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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纸业作为省属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国有企业之一。可以说是江南省干部培养的摇篮。许多省级机关里的干部挂职锻炼都喜欢去晨曦纸业。也有许多从晨曦纸业出身的官员陆续走上省委、省政府及地方党政领导的岗位。金山市委、市政府的几名官员也与晨曦纸业有极大的关系。能够预料到锦湖收购晨曦纸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但是一旦让他们收购成功。就相当于打通了在江南官场的任督二脉。更不用说锦湖在江南的投资呈十倍、二十倍的增长了会极大提高锦湖在江南省的的位。这一切若真的发生了。对周瑾瑜来说,可不就是等同于给釜底抽薪了?
这让周瑾瑜如何能冷静的看待这件事?
谢汉明说道:“是不是跟你大哥商量一下?”
“大哥给那个小畜牲气得差点脑溢血。这时候正需要休养。还是不急着去惊扰他。”周瑾瑜让自己冷静下。“再说他们想通过梁伟法来推动对晨曦纸业的收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尚学义书记会任梁伟法将江南省当成他的实验地?这一年来。省里动荡得厉害。就像大哥分析的那样。尚学义现在是经济上求发展,政治上救稳健。若两者有冲突,尚学义还是会选择在政治上救稳健。他是希望梁伟法到江南来是当救火员而非当纵火犯的。”
“就算如此。我们也要小心对待。不能再出疏忽了……”谢汉明心里清楚。若是在金山再给锦湖彻底压制。可能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现在梁伟法还只是将收购方案拿到省政府办公会议上讨论,”周瑾瑜说道。“这么大的收购案,性质又如此的特殊,不可能不拿到省常委会议讨论,到时候就能说上话了。”
“即使不跟你大哥联系,这件事还是要跟汉靖以及葛明信等人商议的……”
中午与梁伟法见过面之后,张恪就与许鸿伯留在沁园内推测周谢众人对最近诸多事宜的发应。晨曦纸业收购案能最大程度的吸引周谢众人,那就有可能在稀土案上给周瑾玺致命一击,只要周家不提前活动,当一切证据都直呈中央高层或公诸于众,周家的人脉能发挥的作用就极为有限了。
“晨曦纸业收购事宜,我们还要表现得更积极一些啊……”许鸿伯说道。
“嗯,”张恪点点头,说道,“那我给周游打个电话。跟郭家那里敲定之后,让他这段时间没什么要紧事不要离开金山好了。”
翟丹青敲门进来问:“沁园酒店的老总想要过来亲自来问你中午的饭菜合不合口味,还有晚饭打算怎么安排。你打算让我怎么回话?”
“梁伟法就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张恪撑着膝盖站起来抱怨着,又说道,“院子西边有个亭子,我陪许老师去那里下棋,你问酒店有没有围棋?”
“外面的味道这么冲,你们不在屋里下棋?”翟丹青问道。
“在河边坐上半天也死不了人,忍忍就过去了。”张恪说道,“沁园的老板要讨论晚上的饭菜。就请他到亭子那里来。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人物,该是我小叔他喜欢接触的。”
走到院子门外,遇到与简志康说话的张奕,张奕主动跑到外面的服务台去拿围棋去了。
历经诸多事,跟在许鸿伯身边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张奕的性子经历了淬炼,沉静下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轻浮的青年。他与刘婷的事情有张恪在背后撑腰,他父亲张知微还真不敢再说三道四,再加上张奕这段时间也日益受到重用,无疑会进一步抬高他在家人眼里的地位,他与刘婷之间的婚事算是让各方面都默认下来。只是冷漠的关系要得到改善还需要时间。虽说梁军在今天春节期间与孙丽结婚在建邺安家,张奕与刘婷去年秋天就领证,迄今却还没有办婚宴的打算。
沁园东边的饮马河水面宽阔,向晚时分,河水波光粼粼。仿佛水下藏着千万枚金币。要不是顺着晚风传来的刺鼻气味,在河边的亭子里下棋倒是不错的享受。这仅仅是观棋者的感慨。对于沉浸于棋盘之中的两人来说,似乎一点都不为这刺鼻的气味烦恼。
在外人眼里,张恪的气度更沉静、淬炼,就像崔郁曼将张恪与成熟艳色的翟丹青想象成情侣都没有违和的感觉,他与许鸿伯站在亭子里下棋,傅俊、马海龙、简志康、张奕等人都略知棋艺,站在这亭子里观棋。
沁园山庄的老总谭天不晓得这些客人的身份,登记入住也是一家不知名的公司,但是这家不知名的公司能拿奔驰600当座驾,跟随的人里明显好些个是当兵出身的保镖,还有翻遍金山都没有多少个的佳人相随,倒也说明显赫的身份。这些倒也罢了,游龙过境,谭天就算再没有身份,也不会每一个都去巴结——巴结也没有用,人家是游龙过境,偶尔住一两夜可能再就跟金山没有瓜葛,只不过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梁伟法都中午都亲自赶过来赴宴,那就说明这些人就不单单是过境的游龙,谭天再没有眼色,以酒店的名义出面招呼一声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其实谭天心里也奇怪,这些人怎么会选择在沁园入住?
谭天将泌园建在饮马河边时是听到内幕消息说省里会下决心整治饮马河的污染问题,抢着在这里拿了一块的将泌园建起来。中国的内幕消息很有特色,能让人发财,也能让人倾家荡产,内幕消息传出来都三四年了,饮马河的污染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晨曦纸业那边往饮马河里排污水还变本加厉了,刺鼻的气味就是门窗紧闭都遮掩不了。泌园建成后,谭天每年都要往里倒贴几十万维持运营。但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他几乎将家当都投了进去,想脱身都没有人接手了——也不是没有人接手,关键是接手人开出的价还不够还银行贷款的,谭天只能强撑着等待转机。
他中午听到些消息,饮马河问题这次可能真要得到解决了。消息的来源级别还相当高,是新来的代省长梁伟法提出来的。就算梁伟法今天出现在沁园,谭天也没有胆量找梁伟法去证实这个消息的正确性,再说等他从外县赶回到沁园,梁伟法早就走了。
谭天心里也郁闷,他站在亭子里看棋也有一个小时了。他过来时将名片递给许鸿伯,许鸿伯看了一眼,跟他说了一句“我随身没有名片的”就将名片递给坐在对面的张恪,张恪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谢谢招待”就将名片放在桌角继续跟许鸿伯下棋。
换了别人也就告辞离开了,谭天心里有些期待,便假模假样的站在一旁观棋。这一站便是一个多小时。虽然也会围棋,但是他哪里会有心思站在这里观棋?即使有心思在这里观棋,作为酒店的老板观看客人一棋,也未免有些怪异了。加上边上观棋的人都不说话,谭天则更是窘迫了,背上都有汗水浸出来了。
“许老师在金山,我找他下棋都不肯,倒是肯跟你下棋。”
叶建斌闯进来,朗声笑语。让谭天身上的压力顿然松懈了不少。
许鸿伯回头看了叶建斌一眼,说道:“你那臭棋篓子,跟你下棋不如随便找家茶馆坐坐去。”
叶建斌哈哈一笑,对张恪说道:“你说过来就过来,我都开了一天的会,现在才脱开身,你该不会吃过晚饭就又要回建邺?”
“没有别的事情,我留在金山做什么?”张恪先落子应棋,再抬头跟叶建斌说话。
叶建斌见站在亭子里的谭天脸陌生。问道:“这位是?”
“啊,”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跟自己说话,谭天都要感恩戴德了,他忙掏出自己的名片,“这座沁园是小弟开的,在这里跟两位老师学下棋呢。”
叶建斌接过名片看了看,他哪里知道谭天挨了半天的冷场了,还以为张恪他们跟酒店的老板很谈得来才让人家在这里看棋,也掏出名片递给他。还笑着问:“你棋艺如何?要是不太行。就跟我下一盘,他们俩人收官子也少说要大半个小时。”
谭天看了叶建斌的名片才晓得为什么自己站在这里不受人家热情搭理了。小江水养两省人。谭天当然不会对盛鑫集团陌生,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就是盛鑫集团的董事长叶建斌。自己从省委出来下海有五六年了,最鼎盛时也就五六百万身家,也有奔驰代步,可眼前这人可是一家门店就有上亿年净利润的盛鑫电器的老板!谭天拿着叶建斌的名片,都要告诫自己手不要哆嗦,侧头看了一眼:这下棋的一老一少到底又是何方神圣?与代省长梁伟法同席共餐的人,总不会是江湖里的小虾小蟹。
谭天忙不迭要亲自跑过去拿棋,张奕说道:“谭总你陪叶哥坐着,我去拿棋。”
许鸿伯抬头看了谭天一眼,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便任他跟叶建斌到亭子下的一张石桌去下棋了。
叶建斌与谭天棋走得快,张恪与许鸿伯这边收完官子,跑到他们那边去看棋,他们已经开始收官子了,棋下得热闹,从局面上看,叶建斌那臭棋篓子也不落下风,叶建斌笑着跟许鸿伯说:“怎么样,我也能找到棋逢对手的人。”
许鸿伯笑而不语,张恪看了一会儿,跟叶建斌笑着说:“下盘棋你请谭总让你三子,看你有没有机会赢。”
“啊……”叶建斌有些不信,但见谭天脸上有给拆穿的尴尬,抓了一把棋子丢棋盘上,表示弃子认输,说道,“那这棋下的也没滋没味的。”
谭天在省委机关时,棋力就横扫省委及下属机关大院了。当时还是省委副书记的尚学义还闻名找他去下棋,那时年轻气盛,从不知有让棋一说,那盘棋当着众人的面将尚学义杀得丢盔弃甲,也导致他在省委里最风光的事情也就是跟尚学义下的那盘棋了。停薪留职下海这几年,倒是学会了曲意奉承。这时当然是刻意巴结叶建斌才将棋下得如此热闹,就指望能以棋会友攀上这两省闻名的豪富,没想到让张恪观棋片刻就一语点破,任他这些年来将脸皮练得再厚,也窘迫得有些微红。
叶建斌抓了一把棋子丢棋盘上弃子认输倒也不是生气,别人曲意巴结,心里就算觉得这样下棋很没有滋味,也至于会生气,再说张恪这时候出语点破。可不是要拿这个小人物打趣。
张恪淡淡一笑,又说道;“许老师要是长住在这里,倒是不愁找不到对局的人。张奕的棋下得如何?”
张奕在旁边笑着说:“下棋需要天赋的,还是要许老师让三子,不过勉强能赢叶哥。”
“让你小子得意。”叶建斌作势要去打张奕。
许鸿伯笑着跟谭天说道:“我们刚入住沁园,对这周围的环境还甚不熟悉,谭总嫌不嫌麻烦给我们当个向导?”
诺大的沁园,夜里也没有几桌客人,谭天正不晓得要如何化解尴尬,自然乐意。张恪与许鸿伯他们也不在沁园里转,出了偏院的门。就往河堤上走去。一行人站在河堤上,看着暮色里的河水,河斜对面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晨曦纸业厂区,回头能看见暮色里古色古香的沁园,诺大的院子横亘在河堤下,的形比周边略高一些,倒更显孤单。
“这紧挨着饮马河的两岸,估计都没有一家上档次的酒店,谭总怎么将沁园建在这里?”站在河堤上。张恪好奇的问道。
“三年前陈新民当上省委副书记,内幕消息都说他要顶替梁文镜当省长,陈新民对饮马河的污染最是深恶痛绝,我也是一时脑热趁着低价拿下一块的建起沁园,哪里曾想到陈新民终没有能当上省长?去年梁文镜退了,陈新民给调到中部继续当省委副书记去了。”谭天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沁园的情况,外人也是一目了然的看在眼里,心里多少还有些怨气。又说道。“现在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晨曦纸业要卖给私企,要停止向饮马河排污。你们看着吧,这事情多半拖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张恪与许鸿伯对望了一眼,梁伟法还刚将方案在省里拿出来,消息就传到谭天耳朵里了来,是谭天的消息灵通呢,还是金山的消息传播起来特别快?
叶建斌笑着说道:“你这么没有信心,为什么还要硬撑着经营沁园?”
谭天壮着胆子说道:“梁省长中午跟你们见面,想必你们也知道梁省长在江南的处境。据说现在省里就梁省长一人明确支持将晨曦纸业卖掉。省里领导去年底进行了大调整,更换了五个常委,这在国内也极少见,但是除了梁伟法与周瑾瑜是外来户,其他三个常委的调整其实对省委班子来说还是换汤不换药。再说,梁伟法与周瑾瑜也不是一路人吧?且不说将晨曦纸业卖给私企多少要冒些风险,梁省长一人明确支持的方案,那阻力就更可想而知了……”
谭天暗示最大的阻力是来自于省里的人事斗争,张恪与许鸿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谭天又叹气说道:“我倒是想脱手来着,也要有人愿意接手才行。”
叶建斌说道:“我要推荐一家公司接手呢,你愿意以什么价位脱手?”
谭天看着叶建斌,他当然不会以为盛鑫集团的董事长只是随口说说,侧头看见许鸿伯与张恪往别处走去了,想必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稍作沉吟,说道:“我在沁园里也投入极大的心血,说脱手也不会马虎报个价就可以立即甩手不管,再说我手里也不仅仅就这座沁园,当初的赌性比较大,连沁园还有一块几十亩的的,我也一并拿了下来。叶先生推荐的公司若有诚意,我在这里随时恭候他们派人来洽谈。”
叶建斌笑了笑,对走到一边跟许鸿伯说道的张恪说道:“我跟你借个人。”
“借谁?”张恪抬起头问。
“张奕。也不是借给我,世纪锦湖在金山总要有个立足之处,这是老邵跟我说的,他说张奕合适。”
“这个你要问许老师。”张恪指了指许鸿伯。
许鸿伯笑着说:“问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拿裤腰带系在他脖子上牵在手里。”
“那我就当你们两人同意了,张奕这小子敢跟我吱吱唔唔的谈条件,我一腿将他踢下这饮马河去。”叶建斌声音大到好像当张奕不在身边似的,叶建斌这么说,张奕自然不再说推辞的话。
叶建斌指着张奕跟谭天说道:“诺,他可以代表世纪锦湖餐饮娱乐集团跟你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我是这家公司的董事。”
两座只相距离到两百公里的大型城市,聚集中一千六百万的城市人口,加上惠山,城市人口突破二千三百万,简直可以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经济金三角了。
锦湖为进入金山做了很大努力,邵至刚、盛青、张知非自然想将世纪锦湖也向金山渗透。只不过他们眼下将主要精力放在建邺,金山的业务一时间也不可能做大,但也需要一个人主持局面。张知非是想将张奕推出来,跟叶建斌他们谈论过,叶建斌这时候正好提出来。
许鸿伯与张恪已经走到远处,许鸿伯这才说道:“谋事在人,成不成还是要看机缘的,你说这谭天,我这些年倒也很少遇到,对他来说,能不能成功也要看天了吧?”
张恪知道许鸿伯是借谭天在说收购晨曦纸业的这件事,阻力是很大,章州案深查下去,可能给带来一些转机,但是这些转机能不能推动收购的顺利发展也是五五之数,但是更大的转机还在后面,张恪此时又不能明说,只是笑了笑,说道:“五五之数也值得努力,便算失败了,在别人眼里,锦湖是少做了一件傻事。不过能让许老师看进眼的人也是难得,可惜啊,叶建斌是帮着我小叔那里偏多,这样的人才,多半给他往世纪锦湖里塞,谁让他盛鑫也是世纪锦湖的大股东呢?”
翟丹青这时候从沁园走出来,素白的手腕扬着手机——张恪下棋时将手机丢她那里,走过来说道:“小崔主任找你,你回个电话过去。上午指望人家感恩戴德没指望上,不晓得这时候她是不是在新华社副社长的提醒下突然领悟过来你的恩情浩大?”
第九篇 战略格局 第八百二十六章 军方总是藏在背后
张恪站在河堤上给崔郁曼回电话,不清楚她为什么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刚听说建邺晨报社的记者也先回金山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联系上,我哥还有新华社的蔡云飞社长想找建邺晨报社的记者说些事,”崔郁曼在电话里说道,“我哥也要当面说声谢谢。”
“哦,那我帮你们联系一下……”张恪先挂了电话,朝翟丹青摊摊手,笑着说道,“你猜测错误,还是指望不上他们现在能感恩戴德。即使新华社副社长蔡云飞多半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说到一起去——他们找我是为了联系简志康,你现在能猜到他们是为什么?”
“崔国恒他们在章州采访的第一手材料在人被扣押后自然也被那些人销毁了,他们想借用简志康手里的第一手资料?”崔郁曼问道。
“多半如此……”张恪点点头说道。
考虑到这类新闻题材的敏感性,即使允许通过新闻媒体披露,按照要求都需要以新华社通稿的形式刊载;若不能公开披露,也可以通过新华内参的形式,将在章州暗访到的第一手材料反应到中央高层。建邺晨报的影响力毕竟还局限在华东的区,发表在新华内参上,对解决问题更有帮助。
张恪当初派出三批人手到章州暗访,就是想收集第一手材料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中央高层,尽最大的可能来影响这次的稀土及稀有金属产业政策不至于拐到歪路上去。
所有的正式途径里,通过新华内参上达天听,无疑是最佳的途径:蔡云飞、崔郁恒他们急着找简志康,那肯定也不想轻易放过章州。
简志康站在河堤上的远处捂着鼻子在欣赏这暮色下的饮马河,张恪与翟丹青大步走过来,跟他说道:“新华社副社长蔡云飞想见你,多半为了章州私矿违禁的事情,我安排车送你过去?”
简志康与朱小军是同学,毕业后进入新华社东海分社工作。与朱小军一起将香雪海合资案的材料越级捅到省里,那次事情之后,朱小军给踢出省经贸委,简志康则不再是新华社的记者。倒是这几年时间以来,进入建邺晨报社之后的简志康时常能采访锦湖的独家新闻,已经是东海颇具名气的财经记者。张恪平日不接触新闻媒体的记者,但是简志康例外,锦湖许多需要向媒体披露的消息,也是首先会想到简志康。
安排的车辆开到河堤这边来接简志康去医院见蔡云飞、崔国恒等人,看着轿车离开,翟丹青又转身看着暮色下浑浊的河水,近岸处有死鱼翻着白色的肚皮飘在水面上。从晨曦纸业分散在河边的排污口下游,鱼虾能存活还真就是奇迹了,大量含烧碱的工业污水浸蚀到两岸的土地与地下水,致使两岸形成大片的盐碱地。
“启动跟晨曦纸业的谈判。你不会希望这里当成主要谈判地点吧?”翟丹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张恪。
不管阻力有多大。不管最后的收购能不能成功。与江南省政府以及晨曦纸业的谈判还是会启动。不然就真的将梁伟法这个省委副书记、代省长当摆饰了。
“晨曦纸业那么大的厂区。管理楼建在离河岸最远的的方;省里的领导。多半没有亲自感受到晨曦纸业的污染有多重。只是让他们呼吸一下这里空气。还没有要他们喝这里水、从这的里长出来的米。难道会很难为他们吗?”张恪侧着头问翟丹青。
翟丹青抿着嘴唇。说道:“对于那些唱高调说为了经济发展大局可以牺牲其他一切利益的家伙来说。将他们从这里丢下来。他们大概就会改口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没有必要站在这里呼吸这空气。”
“加强一下决心也好。”许鸿伯在暮色下笑了起来。
谭天没想到这几年来的困境会在今天遇到转机。他没有简单到头脑发热就失去思考的能力。这时候沁园正在安排晚上的酒席。谭天借口去督促一下暂时离开。他走下河堤时。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下河堤上的众人多少有些突兀。谭天掏出手机给省政府里的朋友打电话:“世纪锦湖与新光纸业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今天这里可真是热闹了,小道消息漫天飞,世纪锦湖跟新光纸业具体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大清楚,但有关系是肯定的。你莫非以为你那破店有了转机?等着吧,热闹归热闹,事情没那么容易,几个大老板都没有表态呢。不表态就是意味着沉默,你可不要将这沉默当成默认啊……”
谭天不想听朋友罗嗦,胡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虽然还不知道张恪具体的身份,这时候多半能猜到些东西。独力推动收购案的省委副书记梁伟法中午出现在这里跟这些人会面,现在,盛鑫集团的大老板叶建斌以董事的身份代表世纪锦湖又提出接手沁园。世纪锦湖又与此时收购案的新光纸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连。谭天当然能猜到些东西。
谭天眼下面临多种选择,就是咬着牙坚持下去,等待最大的转机。当然收购案遇到的阻力会难以想象,就算晨曦纸业给新光收购,新光也未必会彻底解决饮马河的污染问题——这种破事很多,说不定为了多赚些利润,对饮马河会变本加厉的排放污水,那将沁园以合适的价位全盘脱手便是最稳妥的选择。三年前在沁园投下自己人生最大的一笔赌注,谭天就将所有心血都投了进来,全盘脱手多少有些不甘心。特别是归还银行贷款之后,手里不会剩下多少钱,还要再重新选择人生的新起点。
谭天略检查过晚上的菜肴,就又跑回河堤通知张恪、叶建斌他们用餐,远远听见叶建斌跟张恪、许鸿伯在说“国内高端军事领域在微电子这一块的基础很薄弱,现在就连出口巴基斯坦的导弹系统在出口前都要整套的换上欧美的电子系统……”之类的话,看到谭天走近,就收住口。
谭天还以为他们在高谈阔论当前的军事,没有想到别处去,说道:“酒席都准备好了,刚才多有唐突,晚上这席酒算是给我表达歉意的机会……”
大家都跟着下了河堤回到沁园的小宴会厅里,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呼吸上感觉要顺畅些。除了谭天之外,都是内部人员——昆腾在线新闻部门的记者也不能算外人,酒席没有常见的热闹喧嚣。
酒席后,叶建斌找张恪、许鸿伯谈刚才在河堤上没有谈完的话题:“国内又有哪家像锦湖这么大的手笔在微电子基础研究领域进行如此规模的投资?特别是从国外吸引大批量的高级人才回来,即使国家有心引导海外留学人士返回国内,但是体系内现有的人才制度限制了引进的规模与引进人才的整次层次,我看总装备部的崔文毅中将未必对锦湖一点都不关心。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小桐他爸,看军方是不是对锦湖有特别的关注?之所以没有明确的表态,我看各方面还是在等中晶微芯的项目建成……”
“是福是祸?”张恪问许鸿伯。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利弊权衡而已,”许鸿伯说道,“人家不急着感恩戴德也是有考虑的,也怕我们这边爬竿子上啊。流水未必有情,落花却是有意,对他们来说,引进民营企业参与到军事研究领域,突破的步伐可不比收购晨曦纸业来得小。”
张恪上午已经在医院自报家门了,难不成崔文毅到现在都没有跟在金山的家人联系过?再说新华社副社长蔡云飞也不应该是个迟钝的主,他们才不信新华社副社长级别的人物没有资格接触到锦湖的核心资料。
任何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都会显得扑朔迷离,张恪心里也没有什么急躁,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简志康抽了空隙打电话过来汇报蔡云飞找他过去的缘由,不仅蔡云飞以新华社江南分社的负责人在场,还将梁伟法以及省纪委、省公安厅的负责人都请到场。蔡云飞是下决心要将章州的盖子揭开来,才将梁伟法及江南省相关部门负责人请过去一起听简志康、崔郁恒他们汇报章州私矿现状的第一手材料,而且明确表示会以最快的速度以高级别的内参形式转交到有关中央领导的手里。
蔡云飞如此强硬的姿态表明他无法容忍地方上和稀泥的拿些小鱼小虾当替罪羊敷衍了事,梁伟法借机要求省公安厅连夜加强对三名涉嫌非法拘禁的嫌疑犯的审讯。小鱼小虾往往最佳的突破口,只要将火烧到被建邺警方关押的唐英培、唐英育兄弟两人身上,就可以迅速的将此案深挖下去。
“可能崔文毅将军也有在关注国内稀土资源的现状。”张恪不清楚崔文毅是从何时开始关注国内稀土资源现状,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可能仅仅是崔文毅不方便直接站出来表态,蔡云飞的强硬姿态背后必有权衡,不会仅仅是想给崔郁恒在内的三名新华社记者讨公道。
第九篇 战略格局 第八百二十七章 所谓真相
崔郁恒在章州给扣押时,被殴打致鼻梁骨与左颊有轻微骨裂,身上的淤伤倒不要紧,经过处理,虽然还要住院观察,倒没有什么特别不便的影响,也不影响他在医院里将材料整理出来。
他们给扣押时,大量暗访到的第一手材料都给毁掉,不想重回章州采访,只能从建邺晨报借用他们暗访得到的材料。
崔郁恒还以为他们三名新华社的记者在章州的采访已经够细致了,看到简志康提供的材料,才知道建邺晨报为此做了更多的准备,基本将章州的区上百家私盗矿点都清查出来,将盗采到流向国内外市场的黑色渠道也有摸底,甚至对章州全境因无序盗采稀土矿而导致的生态污染状况,也有详细的调查,包括生态污染致使当的新生儿神经性缺陷的比率高过全国平均水平十倍的数据也有详细的描述。
崔郁恒很难想象手里的这份材料是建邺晨报两名记者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调查出来的,要不是材料里很多内容都跟崔郁恒他们的调查相符,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造假。令崔郁恒奇怪的,蔡云飞副社长以及代表江南省委、省政府的梁伟法对这份材料的真实性都没有提出质疑。
梁伟法也就罢了,蔡云飞可以当了好几十年的记者,应该知道两名记者的调查能力十分有限,能揭开冰山的一角已经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如此详实而准确呢?
蔡云飞夜里落榻省政府招待宾馆,明天赶早还要回北京;崔郁恒他们住的病房与其说病房还不如说休养别墅,崔郁曼跟她妈及她嫂子还有另一名记者的妻子也都住在里面。
崔郁恒与一名伤势较轻的记者借了分社的笔记本电脑写材料,崔郁曼跟她妈以及她嫂子虽然有些忧心,却还要商量何时正式向张恪以及建邺晨报的两名记者道谢合适:“昨天夜里,都是爸爸亲自跟我这个学生通电话商量帮忙的事情,要道谢的话,爸他人是不是也要抽出时间来露一下面?”
“说起你的学生,有些事我正好要问你。”崔郁恒出现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房门,示意他妹妹出来说话。
她妈在一旁不高兴的抱怨着:“有什么事情要避开我跟小琴,小曼当年在海州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两兄妹竟然瞒到事情过去小半年才告诉家里,真不清楚你们两兄妹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不会还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我?”
“那还不是怕你跟爸爸担心?”崔郁曼想起当年事就心有余悸。不过跟家里说起来又轻描淡写了一番,毕竟当初是她自己坚持要回海州当中学教师的,她也怕家里以此为借口从此约束她的自由。
“还提当年的事情做什么?”崔郁恒头疼的皱着眉头,当时他一起跟小曼瞒着家里,事情暴露后给骂得狗血喷头。他鼻梁那段脸裹着一圈纱布,无奈的表情看不出来,只得站在房门口问小曼,“那个叫张恪的还是大一的学生吧,他怎么会知道建邺晨报派记者到章州采访的?我发现他们在采访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也应该充分考虑到到章州暗访的危险性,采访的消息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外泄的。”
仔细推敲下来。疑点很多。最大的疑点就是蔡云飞以及江南省的方当局竟然对这些疑点视而不见。崔郁恒就想来找妹妹多了解一些情况。他可不习惯将疑问藏在肚子里。
“我也说不好。感觉上很乱。”崔郁曼想要从接触不多的印象将张恪给她的感觉完整的描述出来很难。“你也清楚一中的那四名学生。杜飞跟张恪是很特殊的两个人。杜飞刚进大学就创办公司了。张恪这个学生给人的感觉更特殊一些。你都不知道我们夜里是坐什么车过来的。就是上次在北京车展中你指给我看的那款最昂贵的奔驰车。还有他联系建邺晨报派往章州的记者可没有通过其他人转达。而是直接通的电话。凌晨你们给救出来时。他好像是跟梁省长通过电话……我感觉爸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总是拿国家机密当借口。什么都不跟我说。这里面又能有什么国家机密?你有什么疑问。还不如直接给爸打电话。”
崔郁恒想想也是。回临时工作室给他爸崔文毅通电话了。
老伴跑到金山看郁恒去了。崔文毅无法随便就离开北京。深夜还坐在书房里。办公桌放着一叠资料。接到郁恒的电话。忍不住要埋怨:“工作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你这不是给你妈心里添堵吗?”
“妈能理解我。再说这时候将材料抓紧整理出来。也是要为了自己讨回个公道啊。”崔郁恒在电话里笑着说。只是唇角裂了。抹着药水。笑的时候会有刺痛。“小曼说你手里可能已经有她那个学生的资料。我很好奇。能不能跟我透个底?”
“……”崔文毅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那份档案材料上。将电话筒夹在肩颈间。将材料从档案袋里抽出来。材料最上面的一页赫然贴着张恪的照片。他稍沉吟一会儿。才说道。“天赋这东西。还真是很难估量。小曼的这个学生可以说是一个异数。你之前不是跟我辩论说中国的土壤成长不出比尔·盖茨、成长不出孙正义……”
锦湖在建邺启动橡树园计划,利用金暴风暴摧残东亚经济之际,大规模的引进华裔科学家及高级技术人员返回国内加入到橡树园计划中来,崔文毅从那里就开始关注这家近年来崛起于海州的民营企业。随后锦湖通过越秀控股联合马来西亚的郭氏云源集团、新加坡国家投资管理局从台积电迂回请到以柳志成为首的大批中高级工程技术人员到建邺启动中晶微芯的项目,崔文毅甚至还亲自过问过中晶微芯项目评估的情况,并在最终决策时给予了肯定的意见。昨天夜里通电话时,崔文毅就清楚张恪的身份,才如此信任的听从他的意见对郁恒以及其他两名新华社记者实施抢救方案。
“呃、呃、呃……”崔郁恒在电话里最多发出的就是这个感叹音,很难将上午站在病床前的青年跟锦湖的缔造者等同起来,这样的事实也难令人消化了,倒是符合小曼对某些细节的困惑。梁伟法与江南省地方当局的态度自然也不难理解了,崔郁恒今天也从新华社江南分社的同事那里得知锦湖收购晨曦纸业的计划,那就意味着锦湖与梁伟法一直有较为密切的联系。但是锦湖那些热切的介入章州有什么意图?所谓建邺晨报社的记者多半也是受锦湖的指派才到章州进行调查,而且调查的规模绝对不至两名记者。
崔郁恒他们只接触到马海龙与简志康,晚上还只是简志康一人前来;不过崔文毅通过昨夜一起行动的武警很清楚的知道锦湖往章州派出大批的人手暗中进行调查。崔文毅不难想象郁恒知道详情之后会有怎样的惊诧表情,只是在电话里说道:“蔡云飞刚刚跟我通过电话,告诉我锦湖借建邺晨报社的名义非常详细的调查了章州稀土矿资源的现状,你从你的立场帮我分析分析看,他们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我手里又没有详细的材料可供分析,哪里知道他们有什么意图?”崔郁恒一时还真搞不懂锦湖派人到章州有什么目的,俄尔又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按照你这么说,三年前小曼刚到海州时,锦湖已经有些规模了吧?张恪那时候可不单纯是学校里一名纨绔学生……”
“他这时候还不是在拿学生身份做掩护?”崔文毅微微一叹,“之前也有人怕他太高调,也有人不喜欢跟他正面接触,毕竟他的经历似乎已经不能以学生创业奇迹的噱头来形容,也不适合让公众知道锦湖幕后的故事。”
“大公无私的崇高意图从来都是令人费解的,”张恪并没有在晚饭后并没有匆忙离开金山回建邺去,决定在沁园留宿一夜,这一夜也是与许鸿伯、叶建斌秉烛夜谈,“稀土以及其他国内工业储量占垄断地位的稀有金属资源的地位,应该得到更认真、更严格的重视,应该做为大国战略中的重要一环,作为与海外资源控制者制衡的经济利器来对待。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中央重新以更谨慎的态度审视稀土产业政策的调整,也只能通过多家公司来实现背后的战略意图。或许中央更多的会希望由国有企业能控制这一战略资源,但是也不会完全对民营资本关上大门,这也是民营资本能参与国家战略的不多途径之一。如何去参与,还要看中央这次对稀土产业政策的调整,不过翟丹青根据已有的产业政策初步列了一个方案,包括如何在国内外注册一系列的贸易公司,很有参考价值的,你们可以先看看。”
第九篇 战略格局 第八百二十八章 在外不在内
叶建斌拿起翟丹青所拟的方案认真看起来,什么地方有疑问,可以直接问翟丹青,边看还边感慨:“这小子哪这么好命能找你给他当助手,既养眼又能干?”
“就算我愿意给你当助手,也要丁姐批准才行,我可不想整天给丁姐当贼防着。”翟丹青倒是不留情的直接戳到叶建斌的痛处。
看着叶建斌脸上无奈的苦笑,张恪轻笑起来,说道:“看到没有,这样的助手在身边未必是件幸事。”又想到叶建斌说的“既养眼又能干”这话好像有歧义,忍不住笑了起来。
翟丹青横了张恪一眼,恰看到与张恪站在窗台边聊天的许鸿伯看过来,心虚的转过头去继续跟叶建斌解释方案的细节,也怕许鸿伯那能将人搜肠刮肚的目光太犀利。
看到这一幕,许鸿伯微微叹息,倒也不会说什么。他对具体的商业运作不感兴趣,锦湖在这方面能找到足够的专业人才来根据法律条文设计合适的商业路线,他更多协助张恪考虑的是在法律条文背后的因素。
虽说有翟丹青在旁边解释,将方案粗略的看完,叶建斌揉着太阳X站起来都觉得有些头疼。
“要下了很大的工夫啊……”叶建斌揉着脑袋走到窗前,夜里从饮马河传来的气味没有减轻分毫,让他感觉更加的头昏脑胀。
张恪笑着说道:“国内的市场虽然足够庞大,但是中央政府不会纵容锦湖依赖国内的市场成长为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锦湖仅仅立足于国内的市场,在产业政策面上受到的钳制会越来越多,或许有一天,他们会依赖锦湖,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放弃控制锦湖的努力……”
“这是由国内现阶段的体制所决定的,”许鸿伯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