嫩敏感的嘴里肆意扫荡时,她只觉得内心狂野激荡,就像是有团火在身上燃烧。
卢卡抬起唇来,审视着她的表情。他的脸出奇地;冷漠,同时却又有一丝逗趣的神情。 “我们该走了。”他懒洋洋地告诉她, “我相信今晚的表演足够了。”
说着,卢卡将黛茜揽在怀中,带着她走出舞池。黛茜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腿好像已不是她自己的,呼吸依然急促。在那激情一吻之后,她为自己矛盾而又强烈的反应感到不安。而最为疯狂的是,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卢卡和琪亚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啊,天哪,她怎么能如此忘形!接着她马上找到了答案。他吻她的方式同琪亚的父亲如出一辙,具有盹动山摇一般的震撼力。她气恼自己这么轻易就屈服于他,而那股奇怪的、令她心痛的熟悉感则让她不知听措。那种像着了魔法似的眩晕感……
她的那位威尼斯情人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并巳永远也查不出她的身份来。再说她那一晚的秘密也只不过是她玩的一个愚人游戏。她曾是那么害怕现实会毁了这魔力。毕竟,令他受到诱惑的是一个并不真正存在的女人。而且第二天,他没有如约去见在大奎拉湖畔等候的她。这就已经充分证明,他不想再和她有进一步接触。
但是只有他和卢卡才会令她产生如此的反应,使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欲望,令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颤动,荷尔蒙分泌加速,丧失一切自制力和道德约束。黛茜深呼吸以稳住心神。
也许所有的意大利人在十几岁时就学会了这样子接吻,她苦涩地对自己说。也许她对于意大利男人有些敏感——至少是对那种高大威猛、皮肤黝黑、性感无比的男人有些敏感。也许是修女般的生活,以及对自己有生理要求的否认,才令她轻易地就成为那些稍具挑逗技巧的男人的囊中之物。
但是如果没有两性间的吸引,技巧又从何谈起?她扪心自问。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卢卡·拉法尼深深地吸引了。尽管自尊令她拒绝面对现实,她的身体却违背了她的意志,发狂般地渴望着他。
卢卡彬彬有礼地向玛尔戈道谢告别,而后者则狠狠地剜了黛茜一眼。尼娜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黛茜,好像她刚刚看着一个可怜无助的男人受到了一个性饥渴女人的S扰。黛茜有些不自在地匆匆告别。
夜风拂在黛茜的脸上,就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几分钟之前,卢卡曾说过: “今晚的表演足够了。”回想起这个,黛茜就好像被人狠狠掴了一掌似的,脸色变得苍白,浑身僵直。显然,这个吻同样也是在表演。他一直在演戏。假装他被她吸引,与她共坠爱河,并且急切地想和她结婚。噢,老天,他是否猜到了?他有没有怀疑过她不是在演戏?从一个吻里,男人又能猜到多少呢?随着那个吻的加深,她的回应渐渐变得充满了鼓励。这个认识令她的自尊畏缩了。
“总算是过关了。”卢卡慢吞吞地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满意。
“是的,你真是太棒了。”黛茜附和着,努力想使声音听起来流畅、肯定和充满感激。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机关枪里S出来的一样,硬邦邦的。“那个吻也无懈可击。我认为你简直可以和男妓媲美!”
她勉强一笑,跑到卢卡前头,试图抑制自己心头逐渐增长的痛苦。
“你再说一遍……”
黛茜大步走下人行道,头也不回地强笑了一声,“哦,你具备一切条件,”她幽默地说, “你的模样,你的风采,你的口才,还有那足以拍电影的接吻技巧。如果我是个孤独的老女人,身边只有用不完的钱,我一定会为你春心荡漾的!”
突然,卢卡强壮有力的手抓住了她,迫使她转身面对他。黛茜惊恐地抬眼看他,被他怒气冲冲的眼神吓得浑身瘫软,情不自禁地将身子缩起来。
“混账东西!”卢卡愤怒地咆哮着, “你竟敢把我比作男妓!”
黛茜被他的反应吓住了。她先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她对于自己讲话如此不经大脑而感到追悔莫及。她赶紧补救说:“不,不是的。我从未想过……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是想说——”
“我是个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人?”卢卡的语气生硬,显然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黛茜对自己如此大意感到无比惊恐。她的手在两人之间挥舞,先是充满歉意地拉起他礼服的翻领,接着又将它抚平。 “卢卡,老实说,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哈……哈,”卢卡吸着气说, “把车钥匙给我。”
“车钥——”
“你香槟酒喝得太多了。”
黛茜只喝了一小杯香槟。不过由于对自己出言不逊感到内疚,她还是把钥匙递了过去。卢卡滑进了驾驶座。
“你得知道方向。”
“我记得我们来时那条与死神搏斗的路线。”
黛茜假装没有听到这句批评她驾驶能力的评语。她开车的确是很快。还有三天他们就要结婚了。意识到这是桩假婚姻倒令她觉得有些轻松。他一点也不幽默,还有个暴脾气。更糟糕的是,他令人感觉压抑。她偷偷瞄了一眼他那轮廓分明的侧影……啊,可是他看上去是那么英俊!
月光下,她调转了目光,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在她小腹深处有一股灼热的潜流汹涌。这个生理反应令她觉得害怕。他使她想起琪亚的父亲。难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她摇摇头,审视着自己交握得紧紧的手指。虽然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往事还是如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三年前,当理查德改变主意,决定不和她结婚之后,黛茜只好只身一人去做蜜月旅行。当然这次旅行令人沮丧。她对那些壮观的美景视而不见,像个流浪汉似的一个人在威尼斯东游西荡,挣扎着想要忘掉理查德拒婚所带来的痛苦。然后,一天早晨,她看到一对情侣在路边发生争执。那个怒气冲冲的女孩朝她的男朋友扔了一张卡片样的东西。当那张精致的卡片飘落到黛茜脚下时,这对生气的情侣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就这样,黛茜无意间得到了一张化装舞会的请柬,上面写明舞会在大运河旁边一座辉煌的宫殿里举行。
两天后,黛茜终于下决心摆脱无聊和寂寞去参加那个化装舞会。她买了一个面具,穿上那条迷人的杏黄色晚装。这使她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以前截然不同,而且也十分有女人味。那时她还没戴隐形眼镜。戴着一副大眼镜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乏味的老学究。因此她将眼镜取下,宁肯自己看不清楚也不戴。刚巧她又感冒了,于是预先买了些药服下,但是粗心的她没有看到药包装上的说明,这种药不能与酒精同时服用……
当黛茜看到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时,她几乎丧失了进去的勇气。正好这时来了一群显贵的客人,使得她被人流簇拥着不得不移动脚步,向门卫递过了请柬。她登上大理石台阶,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迎面而来的浑身珠光宝气的人们令她迅速失去了自信。她时刻都担心被人识破身份,让人看出自己只不过是个擅自闯入者,进入了一个不该进入的地方。
为了不让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形令人起疑,黛茜慢慢地顺着墙根走到大厅尽头,躲进重重垂下的窗幔,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理石阳台上。她退到栏杆后面,观看着阳台下衣着华丽的客人们或翩翩起舞,或高声谈笑——至少是在她视力允许的范围内仔细地观察着。
然后一个身穿白色上衣、未戴面具的男子手里托着放了一杯酒的托盘出现在阳台上。他嘴里说着意大利语,所以黛茜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侍者。
“谢谢。”黛茜说着拿过酒杯,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像是刚跳完几支舞后上来透透气。早已感到口干舌燥的她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但是那个男子又一次开口说话。
“我不会说意大利语——”
“我说的是西班牙语。”他柔和地用英语打断了她, “我以为你是西班牙人。那身裙子和你的皮肤搭配得很是动人。”
黛茜只是耸了耸肩,默不出声。他又说: “你似乎是独自一人?”他懒懒地往后靠在石栏上,将托盘扔到一边。
“是的。”她尖声回答,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黑色的头颅稍稍后仰。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他的脸在黛茜的视线中一片模糊,只有他那浅色的上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在注视着她。木知哪来的一股勇气,黛茜高高昂起头,大胆地回视他。她已经厌倦了总是按照别人的期望来行动。这次独自一人来到威尼斯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反叛,而迄今为止她只觉得自己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你真是直率。”
“不,我是粗鲁。”黛茜后悔地反驳道,“简直是粗鲁之极。”
“你这是在道歉吗?”他询问道。
“不。我只是在澄清我的立场。呃,难道你不用去给别的客人送饮料吗?”她满怀希望地提醒他。
他愣住了,绷紧了宽阔的肩膀。接着他出其不意地笑了。那笑声十分性感,一阵奇怪的颤抖顺着黛茜僵硬的脊背传了下去。 “现在还不必。”他说。
他的取笑令黛茜脸红。 “我现在心情不好。”
“我会改变你的心情。”
“你说‘会’而不是‘可能’。”她大声指出这一点, “你很自信。”
“你不是吗?”
那一刻,她那一贯的不自信像毒蛇一般啮噬着她的心。紧接着她带着绝望般的骄傲高昂起头,一丝怪异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一直是,”她缓慢而坚定地说, “一直都是。”
他上前几步。这时一道亮光从舞厅里那盏巨大的枝形吊灯上S下来落在他身上,她模糊地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面前,一头浓密的黑发闪闪发亮,一双黑眸流光溢彩。她的心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跟我跳支舞。”他温柔地邀请着。
黛茜绽开了笑容,掩饰不住自己对他的欣赏。只有她才会擅自闯入一个上流社会的舞会,并与一名侍者愉快地聊天。 “你难道不怕被人看见而丢掉工作吗?”
“如果我们待在这儿,就不会……”
“那好,就跳一支舞,跳完我就走了。”
“怎么,你对这儿的招待不满意吗?”他一边将她轻揽人怀,一边试探着问。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她还未回过神来就已经在他怀中了。而在他怀中,那种被当做是精致易碎的玻璃一般受到呵护的感觉令黛茜不禁飘飘然。
“这舞会一本正经得令人窒息,而今晚我想过另一种生活。”她若有所思地讲述着事实, “是的,今晚的我想要变得放肆些……”
“那么不要因为我而妨碍你。”他低语道。
黛茜又一次笑出声来。
“今晚谁和你一起来的?”他问。
“没有人……我是个擅自闯入者。”她大胆地承认。
“一个擅自闯入者?”
“你看起来很吃惊……”
“奥罗宫的警卫一般来说是非常森严的。”
“如果你恰好是跟着一群显贵的客人进来,门卫就只顾忙着鞠躬了,他是不会注意到的。”
“你一定是有请柬喽?”
“在大街上闲逛时,它正好落在我脚下。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想用它来摔她男朋友。我以为你本来是想请我跳舞的。”她抱怨着。他们还一动未动呢。“怎么,你现在是不是想把我扔出去呀?”
“现在还不想。”他回答。他将她拉近自己,眯起眼观察着她, “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非常。”黛茜附和着。
“那你叫什么?”
“没有名字,没有——”她叹息着说, “就当是路过的船,把一切——”
“可是我想上船……”
“不可能。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她的话语里有着压抑的痛苦, “今晚我想成为另外一个人。”
“你真的很特别,也很让人恼火。”他低声说。
“我是个非常、非常自信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通常都让人恼火。”她开玩笑地回敬道,一边倾身靠在他强有力的身躯上,仰头向他微笑。隐藏了姓名,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这令她觉得轻松。
之后他们就在高高的阳台上翩然起舞。阳台下面是那条平静的大运河。各种灯光映S在她眼睛里,闪烁着魔幻般的光彩。她舞着舞着,直到闭上双眼,沉人一个美妙的梦境中……
第四章
一阵意大利语的诅咒声将黛茜从梦幻般的绵绵回忆中拉出来。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陆虎车停了下来,车头灯照出前面是一条狭窄的小路。
“出了什么事?这是在哪里?”她一脸困惑地问道。
“有一只轮胎瘪了。”卢卡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一边低头打开吱呀作响的车门。车外飘着细雨。
黛茜钻出车来喊道: “可是备用的轮胎送去修理了。”
透过雨帘,黛茜感觉到卢卡打量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竟然没有备用轮胎?”
“没有。”说着,黛茜踢了那只瘪轮胎一脚。
“还有很长一段路呢。这车是不行了。”她四处张望, “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天太黑了,我想是拐错了一个路口。”
看清楚前方六米处根本无路可去后,黛茜想,他这么说真得大打折扣。她问道: “你迷路了,是不是?”
卢卡默默地瞥了她一眼,眼光好似要杀人。
黛茜叹口气, “那我们现在只好走喽——”
“走?”他似乎对这个提议惊诧不已。
“那还能怎么办?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离开主路的吗?”
“有一段时间了。”卢卡闷闷不乐地说, “不过还好,我记得附近有一座农舍。”
“那又有什么用?”黛茜说,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这个时候,只有出了紧急情况才会把人从床上叫醒。”
“现在就是紧急情况!”
黛茜挺直了她那一米五八的身材说: “我不会为了想打个电话就把一大家子人吵醒。再说,你叫我给谁打电话呢?”
“当然是汽车维修保养协会了。”卢卡无比耐心地对她说。
“我没有参加这样的组织。”
“那汽车修理厂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花多少钱?”黛茜惊恐地申吟说, “为了一个瘪轮胎而花钱太不值得!这儿的汽车修理店今天上午就能把备用轮胎修好送来。而我只需要付油钱和钟点费——”
“我不会在这辆破车里过夜的。”卢卡宣布自己的决定。
“你是不是认为跟一群牛挤在一起取暖会更有趣?”黛茜忍不住问他,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牛栏里蠢动着的牛群。车灯的亮光和他们的谈话声惊起了这群牲畜,它们正好奇地拱扒着围栏。
“往回大约一千五百米有一个十字路口,那儿有一间客栈。”卢卡一副指挥者的派头。他探身到车里翻找着,一边问: “你车里有手电筒吧?”
“恐怕没有。”黛茜生硬地回答。
真不像男子汉,遇到一点困难就大呼小叫的。黛茜想着,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形成一层薄雾。与她三年前在威尼斯遇到的那个魅力十足、温柔宽厚的男人相比,卢卡太不一样了。此时,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还认为卢卡和那个男人有着相似之处。现在,她只觉得卢卡是个没有耐心的男人。如果有什么东西妨碍他享受舒适的话,他就会变得不耐烦——是的,尤其是像在这样一个雨夜,被困在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当然只会令他更加恼火了。
他们返身往回走。
“我应该看着路的。”黛茜主动开口说,向他递过去一条寻求和解的橄榄枝。
“这些‘应该’之类的话只会令我更生气。”卢卡声称。
雨点打在黛茜L露的手臂上,她冷得抿紧了唇。卢卡嘴里含糊地咒骂了一声,脱下外套递给黛茜。
“啊,别傻了。”黛茜对他这个姿态感到十分惊讶,别别扭扭地说, “我身体结实得很。”
“你一定得穿上——”
“别,不要。真的,”黛茜匆匆走开,一边说道, “你刚从炎热的气候里来到这里,你比我更容易感冒。”
“见鬼,别争了,”卢卡硬把上衣披上黛茜瘦弱的肩头。顿时,黛茜感到自己被裹在了仍留有他体温和气味的外套里。卢卡不容争辩地说, “你就给我安静地穿着吧。”
黑暗中,黛茜脸上浮起一抹感激的微笑。突然,她在不平的路面上趔趄了一下。立刻,卢卡的一只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肩膀,此后就一直留在了那里。这令黛茜感觉很舒服。他有非常好的风度,黛茜暗忖道。当然,由于没有备用轮胎而导致了现在的不便,他自然会觉得生气,但是对于她的疏忽他却并没有斤斤计较。
那间客栈位于几条小路的交界处。在夜幕笼罩下,房子一片漆黑。黛茜在前廊上徘徊不定, “我们非得这样做吗?”
卢卡毫不犹豫地上前拍动那华美的门环, “我一定要喝杯白兰地,洗个热水澡。为这个,里面就算是死人,我也要给敲醒!”
房子里亮起了灯,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黛茜听到了递钱的窸窣声,然后门迅速地开了。突然之间,气哼哼的主人变得好客起来。在午夜被人从床上叫醒对他来说倒好像是件乐事。他领着他们上了一段吱嘎作响的、弯曲的楼梯,进到一间舒适的房间,然后退出去拿白兰地;
“老天,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黛茜好奇地问。
“足够让我们在这里舒服地过一夜。”卢卡皱着眉头审视着房间,一副不满意的表情。
“这里真是暖和。”黛茜感叹道,一边将这间房与她在菲尔丁庄园的卧室相比较。她那间卧室更像是牛棚,空空的没有什么家具。而这里的地板上铺着地毯,床上还铺着软和的缎被。
主人送来了一瓶白兰地和两个玻璃杯。
黛茜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端详着卢卡。他那雪白的衬衣如今皱皱巴巴的,并且到处是泥点子。她站在那里着迷似的看着他,淋湿的头发一绺绺地垂在她沾满雨水的脸上。当他转过身来时,黛茜正瞪视着他一头浓密的黑发发呆。意识到自己被逮个正着,黛茜的脸烧得通红。
“给我一枚硬币。”她突然说。
卢卡疑惑地扬起眉,从口袋里拿出硬币递过去。
“做什么?”
黛茜接过硬币, “抛硬币决定谁来睡床。”
“你说什么?”
不过黛茜已经抛出了硬币。“正面还是反面?”她欢快地问。
“见鬼——”
“正面!”黛茜迫不及待地宣布。她摊开手掌看看硬币,然后叹口气说道: “你睡床,被子给我。你介不介意我先洗澡?我会很快的。”
不等卢卡回答,黛茜已经走进浴室。关上门,她满意地呼出一口气。玩这个把戏是为了让尴尬的场面早点过去。如果不是为了省点钱,她就会要求再要一个房间。不过只有几个小时,就对付一下吧。卢卡不像是个乘人之危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的,她思忖着,内心旋即充满了负疚感。
她迅速脱掉衣服走到淋浴喷头下,不到五分钟她就打着哈欠出来了。她一边用干毛巾搓揉湿发,一边赶紧穿上内衣。她那条裙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于是她将浴帘拉开一半,把裙子挂到横杆上,然后偷偷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窥视着。卧室里空无一人。黛茜迅速走到床边,抓起一条被子和一个枕头。十秒钟后,她已经躺在地毯上的临时床铺上,从头到脚都裹在被子里了。
十分钟后,卢卡出现了。 “嗨,别表现得像个小女孩,忽然心血来潮地想要睡在地上。”他大声嚷嚷着,听起来就好像是他因为碰了壁而怒气冲冲, “我们应该像成年人那样分享一张床。”
“我睡在这儿很好。我猜硬币输了。”
卢卡还在用意大利语生气地嘀咕着。
“我曾睡过比这还糟糕的地方。别再大惊小怪的了。”黛茜闷在被子里说,声音因此而变得模糊不清, “我过的生活比起你的可要艰苦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黛茜拉下被子,仅露出自己的一双大眼睛。她惊诧地发现自己撞上了卢卡的黑眸。那双令她心跳几乎停止的眼眸,在两条乌黑的眉毛下闪着疑惑的光芒。黛茜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喉咙干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享受你要的白兰地呢?”她紧张地建议道,也因此而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
老天,他怎么这么英俊?聆听着他脱衣服的窸窣声,黛茜真想回头看看他。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她扮了个鬼脸。她觉得身体就好像发烧似的滚烫得难受,心里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无比羞愧。卢卡是个绅士,而且他今晚一直在尽力支持她,给她提供了莫大的帮助。哪怕是好莱坞的影星来演他的角色,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而现在,她的表现就如他所暗示的那样,像个不经世事的女学生,只把他当成了性对象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她自己不也看不起那些只把女人看做是上床对象的男人吗?
真是的,黛茜,你上一次遇到把你看做是性对象的男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对,是在威尼斯。她颤抖了。刹那间,她又回忆起在大运河高高的阳台上经历的那个激情之吻。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脊柱传来的如过电一般的狂野火辣之情。这种激情一旦挑起,就会像危险的毒品一样让人上瘾。而今晚,黛茜又一次体验到那种狂野的欲望……
一股灼热的欲望流遍她全身。黛茜不禁咬住下嘴唇,心里痛恨着自己那产生虚弱以及渴望等生理反应的身体。不过她已经意识到,卢卡和琪亚的父亲不仅仅是外表和国籍相同,而且她对这两个男人所产生的生理反应也惊人地一致。
浴室的门开了,卢卡又出现在黛茜面前。
“黛茜,上床去。”他简洁地命令道。
黛茜故意不理会这个善意的邀请,担心自己若是靠近卢卡,他就会发现她已经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今晚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她打岔道,试图转变话题, “你真是个好演员。”
“谢谢……来杯白兰地?”
“不了,多谢。”
黛茜听到玻璃杯叮当的响声,接着又听到他拉开毛毯钻进去。他的身体落到床上,令床铺发出一阵吱嘎声。随后灯灭了。 “呃,我说,我真的只是想夸夸你,所以才说你会是个不错的男妓。”黛茜谨慎地开口。
“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这句话里有着明显的宽容。这个认识令黛茜勇气倍增。她放心了,继续说道: “我想我还应该向你解释一些事……”她在黑暗中不禁扮了个鬼脸,不过她觉得卢卡值得信任。 “我小的时候,菲尔丁庄园还是自给自足的。但是玛尔戈喜欢过豪华的生活,于是我父亲不但不缩减支出,反而将庄园抵押了出去。我是两年前才发现抵押这回事的。那时庄园需要翻修屋顶,而我们拿不出修缮的费用来。”
“那你的继母不准备帮帮你们吗?”
“没有。事实上,玛尔戈甚至劝我父亲把房子卖掉。我那会儿真害怕她会说服我父亲,”黛茜坦诚地说, “不过当时还算幸运。我碰巧有一件价值不菲的珠宝,是古董。最后我把它卖了才保住这栋老屋——”
“一件珠宝?”卢卡打断她的话,声音如丝般柔滑。
“一枚戒指。我父亲都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了。不过那枚戒指还真是换了不少钱。”黛茜略带自豪地说着。
“真是难以想象。”卢卡慢吞吞地说。他那Y沉的声音好像在顺着她的脊背下滑,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你是把它拿到市场上公开拍卖的吗?”
黛茜在黑暗中不安地回答道: “不是,是私下交易的。我那时以为我们家的财政状况很稳定,但是直到我父亲去世后,我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何种严重的地步。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不过我想你会明白,为了能保住菲尔丁庄园,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完全能够了解。”
黛茜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接着说:“因此,当我的教母几个月前去世时,我真的好希望她能留给我一笔钱……”
“这再自然不过了。”卢卡语带鼓励地说。
“我们一共有三个人……三个教女。我、玛克茜和宝莉。”黛茜低声地细数着, “不过宣读遗嘱时,我们三个都大吃一惊。南茜将她的财产平分给了我们三个,但是条件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在一年之内找到丈夫。”
“这遗嘱真是与众不同……”
“所以我就找了你……来帮我满足遗嘱的条件,好让我能够继承遗产。”虽然隔着被子和地毯,她还是渐渐感觉到了地板的硬度。她翻了个身,尽量想使硌得发痛的臀部舒服一点,又接下去说, “我想你大概会以为我工于算计,又很贪婪吧?”
“不,我认为你很勇敢,对我这么信任。”卢卡轻声说。
黛茜笑了。卢卡语气里的肯定和鼓励令她变得轻松。 “这地板有点硌得慌……”她终于肯承认了。
“而你还一个劲儿地坚持要躺在地上。”卢卡昏昏欲睡的声音从舒适的床上传来,透着一股懒散,“我真是欣赏女人的这种品质。”
“是吗?”黛茜惊讶地低语。
“当然。你是这么坚持一视同仁!身为女人,也不要求特别的待遇。”卢卡赞同地说, “你猜错了硬币,但是却像个男人一般昂着头接受了结果。”
黛茜缓缓地点点头, “我想我的确是这样做的。”
似乎这会儿不是建议他换到地板上来的好时机。不过他的赞美还是令她的心里暖洋洋的。他也许并不喜欢她,但是最起码他尊敬她。
“晚安,黛茜。”
“晚安,卢卡。”
黛茜醒来时不禁吃了一惊。卢卡穿得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俯视着她。他看起来是那么高大、深沉和英俊。
“陆虎车已经停在外面了。”他开口说话。
“在外面……怎么会?”黛茜坐起身来,把被子紧紧地拥在身上。她浑身每一块肌R都在酸痛。
“我给你们当地的修车行打了电话。他们很热情地提供了帮助——我在楼下等你吃早餐。”卢卡简洁地结束了对话,转身离去。
黛茜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赶紧钻进浴室。看到自己映在镜子里的形象,黛茜恼怒不已。夜里的折腾令她浓密的头发竖起,成了一个个金色的小卷。她生气地将手指C入发中,绝望地想将它们抚平。十分钟后,黛茜出现在楼下。一头鬈发驯服地贴着头皮,裙子满是皱褶。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团糟。这个意识令她的自信荡然无存。在大厅的一角,卢卡坐在一张餐桌旁,半掩在一张报纸里。黛茜走了过去。卢卡低着头,浓密的黑发一丝不乱。
黛茜一P股坐到他对面,刚准备开口,注意力就被他手中报纸上的照片吸引了过去。照片上的人是位金发女郎。 “快,把报纸给我!”黛茜急促地说,
“请你给我看看。”
卢卡闻言不解地扬起了眉毛,慢慢放下手中的报纸。黛茜早已伸出手去抢过了报纸,也不跟他多说,将报纸在桌上摊开来,开始仔细地阅读起照片旁的简介来。
“她已经结婚了……结婚了!”黛茜申吟说,语气里充满了震惊。 “在第四版……”她喃喃自语着,一边快速地将报纸翻到登载着详细报道的那一页。
“谁结婚了?”
“玛克茜……她也是南茜的教女。”
“那么这一回她是不是比你领先了?”卢卡问。
黛茜专注于报道,没有回答。 “安吉洛斯·派特朗……喔,我的天哪,你看到他们身后的那栋灰色的庄园丁吗?”她对卢卡说道, “看来她不仅仅是找了个丈夫。他看上去一副痴情的样子。他一定是很有钱——”
“安吉洛斯·派特朗……是的……有钱。”卢卡干巴巴地回应着。
“我觉得有点恶心。”黛茜坦言道,厌恶地将报纸扔到一边。
“你是不是有点羡慕……或者是嫉妒?”
黛茜明亮的眼睛仿佛在默默地指责他。 “哦,不,不……我只是觉得……觉得任何事情对于玛克茜来说都是那么容易。她长得那么漂亮!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直到理查德爱上了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婚事告吹的原因。”她有些紧张地说完这段话。
之后,他们俩安静地吃完了早饭。黛茜有些后悔自己这样轻易地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同时也对卢卡的反应感到生气。她是羡慕还是嫉妒呢?在他们开车回菲尔丁庄园的路上,黛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都不对,卢卡完全误解她了。
三年前,玛克茜作为黛茜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