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有来家里玩是由于被下派进村搞工作组的原因,但在她看来:即便是下了乡,难道每个礼拜不能回来吗?
而对于史春燕来说,阚海的到来,并没有啥子特别的新奇。就好象一个曾经相识的人,事隔一月、半载又来串串门一般。因此,当阚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仅仅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接下来,便是若无其事——阚海对于她,几乎有些陌生了!
看见史春燕如此的反应,阚海的心,在加速下沉!以至,当黄竹均要为阚海泡茶水时,阚海勉强地微笑着脸,说道:
“不用帮我泡茶了,黄阿姨!今天天气这么好的,我想请春燕一起到外边去走走,到外面去晒晒太阳有多好啊。”同时,把脸转向史春燕说:“去不去?天气这么好,去外面耍的人肯定很多!”
史春燕没有马上作答复。因为,她要保持她作为堂堂云江县县委书记女儿的身份和气派以及傲然的形象。于是,便佯装思考的样子,迟迟不说话。
就在史春燕迟迟不作答复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黄竹均等不及了,嘻嘻哈哈C话进来说道:
“上街去走走?好哇,天气这么好,空气又新鲜,年轻人嘛,出去运动运动,对身体也有好处,二妹,你就别慢吞吞的啦,快去收拾收拾,你看人家小阚,有多懂事!”
史春燕瞪了她母亲一眼,意思是说她多嘴。本来想说几句啥子,忽然想起屋里除她们母女两外还有第三人,于是,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下了肚里去,慢条斯理的,朝自己的闺房走去。
当客厅里只有阚海和黄竹均两人的时候,黄竹均便没话找话说道:
“小阚,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玩呢,是工作太忙了吧?”
可是,她一出口,却又想起颜晓红曾经告诉过她阚海下乡搞工作组的事。但是,既然话已出口,也就不好再收回了。
“我——我前段时间下乡去了,所以……”阚海没有想到她还在理麦这件事,她已经明明知道了,还明知故问。但既然她问起,也只好多重复两句敷衍。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看我这记性。下乡——很辛苦吧?乡坝头的条件差得很!”黄竹均显得十分心痛而焦急的样子问。
“没有啥子,反——反正我原来也在农村呆过。”说道这里,阚海忽然想到:这屋里怎么不见史立成的影子呢?便转而问道:“黄阿姨,史——史叔叔开会去啦?”
“没呢,一大早就去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的施工现场检查工作去了。这老头子,自从当书记以来,就从来没有耍过一个星期天,干起工作来,跟玩命一样,唉,我这个老太婆怎么跟他说,他都不听,你史叔叔他心理只装得有人民啊!”
阚海听了黄竹均这么说,极力往两颊堆积笑意,不停地点头迎合,而嘴里则啥子话也不想说。因为,黄竹均的话,使他忽然回忆起昨晚在徐炳松家时的情景来,徐炳松那得知黑山村的旱情后所表现出来的痛心疾首的影子,浓浓地覆盖在阚海Y霾的脑海里。而黄竹均说的‘史立成一大早就去了天外有天股份公司’的话,则使他联想到了他史立成在那竹林庄园与那里妖艳的伴舞小姐鬼混的场面。想到这里,纯真善良的阚海,不禁对黄竹均也产生了憎恶!
这时候,史春燕已经收拾停当,穿了一身鲜红色的连衣长裙走出来。就在阚海把目光迅速转过去,欲打量史春燕的时候,史春燕也将目光直向他*过来——她想观察一下他对她这身‘时髦’打扮的反映!四目相对,阚海分明看见了她目光里的鄙夷和不屑。其实,她这一身打扮,在阚海看来,未免太俗气!这样的鲜红,跟她那毫无柔情和温暖的脸连接得上吗?!
管她的,这些对自己都不重要了!
临出门时,阚海虚伪地邀请黄竹均也一块儿出去走走。
“我?不啦,不啦!我这老太婆现在懒得走路了,你们年轻人去耍。我们象你们这样年轻的时候,我跟你史叔叔曾经还在晚上跑到过三十里外的集镇看过坝坝电影呢,不去啦,不去啦,你们要记住按时回来吃午饭哟,中午你史叔叔也要回来吃饭的,我——我今天亲自下橱,做一顿好菜来你们尝尝。”黄竹均手舞足蹈地说道。
其实,阚海在假惺惺地邀请她之前,就已经知道她不会去的了。现在她既然自己说不去,那就正好。于是,阚海也没勉强,带好门便尾随史春燕下楼梯。
阚海和史春燕相隔有约一米的距离,史春燕走得稍微靠前,阚海宿后。两人埋低了头,默不做声地出了县百货公司职工宿舍大院,迎着融融的春阳和习习微风,沿北街走去。云江县城的北街是县级机关办公地比较集中的一条街,相比之下,到这条街上来摆摊设簸人的很少,而且因为现在是星期天,机关单位里都没有人上班,这样一来,平素就比较寂静的北街,现在更加冷清了。阚海到是希望走这条街,因为,这样一来,他避免了碰上许多熟人的可能。但是,他没料到史春燕也会选择这条街,颇令他感到奇怪。而史春燕之所以选择这条街,其根本的原因是:她不希望更多的人,注视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
“平时除了呆在家里看书之外,你喜不喜欢跟耍得好的朋友出来散步?”两人沿北街默默地走着,阚海为了调节气氛,便问史春燕道。根据前几次交往的情形来判断,他知道她是不会先开口说话的。
“不,不喜欢!”史春燕果断地回答说。“街上有啥子好耍的?”
“可——可也不能老时呆在屋头呀?多憋闷呀!”阚海说道。他心理想:本来身体就不好了,如果能经常到外面走走,且不对身体更有好处吗?
“哼,奇怪!”史春燕很不满意地睃了阚海一眼。“连屋头都不好耍,哪里才好耍?”
阚海没想到自己出于对她关切的问话,居然在她看来觉得‘不可思议’,因而,内心一沉,脸上没了笑容。但同时又想到,既然今天即将要作出与她一刀两断的决定,自己也就没啥子好顾忌的,因而,硬着头皮说。
“都喜欢看些啥子书呢?”
“啥子书都看,”史春燕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主要是业务书籍,还有时装杂志或党报党刊等,说不准,反正——不想看,就陪妈打打牌。”
“都看这些?真行啊!”阚海本想说‘太单调’了,可是,一见史春燕那么盛气凌人的样子,转而又问:“平时,不喜欢看看小说或啥子的?”
“小说?”史春燕先是显得吃惊地样子,既而,不屑地说道:“除非是十分无聊的时候(才看)!”。
阚海实在是不好再问些啥子了,因为,他觉得跟她的交谈很吃力。她似乎除了工作业务、打牌聊天之外,啥子也没有兴趣。就连看小说,在她看来,都是极为无聊的事。她到底对啥子有兴趣呢?
“恩,我——我听小红姐说,你们的老家在——在洛河县的——的农村?”见阚海半天不开口说话,史春燕便侧过头去,突然问他道。这是他们两多次一起上街来散步的时间里,史春燕第一次主动向阚海的问话。
阚海听见她这么问,便凝惑地抬起脸来,他的目光正好与她高傲的眼神汇集在一起。
“是呀,我们一共有四姐弟,尚杰老二,我老四。家里有爸、妈和两个姐姐,大姐和三姐都已经成家了。”阚海知道她之所以老是喜欢问自己这个问题,不外乎是想再一次确认自己是否是来自农村。因为,对于阚尚杰到底是何方人士、是农民出身还是干部家庭出身,她早就一清二楚了,按理,完全没有再问阚海的别要。然而,她此刻突然问起,其目的显然不是为了了解他的家庭构成情况,而是以为这样的‘提醒’可以使阚海感到自卑些,并以此来向阚海显示自己的特殊地位和身份。这样以来,她就可以让阚海‘心悦诚服’地‘俯首称臣’了。
“哦,是这样的!”史春燕顿时象悟出了天机一般,欣慰地点着头。“我——我听我的一位同学说,你们——你们县好象不大?听说比我们县还穷,是吗?”
阚海瞧见史春燕这副情形,真想马上反击说‘那又怎样?云江还富?富的,恐怕只有你们史家自己吧’。然而,他还是忍住了情绪,冷冷地回答说:
“是吗?或许吧,但是,我好象没有听说过。”
于是,接下来两人虽然在继续散步,可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相互间的言语也越来越少了……
阚海本想就在北街的尽头把话跟史春燕挑明。可是,当他抬头看见自己和史春燕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龙山脚下时,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今天的天气太好了,你看,好多人都上山去玩去了。走,我们也上山去!”阚海这一次说得非常独断,丝毫没有要征求史春燕的意见的意思。并且,刚一说完,不等她答复,便抢去山脚下的一个水果摊买水果。
刚刚满足了虚荣心的史春燕,一时间还没有从喜悦中恢复平静,待她慢慢想起阚海说‘上山’的话时,却见阚海已经把水果买好了。
阚海在水果摊处买了些苹果和香蕉。阚海提着水果袋,迎着暖暖的阳光,陪着史春燕朝龙山山顶拾级而上。阚海依然让史春燕走在前面,这表面上看,还以为他是在谦让。而实则是他想借史春燕爬坡的机会,仔细看清她左脚上毛病的出处。因为,她今天为了准备散步,特地穿了一身长长的连衣裙,以为这样就可以遮人眼目了。但是,这次,阚海故意要宿后走。
爬山,特别是象龙山一样这么高的山,那是史春燕平时最忌讳的事,那简真就等于是让她活受罪。但是,此刻,她对这份‘罪’并不那么特别憎恨。因为,刚才她‘胜利’了,她完全击中了他的‘要害’,使他完全处在了下风。因此,她叫紧牙关,自愿接受了这份‘活罪’。
爬山时,史春燕爬得十分艰难,她几乎是在用一只脚独撑着登石梯。每上一级台阶,她的身躯都要摇晃得很厉害。以至,当两人爬了不到一半里程的石梯时,她就已经大汗淋淋了。一路上,阚海则在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当他偶尔看见爬石梯的姑娘中有部分是穿短裙的时后,他便潜意识地朝前边穿鲜红色长裙的史春燕望望,内心里不免又涌起了万般思绪——要是她也象那些女孩一样,能够坦坦然然地穿上短裙,即便那时的她,也傲慢些,娇气些,恐怕自己不一定不接受吧?唉,可惜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要是…阚海使劲摆摆头,甩甩头,甩落脑海里那些‘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他几次想赶上前去扶她一把,但是,一想到他今天之所以要带她来爬山、受活罪的最终目的时,他又赶紧退缩了。他不禁对自己的优柔寡断的性格憎恨起来——因为,看见她那么吃力地往上爬的样子,他又觉得内心有些发痛。这个时候,他甚至想到要取消计划,强行忍耐着,继续跟她相处下去,直到最终结婚?!可是,当他一想到:假如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自己怎么也然烧不起一点儿热情去拥抱她、吻她、摸她,甚至……这时候,他又仔仔细细地规划起了自己的计划。要是她仅仅是自己的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甚至是自己的姐姐或妹妹也行,那该有多好啊!因为,那样一来,自己就根本用不着担心这样跟她结合的事了……。
荒唐!
阚海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大为恼火。
好不容易,阚海侯着史春燕一瘸一拐,爬上了龙山顶,他们来到山顶那几十米高度的望江亭里,本想在亭里的茶园处找椅子坐坐,看得出,史春燕已经很累了。但是,由于今天是星期天,上山来耍的人很多,而且,阚海他们又来得较迟,茶园里的位子早就座无虚席了。情急之中,阚海忽然想起前几次跟熊建兵、扬山他们一起来玩时,他们带他去过的这山上一处游客稀少的地方——龙山东边山头的苦竹林。
阚海对史春燕说:“走,我带你去那边的苦竹林,那里有石桌子、石凳子的,又清静。”
史春燕愠怒地睃了阚海一眼,一面弯腰捶腿肚,一面没好气地说:“走,走,走,走了好半天才爬上来,不呆会儿,又要喊走?早知道…”她没把话说完。
“这里椅子都没有了,呆在这里怎么休息?没有几步路,就在竹林那边。”阚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同时,绕过史春燕,走到前边去带路。他那气势,大有丢下史春燕不管的意味。
见阚海独自一人走到前面去了,无奈,这里又的确没椅子,史春燕只得直起腰来,硬撑着跟了过去。
苦竹林里的游人果真很少,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石凳子上,几乎全是些谈情说爱的年轻人。他们见阚海和史春燕的到来,全然不当会事。或搂腰抱肩而窃窃私语的;或对坐弓腰而促漆谈心的;更有甚至揽入怀中咋巴咋巴地亲昵的,一双双都潜心于事,物我两忘!
受此感染,阚海佯装着,努力伸出左手臂,搁在史春燕的腰上。史春燕先是一愣,而当她环视一圈,发现这里的每一对人,都是那么‘酸溜溜’时,只是不经意地睃了阚海一眼,并没有对他的举动予以反对。
就这样,两人走进那足足有两米多高的那片苦竹林,在清幽的石板甬道上行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在一偏僻处找到个空位子。
“好久没有上来过了,再加上前段时间天天在村里走,真还有些累人呢。”阚海揭开了衬衣的领口,嘴里也微微踹着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史春燕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踹粗气,双手不停地在前额擦汗。阚海在裤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史春燕接过纸巾,煞有介事地说了声‘谢谢’。只有在这时,她脸上才微微露出了少许的笑意。
“走了这么远,口渴了吧?喏,吃香蕉还是苹果?”阚海边问边取下腰间的钥匙链,打开那上面挂着的一把小刀。
史春燕仍然没有回答,只是在擦完汗水之余,略微抬头看了看阚海放在石桌子上的水果袋。这时候,阚海忽然发现她的脸竟然是通红通红的——那才真是女人的脸呢!但是,阚海很清楚:那并不是因为她羞怯的缘故,她似乎是从不知道啥子是羞怯似的,那只不过是因为她刚刚爬了山、剧烈运动之后,周身血Y沸腾的缘故。或许,在她眼里,她认为她这种家庭出生的女人,根本没有啥子人或事会让她感到羞怯一般。
“如果一个女孩,连羞怯都没有,那不如干脆变成个男人好了!”阚海的情绪骤然低落到最低点。
阚海削好一个苹果来递给史春燕后,自己则拿了根香蕉吃起来。两人都默默地吃着水果,谁也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此刻,在这僻静的苦竹林深处,游人的嚷嚷声和县城的喧嚣都没有了,只有那山风穿越苦竹林时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明艳的春阳倾洒在苦竹林叶上,然后,又纷纷扬扬地坠落在阚海和史春燕的头上和肩上。两人都同时把目光,朝向那龙山西面山脚的月牙湾水库清澈而宁静的水面,各自都在聆听自己心底的颤动,各自都在揣摩着对方的思想……。
是缘分,还是人为?
阚海的内心矛盾重重,他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可是,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儿改变呢,向自己认为的那个方向,哪怕是一点点……难道自己真的希望她有改变么?
这就是男大学生?居然还是名牌大学的呢!
史春燕怎么也弄不明白:区区一个‘农抠儿’(当地方言,意为农二哥),干吗那么自以为是的?好象比谁都能干似的。为啥子不谦虚点呢?特别是对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女儿!换了是别人,早就服伏帖贴的了,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敢不揣摩自己的意思就断然决定做这做那?简直是少教养……
苦竹林里太宁静了,宁静得连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可闻!
两人就这样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心里被汗湿的衣衫也变得完全干爽。阚海再以敝不住了,觉得既然自己是个男人,就应该按徐老师说的话做,应该主动些。于是,就没话找话说道:
“我听尚杰说,你还有个哥哥在部队当兵?”两人虽然自相识以来已有好几个月,但是,由于阚海主动去史家的次数少,因而对史春燕的家庭结构不太了解。更何况,他一开始就认为没有必要对她的家庭有完全的了解。
“恩,你是说大勇哥啊?”史春燕得意地回答说:“大勇哥在省军分区,给秦副司令员开小车,今年六月份就要专业回来了。”
“省军分区?那儿多好呀,要是不转业……”阚海一瞬间联系到自己的分配情况,立即兴奋的说道,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精明的史春燕给打断了。
“哼,那又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服役时间一到,就必须转业!”史春燕对阚海幼稚的话语感到好笑,她觉得他太缺乏社会知识,在她的眼里,这就是他‘不成熟’的具体表现。看来,以后得好好改变一下他的这些不成熟的表现,于是,就在阚海纲要发话的时候,她问起了他们在乡下工作组的有关情况。她说道:
“最好争取早点回城,一般说来,机关里的人,没有几个象你那样,想主动跑到乡坝头去的。现在这些年,下面的乡镇干部,没有谁不是在劈尖脑壳、想尽一切办法,怎么把自己从乡、镇调进县城来!”
当听阚海说工作组的程组长待人是如何如何的好,他们打算如何帮助村民发展经济时,史春燕马上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对他说道:
“乡村有啥子好的?到处浠脏百脏的,蚊子又多,还有,最烦的就是跟农村人打交道!”
听见史春燕这么说,她那踏屑农民的刻薄言语,让阚海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你自己以及你父母曾经也是农民出生的呀,怎么,现在竟如此瞧不起农民呢?我也是农民出生,大概,在你的内心深处,也同样瞧不起我吧?
不可否认,历朝历代,农民都处于社会历史的最底层,都是被历代统治者压迫、剥削、愚弄得最深的阶级,也是庸俗的世人们鄙视的对象,是封建落后的农业社会的缩影!但是,这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过错,而是历朝历代的剥削阶级的罪过!相反,在阚海看来,农民是非常善良的,最具有人情味的,虽然他们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但是,他们对全人类社会作出的贡献,曾经是最大的!而现在,当城市普遍在飞速发展的时候,由于指挥者决策的失误,巨大的农业经济的发展相对淄后了,进而与城市的现代化有了相当大的差距。而在这个时候,每一位吃‘皇粮国税’的公仆们义不容辞的职责,就是象自己和程光清那样,怎样深入到乡村去,帮助他(她)们发家致富,走出贫穷与落后的峡谷,而不是象李政权之流那样,整天只想着怎样到农民那瘦骨嶙嶙的身躯上‘起槛’!
于是,阚海便不顾及史春燕的面子了,他以反驳的口吻对她讲述自己下乡去所看见和听见的一切:徐家凹的风景是如何如何的美;黑山村的鸟鸣声是多么多么的甜;乡村的空气是怎样怎样的清爽……
“是么?看来,你还蛮喜欢住乡下的嘛!”史春燕以讽刺的口吻说道。
至此,两人的交谈又一度中断。
感到内心极度憋闷的阚海,抬头环视了一下林间其它的角落:不远处即有两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挨得是那么的紧贴,而从他们那紧紧依偎的身影处不断飘来的那姑娘们轻盈的欢笑声,是多么的甜蜜呀——那显然是被小伙子给逗笑的!
阚海是多么的羡慕他们(她们)啊!
一想到自己跟史春燕之间的恋爱氛围,他不禁打了个寒惨。低头看着手表那滴答滴答奔跑的脚步,阚海全身的热血开始沸腾了: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阚海知道,现在是应该把两个人之间的有些事直接挑明的时候了,不能再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了。按照刚才出门时黄竹均的安排,阚海中午得去史家吃饭,史立成和黄竹均他(她)们还做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正等着他们两人下山去吃呢……。
“其实,我——我今天约你上山来,是——是有事跟你说——商量商量——我——我想……。”
史春燕看见阚海涨红了脸,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不禁皱了皱眉头,说:
“你说吧,有啥子事?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
她还以为阚海是有私事要请她帮忙呢!
“不——不,我是说,我们之——之间,可能——可能我配不上你——恩——就是——我觉得对不起……。”阚海很紧张,怎么也把意思表达不清楚。
“啥子意思?你——你不妨把话说清楚点!”史春燕从阚海断断续续的语言中,还是多少听出了些含义。
“对不起,我——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那缘分……。”阚海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把“没有缘分”四个字吐了出来。
史春燕鼓着双眼,无比惊奇地瞪着阚海,她那张大的嘴巴,怎么也关闭不拢……。
阚海和史春燕默默地朝山下走去,史春燕走在前面,阚海殿后。史春燕的步子,比爬山时快了好几倍,使得阚海差点就跟不上了。她一句话也不想搭理阚海的,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之所以要带自己上山来的最终目的了。此刻,她的内心和她的身体一同在发抖,她气得快要发疯了……她觉得她的尊严受到了严重挑战,是他侮辱了她的人格和荣誉;他是多么的无知、丑陋和卑鄙啊,居然不把她堂堂一个县委书记的千金小姐放在眼里;“没有缘分”的话怎么会从他的嘴巴头吐出来呢?他怎么能先提出来分手呢?要是其它任何人,敢先提出来分手?可恶!可恶啊!不识好歹的家伙,不知深浅的东西……。
唉,妈的,这鬼脚怎么这么痛呀?
他居然先提出来分手?!他先提出,那不就是说,是他先‘登’了自己?!这怎么可以!!!
史春燕真想转过头去刮他几耳光——要不是四周那么多游人的话!此刻,她只有两个愿望:要么,一下子到了家里,扑通一声栽倒在妈妈的怀抱,大大地发泄一通;要么,干脆钻进地里去,钻得越深越好,从此消失!
于是,当她跌跌绊绊下到山脚,阚海说要亲自送她回家时,她断然拒绝了。
“三轮车!”
史春燕脸色煞白,嘴唇紧闭。她看也没看阚海一眼,独自叫过一辆人力三轮车,钻上去,发疯似的离开了……
狮子山的晚餐
望着史春燕乘坐的那辆人力三轮车遥遥晃晃地渐渐消失在天堂镇北街的尽头,阚海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几个月来,从认识至今,与史春燕之间交往的每一幕,如幻灯片般,迅速从阚海的脑海里一一溜过……解脱了,终于解脱了!此刻,阚海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到过:天空是那么的蔚蓝、空旷;世界是多么的浩大呀;而人类置身于其间是多么的渺小啊,竟如同一只蚂蚁,或许,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个事物践灭,也可能忽略不计……。
虽然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但是,阚海的心却总是晃晃悠悠的。虽然他永远也不想再去思考昨天,但是,也不知道明天也许会发生啥子——史立成会发生啥子样的反应呢?黄竹均又会怎样?还有哥哥阚尚杰和嫂嫂颜晓红呢,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此事吧?或许,他们今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她)们肯定会知道的——包括丁永明和局里的其他人,甚至,过不了两天,乡下的吴树明、王清平等等,都会知道的吧?届时,他们将会有何反映?自己又将作啥子解释?能解释清楚吗?
哥、嫂他们能理解吗?不可能吧?或许,他们会将自己大骂一通,这是肯定的!但是,如果他们仅仅只是大骂一通还好,如果他们不仅大骂一通,还硬要自己主动去跟史立成、黄竹均道歉或跟史春燕言归于好,请求他(她)们的谅解,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就又满脸堆笑地去恳求史春燕和她的父母原谅,并对他(她)们说希望收回自己曾经对史春燕说过的话?自己能这样做吗?那么,他们又将是何反映?
……
阚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山脚下徘徊了好一阵子,恢恢的心情使他怎么也不想回到县政府大院的红砖楼的寝室去。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害怕回寝室去;害怕县政府大院那道庄严肃穆的大铁门;害怕阚尚杰和颜晓红铁青了脸突然一下子破门而入;害怕县政府里面的每一张他所熟悉的脸……他不知道自己为啥子会有这种感觉,就象个杀人犯或品德败坏、无药可救之人……
蹲在山脚下的石阶上,阚海苦苦思索了好半天,直到他内心稍微平静些,方才站起身来。因为他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扬山,那个常爱跟欧阳松到县政府来玩耍的云江师范学院的老师!
云江师范学院坐落在龙山西南翼的狮子山顶上,扬山就住在该校的教师宿舍。一般情况下,他只要没到县政府来耍,多半都是在学校里,因为他正在准备考明年的研究生。阚海曾跟他有个几次交往,那还是在好两、三个月之前了。在他们经常交往的几个年轻人当中,阚海觉得他还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假以时日,这小子肯定有所作为。另外,阚海也觉得他比欧阳松和熊建兵的为人要塌实些。
于是,感觉非常孤单的阚海,便又转身朝龙山爬去。
由于没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这次,阚海爬起山来觉得脚步特别轻松,以至不到一刻钟,他又重新登上了望江亭。他径直沿望江亭左边的石板路走去,穿过一片茂密葱绿的茶场,再沿着一条斜坡山路走几十米,便来到了龙山与狮子山交汇处的山垭口。从这个山垭口,再沿一条斜坡公路往下行,那是通往去县城的道路;而沿山垭口的公路往南面上行一百米左右,便来到云江师范学院的大门前。
直到看见云江师范学校的那页锈责斑斑的大铁栅栏门,阚海方才思索到:扬山在寝室吗?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既然已经上来了,只有先看看再说了。
要不,这会儿去哪里呢?
云江师范学院坐落在狮子山顶,占地约二百多平方米,学校的全部建筑结构呈‘匡’行摆布。东面是一栋五层楼高的教学大楼;南面是一栋五楼三单元的教师和职工宿舍;西面是一栋四层的办公楼和一排低矮的旧平房。这排平房,也就是修教师宿舍前,那时的教职员工住房。中间是一块宽阔的足球场。
阚海是第一次上师范学校来耍,他并不知道扬山的住处。但是,阚海想到:既然扬山是刚分配来学校的年轻教师,肯定是不能享受到住新房的优惠条件的。按理,他大概只能住旧平房吧。于是,阚海径直朝校园西面的那排旧平房走去。
“砰!砰!砰!”
阚海来到那排旧平房前,由于是星期天,家住这里的教职员工或进城购物,或呆在家里。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因而,都没有一家开着门。阚海便决定先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再询问扬山的住处。
“找哪个?”
开门的是一位年龄约四十二、三岁的妇女,穿一身咖啡色的套裙,一头乌黑齐劲的短发,看模样是位学校的老师。她见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家的门外,便目光敏明锐、表情严肃地问道。
“请问老师,扬山扬老师住在哪里?”
阚海面带微笑,神情谦恭地问她道。
“哦,你找那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么?”这位女老师见一表人才的阚海还算谦逊,不象个社会青年或不法歹徒,于是,便微笑着走出门来,面朝北方,抬手指着那矮平房的尽头的那间,说:
“喏,就是那棵枇把树对倒起的那间,也就是尾尾上的那间。”
“谢谢,谢谢你!”见这位女老师如此热情(当然,她刚开门时脸色可以忽略不计),阚海感激涕淋。
“但不晓得他现在在家里没有,今天是星期!”
阚海纲要转身朝那棵枇把树方向走去,这位女教师又凝惑地补充说。
“啊?哦,我——我去看看!”阚海对那位女老师甜蜜地笑了笑,并对她的提醒再次表示谢意。
“哦,是老阚,就你一个人?”
阚海来到北面尽头的那间屋门口时,那间屋的房门是半开着的。独自一个人正在外间看电视节目的扬山,看见阚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寝室门口,忽然从藤椅上跳起,快步迎出门来。
“就我一个人,闲着没事,便上山来走走!”阚海进到扬山的寝室里。
“本来要准备从南面下山的,走到山凹口,突然又想起你老兄,我估计你可能没有进城去,便到学校来了。结果,嗨,你老兄还真的是在寝室里呢,算我运气好!”阚海撒了个谎说。
此刻,刚才跟史春燕相处的一幕幕迅速在脑海里闪过。但是,他觉得现在根本不可能把实情告诉杨山。
“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想你该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没错吧?”
扬山把自己刚才坐的那把藤椅让给阚海坐,而自己则又从里间抬了根小木凳出来坐。他一边从一个铁皮盒里抓茶叶,一边说道。
“好象是吧。”阚海微笑着回答说。
只有在这时,阚海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扬山的寝室来——扬山现在住的这间寝室原来也是教师的宿舍,是一通堂的平房。外面是一间十平方米的房间,中间的那间也是约十平方米,最里间实际上是几平方米宽的临时建筑,一直都是作厨房用。这排平房的每一户都是这么个摆布,不带厕所,如果住这排平房的人要上厕所,都是去校园北面的学生公用厕所。
阚海里外转了一圈,不禁对扬山的寝室之‘豪华’赞叹不已。与自己在县政府的寝室相比起来,好了许多倍。阚海羡慕扬山不仅有个属于自己的厨房可以做饭菜,而且,中间的那间,还是真正的寝室呢;外间便成了“客厅”了。虽然房间里的设备很简陋——‘客厅’里,除了一张从教师办公室搬来的旧写字台和一把旧藤椅外,就再以没有一件多余的家什;中间的屋里放有一张木板床,当然,其权属仍然是属于学校。但是,最让阚海羡慕不已的,就是外间‘客厅’的那张写字台上摆放的一台十四英寸的‘红岩’牌黑白旧电视机了——那也是扬山在学校电教室购置了新彩电后,从那里搬回自己寝室来的,其权属当然也属于学校。
在阚海看来,扬山的寝室,俨然象一个‘家’啦!那象自己和欧阳松的寝室:除了一张权属属于县政府的木板床和旧写字台之外,权属属于自己的就只有一床从进大学时就开始使用的、一年四季都盖的棉被、枕头,以及一口装有几套冷、热换穿的低档服装和一大纸箱书籍。现在,那床棉被也跟随着自己下乡去了,县政府的寝室里只有张空床和布满尘埃的旧写字桌。自己偶尔回县城来渡周末,也没得被子盖。幸好现在不是冬天,夜晚还可以不用盖被子……。
想到这里,阚海不禁黯然神伤——毕业时,自己分配进了一个这么好的机关单位,公认的比扬山等人的分配要好,却……不过,阚海马上又想到:如果把扬山、欧阳松、熊建兵现在所在的单位跟自己相比,绝对,自己今后比他们更有发展……到那时,位子、房子、妻子、彩电、家具等等,不都会应有尽有么?更何况,扬山现在寝室里的这些旧东西,其权属还不属于他自己的呢。于是,想到这里,阚海又象鲁迅笔下的阿q一般,打起了精神。
“我还担心你下县城去了呢,熊师兄没上来?”阚海微笑着问道。
“今天下午两点半有场足球比赛,是全兴主场对大连万达。”扬山递过一根烟给阚海,同时回答说: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足球比赛的转播,我都懒得下城去。待会儿,熊建兵和欧阳松也要上来。”
“哦,欧阳松和熊师兄也要上来?”
“是呀,先前两个家伙还打电话来说,说要在下面的菜市上买酒、买卤鸭、凉拌菜等上来呢,说是今晚要喝一顿!”说道这里,扬山忽然想起欧阳松说过的阚海下乡的事。于是,又补充说道:
“喂,不是听欧阳松说,你已经高升了,现在下乌——啥子乡挂职当乡长嘛还是书记的去了么?怎么今天……”
“北江区的乌山乡!那里是啥子挂职当乡长?是去搞工作组,一个月前就下去了,在乌山乡的黑山村,昨天我才从乡坝头回来的,你别听欧阳松那家伙鬼吹!”阚海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说。同时,又对欧阳松那不负责任的吹牛行为感到恼火——捕风逐影,信口开河!然而,虚荣心又使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舒服。
“其实,也跟挂职差不多嘛。”对行政工作不很了解的扬山模棱两可地说道:“反正,期限一满,回城后就高升啦!”
他之所以这么说,另一重要的原因,是他还不知到阚海今天与史立成的女儿‘闹僵’的事,固然就以为阚海都是因为是史立成未来女婿的缘故。否则,哪来的下乡镀金的机会?这样,等阚海从乡下镀金回来,晋级升官,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杨山便这么说。
“那里,那里。”阚海谦虚的说了句。
其实,阚海在内心里对他说的话,也不完全反对。的确,自己这次下乡,即便不按这次县委、县政府的文件来讲,就从机关里每一位领导曾经的经验来看,也的确是去镀金的。现在,自己虽然与史春燕断绝了恋爱关系,可是,自己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干出一番事业,定能在仕途上走远。再者,自己是堂堂名牌大学的高才生,是云江目前的最高学历者。另外,还有徐炳松……正是因为他基于这几方面的考虑,他才在是否与史春燕断绝恋爱关系上,产生了强烈的自信。
云江县难道只有史立成一人不成?阚海想到。
“没想到,你也是个足球迷。”阚海联想到自己曾经对足球的狂热爱好,便微笑着对杨山说:“毕业出来这么久了,我还没专专心心地看过几场比赛呢。”
“不瞒你说,大学时,我还是校足球队的队员呢。那时,我们随时都可以真刀真枪的来两场,但是,现在这里却没有那种机会。我们学校里没有足球队,我曾经跟头儿建议过,没被采纳。”
扬山耸耸肩膀说道:“只有我自己找几个学生陪着踢,过过干瘾罢了!”
“是呀,只可惜我现在下乡去了,不然,星期天我还可以上来陪你踢踢。全兴队今年前几场的战绩怎么样?”阚海问道。
“可以,就凭现在这气势,我估计今年的联赛,恐怕要掀起一阵‘黄色’旋风啦!”扬山眉飞色舞地讲到。
“唉,还是你逍遥,至少,你还有台电视机放在寝室里,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看看,那象我和欧阳松。以前么,可以去吕晓云家凑合凑合,可是,现在人家都也是一家人啦,我们总不能还象以前那样有事没事的就往人家的D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