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以北镇抚司大印奉诏办案,便宜行事,自接在蓟州斩了周满兴,又下令北镇抚司暗探们密查闻香门,这才启程赶往蓟镇总兵所在的三屯营。
身后,知州王象乾将闻香门神坛大师兄周裕德假传教、真行凶的恶行广为揭lù,周家庄、乃至整个蓟州的百姓尽人皆知,纷纷退出闻香门,而以前投献出去的田地,也在官府干涉之下纷纷回到了原主手中。
周裕德本来就是富家员外,这又借闻香门敛聚了不少财富,王象乾查抄他家财产,所得正够抵充百姓的税赋,他终于可以对朝廷、对张相爷有个交代了。
比起王象乾对秦林的暗自感jī,百姓们表现得更为直接,周家庄和附近的百姓人人立了生祠”“锦衣卫指挥使秦公讳林长命百岁多福多寿”每逢节日便顶礼膜拜。
人都说了,闻香门那是假的,秦长官这是真的,趋吉避凶、邪秽不上门,就算遇到冤屈也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喝,比贴门神还管用!
,“他们真的做了我的长生禄位?”夜宿遵化城,秦林一边在驿馆房间看着文牍,一边笑着问道。
陆胖子眉飞sè舞:,“那可不是,我看了上头的字句,什么百子千别,什么福泽绵长,哈哈,秦哥你抵触邪魔外道、救万民于mí途,实在功德无量啊,满天神佛都要保估你!”
秦林笑着摇摇头,嘟哝道:,“百子千孙,福泽绵长?那他们还不如写桃huā运旺,佳丽三千,嘿嘿……”
什么?胖子有点没听清楚。
,“好sè的家伙”阿沙躺在chuáng上,慧黠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天huā板有些发怔,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牛大力在外头把宿卫的各项事务安排妥当,这才走进来。
陆远志看看左右,关上门,压低了声音:,“秦哥,记得在蓟州提到闻香门和宫中有联系,你说有新的线索,因为王知州前来拜访就打断了,不知道究竟是井么?”
秦林拿着一份全国地图,先用红笔从北直隶越太行山到山西大同的大致范围,划了一道线。
这是?胖子和牛大力都没看懂,说是南北分界线吧,好像太偏北了,红线以南占了**成,以北的面积只有一两成。
,“近年来白莲教起事,要么在湘西,要么在江南,我翻阅了大大小
小的案件,发生地点从来没有越过这道线”秦林指着那条红线,嘿嘿一笑:,“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很可能是白莲教南北两宗的某种界限?”
chuáng上翘着tuǐ摇晃的阿沙,立刻停下了摇晃,尖着耳朵听秦林说话,偷眼看看那道红线,差不多就是总教和雁北分舵虽未明言,却实际上井水不犯河水的分界。
见陆远志和牛大力屏息静气,秦林又用铃笔在图上画了大大小小的圆圈:,“看看我现在所画的,是上次白莲教北宗掳掠在各地掳掠儿童的案件,以州县为统计,被掠人数越多,我的圈儿就画得越大。”
不是北宗,是雁北分舵!阿沙撇撇嘴。
陆远志、牛大力两个看着秦林画那些圈儿,这些府州县,有的没有儿童被白莲教掳掠,有的被抓了两三个,有的则朝过五名,秦林按人数决定圈儿的大小。
最后,秦林又拿出毛笔,开始了最后一项工作:,“现在,我画的是各地闻香门的堂、分舵和神坛,闻香门是公开传教的,咱们北镇抚司有它在各地的信息。堂最大,我给它画个双层圆点,分舵次之,就用大圆集,神坛最小,就用小圆点,两位兄弟,看出什么来了吗?”
陆远志惊得一格大tuǐ:,“天哪,原来闻香门就是白莲井宗!”
可不是嘛,地图上凡是画双层圆点的地方,圈儿就大,凡是画大圆点的地方,圈儿就小,凡是画小圆点的地方,圈儿就最小,或者根本没有!
数理统计,同样是破案的有力手段,尤其是案例越多,越容易从广泛的统计对象中找到蛛丝马迹,白莲北宗劫持大批幼童,正是一个较好的分析蓝本。
秦林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认定,闻香门和白莲北宗掳掠幼童一事,在逻辑上有着相当高程度的正相关,也即是说,两者很有可能根本就是一体两面,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白莲北宗的教主是石自然,上次见到的,“少教主”叫做石中天,但闻香门是公开传教的普通会门,门主叫王森,这王森是受石自然控制的傀儡吗?他们又是怎样从人人喊打的邪教,摇身一变成为正常的民间宗教会门?
这些事情,都必须等待查访的结果。
,“是的,白莲北宗有**成就是闻香门”秦林掷下了笔”“不过陈宦璋在那种情况下不会说谎,王象乾也告诉本官,听说闻香门和王皇后有联系,那王森自称王娘娘族兄,又有宫中信物,事情涉及宫禁就不得不格外谨慎,咱们锦衣卫只管外朝谋反悖逆,没必要扎进宫中争斗,本官决定安排密探暗访,暂时对此事静观其变!”
陆远志和牛大力也晓得涉及宫闱就不得不千般谨慎万般小心,两人脸sè一暗,咬牙道:,“请长官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把这件事对外泄漏半个字!不过……”
胖子朝躺在chuáng上的阿沙努了努嘴,牛大力也沉着脸,神sèyīn森可怖。
一阵夜晚的风从门缝里吹过来,蜡烛的火苗跃动,烛光照在秦林的脸上,忽明忽暗,yīn晴不定。
他伸出手斜斜往下一劈,“只有一种人不会乱说话……”
,“喂,你们、称们要做什么?”阿沙警觉起来。
,”
那就是嘴被堵住的人!”秦林大笑着,抓起一大把mì线塞到阿沙嘴里,堵得满满当当。
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闯祸精栓着肚皮直笑”“秦长官您亲自动手灭口,兄弟就先闪了!”
这两位害怕误伤,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明白自己被秦林耍了,阿沙张牙舞爪的和他打起来,拳来脚往,最终还是被秦林拎着头发,一脚踹到了外面套间的chuáng上,随后内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秦槌打着呵欠,悉悉索索的钻进了被窝。
哼,真动手十个你也被我打趴下了!阿沙双手枕着头,翘着脚在chuáng上发呆。
这几天她都hún不守舍,就是在想到底要不要把白莲北宗就是闻香门的真相告诉秦林,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
脑瓜里面,好象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喋喋不休的说:,“雁北分舵虽然脱离总教,好歹也是无生老母座下弟兄,怎么能出卖给朝廷鹰犬呢?要那么做的话,岂不成了本教的叛徒?”
另一个声音却说:,“雁北分舵当年和méng古鞑虏勾结,已经是汉jiān,现在又滥杀无辜,实在是凶残邪恶,借朝廷的手清理门户,难道不应该吗?何况秦大叔对你那么好,就帮他一次又如何?”
两个声音整天在脑子里吵架,阿沙几乎快被弄得脑袋裂开了,最后睡觉都睡得不好,白天则看着马车的天huā板发呆。
这下好了,秦林自己找到雁北分舵就是闻香门的证据,确定他们就是一体两面,阿沙终于不再左右为难,可以香香甜甜的睡个好觉。
,“可不是我出卖教友哦,雁北分舵你们这群败类,自己弄得天怒人怨,哼,秦大叔把你们抓起来一个个都砍了,那才大快人心!”阿沙嘻嘻直乐,忽然又自言自语:,“咦,石自然那厮怎么和王皇后搭上关系了?他们这步棋倒是走得好管他的,反正这群白痴是斗不过秦大叔的!”
想着想着,阿沙就甜甜的睡着了,嘴里还带着mì线的甜味儿,是秦大叔塞进她嘴里的……
第二天从遵化城出发,没多久就到了蓟镇总兵驻地三屯营。
距离三屯营还有十来里,准确的说刚出了遵化城还没多远呢,秦林一行人就遥遥听得锣鼓喧天,马蹄声声,盔甲铿然井响,千军万马朝这边迎过来。
许许多多的旌旗,大书责官衔名号:蓟镇总兵官、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少得……
戚继光一马当先,老远就冲着秦林抱拳,脸上笑容满面:,“秦兄弟远道而来,愚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秦林正准备从马车里钻出来,戚继光已经滚鞍落马,双足发力,踩得地面黄沙纷纷扬扬,犹如一道龙卷风似的奔来,双手托住秦林胳膊:,“使不得使不得,秦兄弟没练武功,乃是千金之躯,还是坐在马车上,来来来,愚兄替你赶车!”
说着,戚继光就要去抢车夫的位置。
京师北镇抚司的精兵官校们不明所以,只觉跟着秦长官倍有面子,陆远志、戚金这些人却早已见惯不惊,咱们戚大帅在张居正府上跪着自称,“门下沐恩小的”那样子,比这还要好看些呢!
秦林早知道这位老兄是个能屈能伸的豪杰,笑着把他拍了一巴掌:,“戚老哥,你和小弟还讲什么客套?来,咱们同车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