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和徐景昌上了楼,老板亲自引着,把他们送进雅间,室中一众人物立即纷纷站起,上前相迎。
夏浔笑容可掬地道:“坐,坐坐,都请坐下,大家都是意气朋友,没有外人,饮宴之中,可不要再讲那劳什子规矩了,还嫌平素规矩不够多么?来来来,都坐下说!”
这时候,那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娘刚刚进了雅间,一见各位大人正在宣喧,便静静地站在了一边。
夏浔说着请大家入座,大家还是免不了上前施礼参拜,一通忙碌,这才纷纷落座。夏浔和徐景昌地位最高,平起平坐俱为国公,不过徐景昌是夏浔的晚辈,夏浔是他的亲姑丈,自然坐了首席。
众人纷纷落坐,夏浔环目一扫,笑道:“咱们黄真御使,还有礼部的张熙童张大人这才刚刚回京,在辽东多年辛苦了,今日设宴,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同时也是祝贺你们荣升。解大学士、胡大学士,还有咱们的薛都督,那都是极合得来的朋友,尤其是咱们风流倜傥的解大学士,那可是酒席宴上的一位雅人,一并请来热闹热闹!”
其实解缙才学虽然出众,但是长相实不惊人,五短身材,肤sè黎黑,说他风流倜傥,可真有点儿抬举起他了。不过内阁首辅,岂是一般人物,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对自己客气,自己对人家当然也得客气。
当然,这也是因为明初时候的内阁,因为皇帝极为强势,内阁首辅还不那么风光。如果换作后来,那内阁首辅才是真真正正的国之宰相,就算夏浔这等位列国公的人物,顶多也就是平起平坐,不可能高人一等了。
夏浔致了开场辞,便举杯道:“来,咱们先干了这一杯,这第一杯酒,就庆祝黄御使、张大人高升之喜吧!”
黄真和张熙童升官,有大堆的同僚贺喜,也都约定了饮宴之期,可是纵然高升,一同饮宴的只有旧日同僚和今日官属,哪有上官作陪的,这全是看夏浔的面子。黄真和张熙童满面荣光,感jī不尽,连忙举杯,向几位大人挨个儿敬酒,然后两人将满满一杯酒饮尽了,再坐下时已是满脸红光,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倒不是他们酒量太浅,而是两人以前都是不得志的官儿,在自己衙门里坐冷板凳的主儿,如今能有今日荣光,抚今忆昔,感慨万分,不免动了感情。夏浔看见那舞娘站在壁角,一双妙目正瞟着自己,便把手一摆,笑道:“这等美人儿,正好佐酒。你这是……”
他看了看那姑娘的舞衣,知道是要舞蹈了,便呵呵笑道:“请乐师进来,一旁坐下吧,今儿是我们黄大人、张大人高升之喜,就请姑娘以一舞以贺!”
那位姑娘见他说话客气,向他浅浅一笑,便打开房门召唤一声,刚刚因为夏浔和徐景昌赶到而耽搁在外边的乐师们便鱼贯而入,在雅间一侧纷纷坐下,架好琴瑟,然后又拉开一扇画屏,挡住了他们。
这位姑娘表演的是一种孔雀舞,里边也有许多用肢体模仿孔雀的动作,学的惟妙惟肖、生动活泼。再加上这位姑娘身姿高挑,蛮腰细细,背后用孔雀羽做成的舞衣攸张攸合,配合极好,若有现代的诸多舞台技巧相配合,绝对是一个国宝级的艺人。这等表演,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尤其是黄真和张熙童。以两人以前的地位,可进不了这种高雅场所,见到这种大明顶尖的舞姬表演。
夏浔却是见惯不怪,与左右的解缙、徐景昌谈笑风生,只是说话,后来又举起杯来,走到黄真和张熙童席间,笑语祝贺,捧杯共饮。这等高档场所,是按照上流社会最高档的宴会标准布置的,众人都是一人一桌,所以几个人是呈半圆形坐着,黄真和张熙童在众人中地位最低,恰好坐在两端最外边,夏浔主动过去敬酒,便走到了席尾。
他这一走,解缙与徐景昌便隔着一席,再加上两人不熟,又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便扭头过去与他的亲家胡广说笑,正说着,那位姑娘已然舞罢,姑娘舞的十分卖力,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她jiāo喘吁吁地向众人施个万福,便要翩然退下。
胡广笑道:“方才那翠衣小姑娘,首辅大人赠诗一首,如今怎好厚此薄彼,对这位孔雀美人,你是否也该赠诗一首啊!”
解缙醉眼一睨,笑吟吟地瞟了眼那位孔雀美人高耸的(w)iōng部。因为这位舞娘穿的是孔雀羽衣,两翼展开时如孔雀开雀,十分美丽,而为了固定羽衣,(w)iōng前就绷得紧了,两只贲起的rǔ峰十分显眼,这在尽着宽袍大袖、罗裳比甲遮住了曼妙体态的大明女(w)ìng中十分罕见,他是男人,难免多看一眼。
“做诗么……”
解缙瞟着那美人儿,孔雀美人深着采衣,自领口到小腹,密密一排扭扣,如同蜈蚣脚,这是为了系住羽衣不致走形,因之身体曲线妙相毕lù,随着她刚刚舞罢稍显急促的呼吸,(w)iōngrǔ曲线一起一伏,十分mí人。解缙略一沉吟,问道:“这位美人儿叫做甚么?”
那舞娘见他动问,福身道:“奴家青萝,见过老爷!”
“青萝……青萝……”
解缙大才,若真是正儿八经做首诗相赠,那对这些艺人们是极大的荣耀,当真要被人视如瑰宝,四处夸耀的。如果解缙好生做一首诗相赠,虽然这位姑娘气不过他羞辱小妹,可她们本就是地位低贱的乐户,也就不为己甚了。
但是解缙生(w)ìng促狭,自小就爱捉弄人,成年之后才名远扬,更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如今年纪轻轻就做了大明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修养心(w)ìng的功夫却没跟上来,骤得高位,不免有些轻浮,哪会用心作诗相赠?
他略一沉吟,一丝坏笑轻轻浮上解缙嘴角,便道:“那我便以青萝姑娘为题,吟诗一首吧,听好了!一领青衫剪素罗,美人体态胜jiāo娥;春心若肯牢牢锁,钮扣何须用许多!”
“好!”
薛禄嘴里塞的全是食物,忙里偷闲喊一声好,两只巴掌就噼呖啪啦地拍起来。这老哥大字不识一筐,根本不知道解缙在说什么,反正是解大学士做的诗,那定然是好的了,跟着鼓掌就错不了。
解缙一首打油诗又是直戳姑娘的疼处,嘲讽人家身在乐户,免不了生张熟魏,shì奉枕席的下场,身上的钮扣再多,罗裙也容易脱得。那位青萝姑娘眸中闪过一抹怒sè,脸蛋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胡广乐不可支地道:“青萝姑娘,还不谢过我们谢大学士赠诗?”
青萝姑娘忍着怒气欠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奴家也有一首诗,以解大学士为题,愿还赠于解大学士。”
青楼女子自幼读书识字,其中才女多多,能即兴吟诗的并不罕见,胡广欣然道:“妙啊!妙啊!学士与美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堪称佳话了,姑娘有何好诗,快快吟来!”
解缙颇为好奇,停杯向她看去,青萝姑娘把她那傲人的sū(w)iōng一tǐng,漫声吟道:“玉带乌纱系绮罗,朝朝媚态胜jiāo娥。若非摇尾乞剩骨,万岁何须喊许多?”
“好!”
薛禄伸出两只蒲扇似的大手,继续热烈鼓掌,人家姑娘吟的什么,他还是没听懂,反正听见里边又是乌纱,又是万岁的,定是极好的诗了,只管跟着叫好就是,谁说咱大老粗没学问,咱也能听出好来!
“呃……”
胡广和张熙童揪着胡子,想笑又不敢,瞅瞅一脸窘然的解缙,再看看那位妙目斜睇,斗鸡也似的青萝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景昌忍着笑低下头去,以袖遮面咳嗽了两声,再抬头时,那攸忽一现的笑容已收得一干二净。做了几年国公,中山王府的这位大少爷。其变脸神功业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解缙又羞又恼,他这一张嘴太臭,平时没少奚落嘲讽人,但是他敢奚落的人,还真没几个敢跟他顶嘴,今儿却叫一个舞姬给奚落了。这姑娘反chún相讥,丝毫没给他这当朝首辅面子,这番羞臊真是……
一时间,窘得他面红耳赤,解缙又羞又恼,但他辱人在先,人家姑娘以诗还敬而已,已然丢了体面,还能再斯文扫地地以宰相之尊与一舞姬计较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功夫,正与黄真窃窃sī语的夏浔忽听室中静寂无声,不禁抬起头来,茫然问道:“怎么停了?”
一眼瞧那位姑娘正站在那儿,夏浔便笑道:“哦,歌舞已罢?甚好,甚好,姑娘的舞技出神入化,且请下去歇息吧,再唤几位姑娘来唱几段曲儿以助酒兴好了!”
夏浔这一打岔,那位青萝姑娘趁机退了出去,不一时又几来几位姑娘,载歌载舞的,雅间里登时又热闹起来。胡广趁机对脸sè红得发黑的解缙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莫与fù人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喝酒,咱们喝酒!”
夏浔在那边认真说,黄真认真倾听,不断点头,又聊一阵儿,夏浔端着空杯笑吟吟走回来,瞧见解缙已喝得有了醺醺的醉意,不禁暗暗一皱眉,他还有事儿要商量呢,解缙若喝多了还怎么议事?他向黄真和张熙童递个眼sè,又向胡广一睨,二人回意,立即举杯离席,去敬胡广的酒,夏浔趁机把解缙拉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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