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和刘守有闹了好大一场没趣,本以为能看到秦林出丑lù乖,
没想到最后是黄台吉赔了夫人又折兵,叫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徐廷辅、张公鱼、黄嘉善这些和秦林关系好的,就留下来寒暄两句,秦林谢过他们的好意,邀请过两天到府中宴饮。
徐辛夷和金樱姬先回家,秦林附到她俩耳边低语:“哼哼,两个小笨蛋居然敢欺瞒为夫,真是胆大妄为,等我回来执行家法!”两位美人儿脸蛋都红了,互相看看,这会儿姐姐妹妹亲亲热热,想到当初天香阁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秦林是接了圣旨的,不能完事就回家,得随着张鲸、申时行回宫复命,秦长官叹口气:“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么时候海清河晏致仕归乡,才能享享清福啊!、,我倒!还没走的徐爵和陈应凤差点没抽风,秦长官这大尾巴狼装的真叫人无语,丫是三朝老臣呢还是内阁辅臣?明明年不满弱冠,还致仕归乡,哄谁呢?
不过再想想人家已经做到正二品都娄挥使、掌北镇抚司,进宫面圣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别人求之不得去御前表功,他只当吃顿便饭,徐、
陈两位大档头就只剩下羡慕嫉妒恨了。
秦林进宫复命倒没什么bō折,万历皇帝大喜:“朕就说徐氏不大会做出这种事嘛,张鲸,你去告诉太后娘娘。”张鲸谄媚的笑着,好像很替秦林高兴一样,实际上肚子里很不舒服,可半分也不敢在万历面前表现出来。
怎么说,徐辛夷都是国朝亲贵,论姻亲关系还算万历远房表姐呢,要是她出了事撞死贡使之妻,万历脸上难道很光彩吗?
万历笑盈盈的又问道:“张先生,那拔合赤忒地可恶,朕觉得应该准秦爱卿所奏,将他凌迟处死。”
张居正微微颌首,冲着秦林嘉许的笑了笑。
秦林说的比较隐晦,万历资质平庸就没听出来,他却品出味儿了,原来拔合赤只是动手的,身后还站着黄台吉呢!
俺答汗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由黄台吉来朝觑,深层次的意思大家都懂,想必是确定他的接班人地位了。
偏偏黄台吉是méng方的主战派,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图挑起边患,张居正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来推行新政改革,所以很拿他头疼。
这次秦林不仅成功的粉碎了méng方主战派的挑衅,还顺理成章的拿下了黄台吉麾下头号干将,让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处死拔合赤,已经做到了张居正所能想象的最好。
张居正需要和平环境来实行改革,但并不代表他对外软弱,看看这位铁腕宰相所用的人吧,所向无敌的戚老虎戚继光、剿灭焚人之乱的曾省吾,有哪个是善茬?
既然万历问起,首辅帝师略想想,就一锤定音:“老臣以为,抚夷须得恩威并施,黄台吉嚣张跋扈,还很有可能接替俺答汗的位置,咱们不便破坏俺答封贡的大局,但处死拔合赤、对黄台吉敲山震虎,是完全可行的!”哦也,拔合赤死定了,黄台吉这条恶狼也被斩断了一只利爪,秦林想象到时候凌迟处死拔合赤,一定要请黄台吉来参观啊,到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将会很精彩吧,哇哈哈哈~~
“秦长官对付夷人,实在是很有办法啊,我国朝百余年间,很少有这样的能臣了”万历啧啧感叹着。
秦林弄来的局面不容易啊,招抚了瀛州宣慰使司,又治了气焰嚣张的méng古主战派,陛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当然是要赏了。
张居正目光微微往下一垂,莞尔笑道:“秦将军抚夷委实辛苦,昨天彻夜未曾归家,于五峰海商驻地向那蛮夷宣我天朝王化,唉,秦将军年纪虽轻,可要注意身体呀,将来你们君臣相得,还要辅佐陛下数十年哩!”我靠,原来被他知道了!饶是咱们秦长官脸皮厚比城墙、坚逾精钢,被张居正暗中道破,也少不得老脸发烫。
张相爷的怨念深重啊,骗得女儿紫萱苦苦等他,家里有对娥皇女英就罢了,这又多了个东海妖女,什么时候才丰个了局?
万历却不晓得老师话里话外打着机锋,老实以为秦林多辛苦呢,连忙道:“张诚,取三支百年辽东山参赐给秦爱卿。朕虽然身居大内,
也晓得宣抚夷人极为辛苦,当年张先生、王总督办成俺答封贡,huā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工夫?”秦林连忙谢恩,心里却说这个招抚费的工夫确实不少,但却一点儿也不辛苦,再办几次也多多益善的。
张居正闻言倒是哭笑不得,万历这话歪打正着,他当年搞俺答封贡,里里外外费了多少事儿,秦林招抚五峰海商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员福将啊!
接了御赐的三根百年辽参,秦林极为谦虚的禀告,说这次事情涉及自己老婆,虽然圆满办结了案子,但朝廷再加以封赏的话,未免叫外人讥评。
真是忠臣啊!万历再小心眼,这会儿也被秦林感动了,年轻、有本事、又特别谦虚谨慎知进退,谨守为臣之道,实在是难能可贵。
秦林说完就想开溜,没别的原因,被未来老丈人当面戳穿昨夜的事情,咱们秦长官的脸皮再厚,也有点挨不住啊!
哪晓得万历思前想后,突然道:“爱卿说的,朕当然同意,不过徐氏被冤枉撞死人,平白受了场委屈,朝廷不能不有所表示。嗯,她父亲魏国公世受国恩,又是娥皇女英共shì一夫的佳话,朕就破例特旨恩赏她二品诰命吧!”
此言一出,张四维、申时行就嘴chún动了动,想出言劝止。倒不是他们有意和万历或者秦林为难,而是这种做法严格说起来,不符合宗法制家庭构成,违背了儒家礼法和朝廷仪制,凡是士林出身的都不会赞成。
秦林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大清楚儒林的这些弯弯绕嘛,二品诰命拿回去能叫徐辛夷高兴高兴,这就行了,看看张四维、申时行似乎不大赞成,心下未免不乐。
正在此时,张居正突然正儿八经的道:“陛下英明!徐氏一门世受国恩,魏国公镇守南京有功于社稷,特旨恩赏徐氏诰命虽然不完全合乎礼法,但亦可彰显朝廷信重,施恩于下。”
首辅帝师这么一开口,张四维和申时行立刻转了方向,齐声说应该如此。
为了给不给一道诰命这种小事,何苦与当朝首辅相争?而且徐辛夷被陷害,受了委屈,这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也不算破坏礼法嘛。
立刻诰命办好,交内阁中书誊抄在五彩丝线织成的圣旨上,加盖印玺,派太监陪秦林回家宣旨。
别人不清楚张居正为什么会突然赞成给徐辛夷诰命,秦林还能不明白?他手指头笼在袖子里,脸上嘻嘻笑着,朝未来老泰山屈了屈:小婿这厢有礼啦!
这下轮到张居正老脸微红了,既然世受国恩的徐家女儿做了平妻(朝廷诰封只认正妻,其余均视为妾),还能得朝廷诰封为二品夫人,万一将来我这个首辅帝师的女儿现在机缘巧合开了先例,以后再有就好说了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帝师首辅张老先生也不能免俗啊!
待会儿自有太监到家传旨,秦林这就谢恩退出,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有象牙雕的穿宫腰牌,是不必由太监引导的,这就从宫里慢慢往午门走。
“秦将军留步!”
这是个jiāonèn动听的女子声音,又带着几分柔媚,秦林回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郑桢。
她青丝挽着发髻儿,斜斜插着木钗,显得俏丽多姿,穿一领简简单单的青布长裙,也掩不住优美的身段,全身上下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很有股小家碧玉的别样风情。
秦林见她仍作普通宫女装束,心下不禁纳罕,问道:“郑姑娘,你在哪里当差啊?对了,是永和宫吧。“郑桢心中欢喜,暗道果然秦将军还在关心我呀,连我在哪个宫当差都知道呢。
她哪里知道秦林其实是牵挂着未来贵妃娘娘的去向,所以才通过张小阳打探的呢?
“是在永和宫”郑桢咬了咬嘴chún,脸有点儿红:“刚才听说您进宫,我就请了假过来谢谢,谢谢你替我家报仇出气,惩治了吴德那家伙。”
说罢,郑桢就盈盈屈膝,朝着秦林福了一福。
吴德被东厂抓去,生死不明一嗯,生死不明这个词儿,在东厂那边其实只有一种意思,全世界人民都懂的,丫就算没躲猫猫,也做了俯卧撑,至不济喝口凉水也行吧。
秦林瞧了瞧郑桢,心头却泛起了嘀咕,她进宫也有段时间了,咋还没勾搭上万历?
秦林知道郑贵妃,但他又不是电脑,怎么记得郑贵妃哪年哪月得的宠?不禁伸手抓了抓头发。
郑桢瞧着秦林的样儿,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看身穿绛纱袍、头戴展翅乌纱、腰系玉带的秦林,心下又微觉黯然:唉,早知道他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林却只管寻思着自己的计划,自喜自语道:“永和宫位置太偏了,没什么意思,我想想办法,给你调到养心殿或者慈宁字去当差。”
养心殿、慈宁宫?郑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前者是万历经常待的地方,后者是慈圣李太后寝宫,陛下也经常去,凡是有心往上爬的宫女都挤破脑袋想去啊,前两天不是有传言,说慈宁宫一个姓王的宫女被陛下宠幸了么?
本来见到秦林,郑桢还微微有那么点儿遗憾,现在立刻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满怀渴望的追问道:“秦将军,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秦林心头窃笑,这个女人还真就是个天生要祸乱六宫的主儿啊!非常肯定的朝她点点头:“放心,隔两天就会有消息的。”
郑桢大喜过望,美丽聪颖的眸子充满了勃勃斗志,虽然年纪尚小,依稀可见君临六宫、母仪天下的风范,哦不,是祸乱宫闱、后宫干政的妖媚………
什么后宫甄寰、倾世皇妃,都弱爆了呀,我郑贵妃才是妲己复生、招蝉再世,口胡口胡!
靠,好强的气势!秦林赶紧告辞离开,不由自主的朝刚才出来的养心殿看了看,万历帝遇上郑桢,典型的弱攻强受啊。
回到家中,秦林故意不把好消息告诉徐辛夷,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反正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会儿徐大小姐、金樱姬和阿沙像三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的事情,都〖兴〗奋得很呢。
要是青黛从医馆回来,就能凑一桌麻将了吧?
不过,好象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秦林瞅了瞅阿沙。
倒是心中揣着个疑团没弄清楚,他去找了徐文长,老头儿这几天古古怪怪的,不晓得在搞什么名堂。
徐文长难得没有出去乱逛,也没有烂醉如泥,而是捧着几本书翻看批注,摊放在桌子上的封皮,是什么《黑鞋事略》、《méng古秘史》、
《méng古源流》、《大黄金注》之类的书籍,有的是汉文,有的是méng古文,méng古文且罢了,还分字母méng古文和方块字的八思巴méng古文,难为徐老头子都看得懂。
“哟呵,徐先生娄动替本官分忧啊?”秦林哈哈笑着把桌子拍了拍。
徐文长抬起头来,满脸的困huò:“分忧,什么分忧?”
“你不知道?”秦林吃了一惊,仔细问起来,从早晨开始徐文长待在小屋里一步也没出去,别人怕打扰这位驰名天下的老先生读书,也没人来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林啼笑皆非,方知自己会错了意,这就把黄台吉的事情告诉了徐文长。
“这个黄台吉,最是狼子野心!”徐文长气愤愤的,吹着胡子说:“他是俺答汗嫡长子,势力最大,手下有五万帐人马,基本上内定为俺答汗的继承人……”
秦林摇摇手:“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了德玛夫人?当然,诬陷徐辛夷进而整治本官,借德玛之死煽动méng方主战派,都有些道理,但为这个就把老婆杀了,也太煞笔了吧。”
徐文长听了,捋着huā白的胡须,沉吟良久才神sè复杂的叹道:“一代草原英雄俺答汗,只怕不久于人世啦,几年前我在边关就听说他身体不行了,拖到今天……”
秦林不听则已,一听越发满头雾水,奇怪的道:“我也知道俺答汗快不行了,可和黄台吉杀妻有什么鼻系?”“长官以为塞外豪雄,会像你这样对女子情深意长?”徐文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又端起茶碗喝水,啪唧啪唧的吸溜。
我靠!秦林着急了,一把揪住老头儿的胡须:“徐老头子,有屁快放有话快说,再卖关子,老子把你这几根鸟毛都拔光!”
也是秦林才这么无所顾忌,换了别人敢这么对徐文长,老头子早就两手一甩,咱们拜拜了您那~~
可秦长官这么干,徐文长也只能抓住胡子苦笑:“哎哎哎,别揪啊,长官您不知道绍兴师爷就爱卖个关子?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是父死子继!”
父死子继?秦林松开手,感觉模模糊糊抓到了点东西,一直以来横在脑中的疑问,突然就迎刃而解。
“哈哈,原来如此!妈的黄台吉心狠手辣,倒也算得上枭雄之辈哩!”秦林大笑着,将桌子重重一拍。
原来méng古草原上的父死子继,与中原汉地相比格外特殊,有子娶父妻的传统,也就是说,黄台吉作为俺答汗的继承人,如果老爹死了由他来继承汗位,是要把老爹所有的女人,除了自己亲妈之外,全都娶了的。
三娘子实际上是俺答汗的外孙女(恶寒),要不是嫁给了俺答,还得喊黄台吉一声舅舅,她当然不会是黄台吉的亲妈,那么黄台吉继承汗位之后,就会理所当然的娶她。
同时,草原上还有一个特别残酷的惯例,像三娘子拥有很大的权力,地位也很崇高,黄台吉如果娶她是一定要做正妻的,男方为了表示诚意,甚至会在婚前杀掉原来的正妻。
秦林〖兴〗奋的踱着步子“且不论三娘子愿不愿意嫁给黄台吉,单单因为德玛夫人和三娘子的亲密关系,她就不会同意嫁给黄台吉,从而害了德玛!所以黄台吉暗中杀掉德玛,也是给娶三娘子铺平道路,哼哼,挣心机,好手段哪!”
三娘子不仅貌美如huā,号称塞外第一美女,她还很娄俺答汗宠爱,又力主和平大局,得到了汉méng百姓爱戴,手下还有俺答汗给的一个精锐万人队,是位既有威望又有实权的méng古大贵族。
黄台吉娶了她,不仅美人儿到手,还能大大的巩固权力,让自己的势力进一步膨胀,这桩买卖实在划得来,怪不得他对德玛夫人弃如敝履呢。
“三娘子绝对不会嫁给黄台吉的”…徐文长喃喃的说道。
秦林眉头一挑:“你知道什么内情?咦,难道她真的和吴兑”
啊?不是不是,徐文长连连摇手,垂下目光,颇为心虚的道:“我猜的,都是我猜的。”秦林不知道,徐文长桌子上那叠书的下面,压着张金huā玉版签,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诗句:汉军争睹绣桶裆,十万招旄一女郎。唤起木兰亲与较,看她用箭是谁长?!。