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行走几步,转入路旁的岁寒阁悠闲观赏太Y池雪景。那是自皇后宫中出来,秦芳仪和曹婕妤各自回宫的必经之地。
果然她们俩先后乘着轿辇经过,见我在侧,不得不停下脚步向我问安。
阁中三面有窗,一面是门,亦有顶可以遮蔽风雪。只是阁子狭小,我和槿汐站立其中,又进来了秦、曹二人,便有些拥挤不堪了。
她们的宫人都守在阁外,槿汐拿了鹅羽软垫请我坐下,我又命她们二人坐。我低头用长长的护甲盖拨着画珐琅开光花鸟手炉的小盖子,手炉里焚了一块松果,窄小的空间里,便有了清逸的香。
曹婕妤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和我叙话家常,秦芳仪却是神色不宁的样子。我故意不去理会她,对曹婕妤道:“前阵子本宫抱恙,好久没和两位姐姐见了,今日不如一起赏雪说话可好?”
曹婕妤笑吟吟道:“本要回去陪帝姬的,可是许久不见娘娘,理应问安奉陪的。”
秦芳仪无奈,只好道:“娘娘有命,嫔妾不敢不从。”
我唇角微扬,笑道:“这话说得像是本宫勉强你了。”她一惊,忙要分辩,我又道:“其实咱们姐妹多见见、说说闲话儿多好,情谊深了,误会嫌隙自然也就没有了。”
曹婕妤略有不解,却也不问,秦芳仪只得唯唯诺诺答应了。
从阁子中望出去,整座后宫都已是银妆素裹,白雪苍茫之间,却是青松愈青,红梅愈红,色泽愈滴。
我遥遥注视一苑的银白,缓缓道:“这季节里,倒叫本宫想起一个冬天的故事了呢。”
曹婕妤道:“娘娘博学广知,嫔妾愿闻其详。”
我道:“仿佛是人彘的故事吧。人彘,也是发生在这样的冬天呢。”
曹婕妤的笑容一凝,略有些不自在,她显然是知道这个故事的。秦芳仪却是一脸茫然,她出身地方粮官之家,教养不多,且是只好戏文不爱史书的,自然是不知道。
我笑笑道:“哪里还博学广知呢,其实本宫也不太记得清了,不如取了书来叫槿汐为我们姐妹念一念吧。”
念的是《史记》的《吕太后本纪》,择了一段让槿汐来念,她口齿清晰,一字一字念来娓娓动听:“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生孝惠帝﹑女鲁元太后。及高祖为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如意立为赵王后,几代太子者数矣,赖大臣争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废……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赵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赵王。……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辉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
秦芳仪听着起先还能神色自如,渐渐面色发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我注视她的神情,恍若无事一般慢慢解释道:“汉高祖时,刘邦宠幸定陶戚夫人,冷落皇后吕氏。戚夫人多番夺宠、不顾尊卑藐视皇后,又想以自己的儿子如意取代吕后所生的刘盈的太子之位。如此夺夫夺位的深仇,吕后自然是怀恨在心。高祖死后,吕后恨透了戚姬与赵王如意,首先幽禁了戚姬,罚她穿着囚服日日在永巷舂米,戚夫人为高祖宠幸,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于是日日歌唱‘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幕;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我说到此处,笑言道:“戚夫人真是愚顽,事已至此,寡母弱子犹如飘萍无所依靠,她还这样歌唱想依赖幼子庇护,岂不知却是害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又道:“吕后再遣使者把赵王如意从邯郸召进京内,纵然刘盈极力袒护这个异母弟弟,结果仍是被吕后毒杀。对于眼中钉,R中刺的戚姬,吕后砍掉她的手足,挖眼烧耳,灌上哑药,丢进厕所里让她辗转哀号,称为‘人彘’,惨不忍睹,戚夫人一代美人沦落至此,真是太可惜了!”
我妩媚微笑,对着秦芳仪道:“虽然吕后手段残酷,不过戚夫人也是活该,妄想凭一时之势夺嫡夺宠,羞辱尊上,便是咎由自取了。亦可见身为女子,吕后记仇也是很深啊。芳仪,你说是不是呢?”
她听得痴呆,猛然听见我问,双手一抖,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委顿在地上。我示意槿汐搀一搀她坐好,曹婕妤在旁道:“好端端的说故事听呢,秦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亦道:“正是呢,芳仪又不是这样犯上无知的人,好端端地多什么心呢。”我的笑越发柔和:“刚才本宫胡乱解释了一通,怕是反而扰的芳仪听不明白,不如让槿汐再念吧。司马迁千古笔墨,可是字字珠玑,别辜负了才好呀。”用的商量的口气,底下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
秦芳仪被硬扶着颤巍巍坐起,身子栗栗作颤。阁中静得只听见她急促不匀的呼吸,脸色苍白如一张上好的宣纸。
槿汐念得抑扬顿挫,高低有致,讲至可怖处嗓音亦有些Y翳沙哑,仿佛“人彘”惨祸历历就在眼前,凄惨惊悚不已。秦芳仪听了几句,凄惶看着我哀求道:“娘娘恕罪吧!嫔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淡淡道:“这事儿就奇了。芳仪向来理直气壮,何尝有什么罪了。况且,本宫不过是想听槿汐给咱们念个故事而已。”我随手摘下鬓上斜簪的一朵紫瑛色复瓣绢花,目光盈盈看着她,手中随意撕着那朵绢花。绢帛破裂的声音是一种嘶哑的拉扯,这样骤然的静默中听来格外刺耳。
她满面惊恐地望着我,道:“嫔妾……嫔妾只是听从陆昭仪的差遣而已啊!娘娘……”
我似笑非笑,头也不抬,只道:“是么?无论什么事以后再说,本宫现在只想听听这‘人彘’的故事。只是司马迁虽然下笔如神,却不知真正的‘人彘’是什么样子呢。本宫倒是很好奇。”
我刻意咬重“人彘”之音,眼风在秦芳仪脸上厉厉剜过,吓得她整个人倚在阁子的柱子上,绵软抖缩。我也不理会,只是目示槿汐继续再读,方读至第二遍,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秦芳仪整个人昏了过去歪在了地上。
我漠然瞧她一眼,道:“原来胆子这样小,本宫以为她多大的胆子呢,不过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我用绢子拭一拭鼻翼两侧的粉,随手把手中破碎的绢花掷在她身上,淡然道:“秦芳仪身子不适晕了,把她抬回去罢。”
宫人们都远远守在阁外,听得呼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把秦芳仪带走了。槿汐也趁势告辞出去。
曹婕妤见众人走了,只余我和她两个,方笑意深深道:“杀J儆猴——J已经杀完了,娘娘要对嫔妾这个旁观的人说些什么呢?”
唇角轻柔扬起:“和曹姐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好,一点都不费力。”
她容色如常,和言道:“娘娘不是一个毒辣刁钻的人,即使秦氏得罪了娘娘,娘娘大可以把她送去‘暴室’发落,何必费这番周折呢?不过是想震慑嫔妾罢了。娘娘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整一整鹤氅上的如意垂结,静静笑道:“曹姐姐九曲心肠一向爱拐弯抹角,忽然要和你直接爽利地说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我停一停:“前些日子本宫感染风寒,每每荐了皇上去曹姐姐宫里,曹姐姐可还觉得好么?”
她道:“娘娘盛情,嫔妾心领了。只是皇上人在嫔妾那里,心思却一直在娘娘宫里,时常魂不守舍。”
我道:“曹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皇上是否来去你宫中,都是本宫言语之力。其实曹姐姐也不必十分在意皇上的心在谁那里,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只要皇上时时肯去你那里坐坐,以姐姐的聪慧皇上自然会更中意姐姐的。”我略想想又道:“为了慕容妃贬谪的事也很连累了曹姐姐,更是冷落了温仪帝姬。皇上似乎中间有半年没去姐姐你宫里了。其实姐姐受些委屈不要紧,重要的是帝姬,若从小失了父皇的宠爱,将来可要怎么打算呢。”
曹婕妤神色一变,道:“是嫔妾当日目光短浅,没有学良禽择木而栖,以至今日寥落,无所怨言可说。”
我微笑道:“姐姐可不要自怨自艾,帝姬的前程可都还要姐姐去为她争取。从前呢,世事如此,姐姐选择跟着慕容娘娘也不算是目光短浅,当日要追随她,可也是不容易的吧。只是现在,姐姐还被宫中人视为慕容一党,可要怎么好呢?不过也还好,皇上是念旧情的人,不是也没把慕容娘娘怎么样么?”
曹婕妤目光清越,望着我良久道:“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慕容娘娘迟早要败落,不过是时机而已。嫔妾也很愁苦自己的将来,只求不要被牵累便好。”
我了然道:“慕容娘娘性子急躁决绝,曹姐姐一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当日的木薯粉一事姐姐明知道本宫是冤枉的,自然也知道是谁利用帝姬生事——可怜帝姬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苦楚,当真是叫人心疼……”我心肠微软,“身为母亲要眼看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楚,想必心里更难过吧?”
曹婕妤眉心微动,矍然变色,再抬头眼中已有一丝泪光,感叹道:“可是若不是她襄助,当年嫔妾还怎么有生下帝姬的命。”
我点点头,继续道:“慕容妃自然对你有恩,可是后来种种,她可是利用曹姐姐亲生的帝姬为自己夺皇上的宠,甚至把帝姬带在自己身边不让你这个生母亲自抚养——其实姐姐多有智谋,不在慕容妃之下,跟随于她也不过想自保而已。”
她无限喟叹:“只可惜……”
我接口道:“曹姐姐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D察世事,所以很早就晓得慕容妃不可依靠,私下也肯帮一帮本宫,当日慕容妃查抄存菊堂,姐姐若肯出言阻拦,本宫也就不能设计令她失宠了;而淳妹妹失足落水之事,也是姐姐对本宫有所提醒——本宫不是个不知恩的人。”
她道:“嫔妾也是惟命是从,怎有心力违抗当时的慕容娘娘呢。只是淳嫔是无法救回了。”
我正想寻求这长久的疑问,便道:“当日淳嫔究竟是为何失足?”她欲言又止,我心中焦急,脸上却可有可无的样子,道:“姐姐若无心,不说也是无妨的。”
她微微踌躇思索,道:“慕容妃不过是妒忌淳嫔年少得宠,又是和娘娘你一路,所以要剪去娘娘你的羽翼。”
“所以她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吗?也不怕皇上追究?”
“慕容妃一向目中无人,杀几个嫔妃又算什么,何况这样的死法根本不落痕迹。”她顿一顿,觑着我的神色,小心道:“其实那日淳嫔去捡风筝,无意看见了慕容妃与汝南王的人私下来往,慕容妃才急于灭口。”
我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下耳上的金珠微微颤动。慕容妃有汝南王撑腰是众人皆知的事,只是他们竟然在宫中互通消息,结交外臣可是不小的罪名。
曹婕妤见我出神,试探着道:“娘娘?”
我回神,如常微笑道:“曹姐姐从前迫于立场,不得已才与本宫为敌,这是情有可原的。曹姐姐诞育帝姬,功劳不小,怎么说都应该和欣贵嫔和平起平坐。可是在慕容妃身边多年,却连一个无知轻狂、没有子女的丽贵嫔都不如,真叫人惋惜。”我又道:“如今就算慕容妃肯帮你也是有心无力,曹姐姐真要这样落寞宫中么?何况生母的位份高低,对子女的前程也是大有影响的。”说完,我只别过头观看雪景,留了她慢慢思索。
须臾,曹婕妤郑重拜下,朗声道:“嫔妾愿为牛马,为娘娘效劳,但求娘娘可以庇佑嫔妾母女,嫔妾感激不尽。”
我自心底微笑出来,有这样一个尽晓慕容世兰底细的智囊在身边,我便更有十足把握。于是亲自伏下将她扶起,“其实本宫早就对曹姐姐有欣赏倾慕之意,今日得以亲近自然是十分高兴,不如回本宫宫中,一同畅叙一番可好?”
曹婕妤长长松一口气,笑容满面:“娘娘盛情,嫔妾求之不得。”
我澹然回头,岁寒阁外冬寒尚浓,但焉知不是春意将至之时呢?
六十一、朝政(1)
秦芳仪在醒来之后疯了,终日胡言乱语,吓得躲在床中不敢出门。玄凌早已不喜欢她,这样闹得宫中不安,便把她封在宫中不许出门,只请了太医为她诊治。只是她是失宠的嫔妃,又疯成这样,太医也不肯好好为她医治,不过是每日点个卯就走了。
我常常在宫中遥望秦芳仪的殿阁,回想起那一日的唾面之辱,寒风中唾Y留在面颊上一点一点风干的感觉依旧未曾有所消退,和那日在冷宫中所见的种种惨状一样牢牢刻在我脑海里,混着失子之痛和复仇之心,凝结成记忆里一个铭心刻骨的伤口。
若不是秦芳仪的狠心践踏,若不是冷宫中芳嫔的凄惨境遇,我何以能那么快就决绝振作,某种程度上,亦是她们造就了今日的我。
于是吩咐了槿汐去冷宫传话,命那里的老宫人特别照顾芳嫔,把她迁去干净一点的处所,一应的穿衣饮食出纳皆由我宫中支给。对芳嫔,不仅是一点同病相怜的照应,更是前车之鉴般的警醒。若我当日一味沉沦,那末我将是这宫里第二个芳嫔,身处冷宫,等死而已,亦不会有人来同情我半分。又让人善待秦芳仪的饮食起居,只不许治好她的疯病。
槿汐很奇怪我对冷宫中芳嫔的额外照拂。我拈了一枚金橘吃了,面色沉静如水,道:“我想起她常常会心惊,若我当日一着不慎,任由自己任性失落,恐怕以后和她一起居住在冷宫的人就是我了。”
槿汐默然,只是道:“不知秦芳仪如何得罪了娘娘,竟然吓成这样。”
我微微冷笑,“她是怕我效仿吕后把她制成‘人彘’呢,竟然吓成这样。早知今日,她想必很后悔当日那么对我。”
槿汐微笑,道:“秦芳仪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想后悔也不能了。”
正和槿汐说话,佩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外头陆昭仪来了,急着求见娘娘呢。”说着奇道:“这位陆昭仪从来和咱们没来往的,今日好好的怎么过来了,是为她那疯了的表妹秦芳仪来的么。”
我抱着手炉道:“晚来风雪大,她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那表妹。你可知道,她表妹疯了这几日,她可一眼也没敢去看过。”我叹息:“什么叫世态炎凉,这便是。事关自身,连姑表姐妹也可以置之不理的。”
我转身折回暖阁睡下,对佩儿道:“本宫没空见她,你且去告诉她,她表妹的事不会牵累她,但是本宫也不愿再见她,更不愿见面还要以她为尊了——她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槿汐看着我吩咐了佩儿,又见她出去,方道:“娘娘为人处事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低首:“若在从前,娘娘是不屑于应付陆昭仪这样的人的。”
殿前一树绿萼梅开得如碧玉星子,点点翠浓。在冬雪中看来,如一树碧叶荫荫,甚是可观。我把脚搁在错金暖笼上渥着取暖,斜倚着软垫徐徐道:“有因必有果,从前我便是太好性子了,处处容着她们,以致我稍见落魄,便个个都敢欺凌到我头上。今日是杀一儆百,给那些人一个提醒,本宫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
槿汐小心道:“娘娘从前的确是太过宽仁了。只是今日的娘娘似乎有昔日华妃娘娘之风。”
宫中侍女如云,但是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也唯有槿汐一个。我也不恼,只道:“华妃是一味的狠辣凌厉,铁腕之下人人避退,这并非好事。但是用于对付后宫异心之人,也颇有用处。华妃能够协理后宫这么多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我不能因为憎恨她而忽视她身上的长处。如今我复起,有些地方不能不狠辣,而华妃的处事之风,我也该取其精华而自用。”我微微叹息:“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槿汐这才松快笑一笑道:“娘娘如此打算,奴婢也放心了。只望娘娘能万事顺遂,再不要受苦了。”
陆昭仪的手脚倒快,第二日便上书帝后,声称自己入宫年久,无所诞育,又性喜奢侈,多用金玉,虚耗国库,腆居九嫔之首。自请辞去一宫主位,降为从四品五仪之末的顺仪,搬去和秦芳仪一同居住。
玄凌只怕早不记得陆昭仪是谁,自然没什么异议。皇后虽然有些疑问,只是奈何陆昭仪再三坚持,也只得由她去了。
我听闻后只是一笑置之:“她倒还乖觉,我本以为她会只自请降为婕妤。”
当然,我还记得她身边那个为我不安的单纯的小宫女燕儿。那是在那场尴尬和羞辱中唯一给予我同情的人,尽管我并不需要同情。跟着陆顺仪迁居并不会给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带来任何好处,而她所表示的一点同情仍旧是我所感念的,于是,我便让姜忠敏把她送去了欣贵嫔处当差。欣贵嫔个性爽朗,是很善待宫人的。这样,燕儿也算有了个好的归宿。
如此一来,皇后之下只有敬妃、端妃和慕容妃。端妃和慕容妃形同避世,便只有敬妃还主事。九嫔只剩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李修容,接下来便是我和欣贵嫔了。我在宫中的地位也愈加稳当。
而当我在后宫翻云覆雨、荣华得志的时候,前朝却渐渐地不太平了。
起因不过是一件可以化解的大事。三日前汝南王玄济在早朝时不仅迟到且戎装进殿。这是很不合仪制的,朝殿非沙场,也非大战得胜归来,以亲王之尊而着戎装,且姗姗来迟,不过是耀武扬威而已。玄凌还未说什么,言官御史张汝霖便立即出言弹劾,奏汝南王大不敬之罪。
汝南王为朝廷武将之首,向来不把开口举笔论孔孟的文臣儒生放在眼里,因此朝中文臣武将几乎势成水火,早已各不相融。而言官有监督国家礼仪制度之责,上谏君王之过,下责群臣之失,直言无过,向来颇受尊崇。
汝南王生性狷介狂傲,何曾把一个小小的五品言官放在眼里,当朝并未发作,可是下朝回府的路上把张汝霖拦住,以拳击之,当场把张汝霖给打昏了。
此事一出,如巨石击水,一时间文人仕子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汝南王,以振朝廷法纪,而汝南王却拒不认错,甚至称病不再上朝。
汝南王尾大不掉、声势日盛玄凌已经忧心不已,此事更是加深朝中文武官员的对立,一旦处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为了这个缘故,玄凌待在御书房中整整一日没有出来。
事涉汝南王及慕容一族,我便有些忧心,于是命流朱准备了燕窝作夜宵,一同去了仪元殿。
奏事的大臣们已经告退,玄凌静静一个人靠在阔大的蟠龙雕花大椅上,仰面闭目凝神。我只身悄悄进去,将燕窝从食盒中取出来。他闻得动静睁目,见是我,疲倦地笑笑,道:“嬛嬛,你来了。”
我温婉微笑:“没有吵到皇上吧。”
他摇头,道:“这几日的事你也该听说了吧?”
我微微颔首:“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臣妾虽居后宫,也知晓一二。不过朝政纵然烦扰,皇上也要好好保养身子才要紧。”我把燕窝递到他面前,含笑道:“臣妾亲自炖了好久的,皇上与众臣议事良久,且尝一尝润润喉咙好不好?”
他闻言微笑,接过舀了一口道:“好甜!”
我蹙眉,也舀了一口喝下,疑惑道:“不是很甜啊。皇上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臣妾就没有多放糖。”
他的眉舒展开来,伸一伸手臂笑道:“甜的不是燕窝,是你亲自炖燕窝的心意。”他翻过我的手,道:“这回手没有烫伤吧?”我心下微微一动,他已继续说下去:“记得你第一次为朕炖燕窝,还不小心烫红了手。”
心中微觉触动,早年的事,他还记得这样清楚。眼前仿佛有一瞬的飘忽,眼见着满室烛光通明,好似十七八的月色和着红萝火炭的暖意和龙涎香的甘馥在空气之中似水流动,光明而寂静。心里沉沉的,于是道:“臣妾哪里还这样不小心呢,那次是心急了。”
说话间他把一盏燕窝喝了个底朝天,道:“汝南王殴打言官一事你已知晓。那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是否要依律秉公处理责罚汝南王?”
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思绪紊乱,只要我说让他依律秉公处理、责罚汝南王就可以么,大仇得报的第一步呵。然而片刻的转念,很快宁神静气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然要依律秉公处理,但——不是责罚汝南王。”
他微眯了眼,凝视着我,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朕以为你会建议朕责罚汝南王的?你且说来听听。”
我含着笑意看他:“皇上不怪臣妾妄议政事之罪么?”
他道:“不妨,朕就当听你闲话一般,绝不怪罪。”
我调匀微微急促的呼吸,站在他身侧曼声道:“臣妾不会因为私心而让皇上责罚汝南王。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化解文武大臣之间的矛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无论是哪边伤了,归根究底伤的是国家的根本。而目下处罚汝南王,只会挑起朝廷武将更多的不满。武将——可是手握兵权的。”
玄凌右手抵在颔下,慢慢思量。我继续道:“皇上其实大可不必处罚王爷来平息这件事,若这样做,不过是顺了哥情失嫂意,终究是一碗水端不平。文臣群情激昂不过是想要个说法,皇上便只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就可以,最好的便是让王爷登门谢罪。”
玄凌微有吃惊之色,摆手苦笑道:“你要让汝南王去登门谢罪?他那么心高气傲,简直不如杀了他罢了。”
我抿嘴一笑:“那倒也未必了。”我转至他身后,轻轻摆一摆衣袖,温软道:“王爷征战沙场,为国杀敌,可算是个英雄。那么英雄呢,最难过的是哪一关?”
他拊掌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个机灵鬼儿!亏你想出这一招来。”
“皇上也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我笑道:“臣妾哪里知道什么国家大事,知道的不过是些妯娌间J毛蒜皮的事情。王爷畏妻如虎,自然是惟妻命是从,若让汝南王妃去劝,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臣妾曾与汝南王妃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悍妒无知的妇人。”
他想着有理,却很快收了笑:“那么,谁去劝汝南王妃呢?”他虽是问,目光却落在了我身上。
他自然是想我去的,那么他开口提出来和我开口提出来都是一样的结果,与其这样,不如我来说更好,一则显得我知他心意,二来也能分忧。于是道:“皇上若不嫌弃臣妾无能,臣妾就自告奋勇了。
他果然笑逐颜开,伸手把我搂在怀中,低笑道:“后宫之中,惟有嬛嬛你最能为朕分忧解难。那些大臣拿了朕的俸禄,哄乱闹了半天,只能说出罚与不罚的主意,当真是无用之极。”
我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嗔,道:“臣妾只是后宫中一介区区妇人,哪里是自己的主意呢,不过是皇上的心意被臣妾妄自揣测却又侥幸猜中了而已。那些大臣熟悉的是书本伦理,臣妾熟悉的却是皇上,所以皇上的天意臣妾还能揣测两分,大臣们却猜不到了。臣妾心想,皇上是最想朝廷安稳的,怎么会为文臣责武将或是压抑文臣而纵容武将呢。”
玄凌喟叹道:“嬛嬛,果然是你知道朕的心意。”他忽然皱眉,“可是汝南王迟早是要办了的。否则朝廷将皆是他党羽,丝毫无正气可言,朕的江山也不稳了。”
果然,他是有这个心思的。心里萌生出一缕希望,道:“皇上有此心,则是黎民与江山之大幸。可是如今,还不是可以除去他的时候。”
他凝望我,眼中有了一丝托付的神色,“嬛嬛,朕决意待此事有所平息后让你的兄长出任兵部为官,执朕近身侍卫羽林军的兵权。”心微跳得厉害,授予哥哥羽林军的兵权,是要分汝南王之势了。玄凌正色道:“光你兄长还不够,不与汝南王亲近的有才之将,朕都要着意提拔。只是,不能太早打草惊蛇,还要着意安抚,所以此事还颇有踌躇之处。”
的确,若打草惊蛇,那就不只前功尽弃这样简单了。我用心思谋,沉思许久道:“汝南王与王妃都已是加无可加的贵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只有在他子女身上下功夫了。”
玄凌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喜道:“不错。他的王妃生有一子一女,长女为庆成宗姬,今年刚满十二,朕有意破例封她为帝姬;然后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以承父业。”
我点头微笑:“皇上英明,主意也甚妥。不过,臣妾想不仅要封帝姬,而且封号也要改,就拟‘恭定’二字,也算是时时给她父王提个醒,要‘恭敬安定’。自然了,皇上也是想不动干戈而化解兄弟睨墙之祸的,只看王爷能不能领会天恩了。并且恭定帝姬要教养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将来若有不测,也可暂时挟制汝南王。”
他着意沉思,片刻欢喜道:“不错,就按你说的,朕着即拟旨就是。”他说完,不觉微有轻松之态,一把打横抱起我打开门便往东室走,在我耳后轻笑道:“你方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低笑,推一推他道:“皇上尽会拿臣妾玩笑,臣妾哪里算什么美人呀。”嘴上说着,心里却寻思着要寻个由头推委了他去。昨晚刚与他燕好,为亲疏有致、欲拒还迎的缘故,也该有一两日不和他亲近才好。
正要进东室,侧首见李长面带焦虑之色,疾步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皇上,皇上,您今晚已经选了安小媛侍寝了。”他迟疑着:“小媛那边已经几次派人来问过了。”
我心头微微冷笑,陵容也急了呢。玄凌“哦”一声,似乎是恍然想起,想一想道:“那你去告诉她,叫她今晚不用过来了,早些在自己宫里歇息下就是。”
他那思量的片刻,我已从他怀里轻盈跳下,正一正发上的直欲滑落的珠花,道:“安妹妹新得皇上的宠幸不久,正是该多多垂怜的时候,怎好让她空等呢?还是臣妾告退吧。”说着转身欲走。
玄凌一把拉住我衣袖道:“先不许走。”神色一肃便要吩咐李长去回绝陵容。我反手牵着他的衣袖软语轻笑道:“不晓得这个时候安妹妹怎么在宫里眼巴巴盼着皇上召她的旨意驾临呢,皇上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不能失信于她啊。”
他神色一晃,略略笑道:“可是朕想和你……”
我微笑着坚持道:“只要皇上想着臣妾就好了,臣妾怎么会与安妹妹争朝夕之长短呢。”他无可奈何于我的坚持和推委谦让,遂含笑答应了,目送我离去。
夜晚很冷,元宵节过后的冬夜,依旧飘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轿辇中笼着鎏银飞花暖炉,十分暖和。抬轿的内监的靴子踩在雪地里有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不闻些微人语。
我打起帘子,送陵容去仪元殿东室的凤鸾春恩车正巧自身边经过,驾车人手中火红的大灯笼在茫茫雪色中随风摇曳,车辕在雪地上隆隆地驰过去,车前的琉璃风灯和着风雪彼此碰撞,发出悦耳的丁冬之音,顺着风远远飘出,玲玲作响。
我放下帷帘,静静安坐。谁侍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能否握住玄凌的心。
两日后与贺妃那一会,才是真当要紧的。此时此刻,一定不能给些须机会让汝南王有反举,否则死的不仅是我和玄凌,更有苍生万众。没有了命,遑论报仇安身?我一定要细细筹谋。
汝南王妃贺氏进宫那一日是来皇后处请安。见我微笑坐于皇后下首,有些微的吃惊,很快坦然微笑道:“娘娘身子痊愈了?妾身恭喜娘娘。”
我和气微笑道:“元宵那日看见娘娘随宫廷命妇进宫朝贺,很想和王妃交谈几句。只可惜有事在身耽搁了,真是遗憾。”
贺妃笑道:“娘娘金贵之身,妾身怎敢胡乱越众扰了娘娘。”
我轻笑:“论纲常是这么说,可是论家理本宫还得尊称王妃一声‘三嫂’呢。何况现在都是自己人,本就该亲亲热热的。”
贺妃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年来气色很好呢。”
皇后抚一抚脸颊,眉眼含笑道:“王妃真是会说话,本宫倒瞧着王妃生了世子之后精神更好了呢。”
贺妃颇感意外,道:“世子?皇后娘娘是在打趣妾身么,予泊才六岁,怎能是世子呢?”
皇后春风满面,道:“这才是皇上的隆恩呀!皇上在诸位子侄中最喜欢泊儿,泊儿虽然年幼,却是最聪颖的,所以皇上想尽早册封他为汝南王世子,好好加以教养,日后也能跟他父王一样,安邦定国,兴盛我朝。”说着与我互视一眼。
为人父母多是偏疼幼弱之子的,贺妃也不例外。她又惊又喜,满脸抑止不住的喜色,连忙起身谢恩。皇后笑着接口道:“这还不止呢,皇上的意思是好事成双,还要破例封庆成宗姬为帝姬,连封号都拟定了,为‘恭定’二字,就尊为恭定帝姬,由太后亲自抚养。”
贺妃原本听得欢喜,但闻得要交由太后抚养,不由面色一震,忙道:“多谢皇上圣恩,可是妾身的女儿晚衣才十二岁,十分的不懂事,若册为帝姬由太后抚养,只怕会扰了太后清养,不如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贺妃这样的推辞本在意料之中,皇后看我一眼,于是我轻轻含笑道:“皇上膝下子女不多,宫中惟有淑和与温仪两位帝姬,皆年幼未能长成。王妃的庆成宗姬能入宫养育是喜事,我大周开朝以来,听闻只有开国圣祖手里有封亲王之女为帝姬的例子,那也是在即将成婚之即,照应夫家的门楣脸面。像庆成宗姬一般少年册封的,在咱们皇上手里还是第一例呢。”
贺妃微有沉吟,待要再说,皇后已经敛衣起身道:“本宫也有些累了,王妃请回吧。皇上的圣旨晚上就会到王府了。”
皇后笑吟吟离去,我亦告辞回宫。脚步故意放得缓慢,施施然走着。皇后处已无转圜之地,贺妃必会来求我去劝玄凌。
果然未出殿门,贺妃迎上来道:“天色还早,想去娘娘宫里坐坐,不知娘娘可欢迎?”
我含笑道:“王妃越发客气了,最喜欢王妃不请自来呢,要不反倒生分了。”
一路进了莹心殿,贺妃环视四周,点头笑道:“果然气象一新,不似往日那般了。”
我命人上了茶,笑吟吟道:“这茶是‘雪顶含翠’,刚五百里加急送来的,王妃尝尝可还能入口。”
贺妃喝了一口茶,并无半分特别欢喜的神色,不过是平平如常的样子,只道:“还好。如今宫中娘娘最得圣意,自然样样都是最好的。”
我在她对面安坐下,看她神色已是心中有数,笑着道:“王妃今日也是喜上加喜呢。”
贺妃闻言神色一黯,道:“要妾身母女骨R分离,这可怎么好呢?皇命不能擅违,妾身只好求娘娘去劝劝皇上,成全妾身母女吧。”她见我只是沉吟,又道:“实在不行,只能让我们家王爷去跟皇上求情了。”
我原晓得这事情不容易办,才请了皇后开口,再由我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否则这件事若是经我的口传达玄凌的旨意,那再劝她也听不进去了。而万一贺妃不肯,汝南王也必定不肯,那这安抚以图后谋之策,就再无法为继了。
我也不答她这件事,只指了指这宫宇栋梁,道:“本宫与娘娘相见算上今日也不过只是第三次,心里却是把娘娘当作骨R至亲的。想当日本宫小产之后备受冷落,万事萧条受尽白眼。凄凉之中惟有王妃不避嫌疑来看望本宫,还赠送本宫人参补养身体,本宫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报王妃的雪中送炭之情。”
这番话说得动情,她连连颔首道:“娘娘是贵人,竟然还记得这事。”
我道:“这是当然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就是本宫回报王妃的时候了。”
贺妃面露喜色,道:“娘娘愿意为妾身去请求皇上么?”
我摇头:“本宫是为王妃考虑,还请王妃遵从圣旨,由太后抚养帝姬。”
贺妃蹙眉,话中略带了气,道:“这是怎么说?”
我平心静气道:“王妃既为人母又为人妻,自然时时事事都要为夫君子女打算,以他们为先。王妃你说是不是?”
她点头:“为人妻子为人母亲的确是不易,何况是身在皇家宗室呢。”
我与她面对面坐着,注视着她道:“前几日为了王爷殴打言官一事,王妃可有听闻了吗?激起的民愤不少呢。我朝一向文武并重,又格外重视言官之职,连对皇上也可以直言上谏。王爷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妥当的。”
贺妃叹一叹,只说:“王爷的性子是急了点,妾身也劝过好几次了。只是那言官也糊涂了些,这样当众口不择言,不顾王爷的颜面。皇上跟王爷可是亲兄弟呢。”
我笑着劝道:“就因为是亲兄弟啊,皇上有十分的心维护王爷的。可是民愤也要平一平,毕竟是王爷先动了手,皇上也不能一味的护着王爷呀。何况若护得多了,王爷反遭人闲话,于王爷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见她微有所动,我忙趁热打铁道:“所以了皇上既要维护皇家的颜面,又要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希望王爷能登门向张汝霖致歉,一则是亲王的风度,二则也表示王爷并不轻视天下文人。此事也算平息了”
贺妃连连摆首道:“不可不可,王爷的性子只有别人求他,哪有他去给人道歉的呢。”
我道:“王妃身为人妻,自然要为王爷打算。那些文人最爱动笔杆子,王爷一世武功可不能因为他们而留下千古骂名啊。何况廉颇向蔺相如负荆请罪那还是美名呢,连王妃常看的戏上都有。”我见她颇为所动,又道:“男人家总是容易冲动莽撞,做事就顾前不顾后了,所以得我们女人提点着,在后头帮着,才能让他们顺畅安心。王妃顾念王爷,就得在这事上好好劝一劝王爷。”
贺妃缓缓点头,抿了抿嘴道:“可是也不能叫王爷委屈了啊,王爷一向心性最高的。”
我亲自递了两块点心到贺妃手中,殷殷道:“是啊。皇上也是这样想的,王爷是有功之臣,又是亲兄弟,怎么好委屈了呢。所以才要尽早封泊儿为世子,封晚衣为恭定帝姬。这才是王爷的体面啊。”
“只是封了帝姬就要住宫里,妾身这个为娘的……”
我忙抚慰道:“淑和与温仪两位帝姬年弱尚不能承欢太后膝下,太后病中最喜欢有善解人意的孩子在身边陪伴。皇后与本宫也想日日陪伴太后,可终究没那么可人了。皇上也是忙于国事,抽不出身时时陪在太后身边。帝姬若能替皇上与皇后奉养太后,那可是纯孝之至啊。将来帝姬成婚册封为公主,那可是再尊贵体面不过了。”我又追上一句:“皇上虽说是要维护王爷的,可王爷到底动手打了人,那张汝霖到现在也起不了床,皇上终究是有些生气的。而且王爷性子耿直,难免不被人抱怨,若有帝姬时时在皇上面前劝说调和几句,岂不更好?本宫也会对皇上说,让王妃时时能进后宫看望帝姬,想什么时候进宫便进来,这可好?”
如此一番口舌劳作,贺妃终于应允去劝说汝南王,也应允女儿入宫。
事后第三日,汝南王便亲自登门向张汝霖致歉,虽然只是草草了事,事情到底也平息了不少。而庆成宗姬,也选定了吉日准备行册封之礼入宫侍奉太后了。
是夜玄凌在我处,说到此事也颇感欣慰,道:“朕原也为你捏了一把汗,只怕她不肯,那这番心思也白费了。没想到这样顺利就成了,嬛嬛,你可帮了朕不小的忙。”
我笑:“皇上不用夸臣妾,能为皇上分忧是应当的。何况前朝的事臣妾不懂也帮不上,只有这些命妇妯娌间的事还能帮上些许。”
我盈盈笑着为他斟上一壶“雪顶含翠”,茶香袅袅,他饮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道:“果然是好茶。”他握着我的手笑道:“朕晓得你喜欢这个茶,特意挑了最好的给你,还喜欢么?”
我微笑坐于他膝上,看着那一汪如翡翠的的颜色,轻轻笑道:“臣妾当然喜欢。今日汝南王妃来臣妾也泡了此茶款待,可惜王妃似乎不以然的样子,怕是不合口味。臣妾还以为要冷场,幸好王妃也没有介意,要不臣妾可就难辞其咎了。”
玄凌本蓄了笑意听着,待得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