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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全文完结+番外JJVIP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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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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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你手握兵权,上次为了承锦私自出兵,虽打了胜仗,皇上心里未必就那么高兴。他准了这求和,一是因为条件丰厚,一是要你表示听话,这只是其一。而胡狄敢于拿出这样的议和条件,私底下肯定是有利可图的,此其二。这个给他利益的人是谁,便是这诸多事情中的关键。”

    “哲仁十二年前就被安C在你身边,他的主子必不是胡人。而这个与胡人暗相勾结的人,能给胡人什么利益让他们情愿割地?因此我想到前一段有假扮的怪兽在京畿之野伤人,令百姓觉得天降异事,是当政者不仁之故。闹这事端。焉知不是为了改朝换代?你细想这几月来的种种事情,其中千丝万缕便透着些微形迹。”

    承铎道:“如此说来,许嫁承锦倒是个计策。我如今本就胜着,要拿妹妹去换占据的城池,自是不肯的。倘若不肯时,皇兄会觉得我太过跋扈。我们兄弟生隙,甚至于反目,旁人便可从中渔利。这人好歹毒的手段!”

    东方道:“恕我直言,皇上心思深沉,也许知道几分,却也想要以此来压一压你。胡狄的这份求和诏书,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如今情势波澜诡谲,稍错一步,便很难翻身。现在最为不利的人,不是承锦,恰是你!我怕你得到和亲的消息又再打起来,我的鸽子又被人杀死,只好让人传话给你。那个小孩子你见着了么?”

    “见着了。”承铎道,“让哲义关在后面的。这个小孩也别有来历,我回头再跟你说。眼下之事,却又该如何?”

    “你的怀柔策略该收网了。”东方望着酒碗,“眼下的线索就在茶茶手里,你不妨让她讲讲还有什么事是瞒着你的。”

    “这个不急,我总会问她。我问的是议和的事,难道真的把承锦嫁给胡人?”

    东方大是忧虑:“承锦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走。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这件事就更麻烦了。然而我不来跟你说明也放心不下,我的意思,我去议和,你全力去寻承锦,不要让她落在别人手里。”

    “这个你无须担心,承锦现在我偏帐里。”

    “是吗?”东方掩不住惊喜之意,“我路上还一直在想怎么找到她!”

    承铎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关心小妹呢。”

    东方被他这么一呛,顿了一顿,转开话来说起了路上遇见那人的事。他把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说:“昨夜看来他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若非杨将军赶到,我也没有什么胜算了。”

    承铎皱眉:“你说那人给了你一个生辰八字,那八字是哪一年的?”

    “丙寅年。”

    承铎默然片刻,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巧了,你说的那个幕后之人可有了人选了。”

    “此人与胡人有莫大的关联,必常在边塞;若有心于大位,必是皇室。别人的生辰我不知道,然而七王承铣小我两岁,正是丙寅年生的。承铣久领云州督卫,统领云州军马,这几年也很少回京。”

    东方沉吟道:“此事干系重大,仅凭我们猜测也不能定论。只能小心提防为是。”

    “如果是承铣,我倒没什么想的。只是二哥又何必一定要把小妹拿来做文章。”承铎默然道,“我有时候就是不懂他,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也仍然不懂我。”他说到这里,一阵突兀的停顿。

    东方微微侧了头瞧他一眼,放下酒碗,正色道:“这次皇上既派了我的差,断没有让你负责的理。这个和我还是要议一议的。我先相机行事,你陈兵在此便是我后盾,不必事事都强来。刚强太过易折。你要护着承锦,我也必然和你同心。你要再违逆旨意,我也必然和你共担这个险。大家好好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才是正理。”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承铎难得地伏了个软,“可你也犯不着用拳头打我吧?”

    东方笑笑:“彼此彼此,你也没吃亏。”

    两人当下计议了一番,已是上午时分。

    承铎召来各部将领在中军帐不知开什么会,东方出了大帐望了望天。燕州的初秋还是这般风高云淡,脚下平野起伏,辽阔无边,像一个未知路上永恒的背景。上京的种种繁华如世人雕琢的繁复工艺,精美而脆弱,远不如这□的土地强大。

    就像公主的头衔,虽然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个人罢了。她确实是可爱的,她的身份又确实是束缚的,这未免不让人为难。然而承铎说了,“你懂得越多,越是学来束缚了自己。”承铎从来不会患得患失,总是像出鞘的利剑,一斩断净。

    东方信步走到偏帐,帐子低垂着。东方掀开一点,承锦正坐在羊皮褥子上望着杯子出神。她被那帐口斜S进来的光亮一映,转头看去。东方露出一个真正温暖的笑容说:“我可以进来么?”承锦点点头,站起身来。

    东方一手隔开帐帘,斜身进来,望着外面阳光道:“外面天气这么好,为何不出来走走?”承锦万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这位仁兄可曾记得上次他怎样冷冰冰地打发了她,现在却仿佛没有过这么一回事似的。这种无耻的行径怎不令人愤怒。

    承锦掩饰不住愤怒之意,这意思望进东方眼里,他却将手一放,帘子落下来又隔断了外面的世界。东方望着她颊上因为生气而浮现的酒窝,觉得有种陷落的危险。他转而看向她的眼睛,道:“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承锦淡然道:“不必客气,是我不该去找你。”东方并不理会她的讥讽之意,笑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什么难题,我都乐于解决。你有什么困难,我都是乐于帮助的。”他的态度坦然诚恳,直听得承锦匪夷所思,莫非人无耻到一个境界就成了君子坦荡荡。

    东方却好整以暇地一拉帐帘,望着外面:“皇上让我来嫁你,礼部侍郎带着圣旨还没到,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你没来过燕州,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他回顾承锦,“你看外面景色多好?”仿佛一个厨师捉着煮汤的鱼儿说我的作料还没买齐,我们先玩玩吧。

    承锦很无语地看看外面,一眼便望到了天与地的尽头。辽远有时也使人畏惧。东方仿佛D见她的心思,轻笑道:“燕州其实一点也不可怕。”这里是他的家乡,却是承锦尤为陌生的地方。承锦忽然觉得一阵软弱,轻声而缓慢地问:“你真的要拿着皇上的旨意去议和?”

    东方点头:“是,我还是要去议和。”

    他说这句话时,天上一排雁,正往南迁徙。

    人与万物也许并没有区别,无非是春夏秋冬,来去忙碌罢了。

    第二十八章 议和

    三天后,礼部右侍郎贺姚带着圣旨文书到了燕州大营。

    “东方老弟,我们何时去议和?”贺姚瞪着一双小眼睛问。他虽只三十来岁,已身居从二品,却不爱拿姿做态。从上京到燕州,一路跟东方还算投机。

    “既然贺大人已经来了,明天一早就去。”

    贺姚算是放下一颗心来,抚额道:“你一定要先到大营里来见五王,我还真怕生出什么枝节来。我可惹不起他老人家。”

    东方笑笑:“放心。我也是赶来劝着他,免得他一不高兴,又跑到胡狄的哪个郡城去逛一逛,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贺姚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第二天一早,东方便与贺姚准备离营往胡狄王庭的锗夜城而去。承铎一路送他们出营。贺姚一边走一边惊,各营将领军士都齐刷刷地站在大营两侧注视着他们走过。到了营门口,杨酉林与赵隼全副披挂,各站一边。贺姚心里暗暗紧张,见东方气定神闲,承铎面无表情,禁不住瞠目道:“五……五王爷,这些战士们为何……”

    承铎皮笑R不笑地拉了拉嘴角:“他们殷切盼望你们和议成功,早日停战,好各回各家啊。”贺姚只觉得背心一阵冷汗冒起来,果然满营的人都“殷切”地看着他,贺姚咽了口口水,拱手四向:“多劳相送,多劳相送。”东方已一把拉了他上马。

    见明姬站在一旁,东方指了她沉脸道:“你老实呆在大营里,哪里也不许去!”说罢,马一拍,当先驰出大营。贺姚紧随其后,听见他颤巍巍地喊:“东方老弟,你骑慢些……”

    赵隼忍不住笑道:“这位贺大人还是这么一个活宝。”承铎看看他们去远,双手举上头顶击掌道:“走了!”他身后满营的人“哄”地一声,各自整装备马,闹成一团。

    赵隼站在东营清点人马,见明姬望着他发狠,便对她挤挤眉。

    明姬不由恼怒道:“你果然是叫赵损,Y损的损!”

    赵隼嘻嘻一笑:“我可不就是叫赵隼,鹰隼的隼。”

    原来明姬从未上过战场,私底下央求赵隼带她去。赵隼死活不答应,说要是出个什么事他可不好负责。明姬本打算到时偷偷混进他队里,不料赵隼先把这事告诉了东方,让东方把她训了一顿。

    明姬气为之结,眼睁睁看他点好兵马,引兵扬长而去。杨酉林站在一边,看营中步兵整装。明姬脑筋一转,瞄了他一眼;杨酉林目不斜视。明姬回过头来,眼角余光觉得杨酉林好象也转头瞄了她一眼。她又转头看去,杨酉林还是目不斜视。

    明姬慢慢挨了过去,低声道:“杨大哥,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你怎么打仗的?”

    杨酉林并不看她,沉默片刻道:“能。”

    “那……我跟你上战场去吧?”

    “行。”

    明姬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又道:“那我要是出个什么事谁负责?”

    “我负责。”

    明姬一把拉住他袖子道:“杨大哥,你太好了。你等等,我换个衣服去。”她转身跑回自己帐里。

    *

    锗夜城是十丈土墙所围,墙厚九尺,城外常年驻守着胡狄大汗的精骑兵。远远望去一片苍茫平野间,矗立着一座城池。贺姚忍不住叹道:“这胡人住在这偏远地方,孤零零一座城,有什么意趣。”

    “贺大人不知,锗夜城地下有水,城内有深井,城南十里便有绿洲草场,东面有秃曲河可以放牧饮马。等到十月燕州降雪,在这土城墙上泼上水冻成冰,就坚不可摧了。胡人长居北地,便可以冰雪为利器。”东方解释道。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靠北的地方,此行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

    东方笑道:“是啊,我想你也会印象深刻。”说话间,已到了城门前,小卒上去递了文书,守城军士将他们迎入馆驿,一面遣人去禀报胡狄大汗。到了馆驿中,馆长摆上酒食,招来舞姬作乐。胡乐回旋旖旎,胡姬扭腰摆胯,风姿可人。贺姚看得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这样的舞蹈怎能大庭广众之下跳,真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东方笑他迂腐,将那甜美的蜜瓜吃了个饱。

    第二天一早,胡狄大汗在王庭召见议和使。东方换了正装,与贺姚同去王庭。迎着长长的一排石阶上去,贺姚已走得气喘吁吁。

    “东……东方大人,你能不能走慢些,这梯子长得很……”

    “贺大人,这两旁都是胡人看着呢,切不可垂头丧气,有辱国体。”东方回头低声道。

    贺姚一听“国体”,抬头挺胸,咬牙跟上。好不容易要走完这石阶了,顶上迎面站着一个人,剑眉朗目,留着髭须,穿着紫色锦服,以手按胸躬身道:“二位大人,有礼了。”

    他说着纯正的汉语,东方不禁注目,那人微笑道:“我是特勤突迦。”特勤是爵位,一般为大汗的宗室子弟。突迦往边上一让:“里面请。”

    东方回之以颔首微笑,迈步进去。里面是一个长长的殿堂,两旁以火盆燃着碳火,好在这个大殿通风,还不觉闷热,只映照着长殿尽头坐着的一个威武身影。他帽子上装饰着朱雀长翎,整个胡地只有他一个人能戴这样的帽子,正是胡狄大汗。

    东方走近王位,做出一个笑容,对胡狄作揖道:“大汗,下官奉皇上之命前来议和,以期两国世代交好。”

    胡狄哼出一声,唧哩咕噜说了一串。突迦道:“大汗问你,见了他为何不跪?”

    东方道:“我并非你大汗的臣子,为何要跪?”

    突迦道:“大汗与你们皇上地位相当,你跪皇上便也该跪大汗。”

    东方应声道:“我手里拿着皇上的和议诏书,见诏如见君。既然大汗与皇上地位相当,我拿着诏书更不该跪了。”

    突迦照原样把话翻译给胡狄听了。

    胡狄挥挥手道:“算了,这些虚礼也就不让了。你们皇上可允了我们的议和条件?”

    东方道:“大汗,我有一言相劝,不知大汗肯听否?”

    “你说。”

    “大汗之所以连年南下,侵犯我国土,无非是因为胡地物产有限,气候无常,您的子民生存维艰。华庭四郡现被我军占领,是刀兵上打出来的,愿打服输。不如两家从此修好,广开边贸通商,你们缺的可以用牛羊皮毛、R酪、马匹之类来换。大家各取所需,才是长久之道。如果大汗能以喀拉昆仑神之名允诺,我愿意回去说服皇上将华庭四郡辟为通商之地,今后共存共理。大汗以为如何?”

    突迦诧异地望他一眼,一句句把话翻译给胡狄听了。贺姚旁边拉了拉东方的袖子,低声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们不是来议论和亲的吗?”

    东方甩开他手,袖子一挥,手似乎在空中虚晃了一下,也低声说:“我在给他指条明路,免得他撞入死路。”

    胡狄听了沉吟不语,突迦也沉吟不语,两人用胡语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突迦问道:“这位大人,我们的条件是以十三公主为大汗汗妃。这也是去年便谈好的,是你们言而无信在先吧。”

    东方冷笑道:“我方才所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皇上永远是皇上,大汗无论何时要议和都需与皇上来议。若是胡乱听信他人的言辞,只怕将来得不偿失。”

    突迦与胡狄对视片刻,又商量了几句,转向东方道:“大汗不明白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东方见他们不应,也懒得再试探。看那胡狄虽有些英武气,到底是个酒色之徒,难道要把承锦嫁给他?他心中这样一藐视,忽起一阵戏弄之心,心想反正是搞砸,那还管它怎么砸的。东方将袖子一振,悠悠道:“大汗对十三公主可真是有心了,只可惜,公主不能来了。”

    “为什么?”

    “大汗不巧耽搁了一年,公主已经嫁了人了。”

    “嫁了谁?”

    “正是区区在下。”

    “你?”

    “没错。”

    突迦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有什么说得不明白的?”

    胡狄忽然一招突迦,掷地有声地唧哩呱啦唧哩呱啦,说完对东方虎视眈眈。突迦大声道:“大汗说了,公主既然嫁了你,那杀了你,她就是寡妇,仍可以嫁了。”胡人的想法也一向不同与常人。

    东方微笑点头道:“正是此理。”

    突迦转过去对胡狄道:“不对,他是议和使节,我们杀了他岂不理亏。他们五蛮子更要打过来了。”

    胡狄疑惑道:“我看他们根本在胡扯,怎会让丈夫来嫁自己的妻子。”

    东方失笑道:“这才显出我们的诚意嘛。”

    胡狄被他绕得有点晕,突迦低声道:“这些汉人诡计多端,最是狡猾,他就是来搅局的。虽不能杀他,也不要跟他客气。”

    胡狄点点头:“先把他们关到羊圈里去。”

    突迦大声唤了侍卫进来要押两人下去。几个侍卫去扯贺姚,贺姚只定定地站着不动。东方抢上前道:“贺大人想是站僵了脚,我来扶他。”贺姚仍是一动不动地被东方拖着离开了大殿。

    走到半路上贺姚腿一软,身体忽然就灵活起来,但是望着东方说不出话来。东方关切地说:“贺大人别急,一急就要口吃。”往他胸口上一拂,贺姚结结巴巴道:“你……你……”转眼间被东方扶到了胡狄的御羊圈边。侍卫示意他们进去,东方欣然一低头,蹲了进去。

    贺姚被那羊圈一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说话也终于利索起来。

    “东方,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让我们来议婚,你好好的捣什么乱?”

    这回换了东方皮笑R不笑地回道:“我捣了什么乱了?明明是胡人冥顽不灵,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关了起来,怎么是我捣乱了。我若是言行失妥,你身为副使,礼部右侍郎,为何不出言劝阻?”

    “我……咦?我刚才忽然不能动也不能说了。怎么会这样?”贺姚奇道。

    “想是你看见胡狄的架势怯了场,一时动弹不得了。”

    贺姚一跳,险些撞到头上的木梁:“胡说,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会怯场!”

    “那说不定是气血不畅,身硬体僵,可是中风的前兆啊。”

    “不对,我想起来了。”贺姚思索道,“你在我身上比划了那么几下我又能说话了。

    东方凉凉地说:“贺大人,你这种话传回朝上谁信啊?不是这么污蔑我的吧。”

    贺姚愣了半天,问道:“你……我……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东方沉痛地说:“唉,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R。胡人无心议和,只盼五王能救得了我们了。”

    贺姚这回心中明白了,苦着脸道:“东方老弟,你们莫要忽悠我。”

    东方笑道:“贺兄且放宽心,我保你无事。”他说着,回手摸了摸一只绵羊的脑袋。

    *

    王庭大殿内,突迦与胡狄商议道:“大汗,这五蛮子行事难以预料,根本不在那人的谋算之内。弄不好我们丢了城池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依我之见,这个和议不成也是好事。这个议和使虽然顶撞大汗,他说的却很有道理。此人且留下,若能为我所用再好不过;若是他们再兴兵来犯,就阵前杀了他,以示断盟。”

    胡狄点头道:“嗯,不错。”

    “另外,此人胡搅蛮缠必有缘由。五蛮子诡计多端,说不定已在准备有所动作了。我们屡次被他占了先机,这回不可不防。不如分出两路骑兵去袭扰他燕州大营。不求取胜,只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胡狄依允此计,立刻唤了两员大将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去了。

    东方昨天去议和,燕州大营的兵马随后就倾巢而出,只留了不足三千散卒各据营寨。茶茶倒也清闲了,每天只做出自己和承锦的饭菜来。哲义被怨念地留在了大营,说是给承锦和茶茶跑腿,还要负责看守那个钉子。

    承锦倒没什么难伺候,她只坐在偏帐不出去。偶尔茶茶去了,跟她写两个字对答几句。好不容易又是一天过去,夜色黑沉时,茶茶趴在床上翻着本兵书打发时间,看得颇有些无聊。真是奇怪,承铎若是在,有时候忙他的事也不会跟她说一句话。但他若坐在那里,心里就不像现在这样空落落的。

    茶茶终于被这本书看得昏昏欲睡了,一脚踢开被子,偎了进去。夜长天寂,不谙时日。她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尖啸声惊醒。茶茶蓦然坐起,营帐外有些微火光,还有兵戈之声。茶茶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跳下床便穿衣服。

    她刚刚穿上外衣,哲义已顾不得避讳,一拉帘子奔了进来,手上握着刀:“骑兵来袭击大营了,姑娘快随我走。”

    茶茶整好衣裳,走到帐门前,却不急着出去,掀起一角往外看。

    哲义催促道:“东西二营的兵马抵挡不了多久了,我已让他们带了公主西撤,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西撤?看这阵势也有两三千人,都压得这样近了,往西走也未必能逃出去。他们总不至于是来占据大营的,来了总要去,躲过这一时便好说。说话间,已有骑兵挥着马刀冲进了中军。茶茶摇头,急忙一拉哲义,手指一扬,往大营外指去,示意他去找承铎。

    哲义也顾不得这许多,拽着茶茶就要走。茶茶拉住他,镇定地摇头,指自己表示没事,推哲义快走。她毕竟手无缚J之力,若是随哲义往乱军里冲,哲义保不住她,也保不住自己。刀光一闪便有马匹冲到眼前,哲义举刀去抵挡。

    茶茶撇下他,径直走到承铎书案边上研墨。哲义与进帐的胡人刀剑相交已打得难分难解,不一会砍倒两人,便引了更多的人过来。茶茶仿佛置身事外,并不理会哲义挡在门口厮杀,却不慌不忙地铺开一张白纸写字。

    哲义见人往这边越来越多,情知要带着茶茶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如今寡不敌众,自己能挡一时,终究救不出茶茶去;茶茶如此镇定地写字,想必会拖延时间,只有找到承铎,才能解决问题。哲义也不容多想,一刀挥出,大声道:“姑娘保重!”

    茶茶缓缓点头,眼不离纸。哲义砍开一个缺口,纵身出去,一路徒步冲杀,渐行渐远。一个高大的胡人将领此时回了头去看茶茶。茶茶手腕优雅地一转,已缓缓搁了笔,一派平静地抬头望向他们。

    那胡人将领走到案桌边,便见那白纸上竖写着一行整齐的胡文:

    “我乃华庭公主,奉旨和亲。”

    第二十九章 掷筊

    胡狄大汗翻看着手上的一块金牌,上面刻着他的图腾,镶嵌着七彩宝石。两月前,为了表和亲结盟的诚意,他特地命人打造了这块金牌与议和文书一起送到上京,作为送给未来汗妃的礼物。

    他望了眼下面站着的女子。她虽然只穿着素色长衣,裹着暗色披风,头发散乱着,却像一块新烤的糕点散发着清新甜美的气息。她一紧张,面上就浮出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这怯生生的样子如晨霜月季,似秋月玲珑,让人一见心怜。

    胡狄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善的笑容,向那女子道:“你既拿着这块金牌,这么说你就是华庭公主,本汗的汗妃?”遗憾的是,这句话经过突迦的翻译失却了它本身的关切味道,没让那女子露出一分感激神情。

    承锦稍微镇定了一下,点头:“不错。”

    “那你为什么会在燕州?燕州大营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五王现在哪里?”

    突迦一连串地翻完。承锦心中警铃大作。她虽对承铎与东方的计划不甚清楚,但承铎出兵必然是为了对付胡人。现在胡人察觉了,若不把这件事圆过去弄不好承铎就要吃亏了。承锦心中大喊:天啊,你快让我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吧!

    人有时让条件一*,很多潜能就即时开发了出来,比如说谎。

    只一转瞬,承锦已经说出了口:“我随议和的时臣一同来的,以便议和成功就和亲。”

    “和亲若能成功,想必大汗也不会言而无信,休兵是一定的。燕州大营的兵马是从底下各州调来的,如今要休兵,自然也要回本州防卫,否则粮草供应不上。”

    “上月诏书一下,便八百里快递到了燕州,燕州各部人马已南调。”她一边说上文,就想好了下文。“我五哥前日收到皇兄的密旨召见,也无心再战,已连夜回京去了。”

    她把这番话说得摸棱两可。让承铎无心恋战,还把兵马都南调,莫非是京城出了乱子了?还是朝纲不稳*得皇帝要先除内患,以至于急忙把她都送到燕州来指望拿她换个太平?你就自己猜吧。

    岂料这一猜正中了胡狄下怀,自以为得计,忍不住就面露喜色。倒是突迦想了一想,问承锦道:“你说兵马南调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本月吧,陆陆续续……我也……不太清楚。”承锦假作思索,其实计穷。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将领上殿来,看了承锦一眼,趋至胡狄身侧,耳语了几句。胡狄转望突迦道:“阿勒泰说,昨夜袭营,他的手下也捉到了一个华庭公主。”

    说话间,便有人带了进来。承锦转头看去,正是茶茶。茶茶不动声色地与她交换了一眼,缓缓走到殿前。胡狄顺着殿侧火光看去,这女子几分秀气,几分清淡,神气之间透着冷静,如旷野通达,人声绝迹。然而她眼波一转,又如冰雪初开,沁人心脾。

    她略看了一眼上面的几人,便对胡狄大汗低头曲了曲膝。

    突迦也疑惑,问那将领:“你们在哪里找到她的?”

    那人回说:“在燕州大营中军,她住的帐子等级比别人的高。”

    突迦便问茶茶:“你是华庭公主?”

    茶茶点头。

    “那她是谁?”突迦手一指承锦。

    那胡人将领C话道:“她好象不会说话,不过她会写我们的字。”

    胡狄也皱了眉,问道:“没有听闻十三公主是个哑巴啊,你又怎么会写我们的字?”

    茶茶站着不动,突迦便从旁边案上拿了粗纸炭笔放到茶茶面前。茶茶蹲下身果然写了几行胡文:“我小时候生重病,以致口不能言。这是皇宫秘事,外人并不知道。正因如此,一直无人愿谈婚嫁。”她露出三分哀婉,印入胡狄眼中,觉得女人不能说话实在不是什么大罪过,神色反柔和了许多。

    茶茶接着写道:“大汗愿意娶我,我也一直仰慕大汗当年平定漠北的奇勋,便学了胡地文字。”

    平漠本是胡狄几十年前的发家之战,当初一战成功才有了今日的霸业。他不知茶茶无聊时就翻承铎的书案文档,莫说他打了什么仗,就是他用了什么战法她也了如指掌;现在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有美人仰慕,心里觉得这个女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仰慕本汗?”

    长殿火光下,突迦也看不真切,只低声道:“大汗,这两人各称自己是公主,其中透着古怪,需得小心。后来那个眼睛有些奇怪,中原人的眼睛都是黑的,她的好象有点蓝。”

    胡狄点点头,嘴里却道:“不过是个女人,能作出什么怪来。”

    承锦看出他对茶茶的意思来,C言道:“大汗错了。她是西域人,在上京长大,从小跟随我作丫鬟,原想替我出嫁。我想两国之间应以诚心为先,才自己来了。她乱军中为保性命,才谎冒我名。大汗细想便知。”

    突迦听承锦这样说,暗暗点头。茶茶却抬手写道:“她虽没说错,却说反了。正因为她想替我和亲,才会这样说。我今到此,决无理由再让我丫鬟代嫁。大汗详察才是。”

    两人各执一词难以分辨。胡狄原有一张十三公主的画像,却觉得两人都不像,都比那画像美上不止十倍。突迦从旁道:“这两人真假难辨,不如让喀拉昆仑神做个决断吧。”胡狄依言召上大巫师来。

    胡俗最信鬼神,大至王汗,小至庶黎,每岁必祭祀,疑难必问询。若是神灵作出的指示,即使是汗王也不能违背。

    少时,一个面目乌黑的佝偻老者握着一个乌黑的什物上来,向胡狄行过礼便走到大殿正中,对着茶茶和承锦坐了,放下一个粗瓷碗,注上水,将两块一黄一白的石头喀哒一声扔了进去,手中握着那奇形怪状,有些像象牙的东西喃喃念咒。

    承锦不曾见过这些东西,但见这老者容貌可怖,不知他意欲何为,背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她忍不住转头去看茶茶,茶茶抛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她认得那碗里的石头是胡地的楂达石,从牛羊腹中得来,浸水佐咒可以呼风唤雨。

    那巫师手上拿的是筊杯,一般以木雕成象牙顶状,从中一剖为二。剖面平为阳,侧面拱为Y。一Y一阳是正卦,问事则顺遂:两阳为未定:两Y为不利。看这样子,他是要借楂达石的神力来掷筊定论。

    茶茶心底很瞧不起这胡人的巫术,像筊杯这种东西,做点手脚,你要什么就能掷出什么来。胡人又将神灵看得如此郑重,岂不是将国家之事都交到了巫师手上。若如此,还不如像高昌一样,让巫医称王。

    那老人念完了咒,忽然大喝一声,吓了承锦一跳。他一把将那筊杯抛到茶茶面前。两瓣木雕滚了两滚停下,一平一拱。本来突迦与胡狄都疑心茶茶是假的,岂料现在神说她是公主。殿上众人的眼光全都落到了承锦身上,承锦不知何意,面上只强做镇定。那老者收回筊杯来又短短地念了几句,再喝一声往承锦面前一抛。

    承锦盯着那木雕,其中一瓣“吧嗒”一下扣住,另一瓣兀自摇摆,也是一平一拱。殿上的人除了那个老巫师面无表情,其余的人都呆了一呆。

    半晌,胡狄迟疑道:“这……喀拉昆仑神说这两人都是公主,这……”

    突迦也默然道:“神灵之意不明,能不能再问一次。”

    承锦觉得这种法子不靠谱得很,急忙止住道:“我国中不信此神,你对我再掷也不灵;尔等既信此神,再掷便不敬。”

    胡狄想想也是,便问承锦:“你既拿着本汗的金牌,就该作本汗的汗妃。”

    如今落在他手里,承锦不知该如何回答。

    胡狄又转顾茶茶,带了几分和蔼:“你可愿意嫁给本汗?”

    茶茶徐徐点头。

    胡狄脱口道:“好好。如此你们也不必论真假,一并嫁给本汗便是。”

    承锦脸色雪白,茶茶却抬头对那老毛子笑了一笑,笑得他魂儿都快没了。

    *

    王庭后院的偏殿里,承锦站了半日,才坐下来。她两人昨夜先后被捉住,一路应付,现在好不容易松懈下来,都有些疲惫之色。承锦向茶茶道:“大殿上,你不该招惹他,现在只怕他对你有些意思了。”

    茶茶四顾,看见暖阁那边摆着个小小的神像,前面供着香炉。茶茶也不管那是什么神,将香灰倒在炉下的浅白铁皮盘子上,抚平了,拿了一支香G在上面写字。写一个字抹一个字:“我能应付他。”

    承锦摇头:“不可。和亲的人本是我,与胡狄成婚也应是我,断然没有你去替我的道理。五哥若知道,也绝不会应允。”

    茶茶深深看她一眼,又写:“我是他的人,必不令他蒙羞。”见承锦执意不允,她继续写道:“我有法子对付……”

    还没写完,门前一响,茶茶连忙搅乱了香灰。突迦已经走了进来。

    他站住扫了两人一眼,顺便也看了看香灰盘子,忽然对茶茶道:“大汗有请。”茶茶站起来,承锦向前却一拦,道:“如此相见不便。大汗若有意,可行婚礼。”

    茶茶听了也连忙点头。

    突迦不置可否,转身去了一刻,回来道:“大汗已经下令,今晚行婚礼。还请公主准备。”

    承锦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咬牙道:“我还以为他听了我的话,总要等到确切消息才会放下心来。没想到这般等不得。”

    茶茶却看着门槛,不知在寻思着什么。看上她的男人除了承铎,好象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今天又会是怎么收场呢?

    *

    夜幕深沉时,锗夜城外的小丘陵上趴了了密密的一大片人。明姬装了一身兵卒的衣服,像个瘦弱的小兵,趴在人群里,望着夜色下那孤零零的城墙,轻声道:“不知道我哥那边怎么样了?”

    “你哥哥比你聪明得多,吃不了亏。”杨酉林闲闲地说。

    明姬还记着前天被他喝止在营里的事:“他就知道黑着脸教训我。”

    “你哥哥对别人都笑得不怀好意,就只对你黑脸,这是你的福气。”

    “你才不怀好意呢!”明姬提了提声音。

    杨酉林背对着城池,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一块砂石磨刀。

    “杨大哥,我们呆在这里做什么?”

    “进攻。”

    “进……进攻,可是他们人比我们多。”

    “那更要全力进攻。”

    明姬不禁质疑承铎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是什么指挥,“那……那我们不是会被杀死?”

    杨酉林转过身来也望着城池:“前面是胡狄大汗的亲骑兵,要让他们以我为主力,王爷与赵隼才好绕到后面合围锗夜城。若我牵制不利,让这些骑兵回援,王爷就很难拿下城池。拖上两三个时辰,胜败就难说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王爷给我信号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给你信号?”

    “他们绕到锗夜城之后。”

    “他们什么时候绕到锗夜城后?”

    “他需要我进攻的时候。”

    明姬被他绕了一圈,晕晕地看着前面营寨的点点灯火,喃喃道:“我觉得我可能会死的,那就再也见不着我哥了。倘若我死了,你怎么负这个责?”

    “我大不了一死。”

    明姬仿佛抓住了重点一般回过头来:“我死了,你就去死?”

    杨酉林瞪着她道:“打仗便有生死,你以为是闹着玩?”

    “不不不,”明姬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若是死在这里,你便陪我死?”

    杨酉林皱眉道:“你小声些,上阵杀敌的人最忌讳说这个死字。”

    “真死都不怕,还怕说死。杨大哥,你说了吧,是不是我死你就死?”明姬豪气干云地说。

    杨酉林无奈,闷声不响地点点头。明姬激动地抓住他胳膊道:“大哥,你太有义气了,我认你做大哥吧。咱们结为异姓兄妹,如何?”

    杨酉林顿时傻了,瞪着她神情莫辨。明姬却拉着他手臂摇了摇。杨酉林不由得笑笑,眉头却又有些苦色,说:“那好吧。”

    明姬当即拉着他掇土为香,简直像抢人一样地结拜。杨酉林只好由着她说什么是什么,他手下人等看到他被明姬这样打理,都是腹里暗笑。

    杨酉林却置若不见,耐心跟着她把“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结拜词念了一遍。念完,明姬叫了一声:“大哥。”杨酉林才露出笑容道:“方才我说的算数,你说的却不能算。大哥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什么时候死说不准。若死在你前头,你还得好好活下去。”

    明姬嘻嘻一笑道:“这个道理我理会得。”杨酉林不禁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她还真是没心没肺之至。杨酉林又低声招呼着人原样趴好,注视城池。明姬趴在他旁边,赚了个大哥,心情舒畅。

    杨酉林见她高兴,不自觉就婆妈起来,压低了声音对她窃窃私语道:“妹子,你别不开心了。”

    “我哪有不开心?”明姬疑惑地问。

    “你现在心里不高兴。以前你喜欢开我的玩笑,这次回来都不取笑我了。”杨酉林沉沉地说。

    明姬愣了一愣。这数月来确有些心事缠绵,虽然她不愿以那样的心事来做作,每日仍是笑脸来去,然而心中失意是笑不过去的。旁人看不出,不想却让杨酉林这个大老粗看出来。看出来却是因为明姬不再取笑他。

    明姬心下登时觉得十分歉意,回想这数月来心思辗转,又万分委屈,不觉想哭。又怕别人听见,不由得挽着杨酉林手臂,头抵他肩膀静静地抽泣起来。

    杨酉林大惊失色,竟弄得手足无措。

    “你别哭。”

    明姬反而呜咽出声,哭得更厉害了。

    杨酉林手举起来又放下,最后又举起来,落在明姬肩上,说:“妹子,你别哭啊。我……我说错了……”

    明姬哭过了那一阵子,“嗯”了一声,抬起头,止住了泪,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正要张口,便见那远远的天空似星星一般升起一片星火,约有数十,飘飘荡荡在空中徘徊,好不诡异。

    杨酉林说:“来了。”

    “是什么?”

    “放的纸灯。”

    “啊?你们用这个法子太险了。若是天上云厚雾沉,这灯会升不上去的。”

    “那也另有办法。”杨酉林突然便不复方才的手足无措,转而换上一脸的冷静,回头传令他手下人等,准备出击。那命令便如耳语般口口相传下去,不一会到了后军。明姬觉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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