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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亲爱的,让我来做。我要好好欣赏一下你美丽的身体……”罗丹先生用一双攫取的目光仔细观察着这个诱人的胴体,啧啧赞叹。卡米尔拥有一个对性A反应如此敏感的R体和一对无可挑剔的茹房,还有那喜欢成为统治者的宽大的臀部。在她的身体里,潜藏着罗丹先生崇拜的欲望的火焰,这也是罗丹先生为什么要将《思》题献给它的原因所在。
他扔掉卡米尔的连衫裙,跪下来替她脱掉皮鞋和长袜。此时的她好像被钉在地上,仅仅为他一个人展示着自己,就像一个散发着幽幽灵光的天使。他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那两只翘起的茹头,而她那天真无邪的目光也正在打量着他,但是这目光却让罗丹先生有些害怕。在卡米尔充满青春活力的L体面前,罗丹先生对自己正在衰老的身体感到无能为力,他害怕有朝一日她会对他产生厌倦,不再像今天这样把自己的一切,包括R体和灵魂,都无条件地奉献给他。
罗丹先生有过很多女人,其中既有上流社会的贵妇,也有年轻轻佻的女模特儿。她们也有着性感迷人的R体,但是和她们的嬉戏都毫无意义。他需要的不仅是R体之爱,还有理解与发自内心的温存;这些,只有卡米尔能够给予他。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逡巡,辨识着髋部的曲线、腹股沟窝,然后慢慢地滑向卡米尔的小腹和她的双腿,接着俯下身去,用嘴唇咬住她的一只茹头。卡米尔忍不住轻声呻吟着。她闭上眼睛,向她所爱的男人发出无声的呼喊。是的,此时的罗丹先生仅仅只是一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卡米尔从熟睡中醒来,看到罗丹先生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望着窗外,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卡米尔,亲爱的。我已经把这座房子租下来了,从今天开始,它就属于你了。克洛·拜扬游乐场,游乐场——这是我们的新工作室。”
听到他的话,卡米尔高兴极了。她像个孩子一样,来不及穿好衣服就在房间里跳来跳去,手舞足蹈:“啊,真是太好了。天呐,我真开心!……罗丹先生,我爱您爱得发狂!”只有在这里,罗丹先生是完完全全地属于她的;也只有在这里,罗丹先生没有了家庭,没有了时间,只有一个卡米尔。
罗丹先生把她抱起来,哈哈大笑着说:“你可真是我的小疯子!现在,我们要去买些家具什么的了。”
卡米尔挽着他的胳膊,依依不舍地随着他走出大门。在走上大路的那一刻,她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手臂,一对情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第二章
父亲的忠告(1)
又要过圣诞节了。
十二月八号那天是卡米尔的生日。罗丹先生把《思》作为生日礼物献给了她。不过卡米尔并没有把它带回家来,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母亲一定会把它给打碎的。
《思》雕塑的是一个秀丽的年轻女性的头像,不用说,它是以卡米尔为模特儿制作的。它的头部微微倾侧,眼皮轻垂,目光凝视,双唇紧闭,显露出丰富的内心世界。幻想的光辉笼罩着它,那张脸沉醉在冥想中,仿佛已经超离了人世。那褶皱的头巾边缘是梦幻的翅膀,思想在飞舞中活跃。它低垂的Y影,因为石头上反S的白光而消散了,宛若一朵出水芙蓉,清新脱俗。可是,为什么它没有躯体,也没有手足呢?罗丹先生说这是为了突出“思”的主题。思想在飞翔,为了避免喧宾夺主,就无须在与主题无关的细节上再加工了。他想得多好啊!
卡米尔给罗丹先生当模特儿的事情,在路易丝那里被渲染得十分不堪。听说女儿整天和罗丹先生泡在一起,父亲忧心忡忡。看到女儿回来,他决定和卡米尔谈谈。
“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卡米尔开口,路易丝就幸灾乐祸地说:“这还用问吗,爸爸?整个巴黎都在谈论我的姐姐。她给她的罗丹先生当L体的模特儿,您去看看那些雕塑就知道了。哦,天呐,这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要是我能够嫁得出去,哼,那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气。”
卡米尔看到爸爸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冷静但又毫不客气地回击说:“你错了,路易丝。我不仅是罗丹先生的模特儿,更是启发他灵感的源泉。他并不缺少模特儿,他缺少的是像我这样了解他并坚定支持他的人。”
路易丝撇撇嘴,走开了。路易-普罗斯佩继续温和地问道:“卡米尔,难道你自己不再从事雕塑了吗?你不是梦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雕塑家吗?”
“爸爸,您知道,罗丹先生收到了很多订单,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而且他从不直接雕凿。我只是在帮他做一些雕塑的工作,比如凿刻一块大理石,就像一个出色的粗雕工那样。就这么简单。……还有,我并不孤单,和我一起工作的有很多著名的雕塑家。我现在已经开始负责他的《地狱之门》的人物的手和脚的雕塑了。您要知道,那可是一件伟大的作品!它是依据文艺复兴时期大诗人但丁《神曲》的“地狱篇”构思而成的。作为一座纪念碑似的艺术品,我们将塑造一百八十六个雕像,通过‘你们进到这里,就丧失一切希望’的主题,来表达罗丹先生的构思,展现人类的各种苦难。……”
父亲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得出她有多么热爱自己的事业。但是,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除了雕塑,她也该考虑其他的事情了。还有那位罗丹先生,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行了,别再为了那些雕塑没完没了了,我可不想在家里再听到你们谈论这些东西。除了这该死的艺术之外你们就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说了吗?快来吃夜宵!”母亲走了过来,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不耐烦地嚷嚷。
路易-普罗斯佩轻轻地对卡米尔说:“好了,我们先去吃夜宵,等会儿你再跟我好好谈谈你们的雕塑。”
卡米尔顺从地站起身,走进餐厅。今天,她穿了一件条纹的连衫裙,这条裙子她已经穿了好几年了,洗得有点儿泛白。她安静地坐在保罗的身边,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卡米尔,你应该买件新的连衫裙了,不要老是把钱花在工具和材料上。还有你的饮食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不然你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父亲心疼地看着女儿,忧郁地说。
卡米尔只是抱歉地对着父亲笑了一笑。烘烤得流油的火J端上了桌,还有栗子等节日的食品,桌子上顿时热闹起来。虽然这些东西香气扑鼻,但是卡米尔还是很讨厌这么坐着浪费时间,她巴不得赶紧吃完,好去继续思考她的雕塑和罗丹先生。
和父亲的谈话让卡米尔想起了罗丹先生。在这个圣诞之夜,他会在哪里度过呢?应该是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吧?对那个女人——罗斯,卡米尔始终十分敏感,她很想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又不愿意让罗丹先生觉得自己是个无聊的女人。罗丹先生已经是个名人了,各种各样的女人都想认识他,见识他的《地狱之门》。而她呢,她是罗丹先生的工人、模特儿、灵感的启示者,却只能站在他们的包围之外,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爱人。一天的粗切石块的工作常常把她累得站都站不稳,浑身都是泥土和石屑;为罗丹先生工作让她高兴,但是偶尔也会产生心痛的感觉:她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她看见的都是属于别人的雕塑和热闹场面,而她自己将要雕塑的胸像呢?她不知道该怎样拒绝罗丹先生的索取,她又怎么能拒绝呢?男人都需要能够给他们灵感的女人,她作为女人,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只有在他们共同的家——克洛·拜扬游乐场,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和快乐。那是他们的天堂,没有人知道那里,谁也不会去打搅他们。也只有在那里,罗丹先生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她才能获得满足。
这时,父亲打断了她的思绪:“卡米尔,你知道吗?保罗正在研究兰波的诗歌,让他来给我们讲讲诗吧。”
一谈到诗歌,一直沉默着的保罗就打开了话匣子。但是饭桌上的每个人好像都心不在焉,除了父亲,没有人在真正地听他讲话。母亲对这些艺术和诗歌的话题从来就没有好印象,她在那儿小声地抱怨着,不时把盆盆罐罐弄得叮咣乱响。而小路易丝呢,她穿着一件新的连衫裙,衣襟上别着一枚旧胸针,环型的卷发包围着笑容可掬的圆脸。不过她在想的可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位年轻英俊的费迪南先生,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她就总是期待着能够嫁给他。……
“兰波,罗丹,兰波,罗丹,……”卡米尔在心里叨念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发疯了的诗人和这个艺术家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谁知道呢?幸好涂着黏糊糊的巧克力的圣诞柴已经端上来了,夜宵就要吃完了。
第二章
父亲的忠告(2)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是费迪南先生。路易丝红着脸和他打着招呼,然后他们就一起出去了。怪不得路易丝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卡米尔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想起那天母亲反对自己出门去,恶狠狠地叫道:“你要是敢出去,我就叫人把你关起来!”姐妹两个如此不同的境遇,多么滑稽啊!
“好了,卡米尔,我们继续来谈谈你的雕塑吧。”父亲看样子很有兴趣,再一次邀请她。
“好的,爸爸。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模特儿开始吧。我们要塑造人体,就必须要有一个模特儿,如果他或她不是你的亲戚或爱人,那我们就得付钱给人家。然后我们得买回大概十公斤的塑泥,在做好粗坯的时候把塑泥给拌熟了。记住,这个工作一定要快,否则天气太冷或者太热的情况下,塑泥很容易就会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不能用了。您知道吗,哈哈,罗丹先生在他开始搞雕塑的时候,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糟蹋了好几十件粗坯呐。他有一个胸像叫做《我》,就是那么坏掉的,现在只剩下一个面模。那是在一八六四年冬天,当时他身无分文,只能在马厩里工作,结果因为太冷,他的胸像破了。他只好把这个面模——《塌鼻人》当作展品交了出去,受到了无情的嘲笑。可是谁又料想得到,几年以后,《塌鼻人》却被当作了一件艺术珍品呢?”
“是啊,雕塑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雕塑呢?”
“等等爸爸,我待会儿再回答您这个问题。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粗坯。有了粗坯,你还要把它放大,这活更累呢。如果你没有一些做粗雕工的工人,那你每五年才能拿出一件作品。当然了,我们可以把它铸成青铜像,但是那太贵了,而且万一铸工的手艺不佳,那雕像一定会被搞得面目全非。我们也可以去雕一块大理石,但是绝对不能出错,否则整块石头就毁了。但是我对这项工作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就向罗丹先生要求让我来雕凿大理石。”
“这样啊,我明白了。但是,罗丹先生他自己干了些什么呢?”
“您听我说嘛。他收到的定货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从来不直接雕凿。罗丹先生用塑泥做好模型以后,需要由粗雕工人进行放大。这项工作运行的时候,他必须寸步不离地看着,继而做出思考,下达进一步的指示。他要求工人们为他增大那些原型中的一座,他在旁边做出修改。喏,就像这样,用铅笔敲一下,以示强调。”卡米尔说着,竖起一个指头在腿上敲了敲。“有的时候,罗丹先生会掏出很多条手绢来,铺在需要凿凹进去的地方,哈哈,那些脏兮兮的手绢……”
“你干的就是雕凿,对吧?”父亲也被她逗笑了。
“没错,我简直成了他最好的工人,罗丹先生最相信我了。您知道,大理石并不好刻,万一碎裂了,一切就要重新开始。我呢,要成为一名出色的雕塑家,但是这些也要从粗雕工开始干起。”
隐约中,父亲感到了一些不安:“这样听起来,罗丹先生在幻想,而你们却在工作。你不会累坏吧?”
“怎么会呢?爸爸。我并不孤独啊,有一大群人像我这样工作着呢。而且他已经把《地狱之门》这样大型的雕塑群像的手和脚部分交给我来做了,我高兴极了。……还有,我还雕塑了他的胸像和《十六岁的保罗》。”
“听上去倒是很不错。我是否可以去参观你们的工作室呢?”
“您要是愿意,随时都可以去。不过,一丝不挂的模特儿不会让您心烦吧?”卡米尔调皮地对父亲笑了笑。
“哈哈,难道爸爸看上去像是一个古板的神甫吗?”父亲笑着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烧酒。
卡米尔望着父亲,他已经老了,满头白发,背也驼了,下巴上留着一撮细长的胡须,头上扣着一顶小圆帽,一副博学的长者的模样。卡米尔也想喝一点儿,这样温馨的氛围的确难得。
母亲看见他们在喝酒,抱怨着:“你们可别喝醉了。”
看见母亲日渐苍老的容颜,卡米尔想起了那天,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为什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母亲临出门前悲愤地丢下了一句话:“我已经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了!”她不喜欢那些从来不为任何事情高兴或者不高兴的女人,她们只知道贡献自己,忍受痛苦,却不懂得追求欢乐。即使是一道佳肴,一朵鲜花,都无法燃起她们作为女性原始的快乐情绪。每每想到这些,卡米尔就十分感谢罗丹先生,是他让她领受到了R体的快乐。
不过罗丹先生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细心体贴。那天,他刚刚亲吻爱抚过她,她蜷缩在长沙发上睡着了。虽然是春天,但屋里的温度并不是很高,罗丹只顾着弄他的塑泥,干得浑身发热,压根儿就没想到给她盖上一条毯子。结果卡米尔着了凉,得了严重的感冒,咳嗽了整整一个月。后来,罗丹先生为了赔罪,准备以她为模特儿,雕塑《达纳依德》作为向她道歉的礼物。他说那将成为一件最美的雕塑——整座塑像将充满了生命的搏动,而塑像的脸上却将保留着一种被压抑的哀婉之情。
想到了《达纳依德》,卡米尔问保罗:“‘达纳依德’是什么东西?”
保罗正在埋头研读《圣经》。今天,他去了巴黎圣母院,聆听了《圣母赞歌》。他这个无神论者第一次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在中学里学会的一切在瞬间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是慈祥的圣母和她怀中天真的孩子。他被彻底解除了武装,感到某种东西在心底被撕碎了。听到姐姐问他,他抬起头来说:“哦,是一只蝴蝶。温带地区的一种色彩艳丽的蝴蝶。她是达那俄斯五十个女儿中的一个。”
“她们又是些什么人?”
“她们都在新婚之夜杀死了自己的丈夫,除了一个女儿以外。”
“什么?”卡米尔吓呆了。
“这些女人将要受到惩罚,于是她们被罚去地狱,往一只没有底的酒桶里装酒。人们就把像无底酒桶一样不知满足的心比喻为‘达纳依德的酒桶’。”
卡米尔注视着保罗,他和罗丹先生一样,都需要能够给他们灵感的女人。但是她却对他们的世界一无所知。显然,她被排除在男人的世界之外;可是女人的世界似乎也不欢迎她,和路易丝、欧仁妮她们在一起,她也觉得不开心。似乎只有在雕塑室里,罗丹先生才是她认识的罗丹先生,他沉浸在工作中,全神贯注,偶尔会像个孩子一样受伤,需要她的抚慰。
酒精在她的身体里燃烧着,卡米尔禁不住站起来,哼着歌儿跳起了舞步。她的跛脚丝毫不能影响到她的兴致。
“卡米尔,停下来吧,已经很晚了。”保罗看着她,担心地说,姐姐的样子让他有点儿害怕。
“哈哈哈!”卡米尔不理会他,发出巨人般的笑声,“我,热爱生活!热爱爱情!热爱希望!我是一个野人!”
母亲出现在楼梯上,她穿着睡衣,脸色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父亲立刻就加入了进来,他拉着卡米尔,跳起了疯狂的华尔兹。当父亲累得气喘吁吁,停住不跳的时候,保罗走上去抓住姐姐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旋转起来。他们又笑又叫,高兴得发了疯。虽然这姐弟俩谁也没有说出心底的秘密,但是他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第三章
甜蜜的雕塑
1880年8月16日,罗丹被任命为一座纪念门的艺术总监,此纪念门是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建馆计划的一部分。门的底部有浮雕,灵感来自于但丁的《神曲》,这是由罗丹提出来的,因为他很崇拜但丁,很早就有以但丁的文学作品为原型塑一部作品的愿望,最初罗丹的构思类似于佛罗伦萨洗礼所建造的“天堂之门”,但他很快改变了主意,效仿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教堂建的“最后的叛决”,将门分成了几部分。
罗丹忽略掉但丁诗歌中的三分之二,而着重表现最黑暗的部分——地狱。1882年木质的框架结构搭建起来,《地狱之门》的雕塑工程开始……《地狱之门》的创作期间正是罗丹艺术创作高C期,他积累了大量的素材和灵感,雕塑技巧也日渐圆熟,可以说雕塑《地狱之门》是完整的罗丹雕塑艺术的重要部分。
《地狱之门》是罗丹被任命创作的首要作品,集中反映了他的兴趣、他的艺术观念和他对但丁、波德莱尔的崇拜。这部作品几乎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写照。
罗丹创作于1886年的雕塑《达纳依德》(14x23x12cm)
这一天,罗丹先生在雕塑室里大声宣布:“克洛岱尔小姐,我愿意当您的模特儿!”整个雕塑室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卡米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镇住了。他今天怎么了?他疯了吗?这时,罗丹立即微笑着补上一句:“这样的话,一旦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也总算留下了我惟一的一座胸像,不枉我从事雕塑事业的一生。我希望这座雕像能把我介绍给我们的后代,让他们知道曾经有罗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我只想把我的命运托付给您一个人,这是多大的信任!我相信您了解我,您会创作出一个令我满意的我!”
卡米尔满脸通红,心里却充满无限的喜悦。她好像觉得,这是她第一天进入这个雕塑室就想做的事情。对了,那座他的头像呢?卡米尔这才发现她早已把这个爱情使者抛之脑后了。是它激发了卡米尔的灵感,引来了罗丹先生的关注,并最终点燃了两个人的爱情之火。可是这个功臣,却已经被沉浸在幸福中的卡米尔遗忘了。卡米尔感到一丝愧疚。但是没有关系,现在她对罗丹已经有了更多、更感性的认识,她亲手抚摩过他的肌R,亲吻过他的皮肤,她一定能做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罗丹的胸像》!
从那天开始,卡米尔就埋头于罗丹胸像的创作之中。创作是甜蜜的,更是充满激情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手中逐渐成形,卡米尔觉得她雕塑的根本就是整个世界!况且,有了这个理由,他们俩有更多的借口和时间在大家散了之后仍留在雕塑室里,享受独处的美妙时光。塑像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她都精益求精,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双手是那么笨拙,竟然完不成自己心目中的爱人的塑像,这使她彻夜难眠。
几个星期过去了,《罗丹的胸像》已经有了雏形。卡米尔加快了进度,今天也不例外,她满心希望这次会使罗丹满意。借着最后的光线她在作一些细节的修改。“卡米尔,停一会儿。请听我说。”罗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你把我的肩膀做成了阿特拉斯的肩膀,我可无法承受整个世界!”他慢条斯理地绕着小转台转,脸上露出调侃式的微笑。哦,阿特拉斯!就是那个因为参加了反对宙斯的战争而被惩罚到世界的极西处,永远担负着背扛苍天的苦差使的阿特拉斯吗?卡米尔望着罗丹。是的,他就是我的阿特拉斯!他就是我的神!她喜欢他的这种微笑,亲切的、平易近人的微笑。
“你肯定会把我变漂亮了。评价这座雕像真是让我为难,因为我对这座塑像的模特儿了解甚少,而对它的创作者却喜欢甚深。您可真让我为难。”
卡米尔冲他淡淡地一笑。这两片温柔的嘴唇,这一对明亮的眼睛,总是让他神魂颠倒。罗丹先生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平时注视女模特儿那样地注视她。然而,它们同时又是倔强而冲动的。他想起不久前她说的那句话:“我不想再这样继续干下去了,这不可能长久。”他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发现他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不是简单的威胁,更不是一种请求,而是一个直截了当的警告。卡米尔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同时也是一个会忌妒的女人。有一阵子,他以为她也许只是想跟他玩儿玩儿而已。但事实却告诉他不是这样。他是她的第一个情人。而现在,她要求属于他们俩的时间和空间。这其实一点儿都不过分,但让罗丹感到左右为难。他觉得应该让她明白,现实与幻想之间的距离不是能够轻易跨过的。最美好的期待也许只能带来最痛苦的失望。
“请您千万不要试图冲淡原形的丑陋和暮年带来的萎靡。如果您修改原型,刻意掩饰、隐瞒原始的状态,那么您所创作的只是一种不真实,那是一种丑,因为你拒绝真实。”
罗丹先生的声音有点儿颤抖,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无奈和忧郁从舌尖滑落。黄昏已来到他的背后,给雕塑室蒙上一层金黄,而他却在此时显得孤苦、寂寞。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罗丹先生,我从来没有害怕过真实,哪怕他是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我头脑清醒,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用刀子刻画出的那些塑像,那些脱壳而出的灵魂!”她愤怒了,脸涨得通红。这个胆小懦弱的家伙,他那一把乱糟糟的胡子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呀?她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身体,透视他的灵魂。
突然,她发现他的胡子里竟然有了几根银丝,可怜的人!他毕竟已经老了。卡米尔的心中升起无限怜爱,她猛地扑了上去,依偎在他的怀里,拥抱他,吻他。“哦,对不起,卡米尔,请原谅我。”罗丹含情脉脉地抱着她,用沾满塑泥的手,轻轻地拨开挡住她眼睛的一缕头发——这双眼睛,就像两潭荒芜的深渊,让人看不到底。她逆光而立,身后拖着颀长的黑影。“我的女神,请你不要扔下我不管。”
卡米尔心烦意乱,她不想永远听着他的赞美之词,她想谈谈日常琐事,谈谈罗斯,她知道罗丹的背后一直有一个叫罗斯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她想让他谈谈自己的爱情生活如何在两个女人之间平衡。而他,却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刚刚对她献出伟大的爱情的时刻,及时地转移了话题,用甜言蜜语堵住了她的询问和质疑。他到底有没有像我一样完整地献出了自己的灵魂?在他的眼里,爱情到底有多重?他想过他们未来的生活吗?卡米尔真的不知道……
“上帝!什么时候了?啊,太晚了,我早该走了!”卡米尔猛然惊醒,抓起披肩就冲出了雕塑室。“卡米尔!”现在,又只剩下罗丹先生一个人了。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的痛苦,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女神失望的眼神,不,他不能!
回到家,卡米尔看到正在一个人读诗的保罗。看着姐姐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的样子,他就对那个罗丹充满了愤怒。保罗始终认为是罗丹从他身边夺走了姐姐。“卡米尔,我见到了罗丹先生送给你的那个《思》——一座戴着修女帽的塑像,”保罗故意在卡米尔面前这样评价,“冷漠呆板,苍白无力,整张脸毫无一点血色。就像是一个被连根拔起的灵魂,一个非物质的灵魂,一个不可触知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隐退到那双空D无神的大眼睛里去了。”
保罗从来没有对罗丹的雕像有过什么好印象。每一次,他都对它们嘲弄一番,然后是一阵痛快的哈哈大笑。换作平时,卡米尔早就跟他唇枪舌剑起来,她绝对不能允许弟弟这样评价老师的作品。可是今天,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毫无反抗之力。这连保罗也觉得不对劲。
他有点儿担心:“卡米尔,你没事吧?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关系,亲爱的保罗,我只是有点儿累,想躺一会儿。”卡米尔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都不知道她的痛苦,甚至连罗丹先生也不了解。她并不想毁掉他的生活,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卡米尔无来由地觉得空虚、无聊。原本她想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天知道她为了《罗丹的胸像》耗费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但是,只要她一躺下,《思》就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一面偷窥镜,卡米尔可以从中隐约地知道一点关于罗丹家庭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罗丹是不会在她面前轻易提起的。那个年轻的修女!她又想起了罗丹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
“她叫玛丽,我的……玛丽!”他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捏得她有点疼。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好像每一个字都吐得非常艰难。卡米尔不想听他的过去,更不想听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情表白,但是,他那双坚实有力的手紧紧地把她围住,使她动弹不了。她感到他的心房正贴在她的背后,心脏在痛苦地伸缩,剧烈地跳动。“哦,我的玛丽!”这个声音像是一声悠远的呼唤在回荡。
随着他的喃喃自语似的描述,她的眼前出现一个渐渐清晰的女孩儿的轮廓……身材颀长,一头飘逸的秀发,还有一双湛蓝的眼睛,清澈如水,闪着严肃的光芒。薄薄的两片嘴唇常常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尖尖的下颚暗暗地透出她意志坚强的内心。正是她的鼓励和支持使罗丹走上了雕塑的道路,但她却没有为自己选择一条幸福的道路。一八六三年,她爱上了罗丹的一位同学——巴努凡先生,最后却被抛弃。于是,伤痕累累的她进了修道院,想用神的力量来学会遗忘。可是几年后,她就被送了回来,没过几天,她就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带着那一丝淡淡的微笑,像一个烙印,深深的,永远地印在罗丹的心上。
“这是一个不应该被上帝抛弃的灵魂,可是她却就这样死了,永远地死了。她才不到二十岁啊。玛丽,上帝啊,我的姐姐玛丽!”内心极度的悲伤使他根本无法支撑住自己,罗丹先生伏在卡米尔的肩上,把脸深深地埋近她的臂弯,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流着鲜血倒在猎人的怀里。卡米尔轻轻地转过身子,深怕再次惊动了这颗脆弱的灵魂。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里却闪烁着疯狂的目光。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戴着那顶修女帽。那是一张端庄清秀的脸,曾经是多么的青春焕发!可是现在却只有苍白和灰暗。她就像是一只风筝,曾经周围充满了阳光、幻想和欢乐,现在却在人间断了线,抛弃了我,飞向只属于她的天堂。有时候,当我望着你,就仿佛看到了她……”
现在,卡米尔也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她望着身下的白色床单,仿佛觉得自己就是玛丽,她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这段遥远而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尽管实际上她与之毫不相关。她流着眼泪,听见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喊:“罗丹先生,我的罗丹先生,你在思念我吗?”
现在罗丹每星期三和星期六都是同卡米尔一起在新工作室里度过的。卡米尔是美的典型,他对自己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同卡米尔在一起,巴黎就带上了罗曼蒂克和放荡不羁的色彩,成为一座美好无比的城市,浪漫、欢欣,充满生机。他们绕城闲逛,观看歌剧院和卢森堡公园的那些塑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存在于美妙无比的巴黎的一切!自从卡米尔开始给罗丹塑头像的时候,罗丹就已经认识到了她作为一名女艺术家的潜力。但是他却从未想到他能找到这样一个趣味相通的情人,一个能真正与他交流思想的情人。卡米尔受过良好的教育,博才多学,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资产阶级的平庸气息,更没有传统的偏见,她的想法永远是神奇和不可思议的。这一切都让罗丹喜出望外。
第三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她告诉罗丹先生,她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她的妹妹路易丝决心要当钢琴家,她的弟弟保罗则梦想着成为著名的诗人和剧作家。她同母亲、弟弟和妹妹一同住在田园圣母大街,父亲是公务员,眼下在朗布依埃工作。卡米尔骄傲地向罗丹宣称,除了自己和罗丹,她从来不听从任何人的话。母亲曾经因为她几个晚上没有回家而责骂她,但她却毫不理会。她的感觉告诉她,母亲一直在为拯救她的灵魂而拼命祷告,可自己却故意装作无动于衷。卡米尔有时也觉得自由有罪,这个时候,她就会躲在罗丹的雕塑室里,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除了罗丹谁也不见!她情愿为罗丹先生而抛弃一切,这种想法让她得到解脱,仿佛一种献身精神就可以弥补她的罪。卡米尔始终确信:跟着罗丹先生学习和创作,为他连续几个小时地摆姿势,受他的呵斥——这都使她感到无比的快乐。
然而,卡米尔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快乐却造成了第三个人的痛苦。她就是罗斯·伯雷——奥古斯特·罗丹的生活伴侣,被别人公认的妻子。罗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现在,她只有在罗丹回家睡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的面,可是尽管这样罗丹还是对她极其冷淡,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她怀疑罗丹又对别的女人发生了兴趣。这种怀疑使她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她找到了大学街的那个工作室。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忙乱不堪的地狱:不管她往哪里看,到处都是学生和模特儿,到处都是正在加工的塑品——手、胳膊、大腿、躯干、头和完整的人像,还有胶泥的、石膏的、青铜的和大理石的群像。《地狱之门》像座大山似地俯视着这一切,在主体上的塑像多得让她数都数不过来。许多年轻漂亮的女模特儿赤L着身体,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粗雕工一边开着下流的玩笑,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甚至没有人发现雕塑室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存在。
随后,她发现了罗丹,急冲冲地向他走过去。
“罗斯!怎么是你?”罗丹先生一时呆住了,随即就变得恼怒起来,“你到这儿来侦察我来了!”
最近的罗丹先生十分沮丧。他刚刚经过激烈的竞争赢得了加莱城的订货,为加莱城建立一个纪念碑以对一三四七年英勇献身的六名市民表示敬意。在一三四七年,这座城市被英军围困了一年之久,最后城中粮食耗尽,被迫投降,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准备夷平全城,杀绝全城居民。此时,六名高贵的市民自愿奔赴英军的驻地。他们脖子上套着绳索,手里拿着城门的钥匙,决心以自己的牺牲来拯救全体城民的生命。这个故事使罗丹为之动情,他以狂热的激情开始加工这座纪念碑,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加莱义民》的创作之中。然而人们回应他的却是攻击和指责。他们评论说雕塑中的人形不够优雅,说罗丹先生的工作一点儿都不能令人满意。罗丹先生快要发疯了,只有卡米尔在一旁安慰着他,鼓励着他。现在看到罗斯猎人般地到处搜寻他的痕迹,他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把罗斯领到门口并命令她不准再来了。
“可是我也曾经在工作室给你当过帮手啊!”罗斯委屈地提醒他自己存在的价值。但罗丹三言两语就把她堵了回去:“现在没有必要了。如果你再来,我就把你锁在外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把雕塑室的门狠狠地关上。
罗斯呆立在门外,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屈辱。如果她再走进去,在众人面前跟罗丹大吵大嚷,那只会招来更大的耻辱。罗斯别无选择,只能离开。
从工作室回来,罗斯忍不住问儿子小奥古斯特,那是她和罗丹先生惟一的孩子:“你父亲是不是对别的什么女人……又产生了兴趣?”虽然这样的问题让罗斯感到很伤自尊,但是作为他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有权知道他的一切。即使是受伤也要比一个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要强。
小奥古斯特耸了耸肩:“他?哼,他对鉴赏漂亮女人是很内行的。但他所干的一切,至少在这个工作室里,都是为了创作。”
“在这个工作室里?他还有另外哪个工作室吗?”
小奥古斯特不想伤母亲的心,但这个老头子用铁腕控制着一切,在他看来却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尽管有些不情愿,他还是说出了一切:“我们的那个大师在星期三和星期六这两天从来不在这两个工作室里工作。”
“你是说每周吗?”罗斯几乎难以置信,看来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
“是的,而且我还发现,”小奥古斯特不无骄傲地说,“同时有一个学生这两天也不在。她叫卡米尔·克洛岱尔,长得非常漂亮。”
“哦,我想我明白了!”罗斯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你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有谣传说,他另外还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工作室。”
在随之而来的那个星期六早晨,当罗丹早餐后离开家时,罗斯偷偷地尾随着他。在克洛·拜扬游乐场的那个工作室外面,罗斯停住了脚步,看着罗丹先生走了进去。
这一天特别寒冷,夹雪的暴风雨猛烈地吹打着游乐场的窗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声。虽然他们没钱来修缮这座大房子,屋里冷冰冰的,还四处漏雨;但是最近卡米尔和罗丹先生频繁地在这里会面、工作,这里已经成了她工作和享乐的避风港了。卡米尔对《加莱义民》这组雕塑的历史非常感兴趣,她将要着手其中的一组群像,把自己对主题的理解加入进去,那就是:人间悲剧。同时,她也想通过这些练习把手艺练熟,为自己真正展开工作的那一天做好准备。
卡米尔独自做着石膏的塑像,罗丹先生出去了,他想买点儿酒来暖暖身子。突然,她停下手里的活儿,心脏一阵狂跳:有人在敲门!很明显,不是罗丹先生。她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抓起一个凿子,猛地转过身,将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的个子很高,长长的头发因为被雨水淋湿了,一条一绺地披散在身上。
罗斯盯着卡米尔,打量着她:一位美丽的年轻女郎,只有她的一半年纪,头上戴着防尘帽,一只手里还拿着扫帚。这样的装扮似曾相识吗?可不是,在罗斯还是一个青春少女的时候,她不是也曾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