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哈哈一笑,见汪员外等客商全然不相信,他也就不再磨牙。拉着金樱姬走出了彩棚。
陈白鲨早已抢先迎了上去,满脸堆笑”老远就冲着漕帮众位大佬拱手作揖:,“哎呀呀,今天是哪阵风把诸位从扬州吹到咱杭州了?田七爷也不知会兄弟一声,兄弟得了消息,也好替各位摆酒接风嘛!……
田七爷身材魁梧,紫檀色的国字脸,穿一件藕荷色夹纱袍子,戴一顶四方平定巾,说话声如洪钟:,“咦,这不是陈会首吗?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巧了!哈哈哈。”,陈白鲨闻言怔了怔,田七爷好像不是专程来见他的?他茫然不解的抬头看看,漕帮众位大佬的态度颇为冷淡”其中几个过去有点交情的甚至略有尴尬之色。
能创建海鲨会,勾结官府。成为一方豪强,陈白鲨也是心思机巧之辈,见此情形立刻就发觉不对劲儿,暗自思付莫非漕帮只是偶然前来采买货物,并非欲与海鲨会合作?
不过机会难得。既然人已经来了,陈白鲨准备再次力邀双方合作,便陪笑道:,“田七爷和各位总商爷们难得到杭州来一趟,咱海鲨会一定要尽地主之谊的,来来来。请到弊会的彩棚中坐坐,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这个,弊帮还有些俗务………………田七爷打起了太极拳,神色似笑非笑,态度难以捉摸,隐隐有想快点摆脱陈白鲨纠缠的意思。
秦林携着金樱姬缓步而来,笑嘻嘻的问好:,“田总甲,好久不见啊?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嘛……
这一声不打紧,以田七爷为首的漕帮诸位大佬呼啦啦就矮下去一截一除了几个读书人打扮的师爷、幕宾之外。他们全跪在了地上!
这一出立马就叫陈白鲨、空地上的中小商客、海鲨会彩棚里端坐的李嗣贤和刘体道全都傻了眼!
要知道漕帮势力极大,除了漕运总兵官、漕运总督两位正管大臣之外谁的账都不买,田总甲和扬州知府见面前是平起平坐,各位总商平时也眼高于顶。几时见漕帮众位大佬齐刷刷下跪的场面?
这秦某人是哪一府公侯,还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
没人说话,偌大一块地方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西边彩棚里面的商客面色开始难看起来,而东面彩棚里刚才还在唉声叹气的汪员外等商客”心脏又止不住的怦怦乱跳。
田七爷跪下之后,诚惶诚恐的道:,“劳秦长官亲自迎出来”小人们真是该死了!长官一声令下,漕帮上下人等无不遵从,小的们从扬州、湖州、镇江各处采办货物,筹集银钱”紧赶慢赶运到杭州,终于赶上了八月二十一的商贸大会”总算没违了长官的令谕……
,“田总甲,诸位总商,何必和本官如此见外呢?”。秦林把手往上虚扶,连声道请起。
漕帮众位大佬这才慢慢站起来,全都冲着秦林大拍马屁,只是对金樱姬仍有些冷淡,毕竟是她配合白莲教劫走了漕银,害得漕帮上下倒了大霉。因秦林的缘故这件事得以化解,但也不可能指望他们爱屋及乌”会对金樱姬多么热情。
陈白鲨在旁边如痴如傻。听了半晌这些人的对话,他才恍然大悟,惊骇无比的望着秦林:,“秦、秦长官,你就是那个替朝廷追回漕银的锦衣卫副千户!……
淅江和南直隶隔了省”海鲨会势力主要在淅江,打听消息多有不便。而且漕银失窃一案民间虽传得沸沸扬扬,朝廷则有朝廷的考虑,邸报上写得含糊其辞,消息也不那么明确。
海鲨会通过淅江的关系秦林是被张居正参奏草职的,就立刻放了心得罪了元辅少师张先生的区区锦衣卫副千户,已被草职留任,显然不再值得重视。
所以海鲨会并不知道张首辅将秦林草职的〖真〗实原因,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夺回失窃漕银,替漕帮洗清冤枉的锦衣卫醉千户,从而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诚如斯言”。秦林冲着陈白姿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道:“陈会首说的那人,确实便是区区不寿在下。
,“你是陈白鲨一方豪强,此时也被噎得够呛,一口气提不起来,脸色憋得发青,这一番在众商客面前出丑露乖,尤甚于观潮亭下。
金樱姬眼波流转,咯咯的娇笑道:,“陈会首,现在漕帮田总甲和总商朋友们只怕没空去你彩棚做客了呢,您看是不是也和他们一块”到咱们五峰海商的彩棚里面坐坐?……
陈白鲨又气又愧,情知再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他不再和漕帮攀谈,跺跺脚转身就走,活像斗败了的公鸡。
,“真没风度”。金樱姬撇撇嘴。
田七爷率众位总商进入彩棚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就在门口转身,大声宣布:,“田某这记性,差点忘了,我漕帮决意与五峰海商精诚合作,双方结为明友,为昭信于天下,从今天开始,三天内和五峰海商签约买卖的货物,漕帮负责水路运输,一概免费!”。
中小商客们全都轰动了”商人重利,漕帮负责免费运输,又能省下一大笔运输费用,那都是白huāhuā的银子、黄亮亮的铜钱,谁他妈非得和银子过不起?
还留在空地上的商客,登时一窝蜂的朝五峰海商的彩棚涌过去。刚才还门可罗雀,这会儿已人满为患,以至于金樱姬不得不命龟板武夫和权正银带着人维持秩序,叫商客们排队进门,谈妥了出去一个”这里才能进来一个。
那汪员外等几个原来就在彩棚里面的商客,见秦林进来立马朝着他磕头作揖:,“秦长官,您是咱们再生父母!”。
秦林笑嘻嘻的摸了摸下巴。,“刚才我说你们要大赚一笔,你们还不信嘛……
,“信了,信了!……汪员外从地上爬起来。脸都快笑烂了:,“今后长官再说什么,哪个龟儿子才不信!”。
秦林自与漕帮总商到后面落座,那汪员外早已被许多后来的商客围起来,只听他唾沫横飞的吹嘘:,“我老汪多么厉害的眼光?不是吹,这双眼睛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你们看看秦长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神完气足,眉宇之间轩朗正直,正是咱们大明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粱。听他老人家的话,断断不会有错…………
彩棚后面支起了屏风,秦林居中,田七爷为首漕帮总商和金樱姬为首的五峰海商分列左右。
在秦林翰旋之下,很快双方就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协议,掌握京杭大运河和长江航运的漕帮,与纵横海上的五峰海商,将在各个商业领域展开全方位多角度的合作。
漕帮将内地的货物运到杭州,转卖给五峰海商,出口到高丽、日本、佛郎机各国:海商们则把东西两洋的洋货弄到杭州,由漕帮运往内地销售。
以双方强大的实力,这种全新的商业模式,几乎就是大明朝版本的垄断托拉斯,漕帮总商和五峰海商只是为它辉煌的商业前景而激动万分,秦林则以未来的先验目光。看到了一个从海洋到内陆的垄断商业帝国的雏形……
,“对了”田七爷最后告诉秦林:“有两位京中来的客人,是乘我们漕帮的船到的杭州,秦长官是不是拜会一下?”。
京中来客?秦林微有诧异。
东边日出西边雨,五峰海商的彩棚欢声笑语,海鲨会那边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
凡是和海鲨会订了买卖的商客,全都把脸拉成了苦瓜,那副倒霉的样子就别提了。
刚才漕帮田七爷说了和五峰海商合作,凡是和五峰海商做买卖的,货物都可以免费水运,好吧,确实没有针对海鲨会,但谁要真以为买了海鲨会的货物还能顺顺利利的装船水运”谁就是很傻很天真。
海鲨会、漕帮、五峰海商。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相互间的区别只是心黑到什么程度、吃相难不难看的问题……
,“陈、陈会首,……一个平时和陈白鲨交情还过得去的徽州商客。试探着问道:,“您看咱们订的货物,是不是?”。
陈白鲨脸上肌肉抽搐几下。面容变得狰狞可怕:,“你是不是想退货啊?……
,“不、不退了,不退了!”。徽州商客几乎吓死,摇着双手表示绝对没有反悔的意思。
凡是交了银钱和海鲨会订货的商客,都只好自认倒霉,银子算是扔水里了。一个个如丧考妣的从彩棚里退出来。看到对面的热火朝天。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坐在彩棚里面的两位大人。也像椅子上装了钉子似的,有些坐不住了,身为朝廷命官,陪着陈白娄在这里丢脸。何苦来哉?
陈白鲨和赵海马对视一眼。咬咬牙决心孤注一榫了。
从袖子里取出整整六张一万两面额的会票,每位大人呈上三张。陈白鲨苦苦哀求:,“李方伯、刘巡按,您二位也瞧见了,咱海鲨会这次算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现在只有两位出马。才能力挽狂澜啊……
李嗣贤和刘体道同时苦笑,不约而同的把会票推了回去。
刘体道无奈的摇着头:“陈会首,你也晓得那漕帮除了漕运总兵官和漕运总督之外,别的官儿都管不到他头上。你要李老先生和下官出马,却是问道于盲了。”。
,“也坐了这么久,衙门里怕还有事情……李嗣贤站起身来”决定不再陪着陈白鲨丢脸。
两位大老爷寒暄着离开,陈白鲨的神情早已变得狰狞可怖,瞧着对面的彩棚。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神闪过了一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