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都没吃晚饭吧?”
经他这一提醒,张恪才发觉肚子早就前心贴后背,从许思主动走出拘留室,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晚饭这回事,心想唐婧也未必有心思吃晚饭,探头问里面:“都饿着吧?陈哥把夜宵送过来了。”
张恪这一说,屋子传出一声空响,见顾建萍收住哭声,脸有些红,红晕盖住苍白的脸色,真是美妇人,唐婧长得像她妈,幸好。唐学谦窄脸,有些黑。
唐学谦站起来说:“跟大伙儿一块吃去。”
陈晓松说:“那让厨房再准备几个菜,搞个餐会,也算是为唐市长庆祝,我这就跟金头说去……”他推着餐车就往回走,在过道里就嚷开了,躲在办公室里吃盒饭的专案组成员都推门出来响应,他们确实有兴奋的理由。
想起许思离开审讯室时的样子,张恪心里有些堵,她也能听见过道里的声音,不晓得她心里会怎么想。很想把笔录连夜补上,这对许思很重要。
大家兴致这么高,张恪瞥见顾建萍在屋子抹掉眼泪笑逐颜开,唐婧窥着他,眼神闪了闪又转过去。
餐会上,专案组成员你一言我一语,将张恪智获疑证的事描绘得神乎其神,简直就是一个少年天才侦探,这下唐婧看张恪的眼神却是不躲了。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一章 记事本背后的事情
餐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大家都很兴奋,唐学谦提出要见一见叶新明。
在此之前,唐学谦回忆起那本至关重要的记事本如何到他手里的情形。准确说来,在六月二十四日,姜明诚突然向他汇报曾建华卷款外逃,为不影响改制进程,姜明诚要求公安部门秘密侦查,内部只限于改制小组成员知道。唐学谦对曾建华卷款外逃这事,也觉得十分蹊跷,海州市人人都知道新丰集团有问题,但就是查不出来,唐学谦在曾建华失踪之前,就找他谈过几回话,想在他身上找出突破口,将新丰集团的问题在改制前查清楚。
在姜明诚报案的当天,唐学谦与公安部门一起搜查了曾建华的办公室,在警员离开之后,唐学谦在曾建华办公桌的抽屉与桌子内壁之间,无意发现这本记事本。不晓得曾建华故意藏的,还是拉抽屉时无意间掉进去的。唐学谦一开始以为是曾建华故意藏的,很兴奋,没有细看就认为找到解开新丰集团财务迷团的关键证据,跟秘书叶新明提了一下,没有细说。接下来,他就被检举受贿,先是丁向山让他暂时停止新丰集团的改制工作,紧接着省检查组到了海州,对他进行隔离审查。唐学谦留了一个心眼,将记事本留在摆放旧书与瓷器的架子上,没想到这是帮他洗清嫌疑最为关键的证据。
种种迹象表明,在唐学谦取得曾建华的笔记本之后,是叶新明向姜明诚、丁向山通风报信。
“从他进秘书二处开始,就跟着我,有两年时间了,我倒觉得他蛮值得信任的。”唐学谦眉头蹙着,对叶新明的背叛与堕落,犹为惋惜。
张知行感慨道:“他随唐市长你参加新丰集团的改制工作,就跟以前有些变化,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大……”
张恪说道:“叶秘书涉案可能不深,曾建华的失踪案可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样的话,他那里就容易突破。”
从许思反应的情况来看,叶新明应该是随唐学谦到新丰集团主持改制工作之后,给姜明诚拉下水的,参与陷害唐学谦计划的策划与实施,包括唐学谦与许思的那些照片,也是叶新明暗中派人偷拍的。
这个时候,专案组的成员自然不会再去追究为什么每一张照片上唐学谦的目光都会落在许思的身上。
唐学谦看过许思的笔录之后,在冷气打足的空调房里,惊了一身冷汗,要没有张知行父子发现这些疑证,只怕洗不清冤屈。
张恪跟着一起进拘留室见叶新明,这是回到九四年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叶新明,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在新丰集团配给许思的公寓里远远的见过他。
叶新明是专案组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接到省城的,他还没有意识自己是座下囚,看着金国海与专案组成员推门进来,拿起桌上的烟,拔出几支正要按人头散烟,看见唐学谦、张知行、张恪随后走进来,笑容凝固在脸上。
在专案组目前所掌握的材料面前,叶新明没有做无谓的抵谓,对许思主动交待的问题都供认不讳,交待他随唐学谦主持新丰集团改制工作之初,就接受姜明诚不菲的馈赠,由姜明诚引荐,搭上市委书记丁向山之后,叶新明就彻底抛弃唐学谦。
张恪心里冷笑:在市委书记与常务副市长之间,叶新明的选择倒不能说他错了,宦海沉浮中,能坚持清者自清的官员能有几个?
叶新明所交待的问题,对新丰集团国有资产流失、曾建华失踪等案没有太明显的帮助,但是足以支持省常委对丁向山采取措施。
专案组又连续对姜明诚进行审讯,姜明诚到省城之后就察觉异常来,专案组的心理攻势对他没有起任何作用,
为最大限度的帮许思减轻罪责,张恪补述了一份笔录,因为无法与许思对口供,这份笔录颇花了他一番心思。
张恪也不希望与许思对口供,宁可穿绑,也不想给许思留下什么心结。
补录完笔录,张恪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专案组要整理拿到省常委会议上报告用的资料,爸爸给唐学谦拉过去继续谈话。
张恪一觉醒过来时,外面的太阳老高,已经过十点了,好久没睡这么舒服,加上前世的时间,那真是太久了,打开门看见唐婧站在外面,一脸的踟躇不定,给吓了一跳:“不要突然就打开门,好不好?”
张恪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错:“拜托你不要突然站在门口,好不好?什么事,不直接进来叫醒我?”
唐婧神情忸怩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声:“谢谢你。”说完就扬头走了。
张恪莫名其妙的发了一会儿愣,赶到办公室,看见众人围着徐学平、唐学谦,徐学平握着唐学谦的手在说话,原来省常委会议已经开完了,徐学平代表省委来慰问唐学谦。
徐学平看见张恪,招手让他过来:“来,来,来,听说你昨天又立功了……”
常委会议通过对丁向山采取必要措施的决定,并决定由周富明暂代海州市委书记、主持工作,唐学谦恢复工作,爸爸则正式参与专案组的审理工作。从即日起,专案组将进驻海州,对丁向山受贿、侵吞国有资产案进行深入调查,由金国海先带人去海州对相关嫌疑人采取措施。
省委这么快做出决议,是对专案组工作的肯定。
经张恪所见、许思所述,象山北麓的红砖别墅内应藏着丁向山无数的罪证,丁向山此时对省城这边的动作毫无察觉,专案组成员似乎都相信盖住真相的遮掩如汤沃雪一般会迅速消融。
对原检查组成员进行逐一审查,也发现了疑点,检查组副组长承认在侦办唐学谦案的过程中,都将情况向丁向山做了汇报。不是他与丁向山同流合污,而是丁向山主动向他了解进展,丁向山是海州市的一把手,向他汇报,也不是过分违规的事情。
徐学平留下来陪专案组吃午饭,然后送金国海先去海州,其他专案组成员与嫌疑犯留到明天再去海州。张恪找不到理由再见许思,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又担心那份笔录未必会起到自己所设想的效果。想到九九年许思入狱后一年就自杀的事情,张恪真怕许思承受不了太多。
许思涉案并不深,与丁向山保持情人关系半年之久,分三次从姜明诚那里支取二十七万,都给姜明诚写下借条,只要能找到这张借条,或者姜明诚能承认这点,那就好了,关键还是诬陷唐学谦的问题比较严重,虽然有被胁迫的成分,但是问题还是有些大,只希望自己的笔录能帮上忙。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二章 芷彤发脾气
丁向山、姜明诚身上其他的案子,张恪却不关心,心想曾建华所谓的卷款外逃案,很快就会变成失踪案,姜明诚告曾建华卷走的四百多万,恰跟他从新丰集团账外陆续支取的四百多万重合,大概已经遭毒手了吧。
不晓得何时能撬开姜明诚的口。
张恪心想:唐学谦这次说不定因祸得福,省委只怕是对唐学谦受的委屈也很愧疚呢。
因为这案子,唐学谦是受害者,原则上他不能参加专案组的工作,在对丁向山相关人等采取措施之前,他也不能马上就回海州,一家人暂时还留在省城。
徐学平对他说:“在省城玩几天,休息一下,省里给你派部车。”
“谢谢徐书记,”唐学谦没有游玩的心思,还不如留在龙华宾馆看丁向山的下场,“我这人是臭棋篓子,人闲下来,就手痒,有知行在这里陪我就可以了。”唐学谦扭头问陈晓松,“宾馆里有没有围棋?”
“那我中午留下来吃饭,你们俩谁的棋下得好,陪我手谈一局。”徐学平指着张知行,“你的棋,怎么样?”
九四年,由聂卫平、马小春掀起的围棋热还没有消退,张恪却不知道徐学平也喜欢下围棋,可能等自己关注政治时,围棋热已经消退了。
“徐书记的棋,全省是出了名的,我不敢献丑……”张知行连忙摆手,“徐书记要是找不到对手,让张恪跟你学学棋。”
“哦……”徐学平一听来了兴趣,让金国海马上去拿棋。金国海也不顾自己身为省院副检察长的身份,小溜带跑的下了楼,不一会儿,带着一额头的汗跑回来,拿来两副棋,递给唐学谦一副。
“我们先观摩徐书记的棋。”唐学谦将棋提在手里,站在一旁。
张恪知道徐学平政务繁心,没有多少心思钻研围棋,也不故意让他,当然更不能让他输的难看,狠用了一把心思,将棋杀得激烈迭荡,最后以两目优势取胜,果然让徐学平喜不自禁:“我从高小开始学棋,差不多有四十五年没有断过,还是输给张恪,看、看,知行有个好儿子,你们要有谁能赢他,跟我说一声……”
张恪抬头看见唐婧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抹了抹额头的汗:“徐伯伯比我爸厉害多了,他还号称业余三段呢,都要我让两子,跟徐伯伯下这局棋,我都出了一身汗,收官时,还以为要输了呢,差点就弃子认输了,徐伯伯在这里缓了一手,”张恪指着棋盘右下角,“徐伯伯是不是故意让我?”
“不会故意让你,伯伯这局棋输得起,不要你给我台阶下,这里,我的确没考虑到,”徐学平难得的笑了起来,“我也只有业五的水平,你不做职业棋手,真可惜,不过呢,做职业棋手,更可惜。”
张知行听到徐学平最后一句话,心里暗喜,这不是点拨小恪日后出息会更大。
海州车祸的事,没人开口问,谁也不会主动提起,唐学谦见徐学平对张知行父子的关系很亲近,心里有些奇怪。唐学谦虽然棋艺差,但是眼力好,他看出张恪赢徐学平两目可比赢二十目困难多了,这里没有人教他这么做,他倒是无师自通这些事,说话还这么讨人喜欢,做职业棋手真是可惜了。
中午吃饭时,找徐学平的电话通到专案组来,徐学平接了电话回来,脸YY的,大家都不晓得又发生什么大事情,心里忐忑不安。徐学平端着碗,筷子到半空,就停在那里,餐桌上的空气都凝固了。
徐学平的秘书李义江朝张恪挤挤眼睛,张恪心领神会,问徐学平:“徐伯伯,是不是小芷彤有什么事?”
“唉……”徐学平叹了口气,也让餐桌上的人将心里的悬石放下,“芷彤在家里发脾气,不肯吃饭,将碗都砸碎了,又不肯说话,家里都不晓得她要什么……”
“我去看看芷彤吧……”
“嗯,正想让你过去呢,吃好饭让小李送你过去……”
张恪起身站了起来:“饭赶到徐伯伯家再吃也来得及,就麻烦小李叔叔饿着肚子送我一下。”
“我也到徐书记家吃去。”李义江也不耽搁,小车留下接送徐学平到省委去,他从专案组借了辆轿车,载着张恪往新梅苑赶。
李义江与张恪走后,徐学平往嘴里拔了两口饭,就放下碗筷,说道:“省委还有事情,不陪你们了。”大家都站起来,拥着徐学平下楼,送他上车。
轿车拐出宾馆主楼,从视野消失,大家才陆续进了楼,唐学谦把张知行留下来,两人蹲在台阶上抽烟。
唐学谦不开口问,张知行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张恪救徐学平孙女的事,不能拿出来炫耀,传到徐学平耳朵,会让人生厌,当然也不用瞒着唐学谦。
张知行接过唐学谦递过来的烟,掏出火机先帮唐学谦点上火:“这阵子,海州发生不少事情,徐书记的儿子在海州出了车祸……”
“啊……”唐学谦愣了一下,他是主管交通的副市长,这么恶劣的交通事情,让他心里一惊,嘴唇一张,忘记香烟叨在嘴里,掉了下来落在麻丝裤子上,给火星烫了一个细眼,唐学谦顾不上心疼裤子,将香烟捡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八天前,车祸就在发生机关大院后面的北街,肇事的是辆渣土车,司机酒后驾车,从北关进城,一直超速行驶,那天新光造纸厂的职工到钟楼广场集结,市里将西城区大半的交警抽过去支援,没能及时制止车祸的发生,四死三伤……”
“这么严重?”唐学谦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在市区里面发生的车祸,赶上自己在隔离审查,不然他这个主管交通的副市长没有好果子吃,“事后采取什么措施没有?”
张知行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在市里消息也闭塞,要不你给周市长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其实也赶巧,发生车祸时,小恪也在北街,将徐书记的孙女从车轮下给抢了出来……”
唐学谦正把捡起来的香烟往嘴里塞,手停在嘴边,谔然侧头去看张知行,下巴给烟头烫了一下,一抖擞,索性将半截丢到台阶下:“这也是命,这次回去要好好整治海州的交通,”手按着张知行的肩膀站起来,“改天找你家小子好好下一盘棋,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成半大小子了。”
张知行无声的笑了笑,将手里的烟狠狠抽了一口,将烟蒂丢了出去,跟唐学谦进了楼。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三章 家族企业的问题
张恪坐李义江的车赶到省委省政府高级官员居住的新海苑,赶上谢晚晴的车也进大门。
替谢晚情开车的是名职业装扮的女人,三十四五岁,短袖条纹衬衫,洋灰套裙,白净的脸上戴着金边眼镜,给人干净利落的感觉。
两部车停在院子里,张恪站在台阶上,看着谢晚晴走过来。
没有最初见的红润嫩腻,脸愈发显得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眼神很疲惫,谢晚晴看见张恪,绷紧的神经似乎轻松了些:“小恪也来了。”
“芷彤不肯吃饭,过来陪陪她。”
徐学平的爱人周叔惠走出来,松了口气似的说:“你们都赶回来就好,小姑乃乃发脾气,我都快急死了。你们饭还没来得吃吧?”看见谢晚晴后面的女人,“绯娟送晚晴来的,那留下来吃饭再走。”
“我怕下午给芷彤缠住脱不了身,就把蔡姐叫过来一起讨论公司的事情。”谢晚晴在一旁解释道。
“志明留下来的烂摊子,你要觉得辛苦,就把股份撤出来,把芷彤带好就行……”
“志明放心将公司交给三哥他们,结果这几年来公司管理一团糟,志明这次带我跟芷彤去海州,打算看看下面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哪想到……”谢晚晴咬着嘴唇说不下去,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叔惠叹了一口气:“这也怨不上你三哥他们,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晚晴抿着嘴不说话,周淑惠轻叹了一声,知道劝不听,侧着身子让大家进屋去。
张恪听他们好像在说家族企业的事情,心里奇怪,徐志明是省政法委书记的儿子,怎么还在省内经商?徐学平看上去不像肆无忌惮的领导,他退下去之后,民间也没有不利他的传闻,真是奇怪了,要知道中央早在八五年就有干部子女回避经商的规定。
张恪走进屋子,看见芷彤赤着脚正下楼梯,踩到地板上,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兽,不敢动弹。
张恪蹲下来,看着芷彤让人惊悸的眼睛,说道:“芷彤不认识小恪哥哥了?”
芷彤这才走过来,手拽着张恪的衣角,又一手将妈妈的手指牵过来,稚嫩的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笑容,让人心痛。
张恪无法明白车祸给芷彤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留下怎样的恐惧,给她抓住衣角,整个下午就没有松开手,谢晚晴也给芷彤拽得紧紧的脱不开身。
拿芷彤没有办法,谢晚晴下午与蔡绯娟讨论公司事情的时候,张恪也得以在一旁听着。
谢晚晴与她丈夫徐志明在省里创立海裕贸易公司是在徐学平调来做政法委书记之前,谢晚晴家族在东海省有着很好的商业基础,海裕公司早年也取得一些成绩,徐学平调来做政法委书记之后,徐志明将公司的事务移交给谢晚晴的堂兄谢瞻管理,公司的股份全部挂到谢晚晴的名下,用以回避当时干部子女及亲属不许经商的政策。
以转手贸易为主营业务的海裕公司,在全省建立了密集的经销网络,这在九十年代,在现代物流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厂家必须依赖代理商、中间商将产品输送终端市场,海裕公司在全省建立的经销网络是相当重要的资源。
当然,经销网络的分支机构庞杂,管理好这个经销网络,需要相当高的管理水平与财务水平,徐志明通过谢晚晴的堂兄来管理公司,海裕公司就陆陆续续暴露出许多管理上的问题。
张恪听了一下午,明白海裕公司在管理上存在的不是一般性的问题,而是严重到要威胁生存的大问题。
比如说,公司总部只考核下面分公司与办事处的回款,对开支却没有严格的控制,各项费用报销都没有统一的标准。
张恪想起大学毕业刚到隆裕集团工作的那段时间,隆裕集团的财务管理也很混乱,他每次出差到外地,首先就是到车站买几张发票,好回去报销。隆裕集团是以生产为主的企业,偶尔有几只张恪这样的蛀虫还垮不了,海裕公司四五百名员工却是以业务人员为主,要没有很好的财务控制手段,单是让业务员不停的抹点小油,就足让海裕公司吃一壶的。
张恪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说过海裕公司,管理这么混乱的公司,就算有再强的资源,都不可能在大营销时代的后期搏杀中生存下来。
张恪与徐志明在北街就匆匆见过一面,甚至连脸都没有细看,但就这粗粗的一瞥印象,觉得徐志明还像个知识分子,在他手里,海裕公司的管理不应该这么差,看来还是谢晚晴的那个堂兄谢瞻有问题。
还是亲戚?亲戚喝起血才要命。
徐志明与谢晚晴这种从高知高干家庭出身的人,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谢瞻真没有一点管理水平,徐志明大概也不会将公司托给他,但是海裕公司目前的管理确实差得让人无法想像。
管理混乱,一家公司既使能勉强维持,也不会有什么利润,下面的员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福利,但于对某些管理人员来说,却是从中大发横财的机会。
海裕公司有这么好的资源,特别是徐志明背后的徐学平,至少能让海裕公司勉强维持,只要维持一天,谢瞻就能从捞一天的钱。张恪突然觉得谢晚晴的这个堂兄还真他妈的是个人物,但从蔡绯娟与谢晚晴的讨论中,她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谢瞻的险恶用心,只是不停的抱怨谢瞻管理水平低,为人又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蔡绯娟是徐志明的同学,算是海裕公司的元老,她对企业管理颇有见解,针对海裕公司目前的问题,提出好几点建议,让谢晚晴催促谢瞻去执行。
张恪听了差点就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晚晴姐,我倒觉得海裕公司最大的问题出在这个总经理身上。”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四章 欺负孤儿寡母
蔡绯娟见张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半天,突然C了这么一句,心里有些不喜欢,眉毛微微一皱,不过这少年将芷彤从车轮下救出来,忍着不说什么难听的话。
谢晚晴知道张恪在这次丁向山案中所发挥的作用,不拿他当一般少年看待,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千钧一发的时机,从车轮下抢出芷彤,给自己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这种印象深刻到让谢晚晴对他产生近乎本能的信赖。
谢晚晴抬头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张恪说道:“我虽然还是一名高中生,但是听晚晴姐跟蔡姐谈了一下午,对海裕公司管理存在的问题,也能知道一些,比如说,办事处的基层业务员本地化是很重要的一项管理措施,不仅节约人员成本,也有利于在当地开展业务。海裕公司不分轻重,办事处的所有人员都由总公司派驻,单外派差旅费、驻外补贴就要多少?我一个高中生都能明白的道理,海裕公司的总经理就不明白?”
蔡绯娟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少年真明白管理上的事情,但是心里还是不屑一顾,现在小孩读书很杂,对什么事都一知半解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谢晚晴想了想,有些明白张恪的意思,却不能很肯定的确认。
张恪让芷彤依在自己的怀里,眼睛扫过谢晚晴、蔡绯娟,继续说道:“国内到现在,就算我这样刚刚从初中毕业的小孩子都知道分权的重要性,我刚刚听蔡姐说海裕公司下面办事处的经理大权在握,办事处所有的工作,包括物流、分销、市场推广、财务等等都要由办事处经理负责,公司在数据上进行简单的监管。我爸就负责协助唐伯伯汇总下面县区的经济数据,他每次都抱怨,要信下面提供上来的数据,才叫有鬼呢。海裕公司以代理分销业务为主,我想至少有两点,总部应该控制在手里,物流,应该由总部统一管理,财务也应该由总部统一管理。但我听蔡姐说,下面的办事处都有自己的车队,有自己的储存仓库,物流总公司控制不了,办事处下面的库存也无法掌握,加上财务也不受总部监管,办事处的业绩、盈利,要造多漂亮的数据,都能造出来,我爸爸对造数字算是有心得了,你们可以问问我爸去。”
蔡绯娟虽然对公司的管理混乱很不满意,但是让这个少年这么批评,心里却很拐扭,反驳道:“总部对下面也不是简单的数据监管,对下面办事处,我们都有回款额指示,回款,你知道不知道?”
张恪看了她一眼,尚有几分风韵,还是太老了:“回款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了,我想只要下面办事处的回款超过一定的标准,就会有相应的奖励?”
“这个当然,回款最高奖励有一万呢。”
张恪笑了笑,说道:“我要是办事处的经理,想要得这个奖励就太简单了,反正财务没有监管,办事处员工的工资,我先扣着不发,广告费虚报一两倍,我想广告费会额外从回款里扣除吧,虚报广告费,我暂时还把广告费扣下来,下面的批发商不是要从我手里进货吗,我让他们先把货款打过来。就凭海裕公司的财务监管水平,就这样,你要多高的回款率,我都能帮你做出来漂亮的数据,然后总部的一万元奖励就顺利到手了。”
蔡绯娟让张恪的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刚刚初中毕业的少年吗,怎么像做十几年业务的老油子?
谢晚晴眉头紧紧的皱着,问张恪:“你说的都是公司存在的问题,为什么说最大的问题在总经理身上?”
张恪笑了笑:“就算让我帮晚晴姐去管理海裕公司,都不可能出现这么混乱的管理局面,难道海裕公司的总经理比我还不如?”张恪为了说动谢晚晴,不惜贬低自己,“混乱的管理局面,对公司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下面办事处的经理却能捞足油水。刚才蔡姐说过,公司只核准回款,对下面办事处的开支,却没有控制的手段,也就是说,不管什么费用都可以实报实销,我跟爸来省城,经过长途车站,还有人问我爸要不要发票,这些发票是不是也能报销?”张恪信口胡扯,又说,“就拿刚刚广告费的例子来说,蔡姐刚刚说过,下面办事处一年的广告费用差不多有三四十万,但是总部对广告效果没有评定的标准,广告费里藏着多少猫腻,大概只有下面办事处的经理有数。这么一来,人人都要争着去做办事处的经理,这可是割据一方的大员,有无数油水可捞的岗位。刚才蔡姐不是抱怨说,海裕公司的总经理不会看人,老派一些不会做市场的窝囊废下去?但是我相信,每一个下去的经理都是会捞钱的老手,当然海裕公司的总经理也不会那么傻,没有油水,会让这些人下去?海裕公司的业绩再怎么差,没有利润,有亏损,可以拿贷款支撑着,只要能勉强维持下去,对他来说就是源源不断的财源。相反的,账目清晰,管理到位,公司产生的利润却是晚晴姐的,与他无关……”
听张恪说完这些话,蔡绯娟也有些动摇了,无法想象这番话是从十六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
谢晚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真的是这样吗?”
谢晚晴让蔡绯娟先回去,她坐在那里,对着公司的一堆材料若有所思,张恪的话很触动她的心,但是她又无法肯定事情就是这样。
徐学平晚上赶回家吃晚饭,谢晚晴在餐桌上将张恪下午的话,又说了一遍。
徐学平皱着眉头:“公司的事情,我之前不过问,是不想违背原则,现在志明走了,我也能说两句话。你堂兄这个人,我没怎么接触过,但是我不喜欢他,他太聪明,我早就叫志明撤出来,他就是不肯听我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认同张恪的判断,谢晚晴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不比十六岁的张恪看得透。
周叔惠见谢晚晴一脸沉默,说道:“这么大的公司,志明都抓不住,你刚刚接触公司的事,又有芷彤分神,还是放手算了……”
“志明走的时候,还惦念着公司的事情,我怎么能放手?”谢晚晴坚持着。
周叔惠叹了一口气,看向徐学平:“老徐,你不能看着外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徐学平侧过身子坐着,不说话。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五章 驱狼逐虎
九十年代中后期,国内的市场经济体系创造了辉煌的大营销时代,营销网络将是大营销时代最为依重的资源,张恪心里也不希望谢晚晴轻易就放弃海裕公司,徐学平似乎又不想坏了自己的规矩。
张恪看了看餐桌上众人的表情,径直说道:“把这个总经理赶跑就可以了,将他赶跑了,公司还可以慢慢收拾。”
“赶跑他,只怕不容易,谢瞻这个人,太聪明。”徐学平叹道。
张恪知道徐学平担心什么,海裕公司是他儿子徐志明事实所有,如果谢瞻不顾一切的捅出来,很可能断送徐学平的政治前途;谢瞻这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张恪看着谢晚晴,说道:“晚晴姐,今天下午你们不是提到谢瞻希望从银行贷一笔款子拓展业务吗?”
“哦,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能任他胡来了。”谢晚晴说道。
“蔡姐是可靠的人吗?”
“怎么了,蔡姐跟志明是同学,跟我们关系很好,不会背叛我跟志明的。”
“那就好,谢瞻是个会做数据的人,你就授权他去向银行借贷,口头授权,不要给他留下人证、物证,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把公司的资产数据做的很漂亮,等到贷款下来,你就提出撤资,看他有什么反应?”
谢晚晴有些疑惑,抓不住张恪的思路,徐学平眼睛却是一亮:“谢瞻这种人,太聪明,太会占别人便宜,自己却舍不得牺牲一点,不会跟你鱼死网破的,这个主意妙。”侧过头对张恪说,“你脑子里的东西很多啊,这种点子,可不应该是你这种年纪的人能想出来的。”
张恪低着头,装着不好意思的神情,心想:太出位了。
徐学平也不疑他,跟妻子周叔惠说:“张知行倒是敢把什么东西都往他脑子里灌,我倒想问问他,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孩子。现在的年轻人不能小看,中午在龙华宾馆,张恪就用围棋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好些年没输过棋了。”脸上却完全没有输棋的颓丧。
张恪见徐学平自说自话的把原因归结到爸爸头上去了,却不晓得这句话对爸爸的评价是好是坏。
“这样行吗?”谢晚晴这时候明白张恪的思路,海裕公司的资产还有剩多少,她心里虽然没有数,但是一定不会太多,谢瞻要想抵押贷款,一定会做假账,虚增公司的资产,从银行贷下巨额款项,好供他继续大肆的从中捞钱。只要在恰当时机提出撤资,将从银行贷出的款项冰结住,就能将谢瞻*进死角。谢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因骗贷罪落网、大家鱼死网破,他这条鱼是死定了,徐学平这张网不一定会破,要么他只能灰溜溜的选择离开海裕公司。
金国海率领专案组的一部分组员当天下午赶到海州,与市长周富明联系之后,宣布省委的决定,对海州市委书记丁向山实施隔离审查,由周富明代市委书记,全面主持海州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根据张恪、许思、叶新明提供的证据,查封象山北麓的那栋别墅以及丁向山的住处,将他的妻子带到市委招待宾馆进行调查;同时封存新丰集团所有的账册资料,要求新丰集团所有管理层人员到专案组指定地点接受调查。
丁向山没有想到会突然给采取措施,上面也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会给他通风报信了。他在家中与象山北麓的那栋别墅里都分别藏匿着巨额现金,还有大量珍贵的收藏品与金银制工艺品,成了他贪污受贿最直接的佐证。
丁向山是接到周富明临时商议事情的电话,人从象山北麓别墅赶到市委,给带走的,又连夜接受审讯。
在丁向山被隔离审查之后第二天,唐学谦、张知行与第二批专案组成员及嫌疑犯一下坐大巴返回海州。
这两天,海州官场的震荡可以拿大海啸来比较,丁向山毫无预兆的进去了,唐学谦却丝毫无损的走出来。唐学谦回海州的那一天,代书记周富明乘车赶到高速路口迎接,这在海州也是极为罕见的。
这都是在电话里听小叔说的,张恪在徐学平家住了四天,就陪了芷彤四天。他的话给谢晚晴很大的启发,为了放松堂兄谢瞻的警惕,索性将公司的事丢给他,她则留在新梅苑专心的陪芷彤。
芷彤的情形看起来好一些,也愿意到室外走动,张恪就借口高中的入学通知书可能这几天会送家里,想先回海州几天。没让徐学平派车送,自己乘长途车赶回海州。
海州官场发生前所未有大地震,丁向山进去了,唐学谦竟然是被陷害的,这几年在市长位子上碌碌无为的周富明意外的进了一步,才这两天功夫,想必海州的官员们还没有完全理清状况,正上窜下跳,不知所措吧。赶着今天是周末,张恪心想家里一定安宁不下来,到了市区,给家里挂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听见很多女人在客厅里聊天,笑声又脆又爽朗。
张恪跟妈妈说自己到了海州,暂时不想回家,妈妈在电话问为什么。
张恪笑着说:“老爸就要当市政府秘书长,我这儿赶回去给一群人围着夸学习好啊,长得英俊啊,人又懂事啊,你不觉得挺没意思的?”
“没正形,家不回就想出去瞎玩,你怎么就知道你爸能上去?”
张恪听得出妈妈心里挺美,事情已经明摆着,只要市政府能有空位,爸爸不顺势进一步,简值没有天理了!市委书记落网,扯出萝卜连着泥,谁知道这次能空出多少位子来?
何况,张恪不急着回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然还不如在省城多陪芷彤几天。
第一篇 宦海商途
第二十六章 十二万救急
许思在景盛花苑的房子、车子,都是新丰集团配给她的,她家沙田是海州早期城市建设所遗留下来的城中村。张恪循着地址,找到许思家,巷子深处的一座小院子,院墙粉灰剥落,两扇木门给雨水腐蚀的痕迹很严重,张恪透着门缝往里看了看,院子很小,摆满葱绿的盆栽。张恪敲了敲门,看见一个中年人走到院子里来。张恪从档案里看到过他的照片,他是许思的父亲许海山,市农机厂的技术工人,许思的母亲紧跟着走了出来,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对有人敲门这事很惶恐。
“你是……”许海山见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有些疑惑。
“许思姐吩咐我过来的……”张恪趁着许思父亲迟疑的当儿,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许思姐的事情,没有告诉许维吧?为了许维的手术费用,许思姐做了一些事情,她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她很后悔,正向专案组主动交待问题,当然能将许思姐拿回来的钱上交国家,对许思姐争取宽大处理有好处……”
许思父亲一脸怀疑,许思的母亲就单纯多了,听张恪这么一说,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小儿的病,把大儿给害苦了,她是很好的孩子啊,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她才二十三岁啊,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亲戚、朋友、邻居都求遍了,才凑了十五万,她爸爸都想着去卖肾,可是也要有人买啊……”
“哦,这样子啊!”张恪拍拍脑门,见许思父亲警惕的盯着自己,忙退出院子,听着许思母亲的号啕大哭,走出窄窄的巷子口,巷子里不断有人探出头来,见是半大少年,又都缩回头去。
张恪在巷子口给小叔张知非打了个电话,他跟爸爸进专案组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跟小叔见过一面。
“小叔,你人在哪里?”
“我就在市里,给唐市长叫过来的,说是晚上请吃饭,呵呵……哪能让唐市长请吃饭?”听得出小叔张知非在电话那头的心情很亢奋,他的建筑公司还没能走出东社县呢,这会儿唐学谦请吃饭,还不够他三天不睡觉的?“刚跟你爸爸通了电话,说你回海州了,有什么事,有事不能晚上说?”
“我需要一笔钱,数字还挺大,你觉得行,能不能现在就送沙田来?这事不要跟我爸说。”
“什么?小恪,你没事吧!”
张恪听小叔在电话里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笑着说:“别那么紧张,不是给绑架了,这笔是给人救急用的,算是我借的。”
“哦,你小子想吓死你叔啊,”张知非在电话那头喘了一口气,“要多少钱?我马上给你送去。”
“十二万。”
“什么事,要这么多钱?”张知非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在九四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入普通的事业单位工作,一个月工资只在二百元左右。
张恪知道小叔这些年在东社做工程有滋有味,手头的活钱也不会太多,就算这些天自己的表现再出色,要小叔不明不白的拿十二万出来,可能性也不大。
张恪说道:“小叔,我在沙田,你取钱过来,我把事情说给你听。”
在沙田等了大半个小时,张恪才看见小叔张知非的捷达车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