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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贼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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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滚!你给我滚出去!”

    大清早的,街道上传来吵杂的声音,夹带着瓷器的破裂声还有人声。

    砰!街尾处一栋破烂的小屋子,门扉被人剧烈撞击开。

    “哎啊!”一个穿着鲜红色衣衫的男子从屋里滚了出来。

    被撞得敞开的大门口,一名少女捧着一盆水走出来,对着先前滚出门,还在喊疼的人泼过去。

    “啊!”寒冬中,冰冷的水泼上身子,冻得红衫男受不了,叫声更加凄惨。

    “馒小柔,妳这疯婆娘!妳是发疯啦?”打着哆嗦,白着一张脸,他嚷嚷着。

    少女秀气的五官仍带稚气,一手扠腰,水眸斜睨着他,“姓李的,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想娶我,本姑娘也不想嫁!带着你的棺材本给我死回去!”回过头,将还摆放在地上用红纸包裹的一堆东西,用小脚通通踢出门去。

    “妳!”红衫男咬牙,恶狠狠的瞪着她。

    街道上,缓缓的已经有了人潮,就算此处是街尾,吵杂的声音还是引起许多人的注意,都往这儿走了过来。

    馒小柔一双水眸瞪得比他还大,“怎样?”骄蛮的一甩手,将手上的木盆也甩了过去。

    “哇!”急忙闪开,红衫男狼狈的模样,惹来围观的人潮一阵讪笑。他脸皮挂不住,也随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红色锦盒丢过去,“贱女人!”

    来不及闪躲,馒小柔下意识的一缩身,咬牙等着锦盒袭身的痛楚。

    “哇—”围观人潮传来惊呼。

    等不到那份痛楚,疑惑的看一下周身,发现那锦盒就落在脚前,没有扔到她,一旁还有一颗小石头。

    “哼,连扔东西的力气都没,要我嫁给你,下辈子吧!”想也不想的,馒小柔就认为是他力道不够,所以东西恰巧落在她面前。

    红衫男纳闷的看一下自己的手。奇怪,明明就看东西往她身上砸过去了,怎么莫名其妙会从半空中掉下来?还来不及细想,那个锦盒就砸到他脸上。

    “啊—”捂着鼻梁,他感到有股温热的Y体从鼻腔里流下,摊开手一看。

    是血!

    “流血了、流血了!娘—”捂着鼻子,红衫男惊慌失措的大叫,转过头跑走了。

    “哈哈哈……”街上的人纷纷笑出声音来。

    不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馒小柔轻哼一声,转过身准备往屋里走去,一回过身,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小妹,妳怎么跑出来了?”

    她身后站着一个跟她容貌相近的女孩,年岁看上去比她更小,小脸苍白没有血色,一脸病容,“大姊,妳真把人赶走了?”

    撇撇嘴,“进屋里,妳身子不好,快回去休息吧。”没有回答小妹的话,她扶着小妹走进屋里。

    大门关上,将街道上的一切,都掩在门后。

    围观的人这才渐渐散去,屋子的对角,有一棵大树,一个俊秀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缓缓的从树后走出来。

    一双湛亮的黑眸,缓缓移向紧闭的门扉,黑瞳中,有些许光彩闪过,薄唇微微一勾,迈开脚步往前方行去,走动中,手心掉落了些许东西。

    等到他离开,大街上清楚可见,他所掉落的是……几颗碎小的石子。

    第1章(1)

    唐高宗·显庆三年

    益州,成都城。

    唐高宗年间,成都已成为唐朝西南方政治、交通、经济等重心之地,为长安次下的首都之市,规模并不输给首都长安,益州一带饮茶之风十分盛行,成都街道上开设了许多茶馆,让此地的儒生学士,方便品茗谈论国家大事。

    其中最大间的为拂晓茶馆,来头算不小,是成都的铸剑世家—楚氏所开设,楚氏自前朝开始便在成都扬名,就连如今唐朝军队所使用的兵器,也有过半属于楚家所出。

    近午时间,茶馆里自是人声鼎沸,桌桌客满,每间厢房也都座无虚席,此时,一间厢房的门缓慢的让人给推开,里头走出了茶馆的管事与另外两名男子。

    茶馆的管事福大,正弯身哈腰的恭送贵客,“五少爷,您请放心,小的会多注意您方才交代的事情。”

    站在福大身前,其中一名穿着暗红衣衫的男子扬笑点头,“福叔,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只是出来办事,想说顺道绕过来同你说说罢了。”

    福大颔首,“小的知道。”他哪敢对五少爷不客气,谁不知道楚家五少爷楚和谦,在商场上是赫赫有名的精算子,不但精明有先见,所开设的每一个分行都只赚不赔的,个性温和又谦良,表面上啦……私底下,几个管事都知道,五少爷才不像外表那么好惹。

    楚和谦看透他脑里的想法,但笑不语,扫视一圈茶馆里的景象,“近日馆里的生意,似乎比先前好上许多?”

    “是啊,前些日子,开在城东的名鸿茗铺不知怎地突然就关了,原本去名鸿的人全都另外找茶馆待,所以咱们茶馆的人也变多了。”福大擦擦额角的汗水,心里有苦不敢说。人手就固定那么几个,多了这么多客人,他每天可是忙到叫不敢啊。

    原来如此。楚和谦看了看人数,“福叔,有空到牙行去多聘几个人回来帮忙,客人多这么多,茶馆就这些人,你们肯定忙不过来。”目光移向站在他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随侍。

    察觉到主子的视线,福修缘尴尬的抓抓脸笑了笑,低下头吐。五少爷一定发现了!

    原本今天五少爷是要去巡城东兵器楼的生意,路上却因为他说口渴想喝茶,五少爷又想起先前有些假茶流入市井的事,想说绕到城西茶馆来喝茶顺道提醒一声。

    一到茶馆看到店铺里的情况,五少爷就知道他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他看见茶馆人手不够的问题。唉,毕竟这里的管事正是他爹,做儿子的人,当然要帮快累死的爹一把嘛。

    “修缘,你还渴吗?”父子俩狼狈为J。

    对主子的问话,福修缘赶忙摇头,“不渴了、不渴了。”五少爷都识破了,他当然也要识相一点。

    “那咱们可以去巡兵器楼了吗?”楚和谦笑问。

    “那当然!五少爷,都过晌午了,咱们快走吧。”身后好像有针在扎似的,福修缘抖了下,一马当先的冲出茶馆。

    转头看看福大,“福叔,修缘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也很尴尬,“是啊,嘿嘿……”

    摇了下头,楚和谦径自转身迈开脚步离开,一踏出茶馆门口,就看见福修缘的身影迎上前来,“走吧。”他率先往前走去。

    “是。”轻应一声,在他身后拍胸吐气。还好,看样子五少爷没生气。

    走在街道上,楚和谦过人的气质与外貌吸引了大街上许多的目光,一直走在主子身后的福修缘,心中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受,钦佩的目光投注在主子身上。

    说起楚家,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楚家几代以前,只是个平凡的铸铁匠,直到三代前,楚家一位老太爷,不仅仅是外貌过人,铸铁手艺非凡,更有个金头脑。正逢朝代交替的乱世之道,老太爷看准了时机,买了大批的废铁重新铸镕为武器,因为他知道战乱之世,最需要的就是武器;老太爷也看准了对象,投靠了当初仍是李家二子的李世民,最后李家更成功的推翻了隋朝暴政,统一天下。

    为此,秦王李世民感念楚家一路走来的扶持,原先要授予官职,但老太爷更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婉拒了秦王的好意,但自此以后,唐军的武器有一半全是出自楚家之手。

    楚家就因此铸造武器而闻名于世,直至现在三代以后,楚家仍是以铸剑世家而闻名天下,这一代楚家出五子,更是将楚家的产业扩展到三百六十五行中。

    楚家长子楚和祺,身为长,继承了铸造武器的天份,擅长打造弓箭。打造弓自然就得有好木材,自然而然就由他负责掌管楚家所有木材与南方几省商行的帐务,个性温和的他,是楚家被称为脾气最好的主子。

    楚和珈,为楚家二少爷,擅长打造剑,剑术也是一绝,但本身个性较为孤僻、不爱出门,但身为楚家人,就是得负责帮忙治理家业,板着一张冷脸的他,最适合去楚家大江南北所有的商行巡视,所有的主事只要看到他那张冰块脸也不敢做怪。

    楚和挚,楚家三少爷,擅长打造枪,也是楚家几代以来所出的唯一武林盟主,热爱武艺及打造兵器的他,自然而然的掌管着楚家的本行,凡是兵器制造等等都属于他的范畴之内。

    楚和虢,楚家老四,擅长打造刀,他算是在楚家最不引人注目、却最有人缘的主子,众家商行主事全都十分喜爱这位爽朗的四少爷,他负责掌管楚家所有茶行。要知道,唐朝饮茶之风盛行,管理茶行也是一份苦差事,也是每年都得抽点时间到各州城的茶行去走走、看看。

    楚和谦,身为楚家么子,他虽没继承了楚家人擅长铸造武器的天份,却继承了老太爷的金头脑,他聪颖过人,心思细腻之外,楚家如今庞大的规模与组织,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将楚家发展到三百六十五行都有涉猎,也是楚家真正的主事者,对外却只负责掌管楚家的饭馆、客栈、酒楼等等商务,但每到年关将至,所有的账册通通都得送回到楚家等着他审核。

    福修缘真觉得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跟到这样的主子,他原本是没有机会跟在五少爷身边的,他可是体制之外的人啊,只是个简单的管事之子而已。

    楚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一位少爷身边,都必定跟着一位小厮跟护卫,每一位护卫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都以颜色命名,而小厮虽然听起来是贴身的奴才,但每一个却也都是自小就开始训练,不擅长武艺却都能独当一面帮忙掌理商行,小厮以数字命名。

    不过这一代的五少爷较为特殊,自小就离家上山学艺,所以并没有贴身小厮也没有贴身护卫,等他学成回到楚家之后,原本老爷要为他安排一位小厮,但五少爷却婉拒了,反而自个挑了个没受过训练的他来当贴身奴仆。

    不知身后人的心思,楚和谦的双眸不停移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走过几条街后,来到自己不常走动的城南街道,发现了一件事。

    街道上的人群,不少人手里都捧着油纸包裹的东西,也有人正啃着油纸里的白胖大馒头,为数还不少哩。

    “五少爷,怎么这条街的人特别爱吃馒头?”福修缘也发现了。

    再细看了下,打量街道四周的商家,是有许多卖吃食的店铺和两间客栈,但好像没看见卖馒头的店?看看天色,思忖了会儿,他下了决定,“先到兵器楼,回程再绕过来。”

    “知道了。”

    主仆两人脚步加快,几刻钟之后,便匆忙的走进兵器楼里。

    所谓的兵器楼,正是楚家老本行,也就是买卖出自楚家师傅的一些独家兵器,此处共有三层楼,第一楼卖的是一些常见的兵器,第二楼卖的则是较为特殊少见的兵器,第三楼卖的是出自楚家五子之手的兵器,十分稀少,所以几乎是展示给别人观看,没有在贩卖的。

    兵器楼里的管事福二,他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往常十分准时的五少爷突然不见人影,吓得他还以为出事了,正吩咐人手要去街上找人。

    “五少爷,您到哪去了?小的很担心您。”福二急忙走到才踏进兵器楼的主仆两人身边。

    “抱歉,二叔,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下次我会注意。”楚和谦笑着说道,同时拍拍福二的手,安抚他的心。

    自从五年前,楚家发生有人被掳走的事件之后,只要有谁不见踪影,就马上会惹来一堆关心。

    “嗯,五少爷,您请进,铸剑师傅都在房里等您了。”福二领着两人往兵器楼的后厢房而去。

    今天是例行巡视的日子,凡是管事跟铸剑师傅都要出席,讨论兵器楼的生意,还有前些日子所不见的一批铸好要送至军队的刀枪。

    “嗯。”楚和谦踏入厢房,同每位师傅点头示意,一落坐之后,就开始冗长又凝重的讨论。

    许久之后,等到楚和谦踏出兵器楼时,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福修缘早饿得肚子咕噜叫了,从中午在茶馆吃了些糕点后,就什么都没吃,现在肚子饿到都痛起来了,希望主子可以发现他的怨念,带他去吃饭。

    楚和谦虽然才刚谈完事情,脑海里却还挂念着之前在城南所发现的事,“我们再去一趟城南。”

    苦着脸,福修缘可怜兮兮的跟上他,“是。”有气无力的回答。

    走在他身前的楚和谦脚步一顿,回头拍了下他的脑袋,“城南街上一堆吃的,不要装成一副我虐待你的样子。”这家伙,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

    福修缘一听,脸上原本凄苦的表情收得一乾二净,“是的!五少爷。”说话声也变得雄浑有力。

    笑着摇头,楚和谦还真拿他没办法,主仆俩一前一后往城南而去,只是这时间再过去,路上却已没有他们先前所见情景,打量四周一会儿,他往一旁卖糕点的小店铺走进去。

    糕点铺的老板一看到客人进门,当然是给他一个热烈的笑脸,“这位少爷,有什么需要吗?”

    向福修缘点个头,他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锭碎银放到桌上,楚和谦这才出声道:“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一看到那锭碎银,糕饼铺老板眉开眼笑的,“您说!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赚到了。

    “约莫午时过后,我曾经过这条街,发现街上许多人手上都拿着馒头在吃,几近半条街的人都是如此,但这附近又没看见馒头店铺,不知道老板你可知道店家在哪儿?”边问他心底边盘算着。

    他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是因近日他想在城里开间酒楼,大致上都已准备得差不多,酒楼的主厨等都聘好了,但这城里已有好几家老字号的客栈跟酒馆,如果要引进客源,一定需要某个东西来吸引人潮,照之前所见,那馒头在城南算人人皆知的美味,若是能聘请到这位师傅进来帮忙当做一个特点,那他的酒楼会更加完美。

    “这位少爷,您真是识货,那馒头店并非开在这外街道上,反而是在小巷里。这馒头啊,一天只限卖两个时辰,味道可是让人吃了还想再吃,馒头味甜细腻,一剥开香气扑鼻,一个馒头足足要三个铜板呢!”糕饼铺老板想起来,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天天要顾铺子,他也很想去排队买哩。

    “喔……真有这么美味?”

    楚和谦一笑。如果真如这位老板所说,那这位做馒头的人,手艺肯定不凡。

    “那店铺在哪?”眼见为凭,虽然心底打算好了,但还是想见过了再说。

    糕饼铺老板伸出一手指着街道上的榕树,“您从这数过去第七棵大树时,会有一个小巷子,往里头走进去,没几步路就能见着那馒头店,不过,您要快些,瞧瞧时间,那馒头店应该是准备休息了。”

    “多谢。”得到了答案,他当然是毫不迟疑的往老板所指点的方向而去。

    “不客气。”糕饼铺老板喜孜孜的将桌上的碎银收进袋子里。

    绕进方才被指引的小巷里,楚和谦一眼就看见了巷底那小小的店铺,也瞧见的确有人正在收拾东西。

    想了会儿,他并没有走过去,反而转身离开。

    福修缘原本才想往巷子里走的步伐急急缩回,赶紧转身跟上主子,“五少爷,咱们不过去看一下?”

    楚和谦摇首,“咱们明天巳时再过来,方才那老板说一天只卖两个时辰,明天他们开店时,再过来尝尝味道。”没有真的吃过,任何的夸赞都只是虚名,等明天亲自来吃过之后,再做决定。

    “喔。”福修缘点点头。

    主仆俩一前一后穿过大街,徐步走回楚府。

    第1章(2)

    就在他们转身走人的时候,巷子里也走出一个姑娘,面貌清秀,一双水眸清澈动人,身穿朴素衣衫,手里捧着东西往他们所行的另一边走去。

    她身后有个人追了上来,是个壮硕的中年男子,同时嘴里喊道:“小柔啊,妳东西忘了拿了!”

    那清秀的姑娘脚步一顿,回过身看着中年男子,一手拿过他手上的袋子,“走得太匆忙,忘了拿,爹你快回去吧。”

    “好!妳快去快回。”中年男子对她摆摆手。

    她微微一笑,点个头转身离开。

    走远了的楚和谦不知为何,回头一望,只看到那姑娘纤细的背影,摇了摇头,回过身跟着福修缘一起离开此地。

    楚和谦一脚踏入自己所住的阁楼时,马上定住脚步,另一只还没踏进厅里的脚开始慢慢的往后退。

    “你想去哪啊?”落坐在他阁楼花厅内的人扬声尖锐的问。

    苦笑了下,知道躲不过了,他这才认命的往厅里去,看着厅里的大阵仗,叹口气,“娘,有什么事吗?怎么带这么多人坐在我这里?”扫视一圈花厅里的人。

    除了主位上的娘亲,还有落坐在两旁的大嫂、二嫂,以及一个非常、非常眼熟的人,眼熟到让他想把人给扔出去。

    楚夫人瞪着儿子,一脸气呼呼的模样,“你这死孩子,我早上不是吩咐过你,要你下午一定要回府里来,人家任媒婆已经等你等很久了!”说到她生的孩子,每个都躲亲事躲得像什么似的,好不容易盼到老大、老二成亲了,老三、老四却给她跑得远远的,而留下的老五又最会忤逆她。

    唉,她真命苦啊,家里唯一一个贴心的女儿,偏偏又嫁到北方去,害她连想说个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她最为忧心的就是老五这孩子,虽然事隔多年,但这孩子当年疯狂残暴的模样,永远烙印在她脑海中,是她这个当娘的错,要不是因为她忽略了这孩子,也不会造成那种憾事,影响了这孩子一生啊……

    “我有事情耽搁,一忙给忘了。娘,妳当心别气坏身子。”楚和谦轻轻一笑,走到楚夫人身后,抬手轻轻拍抚她的背。

    她没好气的挥开儿子的手,“你这孩子,你那商人的性子会忘记时间?现在当你娘是三岁孩子吗?”才不信他说的咧。

    他的确是故意的,但现在承认的话,不等于自找死路吗?所以,要坚持到底。

    “不!我是真的忘记了。娘,妳不信我?”

    楚夫人斜睨着他,“不信。”再怎么样,他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儿子在想什么。

    落坐两旁的楚家两位媳妇,不禁掩嘴偷笑几声。

    大媳妇揶揄的看着小叔,“和谦,你就认命吧。”

    看看眼前一群娘子军,楚和谦也很识趣,自动自发的坐下来,还倒了杯茶给坐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很好的媒婆。

    “任姨,是我失礼了,还望妳别生气。”唉,太失望了,拖到这么晚回府里,她还不肯走,看样子,下次要使一些特别的手段了。

    任媒婆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当然不会,谁都知道楚家五公子有多忙嘛。”嘴上这么说着,但心底想的是非常文雅的一些“脏话”。

    “你给我说清楚,你今天不是去兵器楼而已吗?到底又溜到哪去了?”楚夫人一肚子怨气。她可是坐在这里看任媒婆的脸色看一下午呢!本来任媒婆想离开了,是她好话说尽,人家才勉为其难的留下来。

    楚和谦的目光飘向站在门口的福修缘,只见他脸色惨绿,轻轻摇头,哀求的看着他。低笑一声,他让他给惹笑了。

    要是让娘知道,是修缘特意带他绕路的话,不知道修缘会怎么样?

    没想到,他笑了,楚夫人却被他的笑声给惹毛了。

    “你这混小子!娘在跟你说事情,你还给我笑!”没东西打,她气到了,拿起脚上的绣花鞋,开始用力打儿子。

    “娘!娘!我不是在笑妳啦!”这下楚和谦真吓到了,呆呆站着给楚夫人货真价实地打了好几下,也不敢出手去挡。

    “娘!别这样。”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的大媳妇跟二媳妇看婆婆气坏了,连忙跳起来帮忙劝架。

    整个花厅闹烘烘的乱了好一会儿,楚夫人打够了才松手穿回鞋子,拿过媳妇递来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灌到嘴里。

    “哼!不给你一点教训,你都忘记我是你娘了!”

    任媒婆倒是坐在另一边看戏看得很开心,桌上甚至还有一些茶点,等到闹剧结束了,她还意犹未尽地真想站起来拍手呢。

    揉揉发疼的手臂,楚和谦躲在二嫂身后,“娘,妳是怎么着?说就说嘛,做啥动手打人?”真的动气了?唉,他又不是笑她。

    回答他的,是一只飞出的绣花鞋,也就是刚才殴打他的绣花鞋。

    扯着二嫂的手臂,他脚步轻移,轻松的闪过飞鞋攻击,“娘,打都给妳打了,气也出够了,当心伤到二嫂。”他指指身前的二嫂。

    原本还想扔出另一只绣花鞋的楚夫人看他有挡箭牌在手,心想算了,二媳妇现在身怀六甲,万一不小心打伤就得不偿失了。

    楚家二媳妇苦笑一下,捡起婆婆的鞋子,走到她身边,“娘,别生气了,还是快点谈正经事吧。”小叔也真是的,都几岁了,早该成亲的。

    “哼!你给我过来,任媒婆,麻烦妳了。”楚夫人用鼻孔瞪着儿子。

    楚和谦这下可真的是笑她了,瞧娘像孩子般的模样,感到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回到刚才的位子坐下,“任姨,这次又带来什么新货色了?”

    任媒婆脸皮一抽,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五少爷,你话可得讲清楚啊,什么新货色?你以为我任婆子是老鸨,拿姑娘来卖啊?”真是的,把她当成了翠红院的嬷嬷啊!

    花厅里所有的人都很想赞同她的话,她的确很像妓院里的老鸨,拿着姑娘的身家四处推销。

    拿出怀里的纸卷,任媒婆将纸摊开来,“五少爷,你上次嫌婆子我找的人不够温柔体贴,这次婆子我找遍所有闺女的数据,可是找到五个一定很温柔、很体贴的小姐。”要不是看在楚家给的红包特别厚的份上,她还真不想接这门亲事。

    楚和谦笑看着纸卷上所有人的名字,“嗯……这些……”还好他功课也算做得不错,娘有娘的张良计,他也有他的过墙梯。

    任媒婆紧张的看着他,“满意吗?”这可是她倾尽全力所收集而来的,都是当红的姑娘家呢。

    他摇摇头,回道:“我都不满意。”

    楚夫人伸手捏了儿子一把,“什么人你都不满意,到底要怎样的姑娘你才肯娶啊?”这根本就是存心搞砸的!

    痛得低呼一声,他缩缩手,“娘啊,不是我故意不满意,是任姨介绍的人都有问题,不关我的事。”

    “五少爷,你自个不想成亲,也别拖着婆子我下水嘛!”她不满地抗议。

    “这可不是乱说的。”楚和谦伸手指着纸卷上其中一个人,“这个姑娘,是城西一个富豪的千金吧,昨儿个才传出她跟她家下人私奔了,既然已经私奔,又怎么嫁给我呢?”他两手一摊,“剩下的,李家的闺女肚子里已经有块R了,正想找个人当爹,王家的女儿已经有两个情夫了,我想我娘应该也不会答应。”

    “那还有一个呢?这个吴家小姐,人长得漂亮又温柔体贴,总可以了吧?”她不死心地指着最后一个人选。

    楚和谦对她一笑,“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最后一位吴小姐,的确长得漂亮又体贴……”

    任媒婆整颗心都被他未完的话给吊得高高的,“然后?”拜托,正常一点,让她能够对楚夫人交代。

    “这位吴小姐,她昨晚因为被情郎抛弃,疯了,妳不知道吗?”他残忍的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打碎了。

    楚夫人听完,脸色一凝,“任媒婆,妳怎么能挑这些人给我儿子当媳妇?太过份了吧!”好家伙,摆了她一下午的脸色,居然就是想介绍这种人给她当儿媳妇?

    太好了,这下换她算帐了!

    任媒婆如今冷汗狂冒,“这、这、这我也不知道,楚夫人,妳先别动怒。”要死了,怎么去跟这些闺女要数据的时候,都没把事情说清楚!

    闹剧换人演演看,楚和谦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吩咐下人重新沏茶,品尝桌上香甜柔软的糕点,看着娘亲如何怒审恶媒婆。

    楚家两个媳妇无奈的对看一眼,笑着摇头先行离开了。

    第2章(1)

    “来唷,又香又软的馒头!刚出炉的馒头,快来买啊!”响亮的吆喝声不断,小小的店铺里仅摆着三张桌椅,但桌桌客满,还有许多人端着豆浆窝在店铺外,随地蹲着大口大口啃咬馒头,一脸心满意足。

    仔细看看,这馒头店也真有趣,客人可以说是三教九流都有,有穿着锦衣华服的老爷,也有穿着朴素的平民百姓,大伙都窝在同一张桌子上,卖力的啃着手上的东西。

    叫卖声出自一名站在蒸笼前汗流满面的中年男子,微胖脸上漾着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就十分亲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少年,也同样流着汗水,动作讯速的舀起一碗又一碗香甜浓郁的豆浆。

    这小店铺里的一个小角落,另外摆了一张小柜台,一个女子正坐在台子后,面前排了不少人,都是等着她结账,急着想吃东西的人。

    女子面貌秀美,唇角的笑容让人有种甜蜜的感觉,只是眼眸里的光芒精明,一只手快速的在算盘上拨弄,另一只手忙着收钱,小嘴则负责吐出金额。

    “三个馒头,两碗豆浆,总共五十文。”伸手接过顾客递来的铜板,她算盘一拨,嘴里又道:“下一个。”

    这样的情景不断上演,外头的蒸笼也越来越少,馒头都快见底了,人潮这才稍退,外头负责叫卖的两人也才有空喘口气。

    站在外头叫卖的店铺老板馒大头,擦擦额际滑下的汗珠,将蒸笼给擦拭干净,在他身后,先前负责舀豆浆的少年,也很卖力的蹲在地上刷洗碗盘。

    蹲下身子,将蒸笼收好,再站起来,馒大头就看见有两个人站在摊子前,眼生得很,不过他没在意,拿起挂在颈间的布巾擦擦汗,“两位公子,要吃点什么。”

    站在摊子前的人,正是楚和谦主仆两人,先是扫视了店里的情景一眼,再将目光停留在蒸笼中,微微一笑,“我要两个馒头跟两碗豆浆。”

    “好!您请稍候。”他笑了笑,先是拿起个木盘,再转身拿起盘子,取出馒头放在盘子上,接着快速的舀了两碗豆浆放到碗里,一起摆到木盘中递给他们。

    福修缘上前接过,“主子,咱们坐哪?”里头那么小,好像没位子了。

    馒大头一听,笑着对两人说:“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我们店里的规矩是要先付账的,请先到里头找小女结账。”

    “还要先收钱啊,真是麻烦。”福修缘低声嘟嚷着。

    楚和谦屈起手指,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多嘴。”睨了他一眼,便往店里头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小柜台后头的女子,原先满脸的不经意,在看清女子容貌后,微微变色。

    黑瞳颤动了下,但仅是一瞬间的恍神,下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自然,缓缓真至前台。

    馒小柔看了他一眼,“四十文。”

    楚和谦对随侍点个头,福修缘从怀里掏出钱来付账,正好店里有客人起身,两人就走到空位上坐下。

    “五少爷,这馒头好贵啊。”这普通人家卖的,顶多才五文钱,这家卖的是足足比人家贵一倍啊。

    他笑着不语,拿起馒头咬了口。这香软的馒头一入口,扑鼻的香气萦绕下去,满口甜馥,让人意犹未尽,吃了还想再吃。

    “哇,好好吃喔!”相对他斯文的模样,福修缘大口大口地啃着。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端起一旁的豆浆喝一口,浓郁的豆香甜而不腻,太好喝了!

    没三两下,他就将手上的馒头吃光了,吞吞口水,看主子的手上还剩下半块馒头,一脸渴望。

    当着他的面,楚和谦三两口就把馒头吃光,还摊开双手。

    福修缘哀怨的低下头腹诽。五少爷真小气!

    主仆两人的一举一动,全收入台后馒小柔的眼底,目光在楚和谦脸上多停留了一下,一边的柳眉微微扬起。

    馒大头将外头的摊子整理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进铺子道:“小柔,外头都差不多了。”

    “喔,那馒头还有剩下吗?”她翻了翻账簿,脑里头的算盘也打得飞快。这些日子,生意好像更好一些了。

    “没剩了,蒸笼里的五个,有三个是隔壁陈嫂的,另外两个是对街糕点铺老板订的。”

    “嗯。”馒小柔点头表示了解。店铺里的客人也渐渐走光了,只留下满桌的碗盘,她拿起抹布,走出柜台帮忙收拾。

    没一会儿就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客人,她看了看天色,快过午时了,看了早就吃完还坐在椅子上不走的两人一眼,想了下,“小博,我回家一趟,顺道把馒头给人送去,你跟爹收拾东西。”

    蹲在地上洗碗盘的馒小博抬首,“知道了。”

    她这才解下系在腰间的布巾,拿起包在油纸里的馒头走了出去。

    父子两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等到东西都弄好了,那两个客人还没走,馒大头搔搔头,靠了过去。

    “两位客倌,这……小店打算要休息了,不知道两位……”都吃完这么久了,还不肯走,打算打麻烦吗?

    馒小博也跟了过去,真不愧是父子,心里想的都一样,他还顺手拿起用来擀面团的木杆子。

    楚和谦俊逸的五官上漾出柔和的笑意,“我有笔生意想跟你谈一下。”他直说道。

    馒大头跟儿子两人对看一眼,一起转回头看向他。“嘎?”

    倒了杯热腾腾的茶端给客人,馒大头满是疑问,“这位少爷,你是说……要跟我们家打契约,以后我做的馒头都只能在你家店里头卖是吗?”擦擦桌子,顺道在他对面坐下。

    楚和谦颔首,“是这样没错,不知道店老板你的意思?”尝过了味道,他能够肯定,若是在酒楼里卖起这个小点,应该会吸引许多客人。

    馒大头皱眉搔头,拨了拨头发,“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这些铜板子的东西,他是一窍不通,只有小柔才知道怎么打算。

    微微拧起眉,而后松开,“你不是店铺的老板吗?怎么会没办法做主?”方才他的观察没错,眼前这人应该只负责劳力,动脑筋的,是刚才在柜台后的女子。

    “这个嘛……”尴尬地笑了笑,馒大头不好意思说清楚,这家店的一切,都是由他的女儿做决定的。

    “谁说是店铺老板就能够做主店里的事情?”馒小柔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了出来。

    楚和谦顿了下,循着声音望去。原来店铺最里头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方才他所看见的那个女子,正从小门里走出来。

    看样子,应该是一栋屋子隔开来,这小门后应该就是他们的住家,这里则算是店面。

    馒大头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这位少爷,真是不好意思,这位是小女,我这店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做主的。”

    早猜到这位客人不是单纯来吃东西的,馒小柔走到桌前坐下,“说吧,名满成都的楚家五少爷,来到我们这种小店,不知道有何贵事呢?”她曾经在楚家所开设的茶馆外见过他一面。

    方才他一踏入店里,她就认出来了,也知道以他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只为了吃馒头而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下个月,我打算在城西开设一间酒楼,馒老板手艺不凡,我想聘请他。”楚和谦也没拐弯抹角,直明来意。

    “聘请我爹?当厨子?”这人有没有搞错?

    他点点头,“是的,我的厨子尚缺一位。”

    “他只会做馒头跟包子,煮菜他不懂。”馒小柔摇头,将话说清楚,亏她还以为有什么生意上门了,原来只是对方搞错了。

    楚和谦也摇首,“你误会了,我并非聘请他为店里掌厨,一样只是在早上卖他拿手的小点,延续你们的手法,只是换到酒楼去而已,当然,每个月的月俸我自然不会少给。”他不得不说,这种限时的买卖手法很聪明,再加上东西好吃,自然会引起餐客的注意,就算贵上一倍买了也不心疼。

    馒小柔眯了下眼,这家伙算盘打得真精,想利用她家固定的客源引来客人,好为新开的酒楼招来人气……

    “月俸怎么算?”在酒楼里卖,只要月俸好,扣除成本费用,家里的收入,应该会比现在来得更高,可以动用的资金更多了。

    “那贵铺现在一日的营生是多少?”他也不是任人随便喊价的傻瓜。

    “约莫五吊钱。”她没坐地起价,照实说话,况且,这种事一打听就知道了,想骗也不成。

    想了会儿,楚和谦露出个自信的笑,“照馒姑娘所说,那一个月下来,扣除一些成本,贵铺最多也是十几两的收入,若是到我酒楼里任聘,一口价,二十两。”

    这样的月俸已经十分优渥了。

    他出的价让馒小柔很心动,但是……还不够满意。

    “二十两吗?但我们这么做是有风险的,我们店铺在这里已开了好几年,一些旧客也不知道愿不愿改到酒楼去。”

    “那馒姑娘的意思是?”

    她红唇一弯,水眸里精芒闪烁,“与其冒这种风险,五少爷身为主子,自然是要照顾我们这些下属是吧?这样吧,二十两没问题,但那是我爹的月俸,我弟弟是我爹的左右手,要做出这些馒头,当然也需要我弟的帮忙,聘请我爹自然也要聘请他,他的月俸也不多贪,就一个月五两银。”这么算下来,这里一个月足足多了快十两银子。

    “哇……你抢钱啊?就这么个家伙,一个月五两?”主子还没开口。福修缘倒是先哇哇叫了。

    “多嘴!”楚和谦跟馒小柔同时睨他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楚和谦低笑几声,“这价钱未免太高了些,馒姑娘这是狮子大开口吗?”

    “五少爷,你说话重了吧,狮子大开口?哪有这回事!我纯粹是为贵酒楼的未来,说出最恰当的主意跟价钱而已,况且,这五两银对你来说,不过只是九牛一毛吧?”想要坐享其成?那可不行,他们也是熬了好几年,这家店才有这些客源。

    沉思一会,眸底闪过笑意,“我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客源,有这么大的利益呢?毕竟今日所见,并不代表每一天都是如此。”九牛一毛是没错,但可不能吃亏。

    馒小柔对上他的黑眸,露出一抹自信的笑,“若是不放心,明天、后天你都可以派人来这里,看看我们家的客人,是不是如同我说的那么稳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起,我会派人来观察,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这笔买卖就这么定了,可否?”生意上的事,楚和谦一点都孙含糊。

    “没有问题。”她甜甜一笑,仿佛已经看见钱入袋的模样了。

    楚和谦坐在她对面,她脸上的视情自然看得出一清二楚,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唇微微勾起,黑眸中流光转动,有种深沉的意念,在他眸底微微绽放。

    馒大头看了女儿一眼,神情有一丝哀怨。女儿啊女儿,现在可是卖你老爹耶,好歹也问一下他要不要嘛……

    第2章(2)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馒大头端着香气四溢的菜肴来到桌前,“吃饭了。”

    帮忙摆放碗筷的馒小柔点点头:“娘、小知,吃饭了。”这小小的厅里,就摆放了一张桌子跟四张长板椅子,小小的,不大。

    布帘被掀开来,一名妇人扶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走出来,馒小柔见状,赶上前去帮忙,搀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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