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一如往年,无边落叶,万木萧萧。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塞北猫冬的人少了,整个北方都忙得热火朝天,忙着杀人的,忙着逃命的,忙着争权的,忙着夺利的……
夏浔从豁阿夫人的营地离开不久,从瓦剌部落赶来报信的人就到了:大明数路大军已经赶到他们的驻地八河,把他们几大部落留在那个最好的冬季驻牧之地的老窝都给抄了。
瓦剌诸部首领闻讯大惊,哪还顾得与鞑靼继续较量,仓惶回师,便赶回瓦剌。把秃孛罗和豁阿夫人此前就已从夏浔口中知道了确切消息,听闻老巢出事,他们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们都清楚,夏浔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他,那就代表着大明的军队已经赶到八河,他们即便立即回师也来不及了,眼下莫不如为善后中争取最大利益而努力。
谁说草原上的人就没有政治智慧?一番权衡,两个人都很明智地捺下了心中的焦急,直到消息正式传来,才与其他部落首领一向“大惊失sè”、一样“怒不可遏”但是在返程中,两个人便开始不断地到其他部落中走动,与该部首领会唔,秘密进行洽谈。
西méng古有许许多多部落,所谓的瓦剌三王和哈什哈,只是本部落强大,然后有众多的部落依附其下,结成同盟,这样松散的统治方式,就注定了每个具体的部落,其首领对本部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新的政治盟友,结成利益团体。
豁阿夫人和把秃孛落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争取这些部落对自己的拥戴,现在他们当然不能透lù太多消息,于是只能从谴责脱脱不huā和撒木儿着手,指责他们一意孤行发动对鞑靼之战,指挥上又有诸多失误。其实赞成对鞑靼用兵她豁阿也有份,各部落同意出兵更是各部首领亲自点的头,这时自然避而不谈。
一路下来,万松岭只管做着在大明扶持下将这些已被削弱的méng古部落全部纳入自己治下的美梦,撒木儿公主则忧心部落不知道被明军破坏成什么样子,完全没有注意豁阿夫人和把秃孛罗的小动作。
在马哈木和哈什哈双双遇刺之后撒木儿公主以瓦剌最高统治者遗孀的身分,加上脱脱不huā的强大号召力,确实在那个人心动dàng的时刻招揽了一些部落过来而现在这些努力都付诸流水了,这些犹疑不定的部落复又分别投向了豁阿哈屯和把秃孛罗。
奴儿干都司、哈密王、别失八里王,这些都是归顺了大明,但是保持着独立武装的地方势力,他们奉诏攻打瓦剌,在大雪寒冬时节如此不遗余力根本就是利益驱使。以前,他们一直是瓦剌和鞑靼这两头猛虎欺压掳掠的对象,现在有机会反咬一口,他们自然乐于答应。
因此一来,瓦剌就倒了大霉。这些人马到了瓦剌哪还客气,一开始是只要遇到反抗就大肆烧杀抢掠一番青壮杀死,fù人和儿童连带牛羊马匹全都席卷一空,到后来你不反抗他就jī你反抗,然后又名正言顺地抢掠一番,把人口、牲畜等战利品源源不绝地运回自己的地方。
等瓦剌残军狼狈地跑回自己的地盘上时,他们的部落已像一块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骨头,没剩多少肉了。
来自于山西都司和陕西都司的明军,军纪比这几路人马要好一些,却也不可能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何况这种侵掠本身也是一种削弱瓦剌的手段,由于瓦剌与鞑靼未按计划耗光全部实力全结束了战斗,通过这种手段也能最大限度地削弱他们的实力,所以对友军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实际上这时候他们想约束也约束不了,战胜的部落掳掠战败部落,是草原上一向的习惯,你想约束,哈密、别失八里和奴儿干的三路大军也只是阳奉yīn违,这儿没有中原那样的城池,而是散落在草原上的一个个大小部落,大军一到,他们更是分散逃窜,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军队要分兵追击,更是无从监督。
实际上明军自己许多士兵也参与其中了,只是他们无法像那三路大军一般堂而皇之地把牛羊赶走,把女人和孩子带回去当奴隶,所以动作要小一些。虽然豁阿哈屯、把秃孛罗、撒木儿公主等人一听本部受到攻击,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回到瓦剌亲眼见到被洗劫一空的一个个部落,依旧悲愤不已。
不过眼下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明军打着征讨的幌子,讨伐瓦剌。窃立大汗,图谋不轨的证据他们已经拿到了,明军进攻瓦剌以后,俘获了许多部落的长老和首领,有了这些人证,讨伐之举可谓出师有名。他们除了谢罪别无出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且不说那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而且因为老巢被占据的原因,如果真要打下去,不用几天他们就得因缺少粮草而全军覆没。明军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也没有能力这么做。
朝廷正在吞噬鞑靼这块大蛋糕,不可能再抽出足够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同时对瓦剌采取改编措施。
不要说在当时,就算是在现代,国家储备较之那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各种现代化交通、运输、通讯条件便利快捷,以倾国之力对一省之地进行集中的、彻底的改造和投入,也是吃不消的,明廷既然不能马上对瓦剌开刀,保留已经被削弱的原有统治阶层并促使其继续内讧就很有必要。
否则一旦瓦剌出现权力真空,朝廷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他,游弋于瓦剌周围的北方、西方部落,还有哈密、别失八里甚至奴儿干的那些领主、酋长们就会垂涎三尺地插手其中瓦剌广袤的领土和无数的游牧部落被他们蚕食、吞并之后,形成新兴的强大游牧民族,尾大不掉,会让朝廷更加头痛。
更何况,要消灭瓦剌这些统治阶层也不容易他们打不过却可以逃,如果他们逃往北方,与更北方的游牧部落媾和,建立流亡政府,明廷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瓦剌草原,草原上部落陆续投靠过去,十年八年之后他们依旧会卷土重来。须知现在说明军已经控制了瓦剌指的是控制了那些驻牧在八河地区的直属于瓦剌三王和哈什哈的核心部落,瓦剌草原广袤无边,相当于半个大明的国土无数的部落散落其间,就算把大明两百多万军队一个不剩地全派过来,不可能控制整个瓦剌草原的所有部落。
所以,大明要按下(w)ìng子谈判,瓦剌贵族们也要咽下这口恶气来谈判。
明廷已经拿到了瓦剌sī立大汗的铁证,出师有名谈判也就有了底气。同时,他们已经控制了瓦剌主力所在的八河地区,掌握着谈判的主动权。从鞑靼匆匆撤军回来的诸位部族首领既然还有谈判的机会,也就下不了就此流亡的决心,只要不超出他们的谈判底限,他们就只能坐下来。
与鞑靼一战瓦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老巢被抄,部落中多年积攒下的大量财富被掠掳,如此种种,使得诸多部落不再mí信于黄金家族的权威,而是把万松岭当成了瓦剌人的灾星,他的威望一落千丈。原本坚决拥戴他的豁阿哈屯和撒木儿公主,现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死心到底的撒木儿公主,豁阿与他算是彻底决裂了。
万松岭并不蠢以他的精明甚至可以更早一些发现夏浔的yīn谋诡计,只是他虽一生行骗,却从来也没想过朝廷也可以行骗,他是个老千,却从没想过朝廷也可以做老千,正因为他深信不疑,所以他从未去深思过朝廷一条条命令背后的深意。
现在他知道了,却已大势已去。撒木儿公主对他倒是毫无异心,由于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常年不断的战争,部落的衰亡和复兴是家常便饭,今日坐拥万帐,牛羊如云,明天匹马天涯,浪迹四方,后天再度崛起,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撒木儿丝毫没有颓丧,哪怕只剩一兵一卒,她也有信心东山再起。
做为成吉思汗的后裔,撒木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如果她生为男儿身,也就用不着力捧万松岭这个假货了。可怜她一片痴心,大汗梦破灭的万松岭却又打起了卷带一笔细软,逃之天天,继续做江湖骗子的美梦。他一面按着锦衣秘探杨亘的吩咐向大明皇帝写请罪书,一面吩咐自己的弟子公孙大风准备出逃。
豁阿夫人和安乐王把秃孛罗上书大明朝廷,把sī立大汗的罪责统统推到死去的马哈木和太平两个人身上,他们向明廷大表忠心,并表示愿意交出脱脱不huā,换取大明的宽赦。
撒木儿公主见此情景,情知大势已去,便准备策划远遁。如果明廷要处死脱脱不huā大汗,她就突围逃向更北方!铁木真当过俘虏、吃过败仗,被整个部落抛弃过,独自流浪于草原之上,后来还不是成了五湖四海之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她和脱脱不huā未必就不能卷土重来。
很快,大明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朱棣封豁阿夫人为一品诰命、忠顺夫人,封其子阿古拉为顺宁王。顺宁王原是马哈木的封号,马哈木是瓦剌三王之首,是撒木儿公主的丈夫,这个封号给了豁阿哈屯的儿子,就等于是剥夺了马哈木部落自额勒别克汗以来,对瓦剌的最高统治权。
把秃孛罗依旧是安乐王,但是皇帝下旨,马哈木和太平窃立大汗,图谋不轨,剥夺两人的王爵,太平部落由安乐王把秃孛罗统治。这一来,瓦剌最高统治者的名份给了豁阿夫人,安乐王却得到了最大的实惠。
瓦剌最强大的力量本来是哈什哈部落和马哈木部落,把秃孛罗合并了太平的部落之后,就能实力大增,与这两个部落鼎足而立,三分天下。可太平死后撒木儿公主已为太平部落抢立了一个首领,已经成为该部事实上的首领,只是还未得到大明的承认,没有袭受王爵。
如今朱棣把该部纳入把秃孛罗治下,可想而知那位太平部落的新任首领是绝不会心甘情愿交出权力的他虚与委蛇地应付走了大明军队,必会反抗把秃孛罗的控制,把秃孛罗想壮大自己的实力,就得对自己这个一贯的盟友部落动伍。
这就像当初额勒别克汗把西méng古的统治权封给马哈木,西méng古原来的领导者哈什哈不肯放权,于是两人就斗了二十年多年,一直到同时遇刺身亡黄泉路上依旧是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冤家。
朱棣这么安排,明摆着就是驱狼斗狼了,可是把秃孛罗能放弃么?
你知道我的目的也只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这是赤luǒluǒ的yīn谋。
等把秃孛罗吞并了太平的部落,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会不会向豁阿夫人发起挑战?这是后话了,眼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撒木儿公主。
永乐皇帝把豁阿夫人立为瓦剌的统治者她就必须得征服撒木儿公主,才能得到草原诸部的承认。撒木儿公主和豁阿夫人,这对曾经的盟友,现在也不得不走向对立。
其实在豁阿夫人的心里,一直以为接下来她唯一需要征服的人只是把秃孛罗,她认为撒木儿公主和脱脱不huā汗会被大明皇帝下令处死她甚至已经暗中授意自己的部落,一旦明军围剿撒木儿公主,就故意放水,让撒木儿公主从他们的防御区域逃出去。
豁阿夫人倒不是念及旧情,而是因为只要不在瓦剌部落之内,一个活着的脱脱不huā和一个活着的撒木儿公主对她就是有利的,明廷就得对她更加倚重,不惜财力地扶持她,不让脱脱不huā和撒木儿公主在瓦剌人中的影响力和实力超过她。
却没想到朱棣气势汹汹地追查瓦剌人擅立大汗一事,为此不惜大动干弋,真正查到了脱脱不huā下落时,居然开恩不杀了。圣旨上说,大明对元室后裔一向是宽待礼遇的,当年把脱脱不huā安置在甘肃,容许他成为该部落的首领,就是明证。
马哈木和太平擅立大汗,其心可诛,而脱脱不欢在瓦剌并无根基,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陛下仁慈宽恩,见他请罪诚恳,决定不予严惩,只免去他的汗位,改封为大明指挥同知,依旧统辖原马哈木部落。
这一招,却与当年把白莲教裘婆婆延揽入京,封为教坊司女官,叫她广收弟子,将白莲秘术,实际上也就是魔术戏法儿公开与天下人面前的用意是一样的,揭开其神秘sè彩,也就不再能够蛊huò愚夫愚fù。
成吉思汗当年到处播种,黄金家族后裔远未灭绝,就算这个脱脱不huā汗是真的,把他弄死也无济于事,只要瓦剌人有心,只要黄金家族在草原上还有蛊huò人心的力量,他们早晚能再找一个来,甚至炮制一个假的出来。更何况这个脱脱不huā是假的,还有利用的价值。
留着这个瓦剌人心中的脱脱不huā不杀,把他置于把秃孛罗和豁阿夫人之下,就能打破所有对黄金家族依旧抱有幻想的草原人的神话,叫他们亲眼目睹:神圣也是可以被践踏的。这一招比刀枪还狠,杀他们几个人,他们可以再生,抢他们几头牛羊,他们可以再养,精神支柱被击碎,便再也无法还原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手段,至于没有一步到位的原因,就是因为纪纲突然改变计划,结果没有耗光他们的实力,而朝廷现在还要集中全力经营鞑靼,夏浔只好亡羊补牢,丢几个饵下去,叫他们继续自相残杀,等解决了鞑靼那边的问题,腾出手来,这边也该打得差不多了。
等瓦剌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埋下重重祸患和内战的根源之后,哈密、别失八里、奴儿干都司、山西都司、陕西都司就开始撤军了,他们在草原上整整驻扎了一个冬天,吃瓦剌的、抢瓦剌的、祸害瓦剌的,顺带着还给他们做了大量改良人种的工作,终于准备滚蛋了。
这时候,冰雪消融,春的气息已经吹到了塞北。
夏浔也要从辽东启程,返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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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长途大车辘辘驶过鞍鞯齐全、甲胄鲜明的shì卫护shì于前后。
小樱探头在窗口,贪婪地看着街头的一切。
老汉、老婆子们身上还穿着老羊皮袄,就勤快地出现在大街上,肩上挎着藤条筐子,沿路拾捡着牛粪羊粪。
从鞑靼草原赶来的牲口贩子赶着满街的牛羊马匹经过牛哞羊咩声一片。
从海路运上来的粮食也一车车驶过,路两旁是形形sèsè的各式商旅,摆摊的、开店的,热闹非凡。
一路过去,等出了城,不远就是丛丛山。
山yīn还是白雪皑皑,山阳的野草野菜已经疯长起来。
纵然是山yīn的白雪中也已lù出了春sè,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片仿佛一片绚丽的朝霞,而铺陈其下的,却依旧是一片雪白,白与红,构成了一片赏心悦目的惊艳。
宽阔的辽河上面,曾经冰冻三尺的河面已经开始解冻河〖中〗央的部分已经重现了滔滔河水,冲刷得两侧的冰面晶莹剔透,不知什么时候,轰隆一声,一大片冰面便塌进水里,变成许多剔透的冰块随着那河水欢快地冲向远方,一路撞得粉身碎骨。
这里是北方,却不是她所熟知的草原,所见的一幕幕情景,既熟悉又陌生。
说陌生,是因为草原上的春天,蜇伏一冬的人们复苏过来时不是这样的情景。说熟悉,是因为这儿的风、这儿的天,这儿的气息她喜欢这儿,和家乡好像。
可她终究还是要离去,跟着她的男人,因为她男人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家和家乡,当然是家更亲切一些。
想到她的男人,小樱心里便是一阵甜mì,原来男欢女爱,竟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曾成为他的女人前,她从不知道,虽然也曾憧憬,也曾幻想,但是直到真的经历那一切,她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是何等的匮乏,从处男变成男人,其实身心的改变都不大,而从处子变成女人,那种身心的改变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小樱正想得脸庞发烫,屁股上“啪”地一记脆响!
“哎哟!”小樱一声jiāo呼,扭回头来嗔怪地瞪着夏浔。
夏浔笑道:“你要一直趴在窗口么,这都出了城了,来,陪我坐一会儿。”
小樱嘟嘟嘴儿,扭身坐在夏浔身边,夏浔一揽她的腰肢,似要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小樱白了夏浔一眼,指了指卷起的窗帘。夏浔一笑,伸手一拉帘索,将窗帘儿放下来,竹帘儿有缝隙,但是从里往外看能够看清事物,从外向里却是看不到甚么的,小樱这才温驯地投入他的怀中。
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丰腴秀润的身子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块温香软玉,柔nèn而温软、圆润而tǐng翘的粉tún坐在tuǐ上,轻轻抚去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柔韧,夏浔的大手只在宛宛香tún上轻轻一抚,未等她挥手来打,便又滑上去,抚上了小樱那双除了苏颖,足以笑傲夏浔其他所有妻妾的豪rǔ。
“怎么,不舍得离开这儿?”
“才没有,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樱违心地说着,仲手抓住夏浔在(w)iōng前作怪的大手,她根本禁不起夏浔的liáo拨,只消夏浔稍使手段,就能弄得她身体sū软,huā涧潺潺,可这车上如何可以**?那时岂不难受之极。
歪着头想想,小樱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扭头转向夏浔,吞吞吐吐地道:“阿哥,你说……你说夫人她们……”
“嗯?”
“她们会不会笑我呀?”
夏浔一怔,奇道:“笑你什么?”
小樱yù言又止,想了想,又扭回身去,紧张地卷着衣角,吞吞吐吐地道:“人家跟你出来,本来是帮你做事的,可是……可是……”
夏浔脸sè凝重起来,沉声说道:“不错,你若不说,我还忘了。茗儿大概是不会说你什么的,不过谢谢和梓祺嘛,那可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女子呀。”
小樱慌起来,道:“阿哥那怎么办?”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要不,回了金陵之后,你先回秣陵镇去?等个合适的机会我再接你过来。”
小樱问道:“唔……,也成。不过……合适的机会,那是什么时候?”
夏浔悠然说道:“也许三月五月也许三年五年……
“啊?”
“也许三十年五十年!”
小樱又气又笑,拍他一巴掌,嗔道:“不理你,又来耍我!”
夏浔开怀大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我们出来时是什么身份呢,你现在就是我的女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又在乎什么呢?再说,梓祺、谢谢她们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若是和你开个玩笑的话,你就大大方方的又怎的?我的小樱(w)iōng怀最宽广嘛!”
随着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夏浔在小樱傲人的双峰间掏弄一把,惹得小樱又是一阵jiāo嗔……
夏浔笑着拥住她,小樱坐在他的怀里,一颗稍嫌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夏浔依旧爱抚着她,心神却已悄然浸入对辽东情形的思考之中,回京之后,这些都是要向皇帝详细禀报的,自然要抽时间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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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冬,辽东布政司对鞑靼的重新编户、接收安置、委任官吏、设置管理制度等方面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无力拯救陷入死亡边缘的族民、也无力抗拒大明武力的阿鲁台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权力,被夏浔亲切地邀请到沈阳卫长住了,他的爵位依旧保留着,却彻底失去了权说起来,阿鲁台其实是很幸运的,实际上,在本来的历史上,十多年后马哈木之子脱欢一统瓦剌,再度东侵,阿鲁台西战于瓦剌,东战于兀良哈三卫,其部下衣食无着,纷纷散去,或降大明,或降瓦剌,日薄西山的阿鲁台最后全部族人仅剩一万三千多人,徙居母纳山,穷困潦倒,最后被脱欢出兵杀死,瓦剌至此一统鞑靼。
而今,他不但能得善终,而且荣华富贵并不稍减,实在是个幸运儿。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竟是这般凄惨,所以心里恨极了夏浔。
夏浔可不怕他恨,这货以后只能留在沈阳做寓公了,还怕他画圈圈诅咒自己么?这老货就算骂人,也就翻来覆去那么几句,比起江南那帮子文人现在骂自己的话,骂的五huā八门、鞭辟入里,那功力可是差得太远了。
阿鲁台当了甩手掌柜,虽是当得不情不愿,却也不用操心那许多头痛事了,这些事自有辽东都司操心。辽东都司自从朝廷拟定了对鞑靼之策后,就开始筹措从海路运来粮食,用软硬兼施的手段降服鞑靼人不难,难的是归心,这一点就要体现在陆续的政策上。
储备粮草,避免春荒,避免因为兵劫之后的灾荒饿死大批牧民,这就是争取民心的第一步。
运粮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盐商和粮商,朝廷现在大型工程太多,根本顾及不了这一块。运粮到辽东,直接以物易物交易,从辽东换取人参、东珠、牛羊、皮裘等物,由商人来经营却是大有赚头的,何况不喜欢换取东北特产的还可以用盐引交易。
所以大批的商贾抢着承担起了往辽东运粮的任务,春风一起,他们就陆续出发了,他们不但从江南采购米粮,还从东南亚等国购进米粮,这个过程中,直接进一步促进了海外贸易、粮食贸易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海运的发展。
粮船一批批地从海路运到了辽东,大量的粮食稳定了辽东粮价,同时,大量粮食的运入,也避免了一些jiān商大肆提价,在榷场交易中趁机盘剥鞑靼牧民,jī起刚刚归服的鞑靼牧人的忿怒。
粮食运入,牛羊牲畜、毛皮特产等物又源源不断地运出,这个过程中也促进了辽东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辽东百姓第一次发现,原来战争不一定必然使得民不聊生,有时候反而会叫他们更加富足。
眼下,辽东与鞑靼交易最多的物资是马匹,战马是重要的军用物次,原本不允许普通商贾贸易,这项权力是限制在朝廷手中的。不过朝廷不以赢利为目的,其交易手段、交易作用官僚化严重,贸易效率也极其低下,夏浔特意请旨,针对辽东的特殊情况,放开了这一条件。
为了鼓励交易马匹,辽东布政司在提高牛羊贸易赋税的同时,降低了马匹交易的赋税,通过经济手段,促进了它的发展。于是,大批的méng古马通过经济头脑发达、经济手段灵活的商贾输进了关内。
同样是饲养牲畜,养马比养牛羊还要赚钱,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穷得叮当乱响的牧民们双眼一亮,在这个春天里,重点饲养放牧马的牧民明显增多了。
关于给马市交易大开方便之门,刺jī牧民养马,朝中曾有许多大臣提出过异议。有的大臣认为游牧强悍,盖因有马,不应该刺jī他们大量养马,而是以养牛羊为主,鼓励鞑靼牧民多养牛羊,以牛羊市易各种生活物资,两全齐美。而马,这可是战争利器,如果让鞑靼人拥有太多马匹,会叫人很不安。
皇帝接到大臣意见后就没有急于表态,因为这么多年的认知,使他知道夏浔每做一件事都一定有他的想法在里面,他的想法很多时候角度刁钻,异于常人,但是细细想来,却又大有道理。所以朱棣只是把大臣们的意见转发于夏浔。
夏浔果然上书言明了自己的看法,这封奏章一上,那些有异议的大臣立即再无异议。夏浔在上书中说:草原上的人要放牧才能生存,草原辽阔,不同于中原的圈养家畜,放牧就必须要有马,因此即便你穷尽手段来限制牧人养马,哪怕把马压价得一文不值了,他们也一样会保留一定数量的马匹。
马匹的数量至少会人手一匹,而不分男女老幼人手一匹马,也就意味着如果打仗,他们不但能拥有足够的战马,要做到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也不难。所以,只要他们想打仗,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始终都是有足够的可用于作战的马匹的,这个限制就牧民方面来说毫无意义。
而对中原来说呢,目前又严重缺马,不但军中缺马,民间也缺马,以致马价炒得很高,依旧不敷使用。一旦限制养马之地的马匹饲养,并不能减少牧民用于作战的马匹,只能使中原的马匹供应更加困难。可是鼓励他们养马呢?
草原只有那么大,放牧的牧人只有那么多,他们的草场有限、每个人能够放牧的牲畜数量也有限,他们多养马,就没有余力也没有足够的草场再去养更多的牛羊,他们需要养马来交易,去换粮、换布匹、换各种生活物资,去过更好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一旦他们心怀歹意,在有心人的纠集下想要作乱,多余的马匹对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丝毫帮助,这时候牛羊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物质保障。所以,他们多养马就得少养牛羊,生活物资就要更依赖于农耕民族。
在目前,他们刚刚归附,人心还不稳定的状态下,是叫他们做到衣食住行可以自给自足好呢,还是叫他们把肚皮问题交给大明来负责好?
当然,这也是过渡阶段的一种手段,这个阶段他们的不均衡发展是对统治有利的,等到双方的对立和隔阂渐渐消除的时候,中原也拥有了足够的马匹,供求关系就会改变,供过于求,马匹销路不畅,牧民自然就改以饲养牛羊为主了。
朱棣虽然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主,有些方面远比夏浔想的透澈,但是夏浔的方法里包含了许多后世的经验和智慧,包括市场经济的规律,夏浔分析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有些方法其目的之深远,连朱棣看了都拍案叫绝,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现如今,辽东布政司以当初改造、迁置辽东部落的经验,结合鞑靼部落的特点,因时、因地制宜地制定了许多新的政策,对鞑靼部落和牧民重新进行编组,指定了新的首领,划定了游牧范围,并且在以物易物的交易中,转化了一部分牧人从此专职以贸易为职业。
还有一部分完全失去了放牲资料的牧人做了农民和佃户。另外一部分家中失去青壮劳力或主要生产资料的牧民,依照以前弱肉强食的草原生存原则,只能被人掳走,或者主动变成别人的奴隶,才能生存下去,现在则被辽东渐渐兴起的工厂作坊招纳为工人。
随着辽东贸易的发展,许多人不满足于将皮毛等粗加工特产直接贩卖于关内了,因为那样获利太少,所以早就有人开始经营大的皮裘制作作坊,他们的成功,让更多的人开了窍,他们开始觉得只是大量的买地,收取定额地租,或者办大牧场,贩卖牲畜营利,远不及加工贸易赚来的钱直接而快速。
所以有些人早就开始转型,出现了各种类型的工厂和作坊,这样的工厂最短缺的就是无产的、专以作工为业的劳动力,所以他们很乐意招揽这些无家可归、无事可做的百姓成为自己的工人。这样一来,草原上的人少了,草皮与水源的竞争不那么jī烈了,辽东布政司要安置继续以游牧为生的人也就容易了。
一如当年一样,夏浔只把握大方向,具体的事情完全放手,哪怕在一些细节的处断上他们会碰些钉子,夏浔也不会事先提醒,而是由着他们去碰,只要不出大乱子。很快,万世域的辽东布政司在处理这个新的统治领地扩大了不止数倍的新辽东时,便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了。
yù速则不达,暂时只能做到这里,消化是一个长期过程,至于把山西布政司、陕西布政司和北直隶向外扩张,甚至以大宁为中心,再划出一个新的布政司,对鞑靼进行彻底的分解,这就不是三年两年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所以,现在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夏浔思绪悠悠,将鞑靼和瓦剌的情况细细地捋了一遍,满意地吁了口气。
“嗯?停一下!那里是怎么回事?”
从思绪中醒来的夏浔无意中向窗外一望,立即叩窗叫人停车,随即卷起了帘笼。
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山峰,山峰上有一处峰燧,道路旁是一片灌木,这是山阳,灌木上的雪已化去,抽枝发芽,新绿一片。在灌木丛中有一条人工踏出的道路,道路通到半山腰上。半山腰处有一片没有生长树木的土地,此刻,那里正堆起一个巨大的坟包,黑黄的新土,四周插着一些招hún幡,在山风中哗啦啦地飘扬着。坟前,有许多军人打扮的人头扎孝带,似乎正在举行祭祀活动。
这要什么人去世才要筑起这么大的坟茔,叫附近驻地的守军都来祭典,夏浔不记得最近有什么重要的军中人物去世,所以要人问问。车队停住了,一个shì卫顺着那条小道跑上了半山腰,过了一会儿又急急返回,到了车前,低声道:“国公,这里是杏山驿驻地,赴鞑靼调停的军队是从各个卫所抽调的,杏山驿驻军也抽调了许多士兵,同不肯归服的部落交战。如今大军回返,杏山驿将士将阵亡袍泽的尸体都带了回来,共计七十九具,全都葬在这里。”
夏浔的心微微一沉,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正容道:“都随我去,一同祭典阵亡将士英灵!”
坟冢前,一杯水酒自夏浔手中缓缓淋下,放下酒杯,夏浔又从jī动得满眼热泪的杏山驿将士手中接过一柱香来,向那巨大的坟冢郑重地拜了三拜,在心中默默祝祷:“保家卫国,难免牺牲。但是,这一次我们本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的!众壮士英灵不远,请听夏浔一言,此番回去,我一定会为你们讨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